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耶誕大餐
他宛如街鼠之王，這裡就是他的地下道，他正在尋找突然闖進來的家寵小白鼠，且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他打開儲物間的門，諾亞將自己縮成一團窩在骯髒的小角。
他將頭埋進雙臂之間，語調滿是哭腔，渾身顫抖個不停。「我那晚不是故意拋棄你的，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他走到諾亞的面前，讓球棒抵著地板，眼神俯視著看他。「你很害怕我嗎？」
諾亞十分緩慢地抬起頭，兩頰被不斷流下的熱淚韻紅，他凝望著皮諾爾的紅色眼球與他蒼白的皮膚都在懺抖。皮諾爾面無表情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我不害怕你……」諾亞的唇緩慢地開口，盡量讓自己失控的聲音口齒清楚。「我只害怕你恨我。」
皮諾爾看著諾亞靜靜地淌著淚。
他的黑色眼珠看著他的淚轉變成他吹奏口琴時的音樂。他看見他站著，在庭院裡來回走動，腳邊有許多隻羽毛潔白的雞隻圍繞著他走，一身絨羽在白色的雪花下閃閃發亮。他看見了自己，吹奏的音樂停了下來，露出害怕畏懼的表情，白色的光越閃越矇糊……他看見自己手上拿著刀面閃閃發亮的銳利斧頭，刀尖抵著諾亞的脖子，他在顫抖，看起來既害怕又痛苦，閉著眼睛流下了一滴淚……
皮諾爾發現自己渾身發軟，右手喪失拿握斧頭的力氣……有一頭巨大、紅色眼睛、渾身銀白色的狐狸叼走了諾亞。緊接著眼前是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身軀消瘦的奶奶……
諾亞和狐狸也離開了。
他屈膝坐了下來，球棒倒在一旁。
皮諾爾看著諾亞靜靜地淌著淚。
他溫柔的抱住他，輕聲地說著：「謝謝你沒有選擇離開。」
† † †
兩個男孩回來的時候牽著手。
皮諾爾一手將球棒握在手上在地上拖，一手牽著在後頭慢吞吞地走的諾亞。
他用手大力的搓揉著紅通通的眼睛，像是在賴皮的孩子。
「哇~ 回來了，我等的肚子好餓喔！」泰勒臥躺在紅色小沙發上，頭下腳上的嘻笑，嘴裡是新開的棒棒糖。
「諾亞！」原本與蜜琳達一起坐在鋼琴椅子上的奧羅拉從位子上跳下來奔到諾亞的面前。「你還好嗎？為什麼要突然跑走？！」
「恩……這個嘛……」諾亞一臉難以說出口的為難表情。
「好了，別問了，總之是沒事了。」皮諾爾袒護他說。
奧羅拉皺了一下眉頭，用疑惑猜忌的眼神撇視了諾亞與皮諾爾幾秒。「好吧，沒事了就好。」
蜜琳達和泰勒走了過來，四個人圍著諾亞。「哇~ 你的頭髮是白的，眼睛是紅色的耶！太酷了吧！」泰勒舔著手上的棒棒糖，瞪著大眼，臉向諾亞靠近。
「呵呵……」諾亞傻笑了幾聲，同時感到壓迫的向後彎腰與泰勒的臉保持距離。
「泰勒，不要欺負諾亞！」奧羅拉製止道。
「我哪有欺負他？第一次看見眼睛那麼特別的人耶！」
「你還好意思說？你這個三眼怪。」皮諾爾在旁酸道。
「三眼怪？」
「好了好了，諾亞才剛到這裡呢！別盡說些他聽不懂的話，先來自我介紹一下吧！」奧羅拉手叉著腰，走到蜜琳達的旁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諾亞，這位是蜜琳達，我的好姊妹。蜜琳達，介紹一下妳自己吧。」
蜜琳達撲克牌般的沉默臉龐向著諾亞說道：「你好，我的名子是庫洛‧蜜琳達，喜歡紫色、鋼琴還有漂亮的畫，我有個已經過世的妹妹，叫做庫洛‧蜜雪兒。」
諾亞的右邊太陽穴流出一顆斗大的冷汗，忍不住想起自己幾個小時前被無形的東西攻擊的情形。「妳好，蜜琳達……那個……所以，妳那個已經過世的妹妹到底是……？」
「她還在這裡，而且她很暴力，你只要知道這些夠了。」
諾亞啞口無言，奧羅拉在旁僵笑，但蜜琳達的表情自然的不得了。
「欸欸，該輪到我了吧！蜜琳達今天說的話已經超過平常的字詞量了。」泰勒站出來擋在諾亞與兩個女孩之間。
「好啦，泰勒，輪到你了。」
奧羅拉一講完，泰勒馬上向諾亞湊過臉，那雙綠色眼睛仔細又窘迫的盯著諾亞的紅眼。「你好阿，我是帕德斯‧泰勒，喜歡綠色，不過最最最最喜歡的是糖果，除了糖果以外沒有更喜歡的東西了喔！欸欸欸，話說回來，我的眼睛是青蘋果口味的糖果喔！諾亞的眼睛是什麼口味的糖果？蘋果口味？櫻桃？還是番茄？」
諾亞感到窘迫的退後了好幾步，努力的避開泰勒的大眼睛，奧羅拉見狀馬上向前把拉住泰勒的手臂。「好了！泰勒！你這樣會讓諾亞感到很不舒服啦！」
泰勒不管奧羅拉的拉扯，繼續說道：「欸欸欸，對了，諾亞，你要看嗎？」
「看什麼？」
「三眼怪阿。」
「咦？！」
「算了吧，泰勒，你會嚇到他。」皮諾爾在旁靜靜地說。
「不會啦~ 不會啦~ 」泰勒邊說邊解開綁在額頭上的綠色髮帶，泰勒每天出門都一定會綁著它，很少會在人前把它鬆開。
綠色髮帶掉到地上。泰勒將雙手舉到臉旁，中指跟食指併攏、無名指跟小指併攏，無名指跟中指之間誇張的撐開，擺出ET的手勢，同時舌頭伸了出來。他的右眼珠看向右邊、左眼珠看向左邊，搭配扭曲的表情、吐出的舌頭和古怪的手勢。最後，他的額頭上，兩眉中間的位置猛然睜開了第三顆綠色眼珠的眼睛！
「嗚嚕嚕嚕嚕~ 你看我是三眼怪！」
諾亞忽然看見了泰勒天眼位置的第三顆大綠眼，嚇的聳起肩、倒抽口氣，輕微地「哇！」的叫了一聲，下一秒便感到羞愧的遮住自己的嘴巴。
「你看吧，諾亞嚇到了。」皮諾爾在旁聳聳肩說。
「哈哈……膽小鬼。」泰勒回復正常的表情，含著糖瞇著兩眼笑了，不過第三顆眼還睜得大大的看著諾亞。
「對不起，泰勒，我絕對沒有覺得你很恐怖。」諾亞揮手否決。
「真的嗎~ ？你真的~ 沒有覺得我很恐怖？」泰勒邊說邊再度靠近諾亞，三顆眼睛又看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同時擺出剛才的怪表情，右手拿著剛才吃到一半的棒棒糖。
這次諾亞被泰勒逼迫的腰往後彎，他乾瞪著他的表情，手遮住自己的嘴巴。
在旁的奧羅拉看的受不了，正打算走過去朝泰勒的腦袋揮向一拳，沒想到此時諾亞端詳著他誇張古怪的表情……“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泰勒對他的反應感到驚訝，回復了正常的表情。「欸~ ？你竟然笑了？！不覺得恐怖了嗎？！」
諾亞努力用手遮住自己偷笑的表情，直盯著泰勒的第三隻眼看。
「真的、真的不覺得恐怖？！」泰勒一臉驚奇的表情。
「夠了，泰勒。」奧羅拉在後頭警告。
「嘖。」泰勒將綠色髮帶綁回額頭上，看來是放棄了。
諾亞露出笑意走回到大家的身旁，與皮諾爾有意無意的互看了一下。
「蓋特‧皮諾爾。」他向諾亞伸出手。
「恩。」諾亞會心一笑，握向皮諾爾溫暖的手，遲遲不放開。
奧羅拉歪著頭看著他們倆。
諾亞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抽了一口氣，向所有人彎腰鞠躬。「我是阿茲海‧諾亞，以後請多多指教！」
三位穿著黑色制服的女傭端了一些其他的附餐進來，顯然是洛瑟琳夫人的指示。孩子們歡喜的圍著圓桌坐著，看著女傭們掀起了銀盤蓋子。除了火雞和濃湯之外，孩子們還得到了可口的麵包、燉馬鈴薯泥、義大利麵、生菜沙拉等配菜以及一整壺的果汁，他們各個雙眼發亮，流著口水看著眼前的大餐。
女僕們為孩子們倒了果汁，推著推車離開房間之後，奧羅拉跪坐上椅子上端起杯子，其他的人百般默契地跟著舉起杯子。
「準備乾杯吧！要喊出我們的誓言喔！」
就在五口杯子敲擊下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大聲的吶喊出他們心中的誓言：「絕不歧視怪咖！乾杯！」
此時此刻，香氣四溢的美食瀰漫整個房間，杯子的清脆敲擊聲和幾位孩子們的嘻笑喊話讓房內徹夜溫暖了起來。而對於諾亞來說，那句奧羅拉以及皮諾爾早已和他約定的誓言，所有人一起宣示之後更是烙印進他的心底。
† † †
創作內容
《諾亞方舟》第七章 ─ 耶誕大餐(一)
零界-系列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