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門鎖嗶的一聲，隨著門把旁的燈轉成綠色，那黝黑的鐵門被人拉了開來。沉悶的聲響猶如早晨鐘聲般清晰，那足以使任何一個沉眠的犯人驚醒過來。
但他只是睜開眼睛，懶洋洋地望向杵在門外的獄警。這些人全副武裝，除了帶頭的人沒拿武器以外，後面的人幾乎都手持步槍，雖然在面罩下看不到這些人的表情，但他明白……這些人怕得要死。
「嘿嘿嘿嘿。」他的笑聲如死神低語般迴盪在這小房間裡，引人發寒。「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看，我都被上了鐐銬，有什麼好怕的？嗯？」
帶頭的人沒有說話，僅僅用下巴指了指，後面的人立刻衝進牢房，然後把縮在角落的犯人拉了起來──他沒有抵抗。
他跟著獄警走在地牢的冗長走道上，他們腳上的軍靴踏出清脆的聲音、手上的武器咯咯作響，但他一點都不畏懼，整條路上都不斷地竊笑。
「嘿嘿嘿嘿……」
「該死。」帶頭的人來到一個轉角，終於忍不住地轉過身來。「讓這變態閉上那張狗嘴！」
「等等，」他舉起一根手指，手銬的聲音嘩啦啦地響著。「我不是變態，只是……比在場的各位，我更懂一些人。」他誇張地皺眉，然後揚起戲謔性地微笑：「例如人體構造，或者是血液的溫度──」
話才說到一半，他就被旁邊的獄警給一拳打倒在地。他接受暴打，但嘴巴卻仍不停地狂笑，望著那由血液、汗酸、鐵鏽味混雜在一起的陰沉地牢，他忍不住自己的喜悅。
「哈、哈──哈哈哈──！」
接著他又被粗魯地拉起身子，兩人架著他的胳膊，進入了電梯。他不知道過了幾層，只是保持著微笑然後觀察這些警察們。噢，他們害怕……害怕啊……
然後電梯門打了開來，他瞇起雙眼，這裡的亮度對一個時常待在牢房的人來說實在有些刺眼。警察粗暴地領著他拐過一個又一個長廊，他在這裡除了全副武裝的人員以外，並沒有看到其他……比較像是平常人的人。
他不知道究竟拐了幾條長廊，正當他又無聊地想要嘲弄自己身旁的警官時，他們停了下來，帶頭的人掏出一直掛在皮帶上的鑰匙，把一扇白色的門打了開來。
然後他被後方的警察推了進去，這房間裡面只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和兩個鐵椅。警官把他押在椅子上，然後退到了門邊。
他環顧著這白的讓人感到煩躁的房間，在自己右邊那面牆上有塊窗戶，儘管他只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卻明白肯定有人在那外面。
「所以，」他目光落在坐在自己對面，穿著整齊西裝，疏著油頭的男人。「有何貴幹？呃……你是誰啊？」
「你不用想套話，『二十一號』，我們都明白你會幹什麼事。」那人悠哉地說。
二十一號舔了舔嘴角，挑了挑眉，裝出無辜的表情。「長官，老實說我連自己會做什麼、要做什麼，甚至能做什麼都不知道，你懂嗎？」
「哦？」
「你看，」他伸出自己的雙手，鐐銬發出響噹噹的聲音。「我都動不了了，不是嗎？來啊，你的機會來了，用你們慣用的手法送我上死刑台啊？」
西裝男蹙起眉頭，盯著二十一號那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他讀不出任何情緒。
「殺了我，」他不斷地低語，望著對面的男子，他一直唸、一直唸。「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西裝男仍舊沒有動作，但二十一號發現他雙手手指不自覺地在相互摩娑，他嘴角勾起陰險的微笑。
而在西裝男嘴巴微張的瞬間，他立刻站起身，用雙手奮力地一拍桌面，那聲響在這安靜的房裡猶如炸彈爆炸般清晰，它迴盪在這個房間，讓所有人心頭一驚。
「殺了我！」他失控地大吼，門邊警官立刻衝上前，抓住他的頭髮壓在桌面上，但二十一號仍忍不住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他奮力的挪著自己的臉，盯著西裝男，「殺了我是不是省事多了？嗯？可憐啊，你們被那無謂的法律束縛，無法給我任何制裁！」
「你已經受到制裁了，二十一號。」他嚥了嚥口水，冷冷地說道。
但在二十一號眼裡，那只不過是偽裝。「哦，真的？那太棒了，他媽的我現在受制裁了？哈、哈哈──！你們有多少人死在我手裡？嗯？」
「閉嘴，你這他幹他媽的瘋子！」警官又抓住他的頭髮往桌面奮力一撞。
他感覺嘴巴有股血腥味正在擴散，但二十一號不在意。「你永遠殺不死我，懂嗎？」
「什麼意思？」那人眉頭深深地皺起。
「想想我殺的人、想想那些被我殺的人的家庭……你們殺不死我。」二十一號又開始笑了，這次笑聲尖銳的讓人膽寒。「呼──哈！哈哈哈──！因為我就是那些人的夢魘，你明白嗎？他們會恨我，也許因為我死了他們會開心點，但接下來呢？嗯？」
「……帶走。」西裝男撫著自己的額頭，他疲倦地揮揮手，跟這瘋子完全無法溝通。
他只會像惡魔一樣折磨著你，他樂此不疲。
「怕什麼？命令他們槍殺我啊！」二十一號被帶走時仍在大喊：「我甚至動不了了，我甚至做不了任何事，但你們殺不死我──你們沒辦法殺我！」
「哈哈哈哈哈哈──！」在門被關上的剎那，二十一號的聲音仍飄盪在這裡久久不去。
「瘋子……」西裝男把臉埋進雙手掌裡，回憶起自己手下被殘虐殺害的記憶，他憤怒地咬牙，「你這該死的瘋子！」
他憤怒地把桌子掀倒在地，就像它是二十一號般，西裝男憤怒地盯著它，恨不得在走上去踹個兩腳。
但他沒這麼做，只是轉過身，從他來的方向離開。
電燈關閉，小房間又歸於寧靜。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