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裡通常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來了就會永遠停留的人,另一種是會定期出現又消失的人。
但我兩種都不是。
「你還好嗎?」我傾了傾腦袋,在腦中試圖揣摩眼前這個人的情緒,但除了破壞了頭上的平衡外,什麼也沒感覺到。
我急忙伸手扶正綴滿珠寶與緞帶蕾絲的烏黑大禮帽。
「不知道。」眼前的女人跪在墓碑前,空洞的雙眼藏在黑紗後,黑色的樸素洋裝被雨水濡溼。
「喔,是嗎。」我心有旁騖的回答著。
盤髮跟帽子上的珠鍊勾在一起了。可惡,所以我才不想綁複雜的髮型,這下子只能用手慢慢解開了。
她也沒發現,像是陷入了某種漩渦中,在雨聲中沉默著,過了良久才又幽幽地開口。
「如果可以再見到他就好了,不知不覺就會這麼想。」
「哦?」我終於解開打結處,剛好又聽見了等待已久的關鍵字,心情立刻大好。
不過,好也好不過三秒,當我想要彎下腰多說幾句話時,馬上再次感覺到身上華服的重量與不便。
「你想見到他嗎?」我跩著蓬鬆的墨色裙擺,踩著鞋跟不低的漆黑長靴,艱難的彎下腰對她說出這句話,帽子又差點翻下來。
應該要用更魅惑的語氣才對,但在這個狀態下真的有困難。而且也沒差,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會那樣回答的,根據我的經驗。
「可以嗎?」
「當然。」我努力的嫣然一笑,勉強直起有些痠疼的腰椎,雙手優雅的交疊。「只是要請你付出一些代價。」
「......代價?」
啊啊,又要再解釋一遍。
「我贈予你甜美的夢境,你贈予我苦痛的靈魂,各取所需。」
「......明白了,只要能見到他我什麼都願意。」
人們終究是一樣的,明明知道壽命有盡頭,卻仍如此悲傷,不論往者是如何離去。
「一言為定。」
我伸出左手,刺入她的心臟。
雨仍在下著。
還好我的裙襬不會被打溼,否則原本就很重了,再吸水還得了。
握在手中的光芒閃耀著異樣色彩,如火焰般搖曳。
靈魂的重量是多重呢?
我佇立在墓園中思考著,腳邊還倒著一個黑衣女人。
嘛,雖然已經經歷過這麼多次,我仍不明白這件事。
最後只能放棄思考的把掂在手中的食糧塞入口中,粗略咀嚼後嚥下,舔舔嘴唇,舌尖仍殘留少許苦澀的味道。
於是我再次毫無念想地來,飽餐一頓後離去,無趣的咂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