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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耽美】殺手《不垢》章之九 白羽

作者:牧葵│2017-04-21 19:27:29│巴幣:4│人氣:479
章之九 白羽
 
  
 
  1.
  羅森在青城就已經習慣優兒的存在了。這小姑娘像個提線人偶,遇上其它梁家門的成員都表現得謙卑得和什麼一樣,同時間,梁家門的人對她的態度卻相當古怪。再說她本身,並非沒有自個兒想法,事實上她的行動一直顯得奇異。但她的嘴緊得透漏不出半點風聲,因此難怪別人把她當成娃娃。
 
  一直昏睡著,羅森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今早梁諭來過一次。在窗前站了片刻,很快就走了。他比較意外的是不過多久,又有人推門進來,優兒今早給他送過飯,不知怎麼沒到午飯時間又跑過來。
 
  打開的門流進一股帶著陽光氣味的空氣,把潮溼陰暗的空間稍微暖化了點。羅森翻過身,發現是她,撐著上半身坐起。一陣劇痛讓他稍稍皺了皺眉,優兒背光站著,突兀地開口問:
 
  「很痛嗎?」
 
  「……妳他媽的,來問老子廢話的?」
 
  羅森有氣無力,瞪著少女。優兒手裡提著一根拐杖,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的用意。他的話使優兒「噗」地笑了出來,瓷雕似的臉居然輕易地顯現出了人味。羅森不知道她來做什麼──總不至於專程來看他笑話。可等優兒自己說出她的目的,他反而更懵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頓了一下,輕聲補充。
 
  「到天井裡,曬太陽。」
 
  羅森的表情像活見鬼了似。她瘋了嗎?曬太陽?這示好的舉動難道又是某個臭小子想出來折騰他的新花樣?他就用這副見鬼的表情瞪著優兒,後者見他不信,主動上前將拐杖遞給他。
 
  「少爺出去了。你可以慢慢地走一圈。但你不能逃、也不能試圖攻擊我──你打不過我的,現在。」
 
  她朝他斷裂的腿瞅了一眼,知道所說的很可能是事實,可羅森仍惡狠狠地給了她一個殺氣的眼神。優兒平靜地將拐杖舉在空中,僵持著,他終於還是得接過。雖然不知她是為什麼,但被關了幾天,羅森還是很樂意能出去走動走動。
 
  他艱難地用拐杖撐起身子,花費了幾分鐘才找到平衡。拖著快散了一樣的身體緩緩往外挪,謝天謝地,優兒自始自終沒有要毀滅他自尊過來幫忙的意思。
 
  天井裡,一束陽光孤單地照著一小塊地。羅森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到光線下,就著張石椅便坐了下來。這裡的地大概長久以來都受到陽光不公平的對待,未照光的鋪石地縫隙間,生出了許許多多、帶著古舊意味的青苔。
 
  石椅靠著老樹,從天井中央能看見關大白的那間房間。羅森曬了會太陽,往那扇門望去,窗裡隱約透出一人雪白的剪影。他沒要求,反而又是優兒主動開口,順著他的方向望去,她問:
 
  「要去看看嗎?」
 
  語調很溫柔。
 
  「去看他被你們折磨成什麼樣子嗎?」
 
  羅森卻還是沒好氣,他沒注意到,在優兒問起時他僵住了背。大白……大白如何了?牽腸掛肚的戲碼實在不適合他,況且他不願意恨梁諭。他寧願坐在外面,僅只於知道「人還活著」也好。
 
  優兒饒富興味地端詳他臉色,羅森藏不住情緒,那種明明想衝上前去破門而入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她自身的神情在此刻放鬆不少,笑著,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他有點痴了。不說話、也不太動。但他做過一件事,就發生在今天早上而已,我送早飯時他像迴光反照一樣,突然伸手拉住我──」
 
  聲音低了下來,羅森感覺自己的心跳敲鑼打鼓得比她聲音還清晰。
 
  「我不知道他哪裡弄來的碗。但他用玻璃碎片在腕上割了很深很深的一道口子,放了半碗血,說求我,帶來給你喝下去。」
 
  羅森猛然起身,忘記自己腳斷了,一站起來馬上摔回去。優兒依然只是站在一旁,話到這裡已經說完。羅森卻知道話外的涵意,大白他、把青城的迷信帶回來了。
 
  「──那個白痴!」
 
  怎麼有這麼蠢的傢伙?原來他到現在還相信那個無稽的藥方!看自己,被染成這副黑黑白白的樣子,還不知道那些謠言只是商人的陰謀。大白傻,而且傻到無可救藥。他以為他僅剩的價值就這樣了,他媽的──他不知道死命活著就是他最該給他的付出!
 
  「白痴、白痴、白痴!」
 
  羅森罵給自己聽,按著臉,眼眶卻不自覺地發酸。他不必去看大白,也能從優兒的描述中想像出他現在的狀態。跟他從拍賣會被帶回來時一樣,但那股倔強的求生慾望上哪兒去了?他媽的他居然割腕──
 
  不行了。他想現在就衝進去跟那傢伙打一架,看看能不能把他揍醒。
 
  「那碗血還放在廚房,你要喝嗎?」
 
  「叫那小子自己喝!喝到一滴不剩治治他的腦子!」
 
  優兒笑得花枝亂顫,連帶著羅森也沒忍住,不小心跟著笑出來。他表面上笑,心頭卻有股痛楚:他想大白實在太傻太傻了,沒去過很多地方、沒接觸到人們,才會在逃亡中他病倒時還呆呆地留在他身邊。蠢小子,不知道撒丫子就跑啊!那麼多自由的機會、那麼多可以放到心上的人、可以相信的事,怎麼就……
 
  「妳去跟他講──」
 
  「其實你可以自己講。」
 
  羅森放下手,果斷地拎起拐杖,用他此刻能移動的最快速度往那扇門挪過去。優兒走在他前頭,用手裡的鑰匙先把門開了。房中的白子縮在一張舊毛毯上,本來正睡著,被突來的光驚動,像隻迷茫的動物般抬起腦袋。
 
  當然還有他身邊的小黑,見到優兒便熱情地上來搖尾巴。羅森一步一步地來到門口,見到狗,嘴裡仍忍不住罵了句「死狗走開」。
 
  他見到大白,身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傷痕。他不承認自己鬆了口氣,心臟卻在目光對上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睛時,狠狠地抽了一下。
 
  大白同樣看見了他,總之,仍沒有任何反應。他拉緊身邊的毯子,躺在原處,看羅森的眸子像兩顆霧白的玻璃珠。是了,他見到了羅森、見到了他依然重傷的腳和不穩的身形,不知道腦海裡做了什麼樣的解讀,他一個字沒說,又閉上了眼睛。
 
  「大白,喂、喂!」
 
  任憑羅森喊,他一動也不動。前者抱著一股怒氣跌跌撞撞地來到他旁邊,「砰」地跌坐下來。抓住大白的手,他用力地掰開他的拳頭,右手食指顫顫巍巍,在白子手心裡寫下了幾個字。
 
  大白猛然睜眼。
 
  「我的本名,送給你。」
 
  只見近處的羅森一字一頓地和他說道,語罷,又讓他把手指收攏回去。一個珍貴的本名收在雪白的手心中,羅森的神態變得前所未有的蒼涼,他盯著不會有反應的大白,堅定地告訴他:
 
  「你活下去,活著走出這裡。然後你就是自由的。」
 
  他搆著手邊的矮櫃,借力站起身子。優兒走進屋來,替他把拐杖撿起。羅森留下話便頭也不回、步履蹣跚地往外走。
 
  在不恰當的時間給出不恰當的要求,話語背後卻是股透亮明朗的力量,在吼叫,押上他的一輩子的絕決。
 
  羅森啊羅森,到底誰比誰傻?
 
  優兒看了大白一眼,跟了上去。掩上房門時她忽地「哎」地喊住人,轉過頭,羅森只看她笑意盈盈,笑容異常明媚。
 
  「殺手先生,你想不想,偷偷地逃出去?」
 
  羅森倏地放大了瞳孔,他面前的少女墊了墊腳尖,俏皮地眨著眼。哪裡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齊優兒?分明那眼中棲著另一個惡魔!
 
  「我想和你們交換一個條件。」
 
  
  2.
  梁諭飛去青城以前,梁老爺還是個年過六十、但相當健朗的一個人,能走、能跑、大概還能拿衝鋒槍和年輕一輩的小伙子們對幹一場。可不論如何,現在他只是株會呼吸的植物罷了。像團安靜的肉塊般,五官大致的模樣還在,但每一吋皮膚正隨著地心引力而下墜,在所有人都不知不覺時。
 
  劉丙睡著了,他在病床邊的塑膠椅上抱著手臂打盹。作為管家兼秘書,他用比梁老還年邁的身軀,像戰士一般守著這間病房。在梁諭之前,許多人來過,抱著差不多的目的,軟硬兼施地要他交出或者根本不存在的遺囑。劉丙擋下了,他不曾混跡道上,但他忠心梗梗地為主人面對所有凶神惡煞、並逼退他們。
 
  而今他總算聽見了「噠噠噠」的高跟鞋聲,睜眼的那一刻,劉丙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年。
 
  「劉伯伯!」
 
  梁諭像久別未見地撲進他懷裡,他們並沒有分開那麼久,劉丙看著少爺匆匆地把行李塞進箱子、叫來弟兄,不過是不到半個月前的事。但有什麼東西變了,短短幾天從漢平到青城,他們好像各自經歷過幾輪生離死別。
 
  「哎呀,回來了呀……」
 
  劉丙想摸他的頭,但那個巨大的髻很快地逼他放棄。他把視線飄向留在病床圍簾外的愚鳩,後者和他對上眼,便輕聲地給出了「答案」:
 
  「屬下把繼承人送回來了。」
 
  老管家明白,點點頭,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他並沒有仔細確認過信,彷彿以局外人的身分、更早便猜出結局。他把遺囑交給走上前的愚鳩,打開來,寥寥幾行字、幾個名字,是半個梁家門日後對梁諭效忠的依憑。
 
  愚鳩看過一眼,就將信紙折回原本四分之一的大小。那個將繼承一切的年輕少爺此刻最需要看見的不是這個,因為他正從劉丙身上退開來,扭過頭看著病床上那團裝著餵食管、與呼吸器的「人形物體」。
 
  「劉伯伯,我……我爸爸呢?」
 
  老管家沒說話,悲傷地盯著他。梁諭不可置信地捂著嘴,看看病床、又看看劉丙,他對病床那頭「噗嗤」一下地笑了出來,但隨後,眼眶邊迸出兩粒淚珠子。
 
  「奇怪,不是說爸爸跌了跤、住進來了嗎?他在哪?醫生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他無視床上的那個東西,搖晃著劉丙的肩膀。沒搖幾下,終於自己也再沒辦法說下去,用手背狠狠地把眼淚抹下來,帶著殘妝,咬牙哽住了幾聲嗚噎。
 
  他恨死了那個管東管西的老頭子,連自己去青城找羅森都百般阻撓。現在他恨他不說一聲就撒手丟下他,自行變成這團要死不死的樣子。他還恨、還恨──怎麼最後連老師這件事,梁老都選擇了縱容他?
 
  梁諭咬著滿口牙,被劉丙用手一下一下摸過背脊安撫。他們都心知肚明,等會走出這個房間後,他就不能再掉一滴淚。因此他趁僅剩的一點時間無聲慟哭,哭到劉丙都亂了手腳,無奈地招手讓愚鳩過來。
 
  他把哭成一團的少爺交到他手中。同時從塑膠椅上站起身,深深地呼出口氣。他抬頭看愚鳩──很早以前他便得用這個角度看他曾也照顧過的孩子。愚鳩沒半滴淚,臉上什麼表情都未顯現。只是有點倦,是因為知道接著會有更多令他疲憊的事。
 
  劉丙沉默片刻,回味了一回這幾十年的光景,他最終嘆了第二口氣,語重心長:
 
  「梁家門,以後就看你們了。我老了,而且從來也不管你們這些風風雨雨。我要留在這裡服侍老爺,但我擔心……你們也要自己顧好自己。我不是說,要怎麼拼了命把這麼大一個梁家門控制在手心,而是你們──記得按時吃飯,一定要準時睡覺。」
 
  愚鳩似乎被觸動了什麼,愣然地沒說話。
 
  「至於三合院……反正都是你們的東西,隨便處置吧。你們人好好的就好。」
 
  「是!」
 
  他得用揚高的聲調掩飾那股從心頭湧上來的苦澀。劉丙放心地點了點頭,看梁諭還縮在愚鳩懷裡哭著。會好的──不得不好。有些事情你要花許多時間消化它,但你不能任它打亂你的生命,尤其在這風口浪尖上。
 
  所以,準備好了就走出去吧。劉丙的眼神這麼說著,望向病房那扇簡單的門。
 
  此去成了永別。
 
  在他們離開的當晚,老管家拔掉了一代黑道大佬的呼吸器,並扣下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扳機,在塑膠椅上結束自己的生命。
 
  剩下的,是年輕人們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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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沼白
大白啊啊啊啊!好感人QQ
梁喻跟愚鳩也好讚rrr
整體來說…虐啊啊啊

04-22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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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545你好~~
如果我賣以前畫畫的作品有人會買嗎?我真的需要幫忙....看更多我要大聲說15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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