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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外傳.長槍戰記【十二】

山容 | 2017-05-11 08:04:24 | 巴幣 0 | 人氣 400


【拾貳】


漢尼塔等著。荷圖斯勒坐在書房的鏡子前,望著鏡中的倒影。呂翁夫人出現在心海裡,雙手垂在身側,傲慢得像尊創世女神的雕像。

「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小子嗎?」

漢尼塔皺了一下眉頭,在他們和荷圖斯勒之間拉下一層透明的屏障。他能感覺到內在的衝動,一波波不平穩的抽痛。只要他肯,隨時都能敉平這種無謂的抵抗,但是壓力能帶來成長,他還需要多成長一點。荷圖斯勒漸漸落入掌握,等他陷得夠深了,漢尼塔就能一舉取代他,成為習拉瑟的新主人。

「瞧瞧你的臉,還真是可怕。」
「你也不遑多讓。」他回敬呂翁夫人一句。「先說好了,他是我的獵物,你不許出手。」
「唉呦,不感謝我幫你拉攏到寶貴的習拉瑟少爺,還要我滾到一邊?這是尊貴的奴隸王子該有的行為嗎?」
「少來冷嘲熱諷了。就算沒有你的幫忙,他也撐不了多久。光他自己餵養的恐懼,就夠整個習拉瑟好受了。我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把他整個人拉下水任我玩弄而已。」
「我喜歡有自信的公豬,只可惜你是個奴隸。」
「只是現在而已。」漢尼塔對她咧出滿口尖牙,頭臉上的水蛭張揚舞動。呂翁夫人後退,把裙子從他身邊帶開。

「我才剛換的,別把它弄髒了。」
「你的裙子非常安全,只要你站在我的地盤之外。」
「隨你開心。反正我也只是路過而已,也不希罕你的小寶貝荷圖斯勒。不過……」呂翁夫人媚眼半垂,笑容露出嘴裡的虎牙。「等我踏入習拉瑟大宅之後,如果你不能達成目標,就不要怪我為了一些世俗的理由搶走你的獵物了,心海之王漢尼塔。」
「女神的祭司只需要袖手旁觀就夠了。」
「當然。」呂翁夫人格格笑道,身影退出心海。心機深沉的豬女休想從他嘴邊搶走任何一塊肥肉。習拉瑟是他的,珍貴的蛇人和荷圖斯勒,都將成為漢尼塔的信徒。至於那些叛逆的逃奴,只等找到機會,他會要他們死無全屍。

荷圖斯勒的肩膀動了一下,漢尼塔起身。遊戲要開始了。





麥古客爺爺正如槍恩猜測的,是上一次戰爭留下的老兵,耳朵聾到在睡覺時敲鑼打鼓都不會有反應。不過槍恩自有辦法。

「啊,我還記得這個,以前軍官都叫這個心靈魔法,還要求我們這些士官至少要會一點。」
「你打過仗嗎?」一個活生生的戰爭英雄?槍恩做夢也想不到會有天上掉下來的好運。「你看過羅溪之戰嗎?」
「有呀,他們打完之後,我們過了三天之後移防到裡面去。我可以告訴你,那味道可難聞啦!」
「打完三天之後移防?」
「對呀。然後為了八蛇原戰役,我們又往東去,剛好晚了一天抵達。」麥古客老爺爺在心海裡無限緬懷。「如果不是那些臭人類背叛我們,諾比中尉本來能帶著我們順利穿過邊關,只可惜我們行腳太慢了。我們這支部隊運氣不好,諾比中尉總是錯過大戰,沒得建立戰功。我們都為他感到惋惜,他是個好人,命運不該這麼悽慘。」
「我聽說八蛇原戰役打了整整十五天,最後三天更是慘無人道,幾乎所有的援軍都投進去了還是失敗。」
「是嗎?我被豬人賣到習拉瑟之後,和外面傳的消息有點過節了。」
「我想你的意思是脫節。」不知道為什麼,槍恩的熱情有點冷掉了。現實中的麥古客老爺爺伸出右手食指,用力往花白的耳毛裡掏。他們該談正事了。


「你知道大宅裡有誰會心術嗎?」
「你說心靈魔法?」
「不管是什麼,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很多豬人都會呀。老爺、少爺、當然還有那些怪裡怪氣的闡釋者。他們每天到處傳話,在心海裡嘰哩瓜拉的,吵都吵死人了。要不是我們這些羊人有修養,我早就把他們的秘密寫成公告貼在看板上了。」
「他們有秘密?」槍恩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喔喔,你說的是——」

法蘿奈踹了他一腳,槍恩愣了一秒,才想到她人被孤立在心海之外,只看到他和麥古客老爺爺對望發呆想必很奇怪。槍恩想了想,決定一邊用心術,一邊把自己在心海裡說的話念出聲音。

「很多人會心術,那誰對心術特別有研究?」他問。
「我不知道。那些闡釋者神祕兮兮的不事生產,少爺就積極多了,他會到處去搜集一些奇奇怪怪的書。」
槍恩一邊覆誦他的話,一邊感覺腳快跳起來了。「如果他到處蒐集書,那一定會有個一兩本談到心術。只要我們能進到他的書房,找出這本書就可以了!」
「這麼簡單?」法蘿奈皺起眉頭。「你怎麼知道他蒐集的不是莊園管理方法,或是豬女繪本?」
「放心,我看得出來他不是那種人。」槍恩對這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少爺有信心,他看起來比較像書呆子而不是色情狂。「我們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麼進他書房裡?」
「少爺的書房是整個習拉瑟大宅防衛最嚴密的地方。」法蘿奈搖頭說:「奴隸想進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反正我也不是奴隸。」槍恩揮揮手,表示這個問題不重要。「有誰知道進書房的路線?你能帶他們到這裡來嗎?」
「你說到往生小屋裡?」法蘿奈乾笑一聲。「你顯然不知道自己躺在什麼地方。這些羊人迷信得很,連走到附近的樹林撿柴都要念著大士保佑才敢跨進去,你還指望他們走進往生小屋?」
「麥古客爺爺就進來了。」
「他……有點特殊。」
「你說啥?」
「沒事的,麥古客爺爺,我們沒說到你。」法蘿奈拍拍他的手,老爺爺繼續望著牆上的裂縫發呆。
「那他怎麼知道書房的事?」槍恩努力想找出法蘿奈話裡的矛盾。「如果他已經老番癲了,為什麼書房的事他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為他識字。」法蘿奈話說得心不甘情不願。「我還記得小時候,他帶著我幫少爺搬書。那個時候少爺還沒有這麼神經質,還肯讓奴隸幫他解答那些他看不懂的書名。有些外國字的寫法是羊人的習慣,豬人只會念但不會看。」
「你不識字?」
「我知道字母怎麼寫。」法蘿奈挺起胸膛。槍恩得說她的胸部其實很好看,看得他都忘了場合和氣氛。


「小夥子,所以你想找什麼書呀?」
「跟心術有關的,最好是有教人怎麼操縱別人。」
「少爺有一本書,他叫我去看過。」一直靜靜站在一邊的衍娜突然開口。槍恩一開始沒發現不對勁,看到法蘿奈無動於衷才驚覺事情不對。
「你會用心術?」
「其他人也會。」
「其他人?」槍恩豎起僅存的耳朵,在心海裡瞇起眼睛,視線穿透小屋的牆壁。屋外三個蛇孩子縮了縮腦袋,推了推對方。槍恩清了清喉嚨,他們這才摸摸鼻子,爬出藏身處走向小屋。
「調皮的孩子。」麥古客老爺爺笑咪咪的,顯然早就知道了。法蘿奈張大眼睛,看著蛇孩子們一個個走進小屋裡。

「我不知道你們會用心術。」槍恩說。
「蛇孩子有特殊天分。」法蘿奈揪著手帕,抓過衍娜的頭又摸又擦。她的動作與其說是把她的頭擦乾淨,不如說是把她額上那一團髒弄得更亂。
「太好了,那我們就可以——」
她瞪著槍恩,雙眼堪比天空中的烈火之眼。

「不過你們年紀太小了,還是不要隨便扯進來好了。」槍恩倒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從善如流。「衍娜你剛剛說什麼書?」
「他有一本書,很大很厚,每次預言完成,他都會要我和爸爸進去書房。」
「真的假的?」槍恩大為動容。真奇怪,如果衍娜這麼頻繁進出少爺的書房,為什麼剛才法蘿奈一個字都沒說?不過看她的臉色,也許之後再問會好一些。剛剛衍娜是不是說到什麼浴鹽?是廚房裡的東西嗎?槍恩得再問清楚一些。
「他都問你些什麼?」
「他會問爸爸看到了什麼,還有預言的內容。」
「這樣啊……」黑臉羊女的臉色,還有手上的手帕都愈來愈難看了,也許他最好先打住話題。

「巴卡、吐魯,你們兩個廚房的事都做完了嗎?我可不希望聽見廚子又跟我抱怨,蛇孩子什麼都不做,只會窩在火爐邊吐舌頭。」法蘿奈揮起手帕,作勢趕人。「翠絲、衍娜,帶爺爺出去。」
蛇孩子們這次手腳倒是俐落,拉著老羊奔向屋外的白色世界。綠皮膚的翠絲路過衍娜身邊時拉了一下她的手,後者搖搖頭,趁著法蘿奈替麥古客開門時躲到槍恩身邊,拉著他的手搭到自己肩上。


「你在做什麼?」法蘿奈噘著嘴唇,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像森林裡的女妖。
「我對她沒有任何意思!」
槍恩急忙放開手,但是衍娜卻拉著他的手臂,硬是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槍恩這下可真迷糊了,這一羊一蛇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衍娜的皮膚又濕又涼,好像有層冰雪覆在上面,待著不肯融化一樣。

「我想告訴他。」衍娜說:「如果他要帶我們離開,我就得告訴他才行。」
「告訴我啥?」
「不准。」法蘿奈的態度一樣強硬。「難道你們走出這裡,就只是為了讓另外一個發英雄大夢的傢伙利用你們嗎?」
「他不是那種人。」
「阿瑟以前也覺得少爺不是。但是當少爺求婚被拒絕的時候,莉莉絲還是被押上了祭壇和他面對面。」
衍娜的眼睛閃過一片淺白色的陰影,然後又瞬間消失。

「他會需要我們。」衍娜固執地說。
「為什麼我會需要你們?」槍恩他最討厭這種和他有關,卻又刻意把他摒除在外的對話;大士明鑑,他人還在現場呢!
「因為我們——」
「算了,我不想知道。」槍恩搖搖頭,伸出手指堵住衍娜的嘴。「如果法蘿奈覺得我不應該知道,那我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衍娜的表情變得像石頭雕出來的一樣。她的眉眼幾乎沒有移動,但還是能呈現出情緒的波動,這一點真非常神奇。

「總而言之我們就是進到少爺的書房,搜他的書,找出衍娜講的那本和心術有關的書,找出能救哈耐巴的方法。聽起來還滿容易的不是嗎?」
「你得有我們幫忙。」衍娜躲開他的手指。「我們能幫你——」
「你們四個的力氣加起來有法蘿奈的一半就要偷笑了。」槍恩搖搖他的角,強調他否決提案的力道。「不行,太危險了。我不知道成功率有多少,你們絕對不能跳下來。我出事大不了掉腦袋,你們還有一輩子要活呢。」
「如果有我們幫忙,事情會更簡單。」
「事情簡單到沒挑戰性就不好玩了。」槍恩摳摳左邊的太陽穴,傷口慢慢乾掉了,癢癢的痂一直在引誘他。「快點出去,要是蛇孩子一直窩在往生小屋,被人發現我活得好好的就不好了。大士呀,你的頭真夠髒了。」

槍恩想也不想,抓著衍娜的脖子,用手臂內側的軟毛替她把額頭擦乾淨。泥巴下是一個漂亮的銀環,讓他想起了夢中羊女的裙擺。


「啊,這不是很漂亮嗎?」他抹抹手,脖子向後拉好看看自己的傑作。「去,和其他人好好玩——我是說好好做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記住,我們是秘密行動,不能給其他人知道。」
衍娜向後一大步,一路躲到門邊。法蘿奈似乎忘了身後的寒風,看著槍恩,任由衍娜把手裡的髒手帕拿走,倏的一聲鑽進門外的雪裡。無言的氣氛和結痂的傷口一樣令人雙手發癢,槍恩的腦子被這股癢悶到不知該說些什麼。如果問她胸部的事,會不會又被打呢?她現在駝著背,根本看不到那美麗的曲線。

「如果你能把門關起來,我會很感激。」衡量局勢之後,他決定一點一點慢慢來。
「你想做什麼?」法蘿奈防衛地問。
「妖鳥呀,把我剝光丟在床上的人可是你耶。」槍恩真是不敢置信。「算了。你不關門也罷,反正我也受夠這張床了。想救出哈耐巴的話,一直躺在這裡可辦不好事。」
槍恩深呼吸一口氣,心理生理都做好準備,才一腳踢開棉被。冷風吹進他雙腿之間。


「你還光著屁股。」
「對,多虧你了。」

槍恩沒時間和她抬槓,叼著被子兩三下就找到了脆弱的縫邊,手牙並用把破爛被子撕成長條,再迅速圍住自己光溜溜的屁股和大腿。好在布料長年搓洗下來變得柔軟,否則真不知道又要弄傷他什麼地方了。他把剩餘的布條繞過腋下、後背綁緊,就像他以前跟著叔叔伯伯學當挑夫時——願他們的老羊角安息,就算他們活得好好的也一樣。

「你在做什麼?」
「整裝上陣呀。我們有一整窩的羔仔要救不是嗎?」槍恩對她露出笑容,紮滿繃帶的雙腳邁出往生小屋。




灰色的天空像個陰鬱的老豬人喘著氣,在玻璃天幕上呼出一團團凍入骨髓的北風和雲霧。陰雲遮蔽陽光,彷彿聶靨貚為了躲避妖鳥灼人的目光,而懇求母親織出的狡猾烏雲一般。

裴朵麗走在這片天空下,抓緊身上的斗篷,匆匆穿越凍滿銀霜的庭園,徑直踏入黑暗的樹林。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自己動手,但是假手下人或奴隸就算不上秘密行動了。她得步步為營,就算得因此弄壞指甲也一樣。

她握著懷中的小刀,刀刃大到能在必要時當作鏟子使用。她在心海裡睜開眼睛,確認四周沒有窺視的眼睛,然後才慢慢往小徑深處走去。那種草,她很確定附近會有,雖然冬天會讓它的花葉窒息,但是裴朵麗要的是秋天時成熟的根。

在她第十一次踢開樹樁旁的積雪時,終於找到了一叢枯萎的殘株連著三片心型的枯葉。


太好了。

她彎下腰用刀子刨開冰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骯髒的草根挖出凍土。接下來的任務,只要靠著茶壺和她房間裡的火盆就能輕易完成。這手掌長的草根要配合她的計畫綽綽有餘了。再到廚房去碰碰運氣,所有的東西就到齊了。

荷圖斯勒和費凱都是蠢蛋,只有她裴朵麗才會是最後贏家。冷風吹過樹梢,吹落積雪灑在她肩頭。裴朵麗驚呼一聲,差點弄掉手上的草根。好在她反應夠快,及時抓住一截樹上延伸下來的枯枝,這才免於跌落雪地的命運。


冷靜,她得冷靜,一切都計畫好了,只要照著她的計畫執行,一切都不會出錯。呂翁夫人可是她的後盾,一切都會沒事的。她把草根上的泥土拍乾淨,揣進懷中帶回大宅。寒風吹過古老的大宅,在石牆的細縫中嗚嗚作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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