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與陳巧盈對話的一週間，手環會放在當下沒課或時間比較鬆的使者身上。就算大家剛好都在學校，從小學到大學的課間休息時間也都是重疊的，因此在其間進行對話並沒有什麼大問題。時間較為完整的課後及晚上，都是全員到齊，由廖苡禮與陸子真主講。
這天午後，當陸子真下課回到家，正好撞見尹若清在客廳結束一次對話的畫面。
「不錯的 ending pose 呢，阿清。」看著尹若清擺出不合性格的俏皮姿勢，陸子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可惜沒有早點回來看完整場。」
「還是沒辦法很傳神。口氣真的很難學。」下午有課的尹若清遞出手環與錄音筆，「你自己等一下聽錄音檔感受一下。」
與小女孩的對話其實還是有錄音做紀錄的。大家反覆聆聽，不只商議談話對策，也希望可以從中找出一點能讓案情進展的線索。
「那剛剛怎麼樣？」
「還是差不多……這孩子，看似破綻很多，但真正想下手才發現她沒什麼死角。」
「我知道了，等一下仔細聽。你先去上課吧。」
「好，晚上見。」
揮別尹若清後，陸子真坐上沙發，把剛剛的對談聽過一次。
還真的跟之前都差不多……小女孩在學校與同學相處的情況他們已經略知一二，雖然從旁觀的五名使者眼裡，都覺得陳巧盈有點被欺負了，也試圖在談話中暗示過，但她到最後總會把錯歸結在自己身上，並結束每一場對談。
這孩子自責得有點過度。為什麼會想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呢？
到了晚上全員聚集的時候，陸子真問了大家這個問題，廖苡禮聽了之後，發表了她的看法。
「或許，這是一種防衛吧！先把錯怪在自己身上，這樣別人的罵聲也就不會永無止境了。」
「弔詭的是，我們從來沒有罵過她，她卻每次都自己這麼做了……」趙含依若有所思，「是不知不覺成為習慣了嗎？」
「也許是。但也許只是她還沒完全信任我們吧。」廖苡禮的語氣有點感慨，「這種心情我很了解呢！我在認識你們之前，也是這個樣子。」
「的確，這孩子現在的舉動跟妳以前很像。」憶起往事，陸子真一臉心疼的摸了摸廖苡禮的頭，「不過，如果都只能靠她主動的話真的比較難讓他卸下心防。想當年我們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想辦法接近妳呢……」
話題討論到一半，手環再度亮起，五名使者齊聚著完成對話，又是一次與之前大同小異的結果。
「陷入膠著了……再這樣下去不行啊。」這下連計劃主導人陸子真都陷入苦惱。
「我覺得，她一定還有事情沒跟我們說。現在只聽她講自己的事，對她所處的環境了解太少。」趙含依露出無奈的笑，「也許對談博取信任的方式繼續，但還是得靠小安去了解一下班上吧？」
郭亞安點頭表示同意，陸子真嘆了口氣小結道，「我今晚想想，如果沒有突破點，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散會後，陸子真把手環帶回房，睡前躺在床上一邊審視一邊把玩。
「讓乖孩子變壞啊……」他反覆叨念著老大的提示，雖然當時立刻嗆了他，但會特別提出來，可能是話中真的有他們沒發現的特別之處……？
乖孩子嗎？陳巧盈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乖孩子呢。從幾次談話中可以知道她很用功，也熱心擔任班級幹部，表面上又跟大家處得不錯，不會給人造成什麼困擾，甚至還是老師的好幫手。說實在，就是乖寶寶模範生的典型，任何大人都會覺得省心的好孩子。
或許，以這小孩而言，改變她現在任何一個地方，就可以稱作「變壞」了吧？但究竟從哪裡……
想著想著，陸子真有點散神的看著手環良久。
上頭繽紛的寶石按鈕真的很漂亮呢……但至今他們只用到綠色的自由鈕，其他到底是什麼功能？
可能是因精神渙散一時沒想太多，陸子真隨手按下離自由鈕最遠的一顆紅寶石按鈕。
然後……他就不知道然後了——
●
隔天早上九點，早八的趙含依與中學生廖苡禮已經先行出門。當十點有課的尹若清跟郭亞安準備出門，才發現異狀。
「陸子真呢？他不是也早十？」已經在玄關穿鞋的尹若清狐疑的往屋內探頭，「難得睡過頭了嗎？」
郭亞安聳聳肩，以眼神示意她去看看後，轉身走回屋內。
「麻煩了，我在這兒等。」
郭亞安筆直走到陸子真緊閉的房門前，用力敲了幾下。
沒反應……？她直接進門，看床上似乎還有人，便直接掀開陸子真的被褥。
簡單粗暴的叫人方式，一般來說陸子真這回早醒了，但還是看他沉靜的躺臥在床上……等等，聽不見呼吸聲？胸口也沒在起伏？
郭亞安慌了，連忙探下身檢視，發現陸子真確實沒了呼吸心跳。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沉重而快速奔走的腳步聲讓門前的尹若清怔忡一霎，隨即郭亞安抱著陸子真狂奔而來的畫面映入眼簾。
郭亞安的臉上還掛著淚珠，一副嚇壞了腦袋斷線的表情。
「亞安……？！陸子真怎麼了？」
無論是她突然蠻力爆發將陸子真徒手抱過來、還是她淚眼婆娑的表情，都讓尹若清震驚不已。郭亞安平時很少表現情緒，更別說是哭泣。
「出……出事了……」
「把他放上沙發，我看看。」
尹若清趕緊進屋，陸子真的樣子看起來確實不太對。起先，他探知對方的呼吸心跳後也嚇愣了許久，等腦子稍微冷靜後，他先是仔細感受陸子真的體溫，並活動一下他的肢體。
「放心。應該不是……一般那種狀況……」見郭亞安不斷掉淚卻遲遲沒有開口，尹若清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他自己看著陸子真這樣，也沒辦法把任何跟死亡有關的字眼說出口。
「先別哭了。盡量冷靜下來聽我說。」尹若清掏出手帕給對方拭淚，並輕輕拍撫郭亞安道，「他目前整個人還是溫暖的，膚色依然紅潤，肢體也相當柔軟。一般他早十的時候八點半就會起來，今天他這樣怕是已經過了幾個鐘頭。」
「如果是……已經那個了，不可能還是這個模樣。」尹若清露出複雜的苦笑，「我向妳保證。那樣的……狀態，只要看過一次，就絕對不可能忘記。」
陸子真現在的樣子跟尹若清某段痛心疾首的人生經驗隱隱重疊，他雖然心中難受得不行，但看郭亞安驚慌的模樣，他便覺得作為過來人的自己必須堅強起來。
「我想，這可能不是『人類的事』……總之，我們先把他帶回房間。今天我不去上課了，先待在家裡照顧他，順便找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也……！」
「好。我們都留下。但先暫時別把另外兩個特別叫回來吧，免得他們過度受驚了。感覺陸子真暫時沒有大礙，但我們一定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嗯……」
尹若清抱起陸子真癱軟的身軀往房間走去，郭亞安則緊跟在他身側，止住了淚水，但面色依然凝重。
(待續)
創作內容
《惡魔告解室》罪名三十七：就叫你不要碰了
原創小說_惡魔告解室 (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