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一個東方男孩氣急敗壞地跑到喬亞前方。「諾瑪的詛咒啊！那件是我最寶貴的一件外套之一。」
門後方是個寬大的房間，正前方是個半弧形的長型落地窗，如果沒有這位雖然理著紅色平頭眼神兇惡的東方男孩擋在喬亞面前的話，那視野應該會是非常良好。
三個，不，四個人坐在中央的長桌邊，沃坐在靠近窗戶那一邊，正中央的位置，莎倫娜在他左手邊，其他兩個喬亞沒見過，都是西方人。
蜜蜜抿著嘴唇試圖忍笑，喬亞早就想到這個女孩絕對另有目的。
這個驅光者中唯二的東方人，叫什麼來著，喬亞記得他有聽說過……亞舒？
「有什麼關係？亞舒你的外套多到可以把剩下的水上軌道蓋完。」長桌右邊的西方男人說到，他應該跟莎倫娜的年紀差不多，左眼帶著眼罩只露出一邊藍色的眼睛。
東方男孩回頭瞪著眼罩男──看來喬亞他沒有記錯──最後嘆口氣，「我不想跟你討論。」
「又來了？」
「我不認為可以跟一個拿衣服鋪路的俗子談時尚。」亞舒看了喬亞最後一眼，「那件就送給你，你穿過之後我也不想要回來了。」
眼罩男笑了笑朝氣呼呼的亞舒挑著眉毛，「懂時尚的人真好。」
亞舒走回長桌左邊坐在眼罩男對面，「畢竟有人視野比較狹小，不好分辨美醜。」
眼罩男瞬間無話可說，他皺起眉頭看著亞舒露出勝利的表情。
這時候坐在眼罩男左邊的西方男孩拍著眼罩男的肩膀，「大叔，這次你輸了。」
「羅慕修你閉嘴。」
「你們安靜。」沃起身，伸出手指示喬亞坐下，「喬亞對吧？」
喬亞邊點著頭邊坐下，這時候他看著外面還下著雨的天空，一望無際的大平原，無數倒塌的大樓。而沃感覺比那壯闊的景致還來的更有存在感。
「我跟約桑聯絡過，也聽斯愷說過。」沃沙啞地說著，「我對你很有興趣，但老實說沒有到必須挪動行程提前來跟你面談的地步。」
蜜蜜走到莎倫娜旁邊坐下，此時只剩喬亞一個人，他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壓力還是非常的大。比被三、四個光衛追著的壓力還大。
「所以我們現在來了並不是因為你，而是你擁有的情報。」沃臉上的傷疤絕對有幫他的氣勢加分，「你說你有可以取得無限核心的計畫。」
「對。」喬亞試著讓語氣堅定，他應該擅長這個。
沃盯著喬亞，他有著因為年老而來的淺藍色瞳孔，還有與眾不同吒人的視線。
「好，那我跟你解釋為什麼這裡會有這麼多人，我們在討論事情時會絕對的公開，所以他們必須在場，除了斯愷還在養傷然後約桑等等才會過來之外，這裡便是我們所有成員。」沃停頓，看著喬亞。
才不是這樣。喬亞視線看過所有人，只是為了控制住我。
「你看起來沒有問題，我幫你簡單介紹一下所有人。」沃指著眼罩男，「他叫沙多在他旁邊的是羅慕修。」
喬亞點頭行禮。
接著沃指向他的右手邊，「這位是莎倫娜，然後那邊的東方人叫做亞舒，蜜蜜應該不用多做介紹。」
莎倫娜微笑著舉起手，亞舒則仍是一臉不悅。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約桑的回報似乎證明你對我們無害，但是你還是必須展現你的價值。」沃看了莎倫娜一眼，後者點頭起身，「你的計劃。」
喬亞嚥了一口口水，無限核心保存在中央淨水廠，是萊特爾大陸上守備最嚴密的地方，那裡同時也是光衛的基地，光源主致力保護這顆獨一無二的核心，因為那顆核心可以重複淨化光雨，意味著無窮盡的乾淨水源。
在這個水即是金錢的時代，擁有無限核心等於掌握全世界。
喬亞在這沒有選擇，只能聽從。照理說是這樣，但是喬亞並不會乖乖折服，天生反骨的他即使面對驅光者也想要爭取屬於自己的地位，他不喜歡他與其他人有差距，他受夠了不平等。
他現在可以在這裡會面就代表他有談條件的價值。
「在那之前，我也有我的要求。」喬亞慢慢吐出這一句話。
沃皺起眉頭，看著莎倫娜走到後方，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喬亞說的。直到莎倫娜走過喬亞的身旁到達門邊時沃才看向喬亞。
「無限核心可以說是在這個世界上最難到達的地方，那顆核心代表的不只是乾淨的水源，而是整個萊特爾的中樞。」沃說著，「我們當然希望可以取得那顆核心──」
房間突然暗了下來，原本的窗戶左右兩側伸出鋼板把天然的白光阻隔在外，中間的地板打開，一個圓形的裝置從地板下面緩緩升起。喬亞驚訝地看著裝置，直到它發出刺眼光芒為止。
頭頂懸浮著藍色的螢幕，一段時間之後出現一個空照圖。那是中央淨水廠的空照圖。雖然模糊但還是可以看到象徵性的光源旗幟高高地掛在淨水廠頂端其中一個尖塔上，無數尖塔上都有乾淨的水在流動，數道微小的水柱像是嘲笑眾人一般的落在地面。
仔細看還可以看到正在駐守的光衛小隊，每個小隊都有一個光衛長，一個小隊的戰鬥力就足以跟之前在閃米城淨水廠的抗衡。
「我們想要改變世界，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目的，為此我們竭盡所能的尋找方法可以取得這顆足以改變世界的核心。」沃舉起手上的遙控器，操控著畫面，「我們近年來試過幾次，但是結果非常悽慘。」
一陣心酸湧上喬亞的心頭，握緊了拳頭看著淨水廠的畫面，然後透過螢幕直視著沃的雙眼。我居然到這個地步還這麼自私？喬亞避開視線心裡糾結著。我不就是想要改變世界才希望可以接觸驅光者的嗎？如今我確實有方法可以幫助他們改變世界那我到底在幹什麼？
「可以，告訴我們嗎？」
喬亞低下頭，等再次抬頭時，眼神堅定。是啊，我在堅持什麼？他們跟東方人不一樣，他們是，我的拉什亞克。
「今年的篩選場地有中央淨水廠。」喬亞說出藏在心中半年的祕密。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參加篩選？」沙多率先說。
「不可能，篩選根本不可能選在淨水廠。」亞舒撇了喬亞一眼。「更別說是在中央淨水廠，篩選過程很可能會波及任何生產核心的設備。」
「前光衛身分的反駁莫名地有說服力。」沙多旁邊的羅慕修笑著說。
「我至少也參與了三場篩選，所以我很清楚。」亞舒擺手，「不過不是被篩選的那一方就是了。」
「不，」沃摸著臉上的傷疤，若有所思地說著，「今年也許真的有可能。」
「中央淨水廠中有我認識的人，她給我的情報絕對不會錯的。」喬亞補充，「如果參加篩選就能順利進入中央淨水廠，這是最好到達淨水廠的方法。」
「中央淨水廠居然還有你認識的人？」蜜蜜驚呼，「看來你在東邊混的真不錯。」
「她是中央淨水廠裡面的工人。」喬亞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工人？傻子，別輕易相信別人。」蜜蜜瞇起雙眼，「你應該提出一些更有力的證據，而不是淨水廠的工人這種飄渺的說詞。」
「我──沒辦法證明。」喬亞咬著牙說，「但是她絕對是值得信任的人。」
「亞舒也是值得信任的人，對我來說比那不知來頭的工人值得。」蜜蜜輕笑著躺入椅背中。
「妳閉嘴，妳還欠我一件外套。」亞舒冷冷地說，惹來蜜蜜一陣瞪視。
「但老大也認為有可能。」沙多看著沃，眼神懷疑。
沃停止撫摸傷疤，「喬亞，你的想法很好，但我們確實沒有辦法因為這點小道消息就行動。」
當時已經沒有辦法問更多了，該死。喬亞眼神飄移，腦中快速思考。「如果我有辦法證明，那就會行動？」
「別試著讓我許下承諾。」
「篩選的日期是在十天後，給我時間，我會回去拿些證據。」
「十天從這裡到中央淨水廠再回來？」沙多問，「現在的小孩行動力真足夠。」
「但是錯過這次機會的話，天曉得下次的篩選會不會選在那。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難道不該好好考慮？」
「也許你可以說說看你的計劃，讓我們參考。」沃說。
「十天後，分成兩組小隊，一組參加篩選，另外一組在中央淨水廠附近做逃脫準備。等到第一小隊拿到核心之後就全力逃脫。」
「這聽起來非常不成熟。」沃淡淡地說，「兩個小組的成員、對方戰鬥力、中央淨水廠中實際狀況、周圍地形、篩選過程、我們的現有物資。還有更多細節要納入考量，才能形成一次行動。這些都不是十天之內可以安排好的。」
「沒有其他計畫可以更容易進入中央淨水廠。」
「進入淨水廠之後呢？他們不會讓你輕易抵達核心所在的位置。」
「那當然需要制定一些計畫。」
「別繞圈子了，不會有先行動才計畫這種事情。」
「難道你們真的想要無償取得無限核心？」喬亞有些激動地說，「不會有這種好事吧？在我來到這裡之前，你們根本不會考慮這個可能性，現在有了卻又不敢行動？」
沃沒回答，他皺起眉頭再度摸著臉上的傷疤。
「首領，我覺得這傢伙的提議還不錯。」羅慕修笑著說，「我也不太會計劃什麼東西，但他說的很有道理的感覺，我們也許應該幹票大的了。」
「他亞克的憐憫。」沙多搭上羅慕修的肩膀，「我之前是無所謂，但現在我們的生命不再毫無價值，我們幾乎是整個西方的支柱。」
「沒關係吧？我看其他小隊也愈來愈好了，他們早就可以不需要我們也能自己搶些核心。況且我們最近也很少搶核心，幾乎都把工作丟給新的小隊。」羅慕修回答。然後對著對面的亞舒說：「亞舒兄弟，你認為呢？」
「有架可以打的話，隨便都行。」亞舒擺擺手。
「不過羅慕修說的也沒錯，現在我們在做的事情實在太沒有效率了。」蜜蜜還窩在椅背中，「而且風險也很高，斯愷他差一點就……」
「你們沒有搶核心了？」喬亞很驚訝地問。
「對，搶運水車的工作基本上已經分給其他小組。」沙多解釋，「我們現在在......做愚蠢的事情。」
「愚蠢這個詞居然可以聽到不是用來形容你。」莎倫娜第一次開口。
「我一直都反對這種做法，獵殺光衛長不能改變什麼莎倫。」
「等等，所以你們之前的目標不是核心──」喬亞恍然大悟，他們之所以要潛入淨水廠就是為了取蘭森的人頭。
「我們幾乎已經山窮水盡，幾次奪取無限核心的計畫都失敗之後，就把目標轉為光衛長，光衛長有我們不曉得的祕密。」沙多接著解釋，「也許那些祕密可以幫助我們。」
「那你們更該嘗試我的辦法！整個萊特爾數千名光衛長，先別說找到祕密，在那之前早就滅亡了。」喬亞看著沉思的沃，他一直散發著威嚴的氣場，「再試一次吧？為了改變世界。」
「你這麼積極是為了什麼？」沃反問喬亞。
「拿到無限核心你們不就可以改變世界嗎？這個愚蠢的世界需要改變──」
「是你。你為了什麼？」沃打斷他。
喬亞當然是為了改變現況，他雖然不曉得審判日前的生活，但絕對不會像現在生不如死，拉什亞克已經拋棄了萊特爾，大家都知道。雖然如此，在這個時候人依然自私，喬亞也是。
改變現況只是藉口。喬亞這幾年來真正想要的，真正渴求的──
「我為了殺死光源主。」
沃不發一語的看著他，就在喬亞吐出第二氣息時，沃的手放到桌面上。喬亞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高深莫測，他自認為自己在觀察人這方面還算可以，不過並不是用於沃身上。
「你的目標很宏大，同時也很危險，非常危險。」沃瞇起雙眼，「我相信你已經多次體會過接近死亡的感覺。」
「無時無刻。」喬亞微笑，「在東方唯一的鄰居就是死亡。」
「但是這裡並不是。」
喬亞瞪大眼。
「就像剛剛沙多說的，我們不允許涉險。你的計劃也許在你心中是很好的計劃，可能你之前在東方就是這樣涉險才能活到現在。但那些計劃之所以可以成功，只因為你還沒失敗。你也知道失敗的代價，一生只能失敗一次。」沃不帶任何情緒的淡述著，「我們的代價更大，這個計劃的風險不是死幾個人，而是整個西萊整個西方。」
「這可以改變現狀！」
「確實可以，不論成功與否，都能。」沃起身，身後的鋼板縮回風景再次出現，刺眼白光直射喬亞讓他舉起手想要阻擋，但又不想讓沃離開他的視線。
喬亞要失敗了，他花費許久計劃一切，當他成功說服沃跟他面談時，他還很有自信地以為驅光者會欣賞他的祕密計劃。
「你的計劃如果有更多時間可以準備的話，那就會有成功的可能性。」
「你只是不相信我。」喬亞盯著沃。
沃露出微笑，「那是你說的。」
喬亞以尋求幫助的眼神看向剛才唯一支持他的人，羅慕修。但後者對著他聳聳肩膀沒有半點想要幫助喬亞的意思。
沃走到喬亞身邊，其他人已經往門口方向走動。很顯然沒有繼續討論的意思。
「之後還有機會的少年，你會經過訓練參加一些行動，最後一定有機會可以改變世界，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導致滅亡，我們已經非常弱勢了，更要穩固住基底。」沃輕輕拍著喬亞的肩膀，「你的計劃非常好，這是真心的讚美。但我也有我的責任。」
喬亞才不相信之後會有機會，這十幾年來光源主的權勢只增不減，現在這樣只是苟且偷生，時間會把所有褐髮的西方人全部逮捕，然後丟到該死的工地，去建造淨水廠還有毫無意義的水上列車。
但是他還能如何？他沒有辦法可以說服沃，更可怕的是經過剛剛的討論喬亞居然開始無法說服自己。
沃離開喬亞身邊，往門口走去。喬亞目光渙散的盯著眼前愈來愈覺得單調的風景。一直支撐著他來到這裡的支柱，消失了。
「小心點，約桑。」聲音從後面傳來，喬亞轉頭，看著門口擠著一群驅光者。
說話的是沙多，他扶著約桑的肩膀，東方女孩看起來相當慌張。「妳不用這麼焦急地去參加一場已經結束的會議。」沙多對著她說。
「還沒結束。」約桑笑著，眼神很快捕捉到喬亞的位置，她朝喬亞微笑「現在才正要開始。」
沃沒有動作，他放任約桑走到剛才莎倫娜操作投影機器開關的位置。約桑熟練地再度打開投影器，然後把一樣小東西插入面板中。喬亞仔細看去，發現那是個很精緻光能碟盤。
中央的圓形投影器升起，鋼板同樣快速遮蔽所有光亮，黑暗的房間中央亮起投影。
所有人驚訝地瞪著投影內容，包含沃。
喬亞在最近的距離目瞪口呆，他沒想到約桑剛才說有事居然是為了這個。眼前投影著詳細的篩選細節以及中央淨水廠的所有情報，更多細節含括人力、地形、建築結構。甚至是所有駐守的光衛長的資料。
篩選的資料沒有這麼齊全，但只有一個重點──第二篩選場地，中央淨水廠。
「前幾天喬亞跟我提起他的計劃，但是就算斯愷前輩沒有參加會議，我還是認為他一定沒辦法說服你們。」約桑看著沃說，「所以我就帶來一些你們喜歡的實際。」
「約桑妳從哪邊拿到這些的……」沙多問。
「東方人的一些……權利。」約桑回答。「對吧？亞舒。」
「我哪知道？我他諾瑪的這五年都在西方。」
約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最後決定忽視亞舒。「反正我支持喬亞。從我加入以來每次的行動都沒有意義，而這次是最有希望可以改變東方的機會。」
「妳一直都很支持他。」蜜蜜說。
沃終於把目光從投影上面移開，他轉頭對著所有人，喬亞離他最近，第一次看到沃擺脫臉上的僵硬出現不同的表情，他的眉間透露出一絲擔憂。
「你們先離開，全部人。」沃對著門口說。「然後，約桑妳留下。」
所有人點頭，快速無聲地離開，喬亞也跟在最後，思考著沃把約桑留下的原因，經過約桑時他對上那雙動人的綠眼，喬亞朝她輕輕點頭，對方則回應輕柔的笑容。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房間之後，兩扇門在緊閉之前，喬亞看了沃最後一眼，他雖然臉上已經恢復平靜，但擔憂猶存。
「我看過他那種表情。」沙多的聲音嚇到了喬亞，「別這麼緊張小子，這代表未來會有一場激烈的戰鬥。」
喬亞對著獨眼的沙多點點頭。
「趁著不多的時間，應該還可以帶你參觀一下基地。」
「不多的時間？」
「我想過不久我們就要出發了。」沙多說，「往東方。」
創作內容
光之城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