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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微電影】中場休息十分鐘(三)

作者:Mr.Onion_洋蔥紳士│2017-05-01 18:49:44│巴幣:0│人氣:247
說明:短期連載,一至兩天更新一次,五月十日以前完結。
 
 
 
(三)
 
阿致一直很後悔自己做了這樣子的自我介紹。
 
他覺得自己應該多說些什麼,而不是就這樣怯生生的跑回去,他應該在這句話之後,再多說些什麼的,這樣這場自我介紹就不會顯得那麼突兀,那麼奇怪。或者,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再說任何話。
 
他想回到這一刻嗎?他想收回這句話嗎?阿致發現自己並不想,因為收回這句話並不能代表什麼,畢竟那是少數幾個時刻,他勇敢的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就像那天老師對他說的那樣,他勇敢的表達了自己。
 
再說,也許就是因為這句話,他才認識了林曉雨。不,就是因為這樣,林曉雨才會過來認識他的吧。
 
這是他人生少數曾經積極的時刻。
 
儘管後來的那一天,他一直覺得苦惱,為什麼自己要說出這種丟臉的話。但是,這不是他會想改變的那個決定。
 
開學的第一天,一定是自我介紹,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上學前一天的晚上,他在書桌的檯燈下,不斷的在筆記本上不斷寫著筆記,想像自己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會說些什麼。他知道像自己這種人,一定要做好準備才行。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好準備了,但沒想到事到臨頭,還是無法鼓起勇氣,還給老師添了麻煩。
 
他在筆記本上面寫了自己在台上要說的內容,像是星座,血型,喜歡吃的東西,興趣,或是想要被吐槽的地方。
 
結果到最後,這些準備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我希望自己可以趕快交到朋友。」
 
這句話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流洩而出了。
 
說完之後,是撲天蓋地而來的羞愧感,他表達了自己,但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一件值得用語言去表達的東西,他一直覺得像自己這樣的人,應該被塞在垃圾桶裡面,然後蓋上蓋子,省得汙染了別人的目光。
 
曾經有人對阿致說過,不要出現在我的是也之內,曾經有人對阿致說過,你汙染了我汙吸的空氣。
 
是什麼原因,讓自己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脫口而出了這句話?當時的阿致,並沒有想到這麼深層的問題。
 
當時他想的是:為什麼自己會說這種丟臉的話?
 
 
 
 
 
 
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求求你們,把我在台上說的所有話,通通都給忘掉吧!
下課的時候,大家都在找人聊天,希望可以趕快在班上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阿致一個人做在位置上,唯一做的事情就只有——
 
祈禱。
 
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望著四周正開心的找人聊天的人們,他不斷在心裏呼喊,忘掉我說過的那句話吧。
 
十五歲時候的阿致,覺得說過這句話的自己很丟人,所以希望這句話不會留在任何人的腦海中;現在的阿致知到了,其實最應該忘掉這句話的人,是他自己。他應該忘掉這句話,在下課的時候找人聊天,而不是瑟縮在位置上。
 
但那時候的他,沒有。
 
他心裡的某處也知道,這種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辦得到的,至少只靠他自己,是不可能的。
 
其實,根本不會有人記得的。在內心深處,他是知道這一點的,根本就不會有人記得其他人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了些什麼,至少不會記超過三天。但是複雜的心情糾結在他心中,讓他只能作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唯一的行動,就是祈禱。
 
就連他心裡也不知道,他在心中否認著這句話會被忘掉的事實。
 
他渴望被看見,但是又害怕被看見。這就是阿致。
 
結果那一整天,沒有人來找他講話,他也不知道怎麼跟其他人聊天。
 
或許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也說不定。
 
他不敢去找其他人聊天,因為他總是記不住別人的名字,也記不住別人的臉。他的記憶力並不好,說話時,又總是羞怯的不敢看著對方的臉。
 
又來了。當時間接近放學,他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孤單的坐在位置上時,他的心沉了下去,心想,又來了。
想要趕快交到朋友。
 
當時的情景浮現腦海,阿致倒抽了一口氣,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回想起來。
 
但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種話呢?沒有人會記得的,希望沒有人記得;拜託,希望,千萬,不要有人記得我說過這種愚蠢到不行的話。
 
在他這麼想的同時,內心深處,他又希望有人記得。
 
而他極力的否認這一點。
 
而他又連自己正再否認這件事毫無察覺。
 
矛盾的心情讓他陷入泥淖。
 
一直到三天後,他既安心,又傷心的對自己承認,沒有人記得他的自我介紹。
 
甚至沒有人記得自己。他依然沒有跟其他人聊過一句話。
 
一個人也沒有。
 
他唯一說話的對像,就只有自己。
 
 
 
 
 
 
那天是上補習班的日子。
 
他補的是數學,因為他知道自己數學不太妙。補習班在一棟水利大樓的五樓,上課時間是令人難熬的三個小時。小小的教室內擠了一百人,即使冷氣呼呼的吹著,空氣依然令人煩躁。
 
上課時間,補習班的王牌老師滔滔不絕,一邊在黑板上抄著筆記,而學生們則是努力的在黑板被擦掉之前,在補習班老師所編撰的「獨門寶典」上,努力的將知識給抄在紙上。「只要照我的思路去走,你們上高中後的第一次段考就沒有問題了。」聽到這句話,學生們更努力的寫著筆記了。
 
每個人都努力的望著黑板,生怕抄漏了一個字,結果老師說了些什麼,反而沒有專心的聽。就像是來補習班,就只是為了滿黑板的筆記一般。這就是阿致選擇的補習班。
 
上課的時候,除了跟隔壁認識的人以外,沒有人說話。而下課時間,只有固定七點半時候的短短十分鐘。
 
在補習班,是交不到朋友的吧。阿致心想。
 
在這間教室裡,每個人都靠得很進,但是心的距離又很遙遠。
 
但是,後來中場下課十分鐘的時候,就在飲水機旁邊,一名女孩跑過來拍了拍阿致的肩膀。
 
當時他的水喝完了,於是帶著他的綠色保溫杯,到外頭的飲水機排隊裝水。輪到他的時候,阿致把保溫杯的蓋子放到飲水機上頭,按了「連續出水」之後,又按了「溫水」。接著飲水機就將水吐進阿致的保溫杯裡頭。
 
螢幕顯示,水溫是溫和的三十三度C。
 
就在這時,啪啪啪,三下,有人拍了拍阿致的肩膀。
 
想都不想,阿致下意識的轉過頭,從肩膀被拍的那一邊。
 
「唔!」
 
迎接自己的,是一根頂著他臉頰的手指頭。
 
那是一跟纖細的食指。
 
「嘿嘿,騙到你了喔。」
 
阿致定眼一瞧。他看見一名女孩。這女孩有點面熟。
 
「呦!」女孩的皮膚有點黝黑,是健康的古銅色,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光明,彷彿她棕色的肌膚,就是被他的笑容給曬黑了一般。她說:「你叫賴維致對嗎?我可以叫你阿致嗎,阿致聽起來比較親切。」
 
阿致當時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摸不著頭緒,「呃,我們兩個……認識嗎?」
 
「真冷漠啊。」女孩皺著眉頭:「我叫曉雨啦,林曉雨!」
 
喔,所以她叫林曉雨。
 
「你知道我是誰?」阿致問道。
 
「知道啊。」曉雨點點頭。
 
她大大的眼睛看著阿致,阿致注意到了,這女孩的眼睛有點棕色,而且帶著水潤,有種透明感,就連瞳孔都清晰可見。像是看透了自己似的,阿致發現自己的倒影映照在那雙棕色的眼睛上頭,那是一個看起來搖擺不定的倒影。
 
接著,林曉雨說話了。她露出笑容。
 
「你就是那個想要趕快交到朋友的人。」
 
那時,阿致倒抽了一口氣,幾乎是用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當時他抓起了保溫瓶的蓋子,卻忘了保溫瓶。
 
直到隔天,他才知道曉雨是同班同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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