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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氣 (Cool Air) by H. P. Lovecraft

作者:幻滅之喜│2017-05-10 00:10:14│巴幣:9│人氣:270
寒氣 (Cool Air)
作於1926年3月
譯者:竹子
搬運:幻滅之喜




你問我為何會害怕遇到寒冷的氣流;為何在進入一間冰冷的房間時,我會比其他人顫抖得更加厲害;為何當夜間的寒冷悄然滲進秋日溫和的暖意時,我似乎會表現出噁心和排斥的表情?有些人認為我厭惡寒冷,就如同其他人厭惡那些噁心的氣味一樣。對此我並不否認。而我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向你敘述那段我有生以來遇見過的最為恐怖的情形,並留給你自己去判斷這究竟能不能為我的怪癖提供一個合理的解釋。

人們一直都幻想恐怖與黑暗、與死寂、與孤獨之間存在著某些糾纏不清、難以割裂的關係,但這是錯的。我也曾在喧鬧都市中的一座簡陋而又普通的出租公寓裡發現了它的存在。當時正午的陽光正明亮刺目,而我身邊還站著一位平凡無奇的女房東與兩個健壯的男人。那是1923年的春天,我在紐約只找到了一些枯燥乏味且收益菲薄的雜誌社工作,因而也就再拿不出任何像樣的租金。為此我只得開始在一家家廉價的隔板房之間飄蕩,試圖尋找到一個環境尚且乾淨、家俱配備還能讓人接受,而且價格也算合理的房間。就這樣,事情很快便發展到我只能在各種不同的糟糕處境中擇一將就了。但在這之後不久,我又在西十四號大街找到了一間新的房子,比起之前體驗過的那些地方來說,這裡要讓我舒心得多。

那個地方是一座用紅棕色砂岩修建的四層大樓,顯然是近四十年才修建起來的建築,裡面還安裝著不少木製品與大理石。這些東西所展現出的那種已經污損的榮光說明它曾經屬於那些有品位的富裕階層,但如今已經衰落了。那些又高又大的房間裡裝飾著讓人難以忍受的牆紙與華麗得荒唐的灰泥屋簷;不過房間的地面卻都很乾淨,日用織物的更換也算規律,還能讓人接受,熱水也不是經常性地變冷或停掉,所以我準備把它當成了一個暫時能夠接受的寄居場所,直到我再找到一個能夠真正安頓下來的地方為止。女房東名叫赫雷羅,是一個衣著邋遢、幾乎像是長著鬍子的西班牙女人。不過她並沒有說長道短地來煩擾我,也沒有因為我居住的三樓大廳的電燈最近被燒壞了的事情而指責啰嗦;屋子裡的其他租戶也與人們所期望的那般安靜與不善交際,他們大多數都是西班牙人,社會地位也只比那些最粗俗野蠻的人稍微高上一點。只不過,房間下方大街上汽車往來的喧鬧聲構成了一個極其讓人惱火的問題。

在那些奇怪的事情發生之前我己在這裡住了約麼有三個星期的時間。一天晚上大概八點鐘的時候,我聽到地板上傳來了液體滴濺的聲音,並且突然意識到自己正聞著一股刺鼻的氨水臭味。當我環顧四周時,突然發現天花板已經被浸濕了,正在往下滴水;滲水的地方顯然是從靠街的一個牆角那裡開始的。因為急於從源頭上堵住滲漏,我匆忙跑進地下室告訴了房東太太,並且得到了她的保證,說那個問題很快就會被解決。

“是穆茲醫生,”她衝在我前面奔向樓上,一面大聲地對我說:“他又在擺弄他的藥了。他病得太重沒辦法治好自己——而且一直病得越來越重——但他又不讓別人來幫他。他的病非常奇怪——整天用帶臭味的水洗澡,而且不能變的很激動,總是冷冰冰的。他所有的工作都在房子裡進行——他那間小房間裡擺滿了瓶子和設備,而且他不像其他醫生那樣工作。不過他以前很出名——我在巴塞羅那的父親曾經聽說過他——而且在不久前他才幫意外受傷的水管工治好了一條胳膊。他從來不出門,只待在樓上。我家小孩伊斯特堡會給他送去食物、換洗衣服、藥品還有那些化學品。老天!這都是那家伙用來保持低溫的銨鹽。”

而後,赫雷羅夫人爬上通向四樓的樓梯,離開了我的視線。於是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時氨水已經不再滴落了,等我清理乾淨那些被浸濕的地方、打開窗戶透透氣時,我聽到房東太太那沉重的腳步聲在我頭頂響起。除開一些像是某種汽油發動機發出的聲響外,我還從沒有聽到過頭頂上傳來穆茲醫生的響動;因為他的腳步既輕柔又文雅。有一會兒,我不由得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特殊苦惱正在困擾著這個人,或者他那頑固地拒絕外來幫助的舉動是否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毫無根據的怪癖。我當時只是簡單地覺得,那些曾在世界上聲名顯赫後來卻潦倒衰落的人總會有無窮無盡的苦惱。

如果不是那天上午我坐在房間裡撰寫文章時突然心臟病發作,我也許永遠也不會認識穆茲醫生。以前曾有醫生跟我說過這種病發作起來會有多危險,所以我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可浪費了;想起房東太太提到過樓上的病醫生曾幫助了那個受傷的工人,於是我拖著身子來到了樓上,無力地敲響了位於我房間正上方的木門。一個奇怪的嗓音從門後右邊的某個地方傳了出來,回應了我的敲打聲。他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詢問我的名字以及有什麼事情。當我向他說明來意後,挨著我面前這扇的門右邊的另一扇門打開了。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冰冷的空氣。雖然那時正是六月下旬、天氣最熱的時候,可當我跨過門檻走進那間寬大的公寓房間時,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雖然周圍貧窮而骯髒,可這間房間卻顯現出了令我驚異的富麗堂皇與高雅品位。一張折疊的長椅此刻正當作沙發擺在一邊,而那些紅木家具、那些奢華的壁掛、那些古老的繪畫,以及那些滿滿的書櫃都預示著這是一位紳士的書房,而非一個暫居寄宿的臥室。我這時才明白那個位於我房間正上方的廳室——那個赫雷羅夫人口裡所謂的“擺滿了瓶子與機器的小房間”——不過是這位醫生的實驗室罷了。而他主要的起居生活都在這個相鄰的寬敞房間裡進行,這裡便利的壁櫥與相鄰的寬大浴室足夠他藏起所有的衣服和那些粗陋實用的東西。很顯然,穆茲醫生是個出身顯赫、有修養同時也很有品位的人。

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並不高,但身材的比例卻很勻稱。他的身上穿著某種裁剪得完美而又合身的禮服,一張彰顯著高貴血統的臉上流露著一種驕傲但卻並不狂妄自負的神情。他的臉龐上圍著一圈鐵灰色的絡腮鬍子,一副老式的夾鼻眼鏡架在一只鷹鉤鼻上,遮擋住了那雙突出的漆黑眼睛。那只鼻子給人一種像是摩爾人的感覺,而其他的地方則顯然都是凱爾特人的特徵。高高的前額上,一頭濃密而又修剪整齊的頭髮優雅整齊地分作兩撥,說明他有嚴格按時請理髮師的習慣;而整副樣子則說明他是一個極其聰明而且也有著良好血統與教養的人。

就這樣,我在那股冰冷的氣流中看到了穆茲醫生,同時也感覺到一種沒來由的抵觸情緒。可是我卻無法從他的外貌上找出任何端倪來說明我的反感情緒為何。也許是那偏鉛灰色的膚色與冰涼的觸感讓我有些反感,但考慮到他疾病纏身的狀況,這也是可以理解與原諒的;只是那種冰冷的觸感在一個炎熱的夏天裡是如此的怪異,而這些怪異的感覺則總會帶給人厭惡、不安甚至是害怕。

但是,很快由衷的欽佩之情就令我將那些反感的情緒忘在了腦後。儘管醫生那毫無血色的蒼白雙手冰冷而又顫抖,但他高超的技術同樣也立刻彰顯無遺。僅僅隨意一瞥,他便立刻明白我的需要,並且以專家的熟練手法一一完成。他用一種空洞、冷淡但卻優雅頓挫的古怪聲音安慰著我,他告訴我他是死亡不共戴天的仇敵,並且一生都在致力於進行一項得以阻礙和根除死亡的奇怪實驗,為此他投入了自己的所有財富,並且因此疏離了所有的朋友。他心中似乎有著某種狂熱的善意,當他聆聽我的胸腔並混合起某些他從那個略小的實驗室裡拿來的合適藥劑時,醫生的漫談達到了近乎喋喋不休的地步。顯然,他也發現在周圍這個邋遢的環境裡,能找到一個有著良好出生的人進行交流是一件相當稀有的新鮮事。甚至他都逐漸將話題轉移到了記憶中那些他經歷過的美好時光上。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奇怪,但起碼能令人寬慰;可當那些句子溫文爾雅地從他嘴中流出時,我甚至都無法察覺到他的呼吸。他試圖靠談論他的理論和實驗將我的注意力從這些古怪的地方轉移開。我還記得他巧妙地安撫了我的情緒,堅持告訴我意志和意識要比有機的軀體更加強大,因此即便軀體受到了最嚴重的損傷與缺陷,甚至某些特殊的器官喪失了活力,只要軀體原本是健康的而且得到了小心的保存,就可以通過某些能夠增強自我意志和意識的科學方法來保持神經系統的活性。他半開玩笑地說,也許某天他會教我如何在沒有心臟的情況下繼續生活——或者至少保持自己的意識。但他現在正被一些疾病的並發症所困擾,需要非常精確的理療方法,其中也包括保持低溫。任何顯著的溫度升高,如果持續時間較長,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他居所的低溫——大約華氏55度或56度[注]——全靠著一台氨水製冷系統來維持,我經常在下方房間裡聽到的汽油發動機聲正是它的泵工作時發出的聲音。

[注:約攝氏14度]

我很快便放下了心中的疑慮,離開了那個寒冷的地方,並成為了這位才華橫溢的隱居者的忠實追隨者。在那之後,我經常穿著厚厚的外套大衣去拜訪他,聽他講述那些秘密的研究以及那些近乎可怖的研究成果。當我查看起那些羅列在他書架上那些古老得令人驚訝的異端典籍時,不由得有些顫抖。但我必須得說,在他的幫助下,我幾乎已完全治好了身上的疾病。他似乎並沒有對中古史學家所書寫的咒語嗤之以鼻,因為他相信這些神秘的咒語包含有罕見的精神刺激作用,因而會對那些機體脈搏已經消失的神經系統產生奇特的作用。他講述的有關巴倫西亞地區、托里斯醫生的事跡打動了我:那位醫生曾與他一同進行過早期的實驗,並且在十八年前的大病中細心地照料過他——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病痛就一直在他身上糾纏不去。托里斯醫生在拯救了他的同僚後不久便向他終生抗爭的仇敵屈服了。也許是太過疲勞的緣故,穆茲醫生只是低聲地講述了一些事情——但並沒有講得太具體——他只是說那種治療方法極其非同尋常,中間的某些過程和場面恐怕也不會受到那些年老而保守的加倫派[注]醫生的歡迎。

[注:加倫,古羅馬醫學家、解剖學家與哲學家。]

時間一周周過去,我惋惜地發現,正如赫雷羅夫人所言,我的新朋友的身體狀況的確在緩慢但卻無容置疑地變糟。他鉛灰的面色變得越來越糟,聲音也開始變得愈發的空洞和模糊,他的肌肉活動以變得不那麼協調了,就連他的精神與意志力的恢復和活力也比不上之前了。對於這種令人悲傷的變化,他卻似乎一點兒也察覺不到。漸漸地他的表情與談話中呈現出一種陰森可憎的諷刺意味,這使得我又重新感覺到最初我曾感覺到的那種難以捉摸的厭惡感。

他開始變得奇怪而又反復無常,並且喜歡上了異國的香料與埃及的薰香,直到最後弄得他的房間聞起來就像是帝王谷[注1]裡那些埋葬著法老的地窖一般。同時,他對寒冷的需求也越來越強烈。在我的幫助下,他擴大了自己房間的氨氣管道,調整了那些氣泵與製冷機的進料口,讓溫度能保持在華氏34度或40度的水平——甚至到了後來更降低到華氏28度[注2]。當然,浴室與實驗室則沒那麼寒冷刺骨,否則水可能會結冰,而某些化學反應也可能無法正常進行。與他毗鄰的租戶開始抱怨那些從兩側相接的門內擴散出來的刺骨寒氣,所以我又幫著他裝上了厚重的掛毯來消除這些麻煩。某種越來越強烈的恐懼似乎牢牢地攝住了他,這種恐懼強烈得超乎尋常,甚至有些病態。他不停地談論起死亡,可當我們溫和地提到像是安葬與葬禮安排這類事務時,他卻又空洞地大笑起來。

[注1:埃及的一處河谷,因埋葬著埃及第17王朝到第20王朝期間的64位法老而得名。]
[注2:約攝氏-2.2度]

最重要的是,他開始變成了一個令人不安、甚至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同伴;然而,出於對他悉心治療的感謝,我也無法把他留給他身邊的那些陌生人,只得裹著特別為此買的厚重外套每天為他打掃房間,並專注於他的各種需要。我同樣還為他買了不少東西,並且總為某些他從藥商和實驗室供應處訂購的某些化學品倍感困惑與驚訝。

他的房間周圍似乎彌漫著一種無法解釋但卻越來越強烈的恐慌氣氛。我曾說過,整個房子都籠罩在一股發霉的氣味裡;但那味道在他的房間裡卻變得更加難聞——即便這間房間裡使用過各種薰香和香料,而且還彌漫著他獨自藥浴時散發的那股刺鼻化學品味道。我覺得這肯定和他身上的疾病有關,而當我思索著究竟什麼樣的疾病會產生這樣的結果時,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赫雷羅夫人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總在胸前畫十字,並且毫不客氣地把他留給了我去照料;甚至都不讓她的兒子伊斯特堡再去為醫生跑腿。當我暗示他去找其他醫生看看時,他便大發雷霆,彷彿遭到了戲弄。顯然,他很擔心強烈的情緒活動對身體造成的影響,可他的意志與動力卻變得更強硬了,而且拒絕老實地躺在床上。他早前生病時的困倦這時已經被他強烈的決心所取代。他似乎要奮起抵抗死亡,即便疾病這古老的敵人已經抓住了他。到最後,他甚至放棄了一直以來奇怪得彷彿程序般的飲食習慣。似乎僅只有精神力還在支撐著他,使他免於完全地崩潰。

他開始書寫一些長長的文檔並小心地密封起來,要求我在他死後將它們轉交到那些他羅列出的人手上——大多數的信件都是寄往東印度的,但也有一封投寄給了某個法國醫生——這個醫生曾經聲名顯赫,只是目前大家都一致認為他已經死了,而且還流傳有一些有關他的、極其令人難以置信的傳聞。於是,我燒掉了那些沒有拆封和不能送達的文件。與此同時,他的面容和聲音也開始變得令人恐懼,甚至就連他的存在都變得讓人無法忍受了。九月的一天,一個趕來維修他台燈的人意外瞥見了他,結果導致自己癲癇發作;以至於修理工後來強烈要求把他完全隔離在自己的視線之外。說也奇怪,這個人曾經歷過一次可怕的世界大戰,卻從未像那天那般驚駭過。

然後,到了十月中旬,最為恐怖的事情出乎意料地突然降臨了。一天晚上,大約十一點的時候,製冷機的泵突然發生了故障,於是在三個小時內,利用壓縮氨氣製冷的過程完全停頓了下來。穆茲醫生重重地敲打著地板召我立刻上來。而我只能在他用一種乾枯、空洞得難以言述的聲音大聲詛咒時,絕望地試圖修理好泵損壞的地方。然而,我半吊子的努力卻毫無用處;直到我從鄰近的一家通宵營業的車庫裡領來一位技工時,我們才得知等到早上能弄到一個新的活塞前,我們什麼事情也幹不了。那位垂死的隱士所爆發出的狂怒與恐懼迅速擴張到了一個怪異離奇的程度,就彷彿要將他即將倒下的軀體撕得粉碎。後來一陣痙攣令他飛快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衝進了浴室裡。當他再次摸索著走出來時,臉上已經緊緊地纏上了繃帶,而我亦再也沒有看見過他的眼睛了。

公寓房間裡的寒意開始明顯地逐漸褪去。等到早晨5點的時候,醫生退到了浴室裡,命令我為他找來所有能在通宵營業的藥店與自助餐廳弄來的冰塊。當我每次氣餒地從外面折返回來,將收獲的戰利品放在緊閉的浴室門前時,總能卻聽到浴室裡傳來無休止的潑濺聲,以及一個含混的聲音在嘶啞地咆哮說:“我要更多——更多!”最終,溫暖的白晝到來了,商店也一個個開始營業了。我讓伊斯特堡在我尋找一個泵用活塞時幫忙搜羅更多的冰塊,或者在我尋找冰塊的時候去找一個活塞來。可是由於他母親的命令,他完全地拒絕了我的請求。

最後,為了騰出時間去努力尋找一個泵用活塞,並雇佣些能幹的技工來裝好它,我只得雇佣了一個我路過十八號大道轉角前往一家小商店為病人尋找冰塊時遇到的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來繼續我手頭的工作。我一輪又一輪撥打著徒勞無用的電話,面紅耳赤地詢問過一個又一個地方,搭乘地鐵和汽車四處奔走。而當自己意識到時間就在這些餓著肚子、氣喘吁吁的工作間悄悄溜走時,我幾乎變得和生病的隱士一樣怒不可遏。大約中午的時候,我在遠離市中心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合適的日用品商店。然後等到大約下午1:30的時候,我帶著所有必需的設備和兩個強壯老練的技工回到了我租住的公寓前。我覺得我已經盡力了,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然而黑暗的恐怖已然先我一步。公寓已經陷入了大騷亂,在人們畏怯地喋喋不休中,我聽見有人壓低聲音不停地禱告。空氣裡飄蕩著惡魔般的氣味,當房客們發現這臭味是從醫生那緊閉著的門下方散發出來時,他們開始捻著手裡的念珠埋頭祈禱。我雇佣的那個流浪漢似乎在他第二趟將冰送過來後就尖叫著、發瘋了一般跑了出去;也許僅僅是他過於好奇的結果。當然,他並沒有鎖上自己身後的門;但現在這門卻似乎已經被人從裡面栓死了。除了一種緩慢、無法形容的模糊水滴聲外,門裡再沒有其他任何聲音傳來。

儘管我靈魂深處仍被恐懼噬咬著,但在簡短地與房東太太以及兩個技工商量過後,我建議撞開大門;不過房東太太在門外通過細線用某種方法扭開了門後的鑰匙。在走進那扇門前,我們打開了那一層樓的其他所有房間的門,並把所有的窗戶都推到了頂端。然後,我們用手帕捂著鼻子,顫抖著進入了南面那間被午後溫暖的太陽所照亮的被詛咒的房間。

一條暗色、帶有黏液的痕跡從打開著的浴室門後延伸出來,一直延伸到大廳的門前,然後又折返回了桌子那邊,最後在那裡彙聚下一小窪可怖的黏液。一隻可怕的手曾用鉛筆盲目地在一張被嚴重弄污的紙張上潦草地寫過什麼東西,正是這些潦草筆記匆忙地敘述了最後的遺言。然後,那條痕跡延伸到了長椅上,最後以一種難以言述的方式結束了。

至於長椅上的東西,或者說長椅上曾有過什麼東西,我實在不敢再提。房東太太和兩個技工瘋了一般狂奔出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衝向最近的警察局喋喋不休地講述著他們那語無倫次的故事;而我則根據那張黏糊、髒污的紙上所寫的內容猜測出事情的經過。接著,我劃燃了一根火柴將它燒成了灰燼。在午後金黃的陽光中,伴著下方十四號大街上汽車與卡車傳來的喧鬧聲,那些令人作嘔的文字所記載的內容幾乎讓人無從相信,然而我承認,在當時我的確相信了那上面的一切。至於現在,我自己是否仍會相信它們,我已經完全不知道了。那是一些最好不要再去妄加揣測的東西,我只能說,我痛恨再聞到氨氣的氣味,而一遇到明顯的寒冷氣流就幾乎會昏厥過去。

那惡臭的潦草筆記上寫著:“到此為止了,沒有冰塊了——那個人看了一眼,然後跑掉了。每分鐘都在變得更暖和,血肉已經無法再維持下去。我想你知道——我說過的,意志與神經系統還有保存完好的身體能夠在器官停止工作後仍能繼續運作。這是個好理論,卻不能一直持續下去。我沒有預見到會發生逐漸的惡化。托里斯醫生知道這件事,但那次驚嚇殺死了他。他沒有辦法忍受那些他必須要做的事情——當他留意到我的信,並將我帶回來時,他必須在一個黑暗而奇怪的地方找到我。可是器官永遠也無法再工作了。事情必須要按我這樣來做——人工地保存好一切——你是知道的,十八年前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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