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到大,有關夢想的問題還真不少 ── 從幼時父母逗趣的問我長大了有甚麼夢想,到小學我們每個人都會寫的「我的志願」,中學時跟朋友笑談未來的志向。周星馳在劇中所說的「人生沒夢想,跟鹹魚有甚麼分別」更是家喻戶曉的一段話。夢想二字總是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圍繞在我身邊。
然而,人長大了,志氣仿佛卻變小了── 或者是我們都認清現實了。夢想夢想,畢竟是夢裡才該有的空想。在睡著以前,我們得先看看放在郵箱的帳單,有信仰的還得祈禱明天上班不要行差踏錯 ── 不然就連這個三坪大的房間也租不起了。要是僥倖能夠逃過如影隨形般,名為月結單的夢魘入睡的話,第二天睡醒時,就得為了家中老幼的生活費,鼓起所剩無幾的幹勁,努力完成工作 ── 不是為了升職加薪,而是希望萬一公司業績不景氣要動刀的話,不會令自己連這份僅僅足夠餬口的工作都失去了。要是真的有剩下那麼一丁點力氣做夢的話,大概會夢到過去夢想要當遊戲設計師的自己,責罵自己這條鹹魚毫無夢想,年少氣盛的自己應該會揮舞著當年用稚嫩的文筆寫下的「我的志願」,戟指痛罵自己的無能和軟弱吧。
不過也是有人會貫徹始終地追求夢想的,不過要跟萊特兄弟一樣成功翱翔天際就像要在非洲大草原找到北極熊一樣難。畢竟追求夢想這回事嘛,可不是光有能力,有熱誠就能做到的。沒有運氣的話,任你再厲害也屬枉然。「小朋友齊打交」這風靡全球,下載率破千萬的遊戲,它的作者小熊在毅然決然地離開微軟後,以獨立開發者身分開發的新遊戲馬上就被破解,製作時間耗時逾年的格鬥遊戲並未為他帶來能夠養活自己的收入,可說是虛耗光陰;台灣作家甜咖啡每天拿著筆電,以文字創作出一個又一個動人心弦的故事,出版社卻因資金不足倒閉,甚至連自己的心血作品的版權也拿不回來。甚至連家人都視他為社會敗類,多次阻止他在工餘時間重拾筆桿追逐夢想,最新作品自嘲味道十足,叫作「在座寫輕小說的各位,全都有病」。面對盜版猖獗,小熊恐怕只能感嘆時不我予;面對家人反對,甜咖啡恐怕亦只能說聲生不逢時吧。就像羊枯所說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用這番藉口做說詞,年少的我應該亦會被未來的自己情理兼備的話說服,放棄不切實際的夢想,乖乖面對現實吧。
不行,這番話絕對說服不了年少的我,我已經可以見到年少的我滿臉漲得通紅,一邊用力搖著我的肩膀,一邊反駁我的說法。
「夢想的意義可不在單純達成夢想,而在追求夢想的過程!要是夢想果真毫無意義,你為何每天都在翻閱我寫下的程式語言筆記,浪費力氣溫習與工作無關的知識?又為甚麼始終捨不得丟掉這本厚重的「遊戲設計概論」,每天翻兩頁權當精神食糧?那所謂不切實際的夢想不是每天支撐著你拖著疲累的身軀區工作的動力嗎?不是總期盼著有一天能夠盡展所長,寫出媲美適日大作「最終幻想」的遊戲?難道「最終幻想」最終真的只是幻想嗎?」說著說著,從房間的書櫃裡抽出藍色封面的「遊戲設計概論」揮舞著。
「小熊他就算心血化為烏有,仍然靠著往日微薄的存款努力奮鬥著,雖然生活困苦仍然活得快樂;甜咖啡就算認為寫小說有病,仍然甘願一直病下去,就算最終真的病倒了,仍算「病的心甘命抵」,可不像你這個頹廢青年因過勞而周身痠痛。就算你不像遊戲主角那般天身神力,也給我爬起來,將這個房間,當作三坪大的魔王城,用你手邊的筆電給我努力下去啊!」一氣之下,順手就將手上的「遊戲設計概論」丟到我的臉上。
「啪」的一聲,臉上一痛,眼前黑黑的有一本書蓋在臉上。爬起身來一看,赫然是我那本睡前讀物「遊戲設計概論」。我再看兩眼,踢開棉被,打開電腦中久未開過的遊戲設計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