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少女的手指被塑膠袋把手勒得紅腫,不得不暫時將袋子放下。
二零一五年,盛夏,千代田區,東京都,日本。
身形嬌小、載著平頂軍帽、留著咖啡色及肩髮的女孩,正提著兩個沉重的塑膠袋,在滾燙的柏油路上緩慢前進。
「早知道就不該說要買飲料給她們,改成冰棒之類的說不定會輕鬆很多。」
少女按摩著手指試圖消去如火燒般的麻痺感,逕自倚靠在受樹蔭籠罩的一面牆上,用脫下的帽子來回搧動,同時伸手往口袋移動。
「……」
盯著從口袋移至掌心間的手機,少女原先疲累的眼神顯得比剛才更加失焦,嘴唇跟著抿起。
連結至耳邊的塑膠白線傳遞著輕快的曲調,卻遲遲沒有將她的嘴角拉上來,直到螢幕上的數字歸零,乾燥的嘴唇才稍微抖動,吐出和眼神一樣沒有生氣的字語。
「所有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揮手抹去一臉汗水的同時一邊揉揉雙眼,為了重整被熱浪扭曲的視野,也為了讓自己從那份浮躁中轉移注意。
「有夠莫名其妙的……」
勉強回復思緒的少女稍微調整呼吸後,重新戴上帽子,雙手再度提起沉重的飲料袋,繼續朝位於街道盡頭、通往「明神男坂」的沈長階梯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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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神田明神院內。
「穗乃果醬!!」
一名頂著柔滑亞麻色長髮,左側綁著單馬尾,後頭又有另一搓向上彎曲至頭頂,如同白頭翁頭冠般的毛髮、身材十分纖細的女孩,對著眼前浮在半空中的烏黑門板,用音調十分高的娃娃音呼喊著。
「小鳥,停下來,別靠近那個東西!」
另一名有著海軍藍色的及腰長髮,聲音低沉許多的女孩,此時從旁邊架住這名有著亞麻色長髮,名叫「小鳥」的女孩。
「穗乃果醬消失了呀!!快來人救救她啊!!」
另一名有著亮麗稻穗顏色的短髮女孩此刻如同和父母失散的小鹿一般,蹲在地上抱頭大叫。
「啊啊……凜……凜……凜只是好奇,凜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哇啊啊啊!!花陽醬我們該怎麼辦啊!!」
一名蜜柑色短髮,自稱「凜」的女孩,十分驚恐的跌坐在地上,下一秒如反射動作般的抱住她稱為「花陽」的稻穗色短髮女孩,一副眼淚欲奪眶而出的表情。
「你們幾個真沒用!才遇到這點小事就嚇成這樣,還想當什麼偶像啊,穗乃果不過是跑到那個東西的另一邊去而已,妮可我現在就過去把她抓回來,你們給我睜大眼睛看好了!」
一名頭綁著稚氣雙馬尾、身形嬌小的黑髮少女,此時正雙手叉腰,以和外表大相逕庭的姿態試圖振奮在場其他人,如同一隻立在大狼犬前,卻依然傲氣十足的吉娃娃。
「你給我冷靜一下啊妮可醬,你看你的雙腳都抖成這樣子了還儘說些意義不明的話,你完全不知道那後面是什麼東西!我才不准你過去!」
另一名有著酒紅色及肩髮的女孩,個性就如同髮色所散發出來的穩重氣息,第一時間從背後緊緊抱住了試圖衝上前的雙馬尾黑髮少女。
「放開我!真姬醬!妮可我這次一定要好好教教這個糊塗蟲偶像應有的樣子!」
雙馬尾黑髮少女即使銳氣大減,仍然慌亂掙扎,滿滿的不安和驚恐占滿了整張嬌小的臉。
「希!!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穗乃果她去哪裡了?里奈她……她會知道的對吧?對吧?你應該也知道的對吧!」
一名擁有閃耀金黃髮色,頭後紮著清爽高馬尾的女孩,在所有人當中看似最成熟、身材最高挑,卻也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不知所措。口氣越來越急促,只能像抓住救命繩索般雙手捏著著另一名少女的雙肩猛搖,盼望能在騷動中理出一點頭緒。
「繪理親……咱……咱也不知道……里奈醬只說要咱暫時保管一下……咱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繪理親……對不起……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面對金髮馬尾女孩「繪理」的逼問,留著及腰的紫羅蘭色長髮和兩條平整的雙馬尾,操著非本地的口音,看似知情的女孩「希」,臉上此刻卻只有滿滿的驚恐。
「里奈親……你在哪裡……拜託快回來……」被繪理搖肩膀搖了許久,希卻依然無動於衷,只是稍微將頭轉向後方的長階梯,口中不斷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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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階梯底部的軍帽女孩在還沒踏上第一格前便看到了詭異的景象。
「她們八成是真的需要飲料降暑一下,就快到了……咦?」
最先映入少女眼簾的是一群熟悉的身影排排站在階梯的最上方往自己的方向望著;然而,下一秒,那些身影便如同發現花蜜的蜜蜂般迅速往樓下,更精確的說是朝位於階梯底部的少女,爭先恐後地衝過來。
「你們不用這麼急嘛,飲料又不會跑……唔哇?!」
最先來到軍帽少女面前的,是那名嗓音較低沉,留著海軍藍色長髮的女孩。
軍帽少女的話說到一半,便被一隻看似纖細,實則強而有力的手臂抓住衣領,隨後襲來的,是一雙極為銳利,彷彿想將少女的咽喉切開般的眼睛。
「你這傢伙……把穗乃果還給我……」
海軍藍長髮少女雖然用著十分低的音量說話,但滿懷憤怒的語氣,搭配上幾乎快貼到對方臉上的銳眼,頓時將軍帽少女,連同身後跟上的其他人,嚇到悶不吭聲。
「穗……穗乃果?她不是一直跟你們在一起嗎?」
軍帽少女兩手提的塑膠袋同時掉到地上,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硬是擠出了這麼一句疑問。
「妳……」
海軍藍長髮少女貌似沒將對方的答覆聽進耳裡,繼續怒視著眼前的少女。
「海未醬!快放手!不要這樣!」
第二名說話的,是留著亞麻色長髮的單馬尾女孩「小鳥」,他試圖壓下海軍藍長髮女孩「海未」緊抓別人衣領的那隻手臂,但那隻受憤怒驅使的胳膊依舊不動分毫。
「海未!冷靜一點!妳這樣子做沒有幫助的!」
「海未親,這並不是里奈親的錯,看在咱的面子上,放開她吧。」
這群人中看似最成熟的兩位女孩,繪理和希,也一同上前架住海未。在友人的勸說下,海未才終於鬆開衝動的手臂,但望著跌坐在地上的軍帽少女的眼神仍然充滿殺氣。
「妳不……不要緊吧?」即使恐懼全寫在臉上,花陽依然在第一時間向軍帽少女展現出溫柔體貼的一面,將對方攙扶起來。
「真的很不好意思!里奈醬,海未醬她……她只是太害怕了,她沒有惡意的,我……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不安的程度不亞於花陽,小鳥在海未被拉開以後,第一個動作便是迅速向軍帽少女行一個九十度的標準鞠躬。
「唔……我說妳們啊……能不能麻煩先告訴我一下發生什麼事……哇!」軍帽少女站起來後並沒有馬上追究海未的行為,取而代之的,是她滿腹的疑惑。
「喵啊啊啊!!!里奈醬對不起!都是凜不好啦喵!都是凜害穗乃果醬被奇怪的東西給吸走!凜願意接受任何懲罰,求求妳救救穗乃果醬,拜託妳!拜託妳啦喵!!!」
凜還沒等軍帽少女語畢便像隻無尾熊一樣緊抱著對方,淚如雨下地大叫著。
「我可能是中暑了才會看到這種不正常的事……所以我才說我討厭夏天……等等,凜,妳剛剛說被奇怪的東西吸走?妳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唔哇!不要抱那麼緊!妳是想勒死我嗎?」
軍帽少女起初似乎因為精神有點恍惚而開始自言自語,但隨即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正打算深入了解時,卻因為被凜抱得太緊而再度被打亂思緒。
「凜!妳也給我冷靜一點!妳這樣子是要別人家怎麼幫忙?」
在場所有人之中,思緒目前最為清楚的酒紅色及肩髮少女「真姬」十分迅速地將凜拉開後,旋即望向重獲自由的軍帽少女。
對方踉蹌了一下,站穩腳步後,終於有時間喘口氣,即使只有那麼幾秒。
「喂!妳!看著我!回答我,妳交給希的那個黑色物體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跑出一扇像門的東西出來?門的另一端到底是哪裡?」
真姬手插著腰貼到軍帽少女面前,一雙犀利的紫色吊捎眼直視著對方,短時間便提出了數個關鍵問題,異常沉著的氣勢讓對方不自覺往後退。
「黑……黑色物體?門?」軍帽少女重新開始整理思緒。
「就是剛剛遇到妳時妳拿在手上的那個像手機一樣的黑色東西啦妮可,穗乃果醬不曉得做了什麼,被那個東西製造出來的一扇黑門吸進去了,怎麼做都好,快點想想辦法啊妮可!」
妮可的語氣和真姬相比急躁許多,但她補充上細節的同時卻不忘附上古怪的口頭禪。
「等等,吸進去的黑門?!喔……不會吧,不不不不不不……不!!你們幾個到底做了什麼啊!!」
稍稍消化所得的資訊後,軍帽少女在了解情況的同時,臉色也瞬時變得慘白,連忙推開眾人,逕自以跨階的方式往階梯頂端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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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少女們隨後跟著到了神田明神院內後,見到的情景大致上和幾分鐘前無異:一扇長方形,漂浮在離地大約十五公分左右的門。門板有著烏黑卻閃耀,如玄武岩般的材質。
然而比門板的黑色更加詭異的,是遍佈整扇門板的紋路:緩慢閃爍的淺藍色光芒在整扇門上烙著神秘的圖騰和文字,包括位於正中間,一塊色澤特別耀眼的淺藍色圓形區域。看似夢幻,卻隱約散發出一股不祥的氣息。
唯一和幾分鐘前所見的景象有異的,是此刻多了一位正雙膝跪倒在漂浮門前的軍帽少女。
「妳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啊?還不快點去把穗乃果救……欸?!」海未見軍帽少女無動於衷,稍息的怒火再度燃起,正打算再次拉起對方衣領時,卻被對方一手撥開,頓時嚇了一跳。
「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軍帽少女如同變了個人,表情轉為凝重。下一秒,她猛然站起身後,便不顧眾人叫喊地往前飛奔,但她並非直接衝進黑門,而是往門板後方的寺廟「神田明神」跑去。
「嗚嗚……我們是不是闖了什麼大禍了……」見到軍帽少女反常的行為和表情後,花陽並沒有因此松一口氣,反而顯得更加不安。
「沒事的,花陽親,里奈親會處理好的,她一定會把穗乃果帶回來的!」眼見花陽一副眼淚呼之欲出的柔弱模樣,希如同母親一般將花陽摟進懷裡,輕撫她頭髮的同時一邊安慰著。
幾分鐘後,軍帽少女再度出現在眾人眼前,十分詭異的是她此時披上了和酷夏完全搭不上邊的厚重黑斗篷,讓眾少女們頓時一頭霧水。
「希!里奈她回來了!」繪理見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現,之所以先通知希的原因,不外乎是軍帽少女往她們走來的同時也一臉嚴肅地盯著希。
「希,我要妳和其他人在這裡等著,要是十分鐘……十分鐘以後,我還沒有回來的話,妳們也千萬別進去,妳得立刻通知大姊頭,知道了嗎?」軍帽少女十分冷靜地吩咐,過程中雙眼依然注視著希。一旁眾人感受到如此凝重的氛圍,所有疑問都暫時被硬吞回去。
「好……好的,咱知道了。」面對如同命令般嚴肅的請求,希只能立刻點頭答應。
「很好,那就麻煩妳們稍等一下了。」軍帽少女的表情和語氣在聽到答覆後稍微放鬆了一些,旋即頭也不回地向黑門奔去,留下在場呆若木雞的少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