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墮天樂園系列,未覺醒響也。
作為主宰(二)
散會以後,眾人魚貫走出會議室,蒼星則留下作善後的清潔整理工作。
原來是跟在大家後頭離開,但是思前想後,仁還是轉身走回會議室,在敞開的門板上屈起指節輕敲聲響:「蒼星,有時間嗎?」
收拾到一半的蒼星抬起頭:「啊、仁哥,沒有問題,有什麼事嗎?」
「關於公演,有點在意的事想和你談談。」
仁的神色比之平日要嚴肅幾分,看著這樣的仁,蒼星心裡也有個譜:「……或許我們在意的是同一件事,這樣吧,我也快收拾好了,一起吃個飯吧?」
「嗯,我也來幫忙吧。」
兩人將會議室打掃完畢後,一同到公司附近的餐廳同餐,正值午餐時間,店內座位已滿了八成,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他們坐在角落相對僻靜的位置,對於有事要商量的兩人而言算是幫上大忙了。
點了兩套商業午餐,帶著禮貌性的微笑目送服務生離開,仁一改神態、致使這張兩人桌的氣氛與周遭的輕鬆歡愉有些格格不入,談不上是顧慮,但是卻莫名難以啟齒:「關於公演的日期……最後一日……沒有問題嗎?」
眼一沉,蒼星輕酌一口服務生送上的熱茶,隨後雙掌圈抱著杯身開口:「剛才散會的時候,我逮住他確認過了……一散會就急著離開,簡直就像是要逃避我們追問似的,所以他說了一句話我就鬆手了。」
「說了什麼?」
「『不是那天就不可以』……還是笑著說呢,絕對是在逞強吧,說實話,自從圓香進入公司以後這一年來,我以為他已經完全走出來了,但是今天的反應看上去不是這麼一回事。」
望著茶面一聲輕歎,蒼星一想起響也方才的那個笑容,心頭又更為沉重。
同樣身為演員,笑容是出自真心或是演技做出來的,怎麼可能無法判斷呢?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響也的心情……」
指尖規律地輕敲桌面,織成平板而枯燥的節拍,似是藉此整理自己的思緒,仁繼續說:「選在真老師夫婦的忌日作為『The AUDITION』的千秋樂公演,對響也而言是對他們的道別方式吧,去年的『The AUDITION』公演是為了Tomy賞而努力,應該說……當時是小圓進入劇團以後,承繼了真老師的意念,致使夢色劇團如獲新生的證明,但這意味著就像孩子的成長一樣,一年過去了,響也想透過這回的公演向他們夫婦證明自己過得很好、也不曾忘記夢色劇團的初衷,以後也會繼續保持甚至更加精進……這次公演的意義對響也而言,與去年大不相同。」
「就像伊織所說的,想向父母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是嗎?」
「我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是作為主宰,而不是作為『朝日奈響也』。」
仁的一番話讓氣氛更為凝重,蒼星找不到任何話反駁,畢竟這些年,他也是親眼所見響也這一路是如何逞強過來的。
「先觀察幾日吧……今天可能太唐突,過兩天我去他家探探他的情況。」
「嗯,拜託你了,有什麼情況就告訴我一聲吧。」
「好。」
服務生為兩人送上了商業午餐,令人大快朵頤的撲鼻香氣勾不起兩人一丁半點的食慾,但是誰也沒有說出口,仁只是保持有些疲倦的微笑道:「快趁熱吃吧,開動了。」
此後,兩人再無任何交談,僅是低著頭緩慢地將食之無味的餐點往嘴裡送,就像例行公事。
他們的思緒雖然百轉千迴,卻想著同一件事……
──希望,別再看見當年的那個響也……
鑰匙插入門孔、向右一旋,喀噠一聲開了鎖,手上提了只塑膠袋,裝著的是一盒超商壽司一盒與布丁。
推開門扉,他低下頭脫鞋:「我回來了……啊。」
習慣性地說出這句話,他的動作戛然而止、停頓了片刻,緩緩抬起頭,屋裡是彷若一望無際的黑暗,保持沉默,這片黑暗也朝著他步步近逼似的,就在感覺到自己即將被吞噬之際,他伸手摸向牆上的開關、開啟了玄關的燈。
這一亮晃讓他覺得有些炫目而瞇起眼,方才就要被吞噬的景象如同幻覺瞬間消逝。
……都快三年了,也已經許久不曾如此了,怎麼今天就忘了呢?
忘了現在這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住著的這件事。
一個人。
左手提著塑膠袋、右臂抱著幾本從公司帶回來的演劇雜誌,一步步走向客廳。
僅僅幾步路,卻覺得莫名遙遠。
遠得讓他胡想亂想。
──果然,今天特別不想回家呢。
所以,他才會一個人待在公司裡,直至日暮西沉、不得不回家的時候才離開。
在公司裡瘋狂地翻閱資料、查看過去的公演記錄、思考下次公演還能改善精進的地方。
數個小時過去,卻仍一片空白。
因為認為自己作為主宰,竟還浪費了這幾個小時的無用功,所以他才從公司抱了幾本家裡沒有擺放的演劇雜誌,希望能從中找尋一些靈感或想法。
打開客廳的電燈,他脫下外套、將壽司與布丁從袋中取出,坐了下來,將雜誌擱在右手邊一面翻閱、左手取了壽司往嘴裡送。
……一點食慾都沒有。
但是,必須得吃,才有力氣繼續工作。
進食,對現在的他而言就是例行公事。
翻閱著,但是卻像走馬看花,讀著字裡行間,卻沒有確實將內容消化吸收。
不知不覺,他的左手摸不到東西、轉頭一看才察覺壽司盒空了,拿起空了的壽司盒站起身走向垃圾桶低頭一扔,再抬頭時,映入眼簾的是被他丟得有些凌亂的客廳。
幾件沒收好的外套、疊成兩座小山的舞臺劇光碟、散亂在桌面與沙發上的幾本雜誌、前幾天吃完忘了收拾的餅乾盒,不擅長收拾的他,對這樣的景象習以為常。
──『響也,自己的房間好好打掃乾淨啊!』
倏地,一道莫名懷念的嗓音由腦海浮現,他瞠圓雙瞳、右掌立刻摀著嘴直奔洗手間。
立刻蹲了下來、抱著馬桶,方才吃進的壽司全嘔了出來。
將胃裡的食物嘔得半點不剩,有些急促的呼吸也總算平穩下來,略顯狼狽地起身、按下沖水按鈕,打開水龍頭漱去殘留在口中的噁心感,再順勢洗了把臉。
抬起頭望著鏡面,他又一次詢問了眼前這面無表情的自己。
──你是誰?
無法回答。
因為眼前的人沒有笑容,所以這個人並不是夢色劇團的主宰。
得不到答案,他關上了洗手間的燈,踩著虛浮的腳步走回客廳,拿起了擱在桌上的布丁,盯著它猶豫許久……
扔進垃圾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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