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姐策馬回營,心裡慶幸施大貓還有微弱的心跳,穿過他的胸、透過她的背,和她的心跳交互呼應。
營地外空無一人,若沒有人協助、拯救施大貓會變得相當棘手,所幸儲藏槍枝彈藥的車廂還有一點亮光,車廂裡的人必定是杜七妹。
「七妹!七妹是我,大貓受傷了,快來幫忙!」胡二姐邊跑邊向車廂叫喚著,正要拉開車門時、車門被人從內側拉開,杜七妹彷彿剛睡醒一樣兩眼惺忪,一看到狼狽不堪的胡、施二人時沒有吃驚的表情。
「快進來,讓大貓躺著,我來看看。」杜七妹協助胡二姐把施大貓抬上火車,他此時已經面無血色、讓胡二姐焦慮起來,可是胡二姐知道自己除了焦慮之外幫不上忙,在杜七妹檢查施大貓的傷口時待在一旁,想知道他的傷勢如何卻又害怕知道,矛盾的想法讓胡二姐不敢多看一眼。
「沒有傷到要害,就是不能再多流血了,讓我來處裡吧。」杜七妹從懷裡取出一份地圖、轉身交給胡二姐,說:「頭兒吩咐我把這個交給妳,按照上面寫的去辦,會合地點也有標示,兄弟姐妹們都在等著妳帶頭,別誤了時機。」
胡二姐接過手、看也不看,急忙問:「大貓怎麼辦?」
杜七妹眼神堅定、語氣飽滿,說:「相信我。」
胡二姐看向火車裡的施大貓,內心糾結起來,殺人也好、放火也好,能讓施大貓活下去、她什麼都願意幹,她怕的是回來時他已經死去、如此一來做什麼都毫無意義。
「二姐!」杜七妹雙手抓著胡二姐的肩頭,再次強調:「相信我!」
胡二姐終於不再渾沌、點頭同意,確認老胡的指令和會合地點,快速整頓好裝備後再度上馬、揚長而去。
杜七妹等到胡二姐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才回頭,回頭卻看到施大貓坐在車門檻上,同樣也是在凝視胡二姐的背影消失後的黑暗。
施大貓吐乾淨嘴裡的假血,喝水清嗓之後問:「我不懂,把她嚇成這樣有什麼好處。」
一腳踏入棺材的人竟然又生龍活虎地對她說話,杜七妹卻一點也沒有驚訝或害怕,彷彿兩人早已串通好。
杜七妹面無表情地說:「她是時候該長大了。」
施大貓不解:「這跟長不長大有什麼關係?」
杜七妹回到車廂裡,從武器箱裡取出一隻生鏽的舊鐵盒、從中拿出一把匣子炮,說:「有心容易不安、有肺容易把氣憋著,怕她以後睡不安穩,早點教她說謊和被騙,能讓她早點像她爹一樣。」
「所以妳就讓我假裝被姓孫的暗算,讓小珊學會『被騙』。」施大貓斜眼看坐在身旁的杜七妹,斜著嘴問:「那小珊要怎麼學會說謊?」
杜七妹看著他、貓膩地笑著說:「女人在恨一個人的時候學什麼都很快,只要讓珊兒恨上、她自然就會說謊,說不定還能說得比我們每個人都好。」
施大貓捏著眉心感嘆:「女人心啊──」
「對了,之前月事藥的事情、我把你賣了。」杜七妹把手中的匣子炮槍柄遞給施大貓,說:「這個就當作補償吧。」
施大貓一時之間哭笑不得、只能接下匣子炮,看了兩眼之後立刻就注意到槍身刻著「杜大帥」三個字,深鎖眉頭、問:「杜大帥?莫非妳爹也是大帥?
」剛說完立刻聯想到老胡的往事,不可置信地大叫:「我操!妳不是死了嗎?
」
杜七妹的笑容逐漸凋零,淡然地將真相娓娓道來。
她的一生造化弄人,二十幾年前、她爹因為政治局勢私下退掉訂好的婚約,要她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男人壽宴當晚就將她按在床上凌辱,所幸有位俠義心腸的年輕人將她救下,沒想到當她醒來時發現年輕人因為她而背負莫名冤罪,她因此拜託壽宴上結識的一對俠侶夫婦前去劫刑場,事後她把不想要的孩子打掉,孓然一身向年輕人報恩還債。
女人恨起來時任何東西都學得很快,杜七妹很快就靠著謊言報復毀掉她前半生的男人,把後半生賭在年輕人身上,然而當她知道壽宴當晚的真相時已經是七年以後的事情,他們的女兒剛出生不久,那時候的杜七妹已經恨不起來,只能不斷地騙人和被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