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那張冷床,心情有如海底一塊石頭,飽受暗流摧殘,刷洗得坑坑洞洞,體無完膚,閉目,腦海盡是她的身影,溫存尚在他的手心發酵,床被還殘留她的餘香,她憑空消失,像千萬隻螞蟻在心窩裡騷動,她走的如此決絕,毫無眷戀?
他懷疑她的愛是假的,全是虛情假意!
龍浩雲矛盾反覆回想娘親嫌棄楊若凡那副嘴臉,可想而知她的處境難堪,逃得遠遠的亦是人之常情。
「大當家。」門外一名親信斗膽道,這幾日大當家脾氣暴躁,老夫人被大兒子冷落不說,還吩咐下人不准讓老夫人靠近紫祥樓,不顧母子情份,真怒了!
「進來。」龍浩雲疲憊的眼睛無神,整個人覆上一層灰暗。
那名親信擎六走進寢室後恭敬道:「大當家,有人通報,不久前楊姑娘和那名男子去探施進榮的牢房。」
「沒人攔住她?」龍浩雲暗沉目光閃過一絲光芒。
「大當家,那名男子武功高強,攔不住!」擎六無奈說。
「查出他的來歷了嗎?」
「回大當家,他是淮南一帶慕容世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與胡二刀有段恩怨,所以追到燁城來,至於楊姑娘為何喊他哥就不得而之了?」
龍浩雲不是滋味地說:「他們找施進榮做什麼?」
「他們問胡二刀有什麼特殊癖好?」
「胡二刀不是愛喝酒?咱們守各家酒莊都找不到他的人。」
「施進榮忘記說,胡二刀曾提起浮華樓的七魄刀,此刀天價二千五百兩,三百年前由鬼匠靳無常所製,刀具邪氣,擁有者能將刀氣提升,可謂無價之寶。」擎六打聽得相當透徹,連刀的背景都查出來。
「你的意思是循著這把刀的蹤跡就可能見到楊若凡,也可能見到胡二刀?」龍浩雲揚起一抹微笑,黑色瑪瑙般瞳眸閃爍著。
擎六點點頭,龍浩雲隨即快捷走出門口,「叫人備馬!」
* * *
刀之皇者——七魄刀,想見一面,先準備一百兩,不是有錢就是大爺,浮華樓主人若是看你不順眼,請拿錢滾蛋!
浮華樓,極其純粹華麗的美樓,精雕玉琢,匯集許多罕見寶物,是權貴強富常來光顧的地方。
楊若凡身著樸素衣裳,蒼白的臉有些紅潤,僅是盤個簡單髮髻,依然身姿曼妙,與慕容戰一行人來到浮華樓,很意外,通報樓主,樓主一口答應,幾個人成了座上賓,楊若凡是其中最嬌小的,也是最醒目的姑娘。
她端靜無波,旁邊的慕容戰不由自主看著她的美麗側面,這幾日他們寄住姑婆家,大夥兒生活在一起,小姑娘會幫忙洗衣做飯,見他衣服破了馬上縫補,小小叨唸幾句,安靜待在她身邊,一針一線縫補的樣子真像他的小娘子,姑婆千叮萬矚一定要把楊若凡帶回淮南,不可放手!
「若凡,你好像沒吃東西,你在廚房想什麼?」慕容戰青澀的表情像個大孩子。
楊若凡轉過頭來,目光與之交會,心裡卻是想著另一個人,「你偷看我?怎知道我沒吃東西?」
年輕人尷尬傻笑,已經三天了,被她目光瞧上總是心弦大震!「我瞎猜的。」
「去,瞎猜也會那麼準?」她慶幸自己還能與他正常回應,這幾天魂不守舍,龍浩雲的深情霸氣早佔據她的心,不見他竟是這般磨人。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才想著龍浩雲,他獨特的龍涎香居然飄到浮華樓來,是巧合嗎?
她流離的視線往入口方向,龍浩雲俊逸的身影站在那頭,他微怒的眼神像在質問,強烈的氣勢讓她驚站起來!
她沒許他什麼山盟海誓,也沒騙他感情,是龍老夫人鄙夷的態度叫人退避三舍,人心複雜,他是有婚約的人,還與他糾葛幹嘛!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憑什麼用興師問罪的態度直視她?
龍浩雲快捷的腳步朝楊若凡走近,來勢洶洶!
楊若凡情急之下倒退三步,他的動作很快,一瞬間捉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不容置喙的語氣,彷彿她本來就是他的女人,依然如此霸氣!
她抬頭看他,這男人激動的神情除了怒氣以外,還有濃烈的愛意,這懾人心魂的氣勢害她突然感動激奮,他在乎她,在乎的要命!
但他不是她可以擁有的男人,她也不想踏進深宮似的龍府,更不想再見到目中無人的龍老夫人,都不想……
「請你放開手,他不會跟你回去!」慕容戰起身說話,鏗鏘有利,連同四名隨從也來到龍浩雲週遭,煙硝味濃厚,頓時氣氛凝重,把浮華樓會客廳搞得烏煙瘴氣。
這時有個美麗男子笑容可掬的走進來,身後有六名近侍跟隨,排場頗大,仔細看,這不是與楊若凡感情甚焉的花飛舞嗎?他輕鬆語氣道:「各位息怒,何必為一個女人大動肝火?」
眾人訝異看著他,他來做甚麼?
花飛舞美若天仙的俊臉一副王者之姿張開雙臂,他一身暗紅色牡丹長袍十分驚艷,目光炯亮,修長的手如恣意的風悄悄拿開龍浩雲的手,「我是浮華樓的樓主,不必驚訝,各位不是想看七魄刀嗎?是誰要看?一個人收一百兩,我的若凡妹妹不必收,如果若凡妹妹答應嫁給我,七魄刀送她也無妨,我愛若凡妹妹,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龍浩雲和慕容戰沉下眉頭,兩者相爭夠多了,還來一個攪和?
「楊姑娘已經與我們大當家私定終身,是眾所皆知的事。」龍浩雲的親信擎六見狀心急,不小心說溜嘴,楊若凡與大當家獨處的事已在龍府傳的沸沸揚揚,龍老夫人阻止無用,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該節外生枝。
楊若凡聞言羞紅臉頰,「什麼私定終身?我們只不過……只不過……」
霎時把兩人親密互動重新回顧,在眾人矚目下,她羞得找不到地方躲,一氣之下推開龍浩雲,一股腦兒飛衝出去,什麼也不管了!
她跑的飛快,直接鑽進熱鬧街市,馬上混入人群中,本來感覺有人呼喊她的名字,跑遠了,呼喊的聲音跟著消失,她心跳如雷,忽然察覺一個熟悉且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那男子邪逆無情的輪廓正對她發出笑意……
胡二刀!終於出現!
他心機沉重,非常狡猾,會出現在此,表示他跟蹤他們,無非針對她而來?
來呀!她等待這天許久了,她藏在袖底的匕首恨不得刺進他的心臟,剖開他的肚皮,將他的內臟餵狗!
楊若凡假裝驚慌逃跑,袖口的匕首準備就緒,算準胡二刀的腳步,他的手碰到她的肩膀同時,她轉身迅速刺向他的右手掌,出其不意,胡二刀真中計,手掌硬是被刺穿,他痛得五官扭曲,悶叫出聲!
胡二刀驟見楊若凡反手又向他胸口心臟刺,他一個猛勁將她踢開,小姑娘痛倒路邊,路人驚叫,紛紛鳥獸散,胡二刀箭步上前捉起她的手臂,楊若凡一陣劇痛差點暈過去!
「捉妳去換七魄刀十拿九穩。」他親耳聽見浮華樓主願意把天價的刀送給楊若凡,有她在手,不信換不到七魄刀。
胡二刀右手掌的痛延伸到手臂,他有點遲鈍,突然兩道刀光迫使他放手,慕容戰與隨從們齊力而上,龍浩雲也加入戰局,高手雲集,刀光劍影,胡二刀錯估情勢,萬萬沒想到自己陷入死局,才短短一時半剋便顯得特別吃力,很快就被砍倒在地。
楊若凡大喘幾口氣,肚子被胡二刀踢重,胃液翻攪,不禁狂吐幾口鮮血,哈!那個壞蛋真死了?她定定看著胡二刀趴著的屍體,感慨萬千,想著慘死的娘,悲從中來……
她止不住傷心落淚,像個可憐兒。
「若凡……來我這裡。」花飛舞幫她擦掉血淚,一臉不捨模樣。
許多人擋住她的視線,她急於尋找他的身影,視線越見黑暗,之後什麼也看不到了。
* * *
楊若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回到龍府的紫祥樓,這寢室內除了龍浩雲之外,還有花飛舞,她虛弱看著床邊的花飛舞,賭氣說:「花哥哥……帶我走……」
龍浩雲坐在較遠處的茶几旁,靜靜凝視著她,不發一語。
花飛舞無可奈何的說:「若凡妹妹呀,你就別使性子了,你昏睡三天,嘴巴念的全是浩雲浩雲,現在清醒了,卻要我帶你走,有沒有搞錯?你就別再自欺欺人了。」
楊若凡尷尬撇過頭去,她心裡真的只裝著龍浩雲一個。「你騙人。」
花飛舞指著三根手指頭發誓道:「我發誓?天地良心啊~慕容戰都知難而退了,你說我有沒有騙人?」
楊若凡無話可說,花飛舞笑了笑:「別怕,我已經跟龍老夫人說定了,你是我的義妹,三個月後來花家娶親,嫁妝一千兩,給你風光嫁了,她不會不給我面子。」
「我沒說要嫁他……」她還是嘴硬。
花飛舞懶得多說,溜出門去了。
寢室內靜到針落可聞,龍浩雲悄悄來到她身邊,輕咳一聲說:「你的進榮哥哥下個月就會出獄,我幫他辯解,從輕發落。」
楊若凡欣喜,但是全身痛,動彈不得。「謝謝。」
龍浩雲繼續說:「我替我娘親的事向妳道歉。」
「沒什麼……不必道歉啦。」
「若凡,看著我。」他話裡充滿情感,輕撫她的臉龐。
她提起勇氣將視線移過去,她離他很近,近在呎尺,深情款款的眼神讓她不敢逼視,明明很虛弱,嘴巴就是不饒人,「看你娘的頭……」
他低首吻著她,輕笑著,美麗的晨曦從窗外照射進來,花香與龍涎香混雜,他恣意搔弄她的髮絲,親吻一遍又一遍,索性窩進她身側躺下。
「你幹嗎?」她慌張。
龍浩雲邊吻著她邊聞著她的髮香,「我好久沒睡,累了,讓我睡一會兒,醒來就能看見妳。」
楊若凡沒有回答,看著身邊男人很快睡著,那麼恬靜的睡容,這俊眉挺鼻,還有漂亮弧形的淳,她不由自主偷親他的唇,心裡竊喜。
「若凡,再一次。」男人閉著眼,嘴角卻是上揚的。
「不要……」
「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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