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追尋－第二十二章：隧道。
雪山隧道，南至頭城、北至坪林，全長接近十三公里，施工難度為全台隧道之最，屬國道五號高速公路系統。
作為替代北宜公路的高速公路系統，國道五號不止完美的完成了這項目標，也加速了宜蘭這個縣市的發展。
時至今日，這條高速公路早已成為進出宜蘭最重要的道路之一。
從頭城鎮公所離開後，沿途上我們並沒有遇到太多阻礙，或許是因為接近山區的關係，天氣稍微有些陰涼。
站在高速公路的橋下，我抬頭望著這條本該充斥往來車輛，如今卻是寂靜無聲的道路，不自覺的有些感慨。
許紹和還沒來到會合點，而我們也不敢在這種時刻透過無線電來聯繫他。
畢竟，誰也無法保證無線電通訊的內容，會不會被有心人給竊聽。
無奈之下，我們只得在會合點稍作休息，等待許紹和前來會合。
這種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等待的感覺令人有些難受，或許是看出我的焦躁不安，宋承宗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與他一同進行偵查。
宋承宗領著我，從一旁原本設計給維修人員使用的鐵製階梯爬上了高速公路。
翻過護欄，踏進高速公路，映入我眼中的，雖然仍是一片殘破，卻沒有出現我想像中滿是喪屍的景象。
廢棄的檢查哨就這樣靜靜的豎立在距離隧道入口不遠處的地方，水泥護欄與沙包堆疊的防禦工事，沿著檢查站一連擺放了好幾層。
北上的車道上擺設著防禦工事，而在防禦工事後方，是一台台被棄置在此的汽車。
黑暗的隧道中，看不見任何一絲光明，令我有一種隨時都會有東西撲出來的錯覺，在接近隧道口道路兩側的隔音牆上，佈滿了從山上延伸下來的藤蔓植物，更使黑暗的隧道增添了三分詭譎。
我與宋承宗互視一眼後，小心翼翼的穿過防禦工事，藉由中間的連結道走到南下的車道上。
或許是因為不准任何汽車通行進入宜蘭的緣故，相較於北上車道的擁擠，南下的車道上並沒有任何民用的汽車棄置在此，只有幾台警車，還有掛著墨綠色軍用車牌的卡車與吉普車，沿著道路兩側井然有序的擺放著。
原本應該設立在道路中央的水泥護欄與沙包，被堆置在道路兩側，檢查哨的設備也是如此。
南下車道的隧道口，放著一塊塊高聳且巨大的混凝土石牆，令人感到有些好奇。
宋承宗與我緩緩靠近隧道口，雖然高速公路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危險，我們卻不敢掉以輕心。
「這座牆，是用來防備什麼的？」靠近石牆後，我伸手敲了敲厚實的牆面，有些好奇的問著宋承宗。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宋承宗先是指了指隧道頂，隨後一邊脫去身上的裝備，一邊說道。
順著宋承宗所指的方向，我看見石牆與隧道頂之間還留有一絲縫隙。
「幫個忙。」宋承宗走到了隔音牆與石牆之間的角落，並且開口我過去幫忙。
我蹲著身體，背靠著石牆，伸出雙手手掌向上擺在大腿間，宋承宗先是拉了拉幾乎快要落到地面的藤蔓，確定這些藤蔓足夠支撐他的體重後，這才抬腳踩在我的手掌上。
見他準備好後，我雙手一托，藉由這股力量，他跳起來攀住了隔音牆上的藤蔓植物，隨後單腳在石牆上一蹬，翻身攀上了隔音牆。
宋承宗小心翼翼的從隔音牆上走到了石牆上，隨後趴下身子，將手電筒從右腿上的口袋中摸了出來咬在嘴中，這才將上半身探進縫隙之中。
沒過多久，宋承宗便縮回了身子，一臉鐵青的看著石牆下的我。
「怎麼樣？裡面有什麼？」我開口問道，卻沒有聽見宋承宗的回答。
宋承宗縱身一躍，跳下了石牆，為了緩解落下的力道，落地時他順勢做了一個前翻。
「滿滿都是。」站起身子後，宋承宗一臉凝重的說道。
雖然宋承宗並沒有明言，我卻已經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回過身看著這堵石牆，我頓時明白這堵石牆的由來，這是撤離前這些人為了避免整個縣市淪陷所做的最後努力。
盡管已經明白這面石牆的由來，我卻感到心中冒出了陣陣酸楚。
在那樣的環境下，石牆的設立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與犧牲，然而這一切最終還是沒能避免整個宜蘭的全面淪陷。
畢竟，宜蘭的聯外道路可不是只有這條高速公路而已。
然而，這並不是讓我最為難受的。
我緩緩的摸著粗糙的牆面，不敢去想牆後的那些人他們的遭遇，那時為了逃難而選擇這條道路的人，在經歷過重重險阻後，看見這面石牆是何等的絕望。
下令設置這道石牆的人，心中又是如何的煎熬，為阻絕危機，卻將自己的同胞甚至是親人獲救的機會親手摧毀，這樣的心情，已經不是悲傷兩字能夠敘述。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或許是拖延了一些時間，卻沒有完全解除這些危機。
最終，宜蘭這座縣市，還是淪陷了。
「為什麼他們只有封住南下的隧道？」宋承宗輕皺著眉頭，不知是在問我還是問著自己。
宋承宗的問題，令我感到錯愕，也令我感到不解。
是的，他們為什麼封住了南下的隧道？卻沒有封住北上車道的隧道口？這說不通。
畢竟，在那樣的環境下，誰還會管什麼道路交通條例，逆向不逆向誰會理會？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是因為來不及。」稍稍定了心神，我搖頭說道。
「你怎麼知道？」宋承宗望著我問道。
「你有看到犧牲者的屍體嗎？」我淡淡的問道。
「從現有的情況看來，他們的撤退是從容的，甚至有時間收斂死者的屍體，這代表他們肯定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這些事情，因此肯定不是來不及。」我信誓旦旦的說道。
「那麼又是什麼緣故？」宋承宗似乎是希望我給他一個答案。
「或許是隧道的另外一端有什麼變故吧？」連我自己也不是很確定這個答案。
「南北向的隧道之間，有無數的連接道，他們不可能沒有考慮到這點，但是他們卻沒有封住北上隧道，這肯定有原因。」宋承宗凝重的說道。
「但眼下這個情況，我們無法判斷出原因。」我嘆氣道。
「一定要找出原因，我們沒有失敗的機會。」宋承宗一邊拎起地上的裝備，一邊說道。
「難不成你還想要改道？這種末日般的環境下，走什麼地方沒有危險？」我算是聽出了宋承宗語中的意思。
「能夠看的見並且能預料到的叫做危險，而看不見的則叫危機。相較於隨時可能發生的危機，我寧願直面危險，畢竟危險還能防備，危機卻有可能使人來不及應對。」宋承宗將裝備穿回身上，並且開口說道。
「那麼你想換條路？還是說你要再多花時間進行隧道的偵查？別忘了，我們的隊伍中可是有我和林靜芬這兩個非軍方人員。」我輕皺著眉頭。
「先等紹和來再說吧。」宋承宗並沒有和我爭論，也沒有必要和我爭論，畢竟他才是對伍的領導者，他只是需要思考而已。
「也好。」我沒有多說什麼，從他一臉的凝重，我能看出他正在思考利弊。
回到隊伍所在的地方後，我緩緩的述說著我與宋承宗所見的一切。
林靜芬一臉驚愕，聰明如她這樣的女人，如何能不明白那堵牆的意義。
王娉婷一臉的平靜，但是從她握拳的雙手，我能看出她心中的不甘。
只有查理，他似乎對這一切都無所謂，他既沒有露出任何擔憂，也沒有露出任何悲憤的神情。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自小生活在國外，相較於對台灣的認同，他反而更傾向於自小生長的國家吧。
如果不是因為血緣的關係，他或許不會踏上如今這滿是危機的台灣，說到這裡，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決定，盡管他看起來有些膽小怯弱，但是他還是選擇在這樣危機的時刻，試圖幫助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台灣。
只是，對於他的存在，我還是有些擔憂，畢竟他的骨子裡，仍舊是一個美國人。
眼看著天色漸漸昏暗，許紹和的遲遲未歸，讓隊伍中的眾人感到無比擔憂。
「是不是用無線電跟他聯繫一下？」我問著宋承宗。
「我相信紹和。」宋承宗握著無線電發話器，一臉沉重的說道。
前路的危機，還有許紹和的遲遲未歸，都讓宋承宗感到無比壓力。
「誰？」就在這樣沉默的氣氛中，查理突然舉起了槍，指著不遠處的電箱喊道。
「是我。」許紹和疲憊的聲音從電箱後頭傳來，隨後他緩緩的從電箱後頭走了出來。
幾乎半天的奔波，再加上生存的壓力，讓出身憲兵特勤的許紹和露出了一身疲態。
「沒事吧？」見許紹和一臉疲憊，王娉婷急忙問道。
「還行。」許紹和用一貫穩重的口吻回道。
「情況如何？」相較於王娉婷那擔憂的語氣，宋承宗倒是一臉輕鬆，語氣中全然聽不出先前那壓力沉重的感覺。
「算是甩掉他們了，不過還有些問題。」許紹和吐了口氣，這才開口說道。
「怎麼說？」宋承宗疑惑問道。
「甩開他們之後，我稍稍跟了一下，他們的營地離頭城鎮不遠，就在那間蘭陽技術學院。我遠遠的看了一下，從外面建築上警戒的哨點還有出入口的警戒程度來看，他們的營地中應該收容了不少人。」
「從他們沿途的談話中，他們似乎去烏石港那邊看過了，然後將我跟那起爆炸聯想在一起。他們似乎有些擔心那起爆炸產生的影響，可能明天就會加大搜索的範圍。」許紹和平靜的敘述道。
那些倖存者們卻是將事實猜中了，引起那起爆炸的正是我們一行人沒錯。
「要不要試著和他們聯繫？或許能從他們身上獲得幫助。」我輕聲問道。
「不，我們不能將希望寄託在那些倖存者身上，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王娉婷開口拒絕了我的提議。
「眼下擺在我們眼前的選擇不多，通往鎮上的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台二線的濱海公路這條路線肯定是要排除的。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北宜公路還有眼前這條高速公路可供我們選擇。」宋承宗皺著眉頭說道。
「那麼，走什麼路線好？」或許是考慮到之後所面臨的危險，宋承宗罕見的開口詢問隊伍中眾人的意向。
趁著宋承宗與隊伍中的眾人述說之時，王娉婷向許紹和大致述說了先前我與宋承宗所發現的情況。
「我、我跟著大家走。」見眾人都沉思不語，林靜芬先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北宜公路畢竟是一條山路，考量到體力的緣故，我不太建議走這條路。」王娉婷開口說道。
「我也這麼認為。」我同意了王娉婷的判斷。
「我傾向更安全一些的方案。」查理輕聲說道。
林靜芬的意向是跟著眾人的決定，而宋承宗肯定也是更傾向走北宜公路這條山路，那麼就是兩票對兩票，因此許紹和的決定更顯重要。
「紹和，你怎麼看？」宋承宗轉頭問著許紹和。
「如果不考慮那些倖存者的行動，我肯定也是傾向走北宜公路，但是考量到他們的搜索行動還有隊伍中眾人體力不一的情況下，我認為從高速公路這裡會比較安全一些。況且，最初策畫的路線也是這條，沿途的替代方案也是從這個方案中衍生出來的。」許紹和沉思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雖然隊伍中的意見並不一致，不過大多數還是同意選擇高速公路這條路線。
雖然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但是隧道內本來就沒有照明，因此倒也不影響前進，唯一要考慮的只有許紹和的體力問題。
「這不成問題。」許紹和搖頭說道。
雖然許紹和如此說道，不過為了避免意外，宋承宗還是稍稍調整了一下隊伍行進的順序。
許紹和替代宋承宗壓隊的位置，領路的工作則由宋承宗自己接手。
跟在宋承宗身後的則是王娉婷，查理與我則是護著林靜芬。
趁著天色還沒昏暗，隊伍爬上了高速公路，緩緩走進了漆黑的雪山隧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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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
因為掃墓的緣故停更了一周，忘記請假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創作內容
中篇小說－末日追尋(周更中)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