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武器要怎麼戰鬥？」羅慕修輕聲問。
「他們要你想辦法。」喬亞看著來往的東方人，揣摩他們的姿態。
「那會有炸彈嗎？」
「怎麼可能會有？」
羅慕修嘆氣，「篩選沒有想像中的有趣。」
喬亞看著他們剛剛通過的關口，乾淨整潔的瓷磚反射著人群的倒影。一整排的光衛守備著每個通關處。他們再度回到了閃米城，只不過這次不是用偷渡的方式，而是『正正當當』的入關。閃米城的車站在萊特爾新建車站中算是較大的規模，擁有通往東海岸的海上列車車線。
之前喬亞還來不及好好參觀這個大城市，這裡比起中央區域來的危險不少，當然是對西方人而言。要不是為了驅光者，喬亞也不會冒險來這。
他們坐在這已經等了兩班車的時間，還是等不到約桑回來，喬亞看了一眼粗曠的羅慕修，雖然染紅了頭髮，戴上綠色隱形眼鏡他還是跟東方人的氣質相差甚遠。
不過喬亞他自己也沒辦法批評別人，他知道自己也一樣的彆扭，說實在話如果這不是計劃的一部份他根本不會想要裝扮成東方人的樣子。
「要不要去找她？」喬亞問。
「誰？」
「你不覺得她去有點久了？」
「不用擔心，她不會出問題的。」
「她當然不會出問題，我只是……怕我們出問題。」
羅慕修用力拍上喬亞的背。喬亞被嚇得瞪大了雙眼。
「老兄，不信任只會孤立自己。」
喬亞點點頭，「抱歉，你說的對。」
車站廣播響起，在寬廣的大廳迴盪，又有一班車抵達站內，整個車站區分成好幾個區塊，喬亞他們所在的這個入關大廳停留的車次大致上都是從北方克瑞德那來的。不過喬亞他們並沒有搭列車。
過沒多久一大群五顏六色的雨衣從關口對面出現，穿著時尚雨衣的一群東方人擁擠的來到關口處，他們必須通過光衛的審查才能入關。驅光者為了喬亞他們特別用來四張東方的身分證明，多半是從黑市買來的。喬亞看到上面有著自己紅髮綠眼的樣子就覺得很噁心。
「你要不要再詳細說明一下關於武器的事情？」羅慕修清澈的聲音在吵雜的環境下還是清晰可辨。
「篩選的？」
「你說你參加的那一場篩選，內容是互相殘殺。」羅慕修問，「沒有武器到底怎麼互相殘殺？」
「武器是有，但那是東方人專屬的東西，你也知道的。」
羅慕修思考後說，「光能武器。」
喬亞點頭，「那個時候很慘烈，地上滿是衣物，天空瀰漫白煙。」
羅慕修緩慢點頭。
「篩選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公平，就跟這個世界一樣。」
「然而我們要通過第一場的篩選才能到達中央淨水廠，」羅慕修摸著自己方正的下巴，「所以我們必須要手無寸鐵的跟一群持有光能武器的東方人戰鬥，還必須贏。」
「我們現在是東方人。」
「我沒用過光能武器。」
「我倒是很高興能有機會使用光能武器。」
羅慕修微笑，「好吧，這樣聽起來還有點意思。如果有爆炸的話會更好。」
「難怪他們叫你煙硝。」
「那是懸賞單上的名字，不是大叔他們幫我取的。」羅慕修糾正。
喬亞這才想起來他在佈告上面看到過羅慕修，但是次數不多印象不深刻，「那你應該要跟沃他們一起。」
「你沒有我提醒也不會想起來，更何況現在我還是東方人的樣子。」羅慕修說，「沃安排我在這肯定有必要，我大概是他們幾個之中最不顯眼的那個吧。」
「你要說你的爆炸不顯眼？」
羅慕修聳聳肩膀，「反正現在也沒炸彈給我用。」
「他們說你都會隨身攜帶。」
羅慕修對著他微笑。
「你身上現在真的有？」喬亞感到不可思議，「那些光衛的檢查儀器真的該換新的。」
「他們只會檢查金屬。」羅慕修張開嘴，用手把後排的一顆牙齒取下拿到喬亞面前，「但這是塑膠做的，完全沒有任何金屬。」
「這顆牙齒是炸彈？」喬亞看著那顆臼齒，就跟一般的牙齒一樣。
「但是威力很弱。」
「你哪天炸死自己記得跟我說，我會特別來嘲笑你。」
「老兄，我要是死了不用特別通知你也會知道，那會是個獨一無二的爆炸。」羅慕修把牙齒放回嘴裡，很怪的畫面。
「這要怎麼引爆？沒有金屬的話應該不可能用遙控的。」
羅慕修雙手在空中扭轉，「扭轉一百八十度，經過一段時間的化學作用後就會爆炸了。」
人潮持續湧進，白光沒辦法透過全反射玻璃照進來，在頭頂的白光只是玻璃裡的光能燈發出來的，這種燈照出來的光芒就跟光雨的一樣刺眼，尤其是照在東方人身上，頭髮更加血紅。
東方人的雨衣就跟他們的頭髮一樣鮮豔，喬亞還看過一些可以直接儲存光雨的能量然後發光的雨衣，他實在搞不懂這樣浪費核心與乾淨水源的意義在哪裡。
這班車一樣是克瑞德的其中一班車次，在那的東方人大部分是從事研究的人員，非常無趣的地方，而且絕對不是偷渡者該待的地方，喬亞對那邊的了解也不是很深，而驅光者也鮮少在那行動。就喬亞記憶中驅光者僅僅一次襲擊了克瑞德的運水車，而且是非常久以前。
喬亞看著光衛一個一個檢查入關的人。檢查時不能把雨衣的面罩戴上，所以靠近檢查口是一片紅海，照理說偷渡者也不會選擇利用列車偷渡，雖然喬亞沒偷渡過但看過非常多偷渡者。
視線中靠近尾端的檢查口，有一個矮小的東方人檢查的時間特別久，喬亞注意到了異常便推了推旁邊的羅慕修。
羅慕修點點頭，「我剛剛就注意到了。」
檢查的光衛招來另一個同伴，他們拿著那個東方人的身分證討論著，矮小的東方人頂著紅髮看著兩個光衛，喬亞沒辦法看到他的長相，距離稍遠。
突然之間其中一名光衛出手抓住那位矮小的東方人，喬亞看到一陣騷亂，但很快就平息，彷彿大家都很適應這種事情的發生，而他也大概知道發生的什麼事情，那個人是偷渡客。
那名偷渡客的雨衣頭罩在他掙扎的同時掉落，垂掛在她的後頸，喬亞這才看到那是一名小女孩，紅髮綠眼就跟東方人一樣，但那只是她的偽裝，她肯定是西萊的人。沒有東方人過不了的關口。
喬亞站了起來，吞下一口意味深長的唾液，他握緊拳頭準備走向那可憐的西萊偷渡客。
然後他被羅慕修抓住手腕。喬亞回頭，羅慕修不解地看著他。
「你想幹嘛？」
「救她。」
羅慕修皺眉，「你再說一次。」
「我要去救她。」
「同樣的笑話說第二次就不好笑了老兄。」
「我們應該要救她。」
羅慕修用力把喬亞拉近至他的耳邊，「你這不叫做英雄，只不過是個愚蠢的人，你會害了我們。」
喬亞看了一眼四周，最後視線落回那個偷渡女孩身上，光衛押持著她離開關口。
「我知道了」最後喬亞嘆口氣。
「我們之後會救更多人，都已經忍了二十三年，這一刻閉上眼就過去了。」羅慕修咬著牙說。
喬亞點頭。
尖叫聲響起，喬亞急忙回頭，他看到其中一名光衛倒在地上，另外的光衛舉起光能武器，腰間懸掛的核心發著光芒讓光能形成一把長劍。在他的面前一個瘦高的東方人摟著剛才被抓住的女孩。
光衛朝他攻擊，但後者快速閃躲，流暢的姿勢輕鬆繞過光衛的攻擊範圍，瘦高的東方人帶著女孩立刻往出口方向跑去，周圍的驚叫聲此起彼落，眾多人看到光衛的光能武器便驚慌失措，試圖逃離可能被波及到的範圍。
光衛只能收起武器，邊咒罵著邊追上去。
人群的慌亂已經影響到關口，光衛只能暫停檢查並封鎖關口，不知道從哪裡又出現更多的光衛，穿著紅色制服的身影衝破亂竄的人們往車站門口包圍。
喬亞找了許久才看到那個抓住偷渡女孩的東方人的背影，他正不顧一切地跑向出口，然而在他眼前的出口卻開始降下鐵門。以他的速度根本來不及在鐵門降下之前逃出去。
「給我你的牙齒。」喬亞瞪著光衛正朝著偷渡者聚集，一隻手伸向羅慕修。
「老兄，剛剛不是說過──」
「我果然沒辦法看著這種事發生，如果我連眼前的人都無法拯救更何況是我看不見的。」
羅慕修皺著眉頭。
「我有辦法可以救她然後我們也能安全的離開。」喬亞堅定地看著羅慕修。「相信你的伙伴，兄弟。」
最後羅慕修嘆口氣，取出牙齒炸彈放在喬亞手中，「我先跟你說──」
喬亞一拿到炸彈便往關口方向跑去。
「他亞克的！」羅慕修罵了一聲也追了上去。
喬亞鑽入人群中右手緊抓著牙齒炸彈，他慶幸著隔著薄膜衣其實感覺不到有唾液在炸彈上面。他抬頭搜尋可以下手的位置，還有注意守關光衛的視線。他混入一群五顏六色的雨衣之中，跟著他們混亂的步伐來到關口邊。
從這裡看向門口，那裡已經幾乎沒有什麼人，光衛也全都叫出了光能武器，白光刺眼的幾乎壟罩了整個大廳。拒絕入關檢查的人是可以直接處死的。
喬亞用力扭轉手中的炸彈，他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扭開了開關，然後他看向上方──頂端的玻璃天花板──外面現在下著雨。他舉起手，準備丟出手中的炸彈。
但就在他即將出手的那一刻，他的手被抓住，喬亞急忙往回看，羅慕修抓著他的手。
「還沒……還沒……」他專注的低喃。
喬亞的心跳大力跳動，周圍安靜下來，只聽得見羅慕修輕輕的倒數。
「丟。」羅慕修說，並放開手。
喬亞甩出炸彈，渺小的牙齒炸彈出手之後在白光之下完全看不見，一秒之後劇烈的爆炸把天花板炸開一個大洞，熱風與震盪讓所有人舉起手護住頭部，炎熱的空氣馬上變的無感，玻璃碎片跟隨著冰冷的光雨落下。
尖叫聲四起，人群衝過關口，光衛的封鎖線被恐慌的人海淹沒，光衛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住逃命的人群，還有許多人沒有套著頭罩，被光雨淋到的瞬間馬上化為白色煙霧消失在空氣中。
他們高喊「下雨了！」伴隨著尖叫全數湧向出口，他們害怕光雨更甚於光衛手中的武器，大廳被人海淹沒，也同時讓偷渡者消失在人群之中，場面完全失去控制。
沒有人是不怕雨的，東方人完整的都市設施與新建的建築都有完美的防水設施，任何建築都備有大型的淨水塔，可以不間斷的提供乾淨水源。雖然有這樣安逸的居住環境，人們還是不會遺忘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在這樣混亂的環境與突發的狀況之下，人被淨化這可怕的事實顯得更加衝擊，他們擠在已經降下的鐵門前用力拍打。
喬亞腳踝傳來一陣冰涼，他看向地面，光雨落下的水花濺到他的腳上，就算隔著薄膜衣也還是會感覺冰冷，然後在他背後還是有零星的東方人，他們跑過濕滑的白色磁磚，經過白色煙霧時面露懼色。
「去找約桑，我們也該離開了。」羅慕修對著喬亞說。
喬亞點頭同意，看了身後還未散去的白色煙霧最後一眼，深吸一口氣之後跟上羅慕修。他們有第二個集合點，就是怕有意外發生，現在正是前往第二集合點的時候。
關口到大廳的地面已經不再乾燥，到處發著光芒，車站大門的鐵門為了疏散騷亂的民眾也再度升起，人們蜂擁上前衝出車站，喬亞再也找不到那兩名偷渡者的身影。
創作內容
光之城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