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準備得差不多了。」顏沐柔脫下圍裙掛在流理檯旁，擦乾雙手，她把一縷紛亂的髮絲勾向耳後，走出廚房，看著酒館裡完美就緒的一切，淺淺一笑。
像是忽然想起甚麼似的，原本淡雅平靜的神色多了一份羞澀，微笑也溫暖了幾分。
她從胸前口袋拿出銀色戒指，在纖長的左手無名指，戴上。
已經在辦公桌前奮鬥七個小時，連初曦看向錶，長舒了口氣，轉轉僵硬的脖子和痠痛的手腕，心裡悄悄懷念起在『藍色夜晚』當保鑣的日子，酒館工作是日夜顛倒，但至少有趣許多，不像現在這樣一成不變。
「還真是過不慣安逸的生活。」她輕嘆，嘴角卻帶著笑意，眼神也不像以往清冷。
安逸的日子又怎麼樣？刺激的日子又如何呢？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是有顏沐柔在的日子。
想到顏沐柔，連初曦的內心又柔軟了許多，她闔上筆電，婉拒了所有晚餐邀請，起身走出辦公室，還是不習慣圓滑的待人處事，不過相比幾年前，已經算是有溫度很多了。
隨便買了便利商店的麵包，她獨自一人坐在公園的木椅上，也不吃，只是愣愣地看著鞦韆隨著風輕輕擺動，她其實沒有很餓，不想回公司，只想要好好浪費剩下的休息時間。
就像是預料到連初曦此時的空閒，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她看了來電，沒有平靜被打擾的不悅，反而漾起了微笑。
『小曦。』
電話那頭，傳來連初曦熟悉不已的好聽聲音。
「怎麼了？」連初曦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是多麼溫柔。
『妳在忙嗎？』
「沒有，在吃晚餐。」
『恩......那......』
「恩？」
因為兩人都不多話，她們平常很少通電話，也不用社群軟體，連初曦想可能是酒館那邊有甚麼問題，可是看了時間，距離『藍色夜晚』營業還有二十分鐘，有點困惑。
『妳晚餐吃甚麼？』
顏沐柔說得有些力不從心，讓連初曦有點擔心。
「沐，妳還好吧？」
『我？』
連初曦沉默了半晌等待顏沐柔的回應，卻久久沒有回音，只隱約聽見電話另一頭輕聲嘆息。
「沐？」
『沒事，我只是......』
「......」
『......』
兩人都沒掛上電話，又是一陣沉默。
連初曦思考半晌，忽然意會到了甚麼，一下子笑了出來。
『笑什麼？』語氣不太高興。
「沐，想我了嗎？」她笑著閉上了眼睛，想像顏沐柔羞紅了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端的人果然說不出話。
「我想妳了。」不是虛應的謊言，內心充實，僅僅是思念妳。
連初曦從來都不介意當最誠實的那一個。
「沐，我很想妳。」她說著，笑意更深，聽著電話裡微微的呼吸聲，她知道她在。
『我也是......』悄悄話般，音量不大，連初曦卻聽得很清晰，她說：『我也很想妳。』
喜歡她，單單聽著她的聲音都是幸福的，更何況，知道她也是同樣地喜歡自己。
『藍色夜晚』的吧檯邊，一名女子拿著高腳杯獨自喝著紅酒，曾經的褐色大波浪捲現在已經燙直剪至肩上，白色背心和短裙配上黑色高跟鞋，氣質多了份幹練，可是依舊遮掩不了艷麗的本性和傲人的身材，舉手投足間的嬌媚一下子又招惹了不少目光。
「正叔～好久沒看到小彥了，該不會也辭職了吧？這下橘不在、小彥不在，等若華姐找到人手小沐也會離職，店裡只有正叔你那還有甚麼有趣的！？」劉筱淇想到只有方正那個萬年不化的冰塊臉在『藍色夜晚』就覺得無趣的要死。
方正忍著不要對眼前的小丫頭翻白眼，頭也不抬繼續工作，輕描淡寫地說：「小彥考完試就會回來，那傢伙應該這次也畢不了業，放心。」
「那就好。」劉筱淇沒良心地大笑，「乾脆也不要再找人了，人手不足小沐就不會走了。」
「那可不行。」方正看向顏沐柔一人在各桌忙碌的背影，深深覺得自己還真是老了，居然會有點捨不得這群孩子。
「話說，橘離開後，正叔有沒有一種嫁女兒的感覺呀？呵呵～」
冷了臉，方正把劉筱淇手中半滿的酒杯一把收走，「明天不是要上班？給我回去。」
「哪有這樣的～我要跟若華姐告狀！」劉筱淇不滿，哼女兒嫁了就嫁了，幹嘛管到別人家女兒身上呀。
方正暗想，果然還是喜歡橘那樣，話少的孩子。
自從大學畢業，連初曦已經在顏沐柔父親的公司實習半年了，除了平日在公司的磨練外，連初曦也被要求另外進修許多專業技能，假日被各種講座和補習給填滿，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更別說有時間和顏沐柔相處。
工作方面的壓力和少之又少的相處時間，或許這是顏父顏母特別給連初曦的最後試煉，他們雖然是接受了兩人的愛情，卻還是捨不得辛苦養大的女兒就這樣輕易嫁人了。
這段時間，儘管顏家父母反對，顏沐柔仍舊堅持在『藍色夜晚』待到之前的合約期滿，她明白，『藍色夜晚』對連初曦而言就像是第二個家，所以在連初曦最忙碌的第一年，她想替她守護這個家。
儘管是分居兩地，她們卻有默契的很少連絡，顏沐柔太清楚連初曦的堅強，她知道小曦一定能撐過去，不放心的反而是自己，她擔心她會心疼，她擔心她會情不自禁想去佔有小曦僅剩的那些、連休息都嫌太奢侈的時間。
「結果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顏沐柔一邊收拾著店裡，一邊埋怨著自己，居然還是無法克制自己，雖然聽見小曦的聲音的時候，真的高興得快哭出來了。
雖然聽見她說「我想妳」的時候，覺得甚麼都無所謂了。
「沐。」
藏青色大門被推開的時候，清脆的風鈴襯得那聲輕喚格外溫柔。
連初曦消瘦了些，臉龐依舊美麗，金髮因為奔波顯得凌亂，她略帶疲倦的笑容讓顏沐柔的眼眶忽然紅了起來。
「為甚麼來了？」顏沐柔忍住情緒，試著平靜。
夜已深，路燈也是寥寥，難道不知道夜路很危險嗎？難道不知道這麼晚了，該早點休息嗎？難道不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然她會心疼嗎？
「因為妳說想我了，」連初曦將顏沐柔擁入懷，笑的像個孩子，接著在她耳邊輕輕訴說：「而且我也想妳了。」
「傻。」顏沐柔也笑了，她閉上眼睛，甚麼都不管了，只求能一直沉溺在如此溫暖的懷抱。
她此時才明白，這樣的溫柔，或許一輩子都是償還不了的。
【正文完】
創作內容
償還溫柔 26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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