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午天氣太好的關係吧,在我沖熱咖啡的時候,外頭下起了一陣大雨。
「木雨他……還好吧?」
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我還不免擔心的開口。
繼上次餐館之後,木雨整個人像是消失了一樣,不僅手機的訊息沒看,私底下問陳大哥也說他動不動就找藉口往外跑,不知道再忙些什麼。
「跟爺爺大吵一架還能沒事的我至今可沒見過。」雙手捧著馬克杯的木雪有些輕浮說道。
「不過撇開爺爺的頑固不說……我是真的不太理解爺爺過都那麼久了是在生老爸什麼氣。」
「連圈內人都不懂了,我看可能擲筊問神明都不會有結果吧……」
「八成是。」
事實上不只是木雪不清楚,甚至連木雨至今都不是很明白詹爺爺為什麼如此賭氣。
如果說單純只是榮燦伯父因為掛念妻子而到外投流浪,我其實也不認為足以誘發至今天的局面。
想到這裡我便突然想到前陣子彣萱說過的話:「真相藏不久,妳早晚會知道的。」
「搞不好林彣萱那個時候就知道答案了……」
「彣萱姊……?她是怎麼辦到的。」
「我要是清楚就不會這樣說了。」
高中的時候彣萱就時不時能想通一些沒人能理解的邏輯,最初是發現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想大概就是隔壁班男生給人蓋布袋打到不能來上課那次吧。
她沒用多久就高下立判說是因為在廁所偷抽菸先落跑才因此結怨,私底下她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她又在鬼扯了,想不到最後揪出下手的那群人還真得坦承是這樣的原因,當下我除了驚嘆之餘,也開始不解她到底是用怎麼推擬才得出這樣的答案。
若能用她考上台大來解釋這一切,當然也可以沒有衝突就是了。
「要是彣萱姊別老愛拐彎抹角……我想她搞不好可以替別人省點心力在這種事上。」
「我倒覺得她看戲歸看戲,但別在一旁火上加油就好了。」
「也是……」
語畢,木雪隨同我一起嘆了口悶氣。
「對了不說這些煩人的事了,其實我今天來我是想把番寫好卓爺爺的手札交給妳的。」
「呃……這麼快嗎?」
我有些訝異,距離上次他拿著譯本大概才沒幾個禮拜才對,真不知道平時懶散的木雪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
「算是快嗎,」木雪似乎有些心虛的從包包裡拿出了筆記本,「其實也只有一半而已,手札後半部分卓爺爺用了很多的客家話,所以才開始就碰壁了。」
「抱歉,後半部的翻譯我可能會延宕一些時間。」
「啊啊──用不著跟我道歉啦,妳能幫我翻寫就已經很感激了,我哪敢再要求什麼。」
講到這,木雪的手機突然發出了惱人聲響,那是她刻意設定自己家店裡的來電鈴聲。
也許是知道接起來會有什麼下場吧,過了好毀她都沒有把電話接起來,只是關上了靜音繼續讓手機震動著。
「……看來工作偷摸出來被發現了。」
面對這充滿埋怨的口吻,我也只能乾愣地笑笑面對。
「不過看外頭的天氣,妳就等雨停了再回去了吧,不然淋濕身體的也不好。」
「這可不行,我可不想聽那老頭子沒頭沒腦的咕噥……小諭姊借我把傘就好了。」
「……卓爺爺啊,就不能稍微疼一點自己的孫女嗎。」聽木雪這麼說,我都不禁在心裡頭抱怨。
「總之回程路上小心。」
我嘆了口氣之拿出抽屜裡的折疊傘遞給了她。
「下次我會記得把老哥拖過來來的!」
稍微整理整理東西之後,她丟下了這句話倉促的離開了店裡,獨自奔向大雨中。
從話題開始的這陣大雨,似乎沒有因為木雪的離去而感到收斂,它持續的將鋼珠般堅硬的雨水拍打著店面的落地窗,使得本以為可以一個人靜靜的時間全泡了湯。
「算了……稍微整理整理染缸吧。」
趴在桌面上的我撐起身子,將店門上鎖之後,從櫥櫃裡拿出了麥芽糖和米酒走向後方的染室。
才進去沒多久那對在梁柱上異常恩愛的夫婦似乎便擺出了臉色朝我看來。
「……你們兩個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沒用多久,可能是我的抱怨被確實的傳到了吧,原本露出兇狠眼神的大咕和小咕雙雙闔上了圓滾滾的雙眼,依偎在一起恩愛的入眠。
「……」
看到這副景象,身為人類的我也只能一吐肚子裡的悶氣繼續放任牠們。
……要是今天是人,我肯定會二話不說地把手邊沾滿藍靛的盆子狠狠地丟去。但看在妳們今天是貓頭鷹的分上,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坐在染缸旁,我將麥芽糖和米酒加入飄著美麗泡沫的染缸裡,並且細心地攪拌上好一會。
過程中我時不時停下動作,聽聽著那夾雜著貓頭鷹鼾聲的雨。
「五月了呢……爺爺。」
聽著聽著,我這才赫然發現,外頭的這場交雜著雷電的大雨宣告著歌鳥風雨的五月即將開始。
我再一次回首低頭那些泡沫,不知道格外刺眼催淚。
可能人生如同染缸裡的朵朵藍花,美麗的、複雜的掙扎著。
第四步-扎折<—>
※本周因作者個人要事則提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