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繁榮的台北、一向高聳林立的商業大樓。
「先到這裡，三點我要看到會議紀錄放在我桌上。」秦墨從舒適的辦公靠椅起身，冷眼掃過坐在橢圓會議桌旁噤若寒蟬的各部門經理還有最前方正在關簡報檔案的南部區經理，隨即轉身大步走到黑色門扉前，踹開門就往外走。
高處不勝寒，饒是僅僅位處碩達集團商業大樓十五樓的眾人，此時此刻也感受得到海拔三千公尺的冰冷。
「陳經理，你下次報告前先讓我們過目一下簡報行嗎……」行銷部經理擦著滿頭油光，跟隨三三兩兩散去的人潮一起行動，逮著機會就往講台靠近。
「那個……秦總裁剛剛不是說挺好的？」
「你沒看到總裁那黑到可以發光的臉……」
「啊？拜託，是我在南區經驗多，還是那個年輕總裁經驗多？」南部區經理神色大變，神色寫滿不爽──這一變讓會議室內的人溜得更快了。
「不是那樣比的！再怎麼樣他都是──秦家第三代的當家，秦嚴天最予以厚望的長子啊！」
秦墨，今年三十五歲，是碩達集團剛上任兩年的年輕總裁，不僅旅外的學歷過人、家世過人，就連長相也好看得令人忌妒不已。一百八十三公分的身高讓他看起來英俊挺拔，稜角分明的面容透著霸氣，沿著寬額頭下滑是展開的翼眉，雙目炯炯有神、五官立體，嘴角總維持好看的四十五度──但給人的感覺不是親切，而是嘲諷居多。他的身材健壯，雖然不比虎背熊腰，但也肌理分明，胸膛厚實穿著襯衫特別適合。頭髮是永遠用髮蠟向後梳的標準總裁造型，過長的瀏海也一併後梳，套句俗話就是言情小說裡標準的男主角。
而這個傳說中的男主角此刻又踹開二十樓總裁辦公室的大門，把裏頭正在整理各部門檔案的總裁助理嚇得抖了一下，正在米色真皮沙發單人座上翹著腿看報紙喝茶的巫子軒嚇到嗆出一杯普洱。
「咳、咳咳……」巫子軒咳得難受，雙眼迷離望著顯然氣勢洶洶的秦墨大步走回靠書櫃的大型辦公桌，手上的文件夾一摔又是一陣巨響。
「你發什麼飆……」巫子軒好聽的男中音都因為咳嗽變啞了，他識相地收起報紙擱在玻璃茶几上就踱到秦墨跟前。
秦墨沒有抬頭看巫子軒，他只是嫌棄地把Zegna淺灰色亞麻與絲綢混紡西裝夾克脫下來放到棕色真皮辦公椅的扶手上，然後重重坐下，扯開令他很不舒適的素色黑棉麻領帶。
「有事？」低沉的嗓音暗藏洶湧，饒是與他相處多年的巫子軒也有點不敢接話。
沒事還會來找你嗎？
「就是找你談上個月沒談完的融資案咩。」巫子軒刻意用討好的語氣開口，他的雙眸從秦墨的臉上悄悄飄到他身後那排柚木書櫃上的檔案，愣是怎樣都不想與秦墨四目交接。
「喔，有進度？」秦墨的臉色頓時好看不少，他僅沉思幾秒，就彎腰從桌邊櫃抽出兩個紅色檔案夾，攤到整理乾淨的辦公桌上。
巫子軒點頭如搗蒜，「當然！我爸做事的效率你放心，能先避開的麻煩我們都避開了，剩的就些資金上的異動，這事給你弄比較靠譜。」
秦墨深呼吸，將方才在會議室裡被南部區經理戳到幾乎暴走的情緒壓下來，他伸出節骨分明的左手爬梳自己的頭髮，露出錶面湛藍的江詩丹頓TRADITIONNELLE腕錶。
富家子弟花錢不手軟，全身行頭都是上萬的不說，估計左手剁掉把錶賣出去就有近百萬。
「行，看你今天兩手空空跑來喝茶看報紙，是想把我約去酒店談？」
巫子軒家裡是開高級酒店的，想來應該頗常公器私用。
只見巫子軒露出尷尬一笑，俊美的臉龐稍稍柔和了些，「為了搞定融資案這個月都在陪我家那個老頭東奔西跑，難得可以躲在自家地盤休息偷懶，墨哥你就陪我一下嘛，反正酒水錢都是我買單，你要找妹我還能聯繫幾個條件好的給你挑。」
很久沒有夜生活了……
秦墨瞥了一眼落地窗外日正當中的藍天白雲，抿了抿嘴，好看的臉龐在桌上落下剪影。
「你先找，我到時看心情挑。」
※
華嫣發覺她那群可親可愛但不可靠的姊妹淘裡只有楊夢沒有回應她的消息，連同她養的牛郎也遲遲不回電時，氣得差點把敲門進房喊著要跟出門的華允欣掐死。
「嗚！姊姊我是允欣……我、我我我我不是那個楊夢……」華允欣扭動著身體不停掙扎，好不容易被放開後因為後座力直接向後倒，被一個猛力拉回直接撞在華嫣身上，美麗的酒紅短洋裝差點被撕拉出一個大洞。
「那個欠人教訓的婊子！」華嫣狠狠一甩頭，褐色微捲的長髮直接打到華允欣的肩頭，用力過大竟讓華允欣有被打到瘀青的錯覺──她姊姊還是第一次發如此大的脾氣。
「我讓小薰問了楊夢，他們在流心酒店，姊姊我們現在是要？」華允欣站穩了身子，垂眼看著手機提出詢問。
只見她的姊姊好整以暇脫了家族聚餐時的便衣，走到拉門式的整面衣櫃前用力拉開，露出裏頭琳瑯滿目的服飾。
年方二十九歲的華嫣，是華恩財團董事長華興權的女兒，同時也是明嘉電子商務股份有限公司的現任董事。姣好的面孔雖因為怒意而有些扭曲，但依舊無法掩飾她的美麗，修整過的柳眉下是一雙性感的桃花眼，白皙的皮膚搭上塗有唇蜜的嘴唇，猶如夜裡誘惑男人的夜魔。
華允欣呆呆地看著自家姊姊換裝，不一會兒，就見華嫣拎起一個愛馬仕紅色手提包，左手戴上卡地亞鑽錶準備出門。一身黑色不對稱露肩領裹式及膝連身裙搭上腳底CUMAR的銀色高跟襯出她窈窕的身材，更顯其成熟樣貌。
「走啦！待在這想什麼？」
「啊？」華允欣猛然回過神，眨著一雙大眼睛茫然回望，「要去哪……去李蘋月那邊還是……」
「當然是先去找婊子算帳啊。」華嫣嘴角輕勾，甩著包包跨門而出。
※
巫子軒的臉部表情很有趣。
秦墨跟巫子軒在流心酒店五樓的高級包廂裡愉快地談事情時，有個酒店經理敲門告知今日有個女貴客大手筆點了一整瓶的羅曼尼康帝2005年年份的葡萄酒，這讓巫子軒大喜。
「好棒！那是哪位貴客點的？這是今晚最大的單子啊！」
秦墨甚至還沒搞懂巫子軒在樂什麼，後腳又來一個愁容滿面的經理，告知剛剛那個女客將整瓶高級葡萄酒拔開來倒在另一個客人身上──
「靠！媽的那可是市值二十幾萬的羅曼尼康帝！她不喝也不要這樣浪費啊！她以為2005年的酒還剩幾瓶！秦墨我們走！敢在我家酒店搗亂不要命了！」這下秦墨連不要碰我這四個字都來不及喊，就被氣急攻心的巫子軒一手抓著拖出包廂。
「巫子軒你自己抓人帶著我去幹嘛？你他媽的給我放手！」
饒是平日怕秦墨怕得只敢連聲討好的巫子軒，此時此刻也沒有心情顧及秦墨的怒火了──嗜酒成痴的他這回對耳邊的大吼完全置之不理。
昏暗的酒店舞廳老早因璀璨的銀白水晶吊燈而大亮，流心酒店三樓一向是用來服務富家子弟，自舞台流洩的古典鋼琴聲依舊，但如麻雀般吱喳的交談聲全無，俊男美女們無不屏氣凝神試圖退離一片玉色插屏內的半包廂區。
華嫣那雙美得炫目的高跟鞋輕敲在紫色地毯上，她面無表情地將酒瓶放到酒杯與酒瓶散亂的玻璃桌上，深綠色酒瓶透過白光襯出醉人色彩，卻無人欣賞。
她的正前方坐著一位長相陰柔俊美、留著略長棕髮造型搞得像日本傑尼斯，如今整張臉包含那件訂製白襯衫都沾滿血紅的酒液的稚氣男子。他雙眉擰出西施捧心般可憐的神情，雙手搭在大腿上收於兩腿間一副無辜的模樣，一旁身著桃色花卉印花包肩洋裝，滿臉怒容卻又帶著一絲絲怯意的短髮女郎一邊抽取面紙要給男子擦臉，一邊瞪圓眼睛像要把華嫣給活生生瞪死。
酒紅色絨毛沙發上全沾著酒液，這畫面看來十分狼狽。
華允欣站在華嫣身上，冷冷一笑。
「楊夢，偷男人偷到我姊身上，妳還真有膽子。」
「華允欣閉上妳的嘴。」楊夢怒不可遏地起身，途中還差點因滿地的紅酒酒液滑倒，滿室櫻桃香聞起來甜膩，可黏在楊夢高跟鞋上的酒液觸感讓她非常不好受，「還要不要面子？華嫣，妳憑什麼這樣對待沛霖？」
「我教訓我家那個背著我偷吃的小白臉，需要經過妳的同意嗎？」華嫣盤起手挑眉，香肩露在外頭，鎖骨因為這個動作更加明顯，「當初可是說好的，不能搶姊妹的男伴──我才要問妳這是什麼意思？想跟我們絕交可以用講的，想要我的男人可以用說的，妳偏要搞到這種局面，怪誰？」
「呵呵，妳的男人？敢情妳這個男人都不屑妳了，妳硬把人家扯到妳身上套近乎，唉呦，妳當全世界的人都繞著妳轉？」
華嫣揚起頭，斜眼盯著楊夢。
她早就知道楊夢看不慣她在姊妹淘位處中心的地位。華嫣很美也很成熟聰明，名媛裡幾乎沒有人如她一樣擁有過人的學識、姣好的面孔，這使得那些名媛總將華嫣置於派對中心，無不將她捧為女王──而自視甚高的楊夢，就是少數想做掉華嫣的人之一。
辦派對故意不邀華嫣也罷，出門聚餐試圖排擠華嫣也沒關係，這些雕蟲小技她都可以忍，誰讓在美國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她熟稔女人間的心計，但唯獨搶男人──這種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
更何況華嫣搶的不是那些在宴席上向華嫣示好的庸俗男士，而是她半年前從牛郎店挖到的寶，劉沛霖。
說起來劉沛霖也沒什麼特色，只是他那張稚氣的臉當初深得華嫣的心，她在流沛霖身上砸了很多錢，車啊房啊生活用品幾乎全是華嫣置辦給他的，與其說她在養小白臉，倒不如說她簡直將劉沛霖當寵物在養──一個只要提供她性服務，啥都不用幹的寵物。
她不是心疼那些錢。
「是誰不屑誰還早說，妳要的話妳就撿過去，沛霖，剛剛的酒是我花在你身上的最後一筆費用。我說到做到，從今以後，你休想要我再多付一毛錢。」語畢，華嫣輕動指尖，華允欣立刻舉起一直拿著的蘋果手機朝楊夢快速拍了兩張照。
「妳幹什麼！」
「不幹什麼，像妳這樣的婊子我不就應該大發慈悲幫妳宣傳一下妳的傲人事蹟嗎？只會搶姊妹淘男人的婊子──妳覺得我是發給八卦小報好呢？還是傳給妳爸比較好啊？嗯，還是兩邊都傳好了，就這麼辦。」處理事情乾脆俐落不帶一絲猶豫，華嫣一個轉身，踏著高跟鞋就要離開。
「允欣，我們走。」
「好──」
「站住！我今天不跟妳算清楚我就不叫楊夢！」楊夢再也不管會不會滑到，大步衝到華嫣身旁抬手抓住華嫣的手臂就是狠狠一拉，頓時場面混亂了起來。
「呀啊──！」
「姊姊！」
「小嫣──」
「妳們全都給我住手！幹！秦墨你做什麼！」
待華允欣終於敢睜開剎那緊閉的雙眼時，入目的就是令她無言以對的畫面。
只見劉沛霖焦心萬分又尷尬的扶住退到沾滿酒液的地毯上差點摔得四腳朝天的楊夢，她旁邊沒來得及拉住的華嫣則被一名顯然是剛剛從大廳外衝進來的男人大手托住身子，而應當是方才大吼的俊美男人則橫眉豎目的踏步而來。
本來就很安靜的酒廳這回連鋼琴聲也停了。
一室死寂。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華嫣寒著臉抬頭看著抱住她的腰遲遲沒收手的高偉男子，隱約覺得有些熟悉又安心，但顧及面子她此刻只想雙腳穩穩站好。
「道謝的口氣這麼差會不會太沒禮貌，妳知道如果剛剛不是我衝過來，妳會直接往地面摔，那畫面絕對沒有現在優雅。」秦墨一張俊俏的臉也沒了關心，他收手讓華嫣站好，狼鷹般的雙眸滑過凌亂不堪的沙發和濕得徹底的劉沛霖，而後不屑地開口，「兩位為了個長相普普的牛郎爭風吃醋未免也太小題大作。」
這廂楊夢跟華嫣還沒發難，巫子軒已經讓經理遞毛巾給劉沛霖，他臉色一黑，目光轉到楊夢身上時頓時倒抽一口氣。
「楊夢？」
「子軒哥！」氣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楊夢聞聲又驚又喜，她甩著水藍色手包三步併兩步湊到巫子軒跟前，立刻上演三秒掉淚。
「子軒哥……那個女人欺負我！她拿紅酒潑我的男友，又口出惡言傷害我……」
聽到嬌滴滴又虛情假意的哭腔，華嫣一陣惡寒，「不好意思，你就是這裡的少東巫先生吧？這裡的毛毯、沙發清潔費全都算我的，酒我剛剛就買過單，我只負責到這邊，你們如果還想跟我吵，很抱歉我沒有時間。」
「不妳……小姐，流心酒店不是給妳們吵架用的，你懂我的意思嗎？」巫子軒一口氣憋了大半天終究無處發，他一方面得安撫楊夢，面對強勢的華嫣又無話可說。
尷尬得要死。
「子軒，你先把那個男的處理好。」秦墨估摸著巫子軒沒那個本事處理女人間的紛爭，從善如流接下指揮權，待巫子軒點頭，劉沛霖便在一位經理的陪同下帶著受傷的眼神離去。
真有趣，從頭到尾不說二話。秦墨收回注視那個落魄牛郎的背影，接著才繼續開口，「然後沒事的話兩位小姐……不是子軒旁邊的，妳們請回吧。」
「不用你提醒。」華嫣面色不善扭頭就要走，「允欣。」
「等一下！」
楊夢紅著一雙眼惡狠狠喊住華嫣，後者不耐煩地輕嗤。
「華嫣、華允欣，妳們給我記住！我絕對不會放過妳們！不要以為排擠我妳們就可以無後顧之憂，今天這筆帳我還沒跟妳們算清楚！」楊夢尖細的嗓音劃破秦墨幾欲草草了事的心態。
「楊家大小姐，別人都給妳台階下了，妳硬要站在舞台上出糗是嫌這個場面不夠難看嗎？」
「那、那還不是因為妳先欺負我！」
「我欺負妳？」華嫣僅僅轉了半身，扯出高傲的笑容，「一債還一債，妳撿我的男人光這樣的報復我都看不上眼，還平白無故被妳拉了一下。盡管衝著我來，怕妳啊？我華家是妳那種依靠外資竄起來的家族能比的嗎？小心到時候偷雞不著蝕把米，哭著回家要妳爸爸主持公道。」
「妳、妳──」
「允欣，閃人。」
華嫣踏著優雅的步伐旋身離去，香肩擦過秦墨的手臂，直到那姊妹倆真的從大廳搭電梯下去，他才驚覺一件於他而言很重要的事。
媽的剛剛這女的從頭到尾都沒把他當一回事！
※
「華嫣，華恩財團董事長華興權的長女、明嘉電子商務股份有限公司的現任董事，靠著財經專業為明嘉帶來鉅富，除了董事之外還兼任金融顧問……」助理站在秦墨面前念了一串個人資料後，終於發現眼前的老闆無心聆聽，思緒不知道飄到哪去，「嗯，總裁，我還要念嗎？」
「不用，妳把東西放在桌上，我等等看。」秦墨回過神下了指示，隨即起身離開辦公室，到外頭去透氣。
經過那一夜的折騰，他總算是看清華家的地位。實在不是他愛管閒事，巫子軒待華家姊妹離去後被楊夢纏了好幾個小時，劉沛霖都換上一套乾淨衣服，她還是不肯放開巫子軒，最後人是秦墨大發好心送回家的。
將劉沛霖送回家隔沒幾天，他接到巫子軒的電話，內容大概是楊夢在煽動做為王事集團總裁的她表哥吃下明嘉今年度的合作案。
本來這也不甘他的事。
可該死的明嘉電子商務有將近十趴是碩達集團的股份，楊夢這一煽動如果成功，恐怕損失不小。
「一個只會惹事生非的無腦白癡。」端著咖啡回到辦公座位的秦墨對這整件事下了他認為最正確的結論。
事情發展至此，他只有三個選擇：一是致電給王事集團總裁低聲下氣要他別吞掉這個合作案，二是致電給明嘉電子商務執行長討論對策，三是致電給巫子軒叫他綁架楊夢別給她任何出門或聯絡外人的機會。
不喜歡透露私事給外人知道的秦墨理所當然將前面兩個選擇劃掉，後面那一個姑且能一試，但傳出去巫子軒也不用做人了。
秦墨難得地陷入困境。
作為一個做事狠戾、決策快速的年輕總裁，他所仰仗的不只是他的學識，還有他自小跟隨父親習得的管理能力以及氣魄，還有面對投資市場精準的判斷力。商場如戰場面面都是威脅，他能游刃有餘為自己帶來巨大財富，就能說明他的天賦異稟。
偏偏這些才華套到女人間的戰爭通通不管用。
他跟同齡的男人價值觀不同，很多男人都嫌女人麻煩、無用，但秦嚴天的老婆即他的母親可謂女中豪傑，潛移默化之下他從沒小看過女人──即使無腦如楊夢亦同。
幾番琢磨後他總算下定決心，拿起右手邊的桌上型電話盯著眼前的資料按下數字鍵。
「喂？」清亮不失優雅的女性嗓音在響了幾聲單調話筒音後，如天籟之音流洩而出。
「請問是華嫣小姐嗎？」秦墨勾起性感的薄唇，神色變得深不可測，「我是碩達集團的總裁秦墨，有件要事想與妳商量，不知妳這幾日何時有空？」
※
華燈初上，秦家特地包下流心酒店的頂樓只為替秦家大老秦嚴天慶生。百坪空間裡靠窗的是一桌又一桌精心布置的用餐區，中間布置了三排擺放菜餚的自助吧，服務生們忙著上菜，而前來祝賀的人們便穿梭在其中聊天取食。
站在自助吧旁穿著Gieves&Hawkes成套西裝的秦墨一面笑著與名媛貴婦們打招呼，一面不動聲色往敞開的酒紅色雙開大門望去。
「嚴天就你跟小雪兩個小孩，小雪年紀還小，倒是你老大不小啦！什麼時候傳個喜訊？」一名與秦嚴天交好的長輩端著紅酒杯輕拍秦墨的背，朗聲大笑。
「李伯小心酒灑出來，雖然老大不小可畢竟還是年輕，我還想多看看啊！」標準的四十五度角微笑烙在秦墨臉上，此刻看來竟無比親切，戴著江詩丹頓腕錶的左手輕扶酒杯，另一手平放在西裝褲緣。
「哈哈！果然是嚴天的兒子，想當初那個老傢伙還──」
「李勁榮你話癆的毛病又犯了？那些風流事你每年都提不膩我兒子都聽膩囉。」虎背熊腰還略有啤酒肚的秦嚴天逮著機會插進來解救秦墨，他平時不苟言笑的臉龐滿是笑意，手上拿著一盤烤田螺，「別顧喝酒啊。」
「唉呀！我是每年都提，你也每年都阻止我講完！」
「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家兒子什麼時候要娶人我都管不著了，你擔心什麼？」
「誰擔心了！我兩個兒子都成家立業啦！兩個月後我就能抱──老、老秦，你看大門！」李勁榮話說到一半便得坑坑疤疤，秦家父子愣了幾秒這才轉身過去。
就見穿著一身紺色貼身宮廷式刺繡短洋裝的華嫣一手攙著走路威風凜凜、外貌威武的老人緩步走來，她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妝容與上次截然不同，但手上那隻卡地亞鑽錶的位置被銀飾取代，空出的手拿著低調奢華、黑白相間的手拿包。
她亮眼得就像夜裡最美的滿月，幾乎令在場所有名媛相容失色。
「華興權！」秦嚴天不可置信的呼喊，隨即換來華嫣身旁那名老人的注意，他隨興的揮揮手，華嫣就妥協地走離他身邊，徑直朝侍酒生移動。
「不好意思，華家的禮物這次沒準備妥當，特來這邊賠個不是。」
「華先生撥空來參加宴會就已經是大禮了，實在用不著費心！」
秦墨噙著笑意朝目瞪口呆的李勁榮告別，不著痕跡地跟上華嫣的腳步。
華家的勢力比他想像得還可怕。
「華嫣小姐，這裡的紅酒雖然沒有妳上次灑的那瓶還貴，但至少還有它的三分之一，推薦給妳，有機會請細細品嘗。」寬大的身型罩住華嫣瘦小的身軀，華嫣挑起好看的柳眉，塗上粉彩指甲油的手輕舉酒杯。
「秦大公子說話要這麼累嗎？又是諷刺又是客套。」
「我只是實話實說。」秦墨輕聲笑道。
「喔？」華嫣不置可否地回應，瞇起那雙電人的桃花眼仰頭看向秦墨。
一百八跟一百六的身高差，讓秦墨頓覺眼前的美人竟是如此嬌小。
好像大手輕捏就可以將她捏碎。
「總之還是感謝你的通風報信──合作案已經簽下了。」
「不用謝，就照妳講一債還一債，難得妳說得動華老來此一趟，我的父親可高興著。」
「呵呵，晚點還有更精彩的。」華嫣發出鈴鐺似的笑聲，「送禮可是秦老頭子辦宴會的最高潮，身為華家長女怎麼可以丟了老父的面子。」
秦墨打的那通電話，主要目的就是商談有關合作案可能被王事集團搶走的解決方法。秦墨的想法是讓華家出言暗示王事集團不要輕舉妄動，卻沒想到華嫣當時一口回絕這個方案，改採他認為十分挺而走險的方式──華嫣讓明嘉電子商務與另一家類型相仿、實際上因底下不明帳目盛多即將倒閉的公司合作提出案子，刻意將價碼提高，給王事集團此案利潤較高的錯覺，錯吞案子。不僅保住明嘉電子商務的名譽，還將了楊夢一軍，王事集團為此賠上不少錢，而楊夢遭遇了什麼責備就不甘她的事。
老實說，秦墨要不是懶得管這件事，如此陰險的方法他也很常在用。
只是不會拿這個坑自家舊友。
在他看來華嫣只是不想動到華興權，如果倚仗華家勢力，等同於她僅僅是用兩個家族的影響力做比拼，這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兩個小時後宴會也即將進入尾聲，秦嚴天先是步上講台感謝在場參與的貴賓，邀請幾位貴客上台致詞祝福後，立刻把秦墨拱上來充作拆禮物的司儀。
鎂光燈下秦墨站得挺直，那率性又展露從容不迫的氣魄震懾人心，華嫣站在暗處仰視，眼神有些迷茫。
「我什麼台詞都沒準備好。」秦墨瀟灑的幽了自己一默，逗得台下一陣哄笑，他拉好自己的西裝外套，點頭示意負責搬運禮物的工作人員開始工作，「那麼我們就來拆禮物吧……我的父親一向喜歡這種充滿驚喜的場合，當然，到了我父親這個歲數，應當是沒什麼人會刻意惡作劇。可像我就不一樣了……我一向很害怕拆禮物。」
台下的華嫣噗哧一笑。
因為來的貴賓都是標準的富豪，送的禮物不乏高級紅酒、字畫等等，偶爾還附贈某某飯店的全年招待券，秦墨神采奕奕的介紹送禮貴賓的名字，心裡暗自期待著華家的禮物──從稍早華嫣的話推斷，這禮物恐怕是華嫣特地準備的東西。
「華家的禮物是今晚趕著送來的貴禮，所以我放到最後拆。」秦默看著工作人員小心翼翼抬上來的大型木盒子，長寬大約是一公尺長。
點頭示意，然後又是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的掀開盒子。
可這一掀，掀出驚嘆的聲浪。
耀眼的鎂光燈下，一個天藍釉色、四方平口的花瓶透著古韻，隨燈光流瀉萬里千光，半刀法繪製而成的白梅展露粉白，彷若碧嵐晴空裡那抹純潔的白雲。剎那間，秦墨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不是故意要擺出茫然的神色，只是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看起來就昂貴到不行的玩意兒是什麼鬼。
「這是明代徐境所製，陶瓷做的天藍釉花瓶，上頭有陰刻的彩繪。」華嫣站在台下朗聲說道，頓感視線交集到自己身上，她回眸一笑，「今年的香港拍賣會上這個花瓶深得我心，料想拿來送禮再好不過，準備多時這才耽誤不少時間。贈送此花瓶象徵秦老先生雪胎梅骨的高節，敬祝秦老先生壽比南山。」
「好、好啊！」秦嚴天坐在台前笑得合不攏嘴，眾人也跟著拍手鼓掌，一時間熱鬧非凡。
真不愧是華家長女，秦墨站在台上跟隨大眾拍手，對華嫣投以欣賞的目光。
祥和歡快的場合裡他們竟忽略了，來自暗處的敵意……
※
秦墨頭痛欲裂，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眸好不容易睜開時，入目的是令他腦袋斷線將近一分鐘之久的畫面。
流心酒店的高級蜜月套房、鎏金色窗簾、緋紅色床單──還有在他睜開眼的瞬間抓掉唯一一件天然蠶絲被充當衣物，十分驚恐但故作矜持躲到褐色真皮沙發上的華嫣。
「……妳搞什麼？」秦墨感到口乾舌燥，他的聲音十分粗啞且帶有磁性，他皺緊雙眉低首研究起自己因華嫣而暴露的裸體，確認除了頭痛之外並無異狀後，再度抬頭。
「這句話是我的台詞。」華嫣將自己完全裹進被子裡頭，沒卸妝的她此刻看來反而有些狼狽，香肩露在外頭若有似無勾引著秦墨。
「好吧。」
兩人幾乎心照不宣的想到導致此事的兩個可能性──不是他們兩個喝醉滾上床，就是他們被敲昏塞進這間蜜月套房。
這廂秦墨自認酒量甚好，當逢秦嚴天的生日，他為了確保活動流程順暢只喝兩杯紅酒；那廂華嫣酒量也不錯，只要不是高粱，紅酒一瓶要她乾掉她完全沒問題。
況且這還是他們先後送走年長的貴賓，僅留下年輕人在流心酒店尋歡作樂的隔一天。
面容姣好的華家長女不悅地打破沉默，「你那個哥們死哪去了？」
被人扒光扔在床上，別說面子，她甚至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被偷拍，這讓她心情跌到谷底，連帶說話口氣也顧不上溫和。
「巫子軒嗎？我怎麼知道。」看來華嫣沒有還他被子的打算，他掃了一圈套房，而後終於在床邊櫃找到自己的手機，「靠，凌晨四點。」
「你管他幾點……我不管，你把你手邊那隻金色蘋果手機扔給我，我要叫人來接，衣服都不知道去哪了……那可是我最喜歡的洋裝啊。」華嫣語氣又急又怒，還略有小女人的嬌聲抱怨。
但坐在床上的秦墨顯然沒有聽話的打算，他只是懶懶地縮手，倒回緋色枕頭裡。
「喂！秦大公子，我在叫你！」
「吵死了我頭很痛，妳要拿自己過來拿，大不了我閉著眼睛──妳好歹身上有被子能遮，我拿什麼擋？」他惱怒的閉上雙眼，忍受左右腦區幾乎分裂的痛覺──他到底是被灌了什麼酒可以宿醉成這樣？
華嫣被秦墨的話噎得無言以對，只好小心翼翼挪動身軀，重新爬回床上要拿手機。
可是凌晨四點她是要叫什麼人來？如果來的人知道她和秦墨全裸共處一室的話又該怎麼辦？
伸出的手突然就僵住了。
「你說，這會不會是楊夢搞的鬼？」
「不用問肯定是，妳快點拿手機找救兵，別救我，給我被子就行，我的頭痛到都要裂開了。」秦墨的聲音依然粗啞，卻逐漸虛弱下來。華嫣低頭瞄了一眼秦墨，意外發現對方身子極為健壯。
「其實你這樣也不錯。」她很不適時宜地開了玩笑。
「小姐，妳可以不要趁人之危嗎……」秦墨悶聲開口，緊閉的雙眸眼睫輕顫，逗得華嫣玩心大起，「等等，我現在宿醉成這樣，為什麼妳一點事也沒有？」
「嗯？」華嫣縮回要拿手機的手，改伸一根食指，指甲朝秦墨俊俏的臉龐挪去，「我猜我是被打昏的，我的後頸會痛。」
所以這間蜜月套房裡頭痛得渾身無力的只有他嗎？
「妳不打電話？……喂，誰讓妳玩我的睫毛？」
「這時候打電話就趁了楊夢的心，她估計是想用這招讓秦嚴天或我的父親誤會我們的關係，到時就難解釋了。」華嫣纖細的手指滑過秦墨的額頭，找準太陽穴後開始輕揉，「借玩一下會怎樣？我這不是在幫你按摩嗎？」
秦墨沒有回應。
或者說，比起開口講話，他更想張開眼睛確認身旁的女人是不是假的華嫣。
那個趾高氣昂、學富五車不容任何人侵犯她的女人，現在在幫他按摩太陽穴試圖緩和他的頭疼？
秦墨覺得他可能是做了一場夢，但疼痛卻無一不提醒他這是事實。
「華嫣，妳的被子要還我了嗎？」秦墨細不可察地嘆氣。
「又不是你的。」
「也不是妳的。」
「……幼稚。」華嫣忖思數秒，終於還是把蠶絲被攤開來，將一半蓋在秦墨身上，挪動時細腰不經意擦過對方胸膛，卻不見兩人有什麼羞赧的反應，「先說好，不准往右邊翻、不准亂來！」
「現在躺倒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的是我，要亂來也是妳亂好嗎？誰剛剛玩我的睫毛？妳才幼稚。」
「計較這個幹嘛？再吵我就不打電話叫客房服務！」
「妳叫客房服務幹嘛？讓他幫我們拍裸照？」
華嫣怒嗔，「點杯牛奶上來讓你解酒用啦！」
這回秦墨是真的想張開眼睛了。
「要叫趕快叫。」他虛弱地說，感受到身邊的人身體貼到他手臂上越過他拿起話筒，熟練地撥號打給櫃檯。
「我要一杯牛奶……巧克力牛奶，嗯對，從送餐口遞過來就行。」
數十分鐘後，華嫣讓秦墨撐起身子，一杯熱巧克力牛奶就這麼被放在他手心上。
「睜開眼睛喝吧，省得翻倒。」華嫣話音方落，忍耐許久的秦墨立刻睜開雙眸，華嫣側身而坐，微捲的褐髮輕垂在鎖骨旁，蠶絲被微微下滑露出半個背部。下一秒，她大剌剌掀開被子走去浴室。
「……妳不遮了？」
「仔細一想我剛剛都看過你全身啦，就我遮著好像有點過意不去。」華嫣略帶慵懶的嗓音黏滯而來，昏黃燈光下那白皙的背特別誘人，「我去卸妝，順便洗澡。」
好像應該發生些什麼，可如今秦墨一點情緒也沒有，他一口口吞嚥著熱牛奶，內心嘲笑著意圖讓他們之間真的發生什麼的罪魁禍首──頭痛成這樣，旖旎心思早飛往九霄雲外。
倒是華嫣的變化令他備感驚訝。
不過不大意外，只能說華嫣在商場上的表現與面對家人的性格不大相同，他自己亦同。華嫣比自己想像得還要親切許多，雖然有點傲嬌，但該關心的還是會關心，秉持著一報還一報的奇怪價值觀，秦墨認為自己從華嫣身上得到的似乎有點多。
他不由自主想起初次見面後，就未曾出現的劉沛霖。
如果楊夢的口述無誤，劉沛霖半年前是被華嫣包養的小白臉。那個貌比傑尼斯的長相秦墨看來覺得普普，可華嫣這樣貌美如花又多金的女郎身邊應不乏男士追求，尤其華家勢力龐大，追求的對象基數夠多，再怎麼樣挑選的對象都不應該是身無分文的劉沛霖。
多金的女郎尋求的會是什麼？
秦墨透過透明的玻璃帷幕望向正在沖澡的華嫣，沉思半晌後，恍然大悟。
華嫣洗好澡、吹完頭髮後倒回床上，那一刻她以為身邊的秦墨已經陷入沉睡。
不料她還沒翻好身子準備休息，低沉好聽的嗓音突然響起，「妳還記得劉沛霖？」
華嫣茫然看向仰躺在床上睜眼凝視她的秦墨。
「有事？」
「剝光別人衣物，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妳認為楊夢一個人做得到嗎？」
華嫣目光黯淡下來。
「那個時候就該把他趕盡殺絕，妳太過手下留情。」秦墨輕哼一聲。
「我怎麼知道你會被攪進來？」華嫣氣惱得倒進枕頭堆，「如果只有我跟華允欣，他一個男人能奈我何？」
「所以妳當時有相當的把握，認定妳身旁不會再有男人？」
「啊？那個很重要嗎……」華嫣的聲音漸弱，弱到秦墨有點聽不清楚。
她太清楚，華家長女這個身分，要的是怎樣的夫婿。
不是她無法愛上，而是在愛與財富間，她真的不能分清楚那些男人要的是什麼。沒錯，她承認自己很有吸引力，多的是男人不要她的錢只想跟她上床，單純的性關係。一晌貪歡後，她的心還是同樣孤寂。
就算自己包養了一個只對自己貼心的男人，他終究沒能好好愛她。
不要緊，她有的是時間虛耗。
即使年近三十的她感受到自己年復一年、一點一滴失去的光陰。
回不去了，而她也沒來得及做些什麼挽回。
「靠過來。」秦墨伸出右手，拍上華嫣的肩膀。
「怎樣？你想做了？我不負責服務……」
「被子太冷，妳不湊近一點我沒辦法取暖。」
「……喔。」華嫣狐疑地挪到秦墨肩頭，找到舒適的位置後才安穩躺下。
明明就很溫暖。
「晚安。」
「……晚安。」
※
秦墨解決同床共枕事件的方法十分暴力乾脆。
他在退房的前一個小時打電話給流心酒店少東巫子軒用吼的逼人當場從家裡生出一件Zegna西裝和一件素色洋裝，然後要他什麼保鑣都不帶跑來酒店替他付帳處理事情，順便要了酒店的監視器檔案。
秦墨跟華嫣的包包都健在，這使得被迫付錢的巫子軒心生不滿，偏偏秦墨和華嫣是在他家地盤出事，論賠償他責無旁貸。
在確認始作俑者是劉沛霖與楊夢之後，秦墨舊計故施，讓劉沛霖醒在楊夢家裡的房間，還刻意密報楊家兩老。
他就不信保守的楊家夫婦會饒過劉沛霖，至於楊夢會有什麼下場他沒什麼興趣，如今的秦墨除了每日公事要管，也管上華嫣的日常生活。
秦墨的行為華嫣甚是理解，但內心也不免腹誹──這傢伙究竟何時看穿她的？
「華嫣？」秦墨的嗓音從話筒中傳出，將失神的華嫣喚回來，後者此時穿著純白短洋裝坐在自家露台曬太陽，舒服得不想動。
「你說，我在聽。」
「周日中午來我家吃飯怎樣？」低音炮輕咬著華嫣的耳膜，秦墨的聲音還是如此好聽悅耳。
「跟你爸嗎？我們什麼時候這麼趕了……」
「那是妳自己講的。就我跟妳，當然妳想要的話，我也能順便求婚。」
華嫣當即翻了個白眼。
「想跟本小姐求婚你還早了一百年呢！早上十點在華宅後門接我，別開上次那台藍寶堅尼，你想上電視我還不想！」
「小事，我換開法拉利。」
華嫣氣得把手機扔進旁邊的噴水池裡。
不過真正來接華嫣的車並不是法拉利，而是相對低調許多的黑色奧迪，裡頭坐的也不是秦墨本人而是他家司機。
秦墨除了秦家在天母買的獨棟豪宅，他自己另外在大安附近又買了一間設有庭院的獨棟透天厝，其環境清幽有人管理。華嫣很常來這邊借住，本來她以為秦墨買這棟房子的目的只是為了養狗，後來才知道秦墨是認真在購屋置產。是的，據傳秦嚴天對狗毛、貓毛過敏，秦墨就將自己的長毛馬爾濟斯養在自己家裡，華嫣心情好偶爾會跟狗玩，但大多數的時候狗都是扔給管家照顧。
打開黑色的鐵門後，華嫣蹭到玄關前脫下CUMAR的水晶高跟，極簡黑白風格的客廳空無一人，她不禁納悶起來。
「秦墨──你耍我啊？」她朗聲呼喚，隨即有人聲回應。
「等我一下……你先出去，去找華嫣玩別來亂。」秦墨的聲音自飯廳內側傳來，隨即一團白呼呼的生物優雅地從裡頭走出來，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看見華嫣便興奮得大叫兩聲。
「汪！汪！」
「好久不見，小克洛。」華嫣蹲下身子將興奮的馬爾濟斯一把抱起，光腳踩在木製地板上，略帶疑惑地移動到飯廳內側──那個地方應該是廚房沒錯吧？
掠過法式胡桃木餐桌，華嫣好奇的把頭探進廚房。
「你在做什──你會做飯！」
身上隨意套了件POLO衫的秦墨眉頭也不皺一下，瞥眼確認華嫣今日的穿著──綠白印花拼接短袖洋裝，襯著她白皙的肌膚相得益彰，刻意燙直的頭髮柔順貼上肩線。
「別進來，我這邊弄好也會去換衣服，油煙味重。」不會作菜也看不出秦墨在做什麼的華嫣當即被請出廚房。
「弄好就說聲，我陪小克洛玩。」入目的第一眼是詫異，華嫣沒有多說什麼便離開廚房坐回客廳沙發。
會做飯的秦墨、會養狗的秦墨、會在工作之餘傳Line關心她的秦墨。
她之前看到那位狂妄自負的秦墨到底去哪啦？
在遇見秦墨之前，她以為富家子弟大概都是如此，或放蕩不羈、或驕傲自大、或沉溺享樂，卻沒想過有那麼一個人，行事作風很高大上，私底下那麼接地氣。
自信驕傲可也心思縝密、多管閒事。
華嫣在客廳發呆，直到秦墨擺好菜式才回神。
「很感動？」換上阿曼尼襯衫的秦墨走進飯廳挪位子在華嫣對面落坐，瞇起眼欣賞華嫣拿叉子輕戳盤裡捲成高塔的義大利麵的模樣。
「不是。」華嫣捲起沾上青醬的麵條，媚眼半拋，神色游移，「全都是自己弄的？」
「嗯哼。」
「包含雞胸肉、青醬、松子跟……麵條？」
「還有妳旁邊那杯牛奶，也是我倒的。」
狠狠瞪了秦墨一眼，華嫣終於肯靜下心來用餐。
「我不知道你還會做飯。」
「興趣。」秦墨淡淡地接話。
「喔……每天都做？」
「不好意思，我沒有那麼閒。」
「那好吧。」華嫣捲動麵條，沉默再沉默，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開口道，「等等我洗碗。」
秦墨差點把自己噎死。
「咳！妳，洗碗？」俊朗的面孔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你都會煮飯了我就不能會洗碗？等等，這邊有塑膠手套吧？」
「水槽邊。」
秦墨沒有再為此表達自己的驚嘆，進食速度極快的他先將自己的杯盤收到水槽，而後靠在廚房門沿，盤手看著坐在原位逗弄懷中小狗，露出愉快微笑的華嫣。
在此之前，他未曾想像過會有這麼一天。
爬梳頭髮的雙手沾染水氣，他不急於拿手巾擦拭。
財富與地位是他們的身分，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卻不諱言他們為此得利於這個社會，也逐漸變得失去目標。日子好像那樣過也可以、這樣過也可以，沒人拿捏得準幸福。掠奪、蹂躪、踐踏，他們有本錢，可時光有限。
但願時光就這麼停在他愛上她的那段，不知不覺的時刻。
「好啦，我要洗碗了，你走開。」喝掉最後一滴冰牛奶，華嫣依然待在坐位上，僅僅是仰頭望著明顯擋住她工作動線的秦墨。
她還是那麼嬌小，恍如他初次心動的仰頭一望。
「華嫣。」秦墨啟唇，揚起嘴角，「我娶妳，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拋物線般驚叫落至他懷中的馬爾濟斯。
秦墨忙不迭接住嚇傻的小克洛，立刻被華嫣一腳踹到旁邊，端起杯盤頭也不甩走進廚房。
「汪……」無辜的小克洛仰頭渴求男主人的安慰──剛剛那一拋嚇掉他的毛了──「汪？」
直到自己被放回地面，沒得到半句溫柔耳語的小克洛依舊沒反應過來。
「喂，華嫣，我剛剛問妳話。」
「我說過求婚不能順便！還有那是什麼話？是我要不要嫁給你，而不是你要不要娶我！」
「有差嗎？」
「出去──！」
一萬三千多個字，將近一天內碼完。
我是神經病無誤。
唉啊，為了這篇我查了好多奢侈品，第一次找東西盡挑貴的找。
然後啊，此次常駐活動真的是各種難想，這篇劇情如此歪七扭八，我也是想了一整個晚上才想出來的，大夥有耐心就把它看完吧求你了。
一次囊括三題的活動文章不看嗎？
創作內容
小說 - 魔墜未名(停更中)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