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我所貫徹的正義
略帶血痕的銀劍擦過拳套,白毛只是輕墊一步就飛到了梅比面前,如羽毛般輕盈的身姿在梅比面前擺盪,揮出一道道流暢的攻擊。
每一劍、每一刃,白毛都巧妙的避開了梅比的要害,那種充滿不確定因素的砍擊,就如同玩弄獵物的獅子,正逐漸擴大梅比的壓力。
就在此時,一些穿著白衫類似軍裝的人員從柵門內衝了出來,直接架住梅可往門內拖去。
「你、你們……放…」
被警衛拉住的梅可看著梅比,忽然放聲大喊:「──放開我!」
被劍刃逼緊的梅比回頭一看,那來自妹妹的叫喊聲著實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在那瞬間,場邊的觀眾幾乎全數倒抽了一口氣。
「梅比────!」
銀刃劃斷手臂的悶響,被觀眾的驚嘆聲掩蓋,那戴掛銀白色拳套的左臂在空中旋轉,與身軀分離的部份,也隨之濺出鮮紅色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毛銀劍斬的俐落,在場邊愣住的我,張嘴卻發不出半句話。
因為那傢伙在劃斷梅比手臂的霎那,嘴上還掛著微笑。
──他在享受。
他在享受這份凌虐的樂趣。
「哥哥────!!!」梅可在門內喊出的嘶吼,瞬間打斷了原本停滯的思緒。
「快退開啊──!」黃毛猛然大喊,梅比驟然回神後撤了一大段距離,那分離的臂膀湧出大量血液,在臉色逐漸發白的劣勢下,還少了一隻左臂參予戰鬥。
「放棄吧…」黃毛在我身旁放肆大喊:「放棄吧!你是不可能贏過他的!」
觀眾紛紛回過神來,在黃毛的叫喊下,他們一個個應聲附和,以黃毛為起點逐漸擴散開來,那此起彼落的勸阻聲充斥著觀眾席。
但梅比接下來的行為卻讓我感到意外,他挺起身子,咬著佈滿血漬的牙,讓紫色光輪覆上手臂的斷口,試圖用那銀白色的金屬止血。
在右臂的拳套並沒有因此解除,他深呼吸喘了口氣,就像準備第二回合的擂台選手,他讓重心再次壓低,對白毛露出了一絲輕蔑淺笑。
白毛雙眼睜的偌大,嘴邊的笑容裂到極限。我能明顯感受到他傳達出來的情緒,那是一種興奮,一種看見頑強獵物時止不住的興奮。
舞起銀劍,他赫然展開雙臂,輕輕一個墊步,那左右躍進的速度似乎比剛才更加快速。
梅比高舉右手,那眼神中毫無畏懼,面對白毛的突進,他反而俯身衝向白毛。
兩道身影在光的照耀下交錯,讓原本吵雜的觀眾席也一併靜了下來。
「對不起,父親……」
梅比倒地的聲響打破寂靜,那壯碩的身軀癱軟在地,在紫色光輪消散的同時,原本被止住的左臂也開始滲出一顆顆的血珠。
「梅比!」我壓抑不住情緒大喊,其中一腳才剛跨上欄杆,就被黃毛給拉了下來。
在這個同時,場邊類似醫護小組的人員也紛紛拿著工具上前。
「別激動!」黃毛拉著我,「你如果就這樣下去,會觸犯這比賽的規則!」
「可是────」
我想說些什麼,好反駁黃毛阻止我的行為,但當我轉身看見他時,我原本想說的話卻哽住了。
因為他那掛滿憤恨的神情,簡直跟我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
然而,正當我準備後退的同時,那觀眾的喧嘩聲突然又響了起來。
「呃────那麼,就讓我宣布這場請帖的優、優勝者吧。」
也許是對於梅比最後的執著感到訝異吧,佛伊斯似乎恍神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這場請帖的優勝者是────」
「等等。」
白毛高舉左手,「請帖還沒有結束。」
他讓其中一把銀劍消散成寶藍色粒子,然後緩緩朝著倒下的梅比走去。
「他還沒死。」
這句話一說出,那場邊觀眾的叫喊忽然大了起來,不止他們,包括我跟黃毛,腦中都充斥了疑問。
「不不不…」佛伊斯在廣播室說道:「請帖的規則是────」
「規則?」
白毛笑著前進,那準備上前的醫護人員一看見白毛都紛紛退了下來。
「我記得我說過吧?」
那右手往側邊一揮,逐漸逼近的腳步跟梅比只差了不到幾步的距離。
「在王城,我才是規則。」
「騙子────!」
被警衛拉住的梅可在鐵柵前大喊,「這跟我們當初說好的不一樣!」
「你說過你會幫我替哥哥走出來!你說你會放過他的!」
梅可撕心裂肺的吼聲傳到耳裡,直到這時候,我才終於搞懂那晚意義深遠的回眸一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們的過去、曾經,我都不曾理解,我只知道在他們失去父母之後,梅比的心願成了復仇,而梅可則是希望梅比不要活在復仇的情緒裡。
為了撫平他們七年前發生的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梅比親自迎戰白毛。所以她打算運用各種方法讓梅比能在比賽中遇見白毛。
因此才會拜託梅比的對手──也就是我,在第一戰棄權。
只是我拒絕了,對於這件事情我沒辦法做出任何的妥協。
也因為我的回覆,她只能直接找上白毛,在知道請帖的規則下,只要白毛願意接受請帖,也許梅比就會找到自己,跟自己替換對戰身分。
「竟然做到這個地步嗎……」
場外的喧嘩依舊持續不斷,雖然觀眾們都不清楚這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光是白毛想違反請帖規則的這點,就足以令他們憤怒不已。
「別開玩笑了!」黃毛一股勁的大喊,手中纏上的鵝黃色赫姆正逐漸燃起。
「玩笑?」
白毛靠近倒地的梅比,露出一抹邪笑,接著用手中的銀劍輕劃梅比毫無反應的身軀。
「那……這樣呢?」白毛盯著黃毛,「你說,還像是玩笑嗎?」
一顆顆血珠在劃破的肌膚上浮現,讓原本已經相當吵雜的場面變得更加暴動。
大螢幕上的鏡頭帶的血腥,黃毛情緒激昂的跨上欄杆,他在克制自己,為了不讓自己惹上多餘的麻煩,他正努力的壓抑情緒。
在整個鬪技場裡,儘管這樣暴動的場景如海嘯般猛烈,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去阻止他,又或者是沒有人能夠阻止他。
強與弱的觀念永遠存在,被斷定為弱小的人會被自卑感徹底淹沒,在這種觀念之下,就算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也沒人願意去嘗試。
與其為了一個陌生人而拼上自己的性命,不如跟著其他人在一旁嘶吼。
這樣就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至少我已經盡到我所能及的部分了。
這樣的情況不只在王城,在我的世界也都是這副模樣。
弱者臣服,強者當道。
為了貫徹他人所認為的正義,為了附和自己無謂的同理心,人們變的懦弱,對真正應該去嘗試的事物感到不安。
只要能安然度日就夠了,能繼續活下去就夠了。
沒錯吧?
「沒錯。」
「這樣的想法,其實一點也沒有錯。」
我左胸溢出的熾熱開始焚燒,在我跨上欄杆以前,那早已纏上身軀的炎衣,彷彿猜透了我的動作。
「我不否認王城的定律。」
黃毛似乎察覺到我的意圖,他側身準備攔我,卻被我甩了開來,「但我討厭在一旁什麼都不做的自己。」
跳過欄杆,我利用那雙重赫姆搭配而成的噴發力往下俯衝,短瞬間的爆發力碰撞地面,塵土隨著悶響四散,那白毛正高舉劍刃,準備砍下梅比的另一隻手臂。
「哦?」他回眸的邪笑多了一分不屑。
我後腳一推,那猛然脹起的赫姆就自然將氣體噴發而出,高速移動的連貫動作已經不需要思考,趕在白毛揮下銀劍之前,我早已緊緊抓住了他握劍的手腕。
「不用感到驚訝。」
我盡可能燃起赫姆,把全身的肌肉撐到緊繃。
「我是來教你怎麼遵守規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