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Paradise
「哥？」
「這是甚麼意思？」
《13》
「姊，沒甚麼意思！」恩信被紹媛目不轉睛的眼神弄得相當不自然，勉強微笑道：「可能他的朋友裡也有跟姊同名同姓的人吧？」說完，恩信又轉頭望向羅恩妃，請求支援的意圖相當明顯。
「呃……」羅恩妃剛想說些甚麼，卻被一陣手機震動聲給吸引過去，他抬頭看了看兩人，又看了下手機，螢幕的來電顯示上寫著徐慶兩個字。
羅恩妃瞬間對徐慶相當不滿，甚麼時候不傳訊息、不打電話，為甚麼一定要在關鍵時刻做這種事呢？而且說實在的，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多了，難道大家都不用睡覺嗎？儘管羅恩妃在心中快速且猛烈地抱怨，卻仍在偷瞄了兩人一眼後，迅速接起了電話。
「喂？嗯，剛剛你說的李紹媛是國小同學吧？難怪我忘記了，哈哈哈！」羅恩妃絲毫沒去聽電話那頭的徐慶在說些甚麼，只是自顧自得編著那相當簡陋的謊言，他邊講邊看向紹媛，在心裡祈求著自己能蒙混過去。
「你在說甚麼鬼話？」
「嗯，好！我們明天再聊，掰掰！」
「我們只剩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過後可能就有大事發生了！」一陣喊叫聲從電話中傳出，宿舍內的客廳相當安靜，而徐慶的聲音也毫無遺漏地傳進了恩信與紹媛的耳根子裡。
羅恩妃似乎從徐慶的話中聽見了甚麼危機，剛想掛掉電話的他又重新將手機貼近自己的耳朵，問道：「你剛剛說甚麼？」
「上面下了命令，最快七天之內要完成所有調動！所以我才說李紹媛的事情要早點解決！之後才能趕在事情發生前找到通道！你還有空在那邊跟我開玩笑……」羅恩妃的手緩緩垂下，任憑徐慶在電話那頭繼續歇斯底里。
恩信蹙眉看著羅恩妃，而紹媛的臉色也變得凝重。
「恩信。」紹媛睡意早已消失殆盡，內心充斥著疑惑，緩步向前，「今天，我希望在妳把我當姊姊的份上，告訴我。」
「紹媛姊。」恩信心裡慌張的很，雖然她知道總有一天會遇到這個狀況，但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準備好了。至少，現在她並沒有準備好。
「剛剛那是甚麼意思？」紹媛一步步接近，「還有妳的一切，這半年來變得相當奇怪的妳，為甚麼？甚麼事？都該跟我說了，如果妳認同我這個姊姊的話。」
「紹媛。」看著紹媛臉上變化的表情，羅恩妃的心裡竟然升起一股酸意。
「哥，我知道你跟恩信之間有甚麼事情瞞著我，其實我不在意，唯一讓我在意的是這些事情會不會讓恩信受傷。」紹媛停下腳步，眼神掃過恩信後停在了羅恩妃身上，「哥，這樣的程度，我應該可以知道吧？」
「還是哥可以保證，恩信絕對不會受到傷害，無論身心？」
羅恩妃望著紹媛，腦海裡像是在抉擇甚麼，他又看向了恩信，卻發現恩信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就沒轉過身來了。她的雙手無力垂下，卻又握著拳頭，但羅恩妃知道這絕不是生氣的表現，也許是慌張、焦慮，又也許是她的內心正在選擇，選擇是否要對這一切妥協。
「唉。」羅恩妃嘆了口氣，儘管面對這種傷情的事情，讓內心軟弱的羅恩妃如千刀萬剮般難受，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於是他對著恩信的背影說道：「恩信，我希望妳能好好跟紹媛談談，妳一定也知道現在是甚麼狀況吧？」
說完，羅恩妃又看向紹媛，四目交接下，他發現紹媛那充滿感謝的神情裡似乎還夾雜著另一種情緒，但他看不出來是甚麼。面對這無奈的氣氛，羅恩妃僅僅只是點了個頭，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將剩下的時間與空間，留給需要使用的兩人。
「喂，你有在聽嗎？為甚麼不講話？喂？」
羅恩妃關上房門後，整個身體就靠了上去，隨後將手機拿起，低沉的應道：「恩信她……會跟紹媛說的。」
※
房間內仍被鵝黃色的燈光呵護著，羅恩妃靠坐在門前，心裡對門外的兩人感到十分擔憂，但他卻不想去聽她們之間的對話，這或許是一種尊重，但他知道這對自己來說，只是一段不想聽見的告白罷了。
這種為了未來的離別而提早告白的過程，只會是一種疼痛。
不知道靠著門坐了多久，羅恩妃竟然感受不到一點睡意，也許是需要煩惱的事情太多，反而讓自己忘了休息。他看著手機，發現時間又偷偷往前走了一個小時，只要再三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如果沒有這些事情，自己也許是個最爛的適應員吧？
羅恩妃仰頭思考，自己除了剛開始有積極排行程，後面開始卻都有種隨便的感覺，雖然主要都是因為徐慶跟恩信的緣故，但對這些事毫不知情的紹媛竟然沒有任何怨言，也讓羅恩妃感到非常奇怪。
雖說紹媛的個性本來就過於溫和、樂觀，又愛照顧人，但對這種程度的包容是不是有點過頭了？羅恩妃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也只能得出兩個比較有可能的答案──不是紹媛隱隱約約知道這些事情，就是紹媛看恩信沒有對行程不滿，於是就順著恩信。然而，相較於前者，後者可能性顯得更大。
「真是一對麻煩的姊妹。」不知不覺想起紹媛對恩信那不尋常的溺愛，令羅恩妃又回到了現實。
為了離別而相互溝通的現實。
羅恩妃心裡有些掙扎，他想親自去說出有關這一切事情的原委，但又怕恩信跟紹媛之間失去了理解。想到這，羅恩妃突然悶吼了一聲，煩躁的雙手快速撥弄著頭髮，終於到了心軟的最高臨界點。
「麻煩！」一陣簡潔有力的抱怨後，羅恩妃快速起身，卻因為坐了太久而有些不適應，但這點雞毛蒜皮的生理反應並阻擋不了善心大發的羅恩妃。他將房門打開，原本想先偷偷窺視，卻在門開啟的那一刻改變想法，直接走了出去。
「嗯？」
然而，印入眼簾的並不是甚麼混亂的局面，也沒有甚麼不好的氣場，反倒是瀰漫著溫馨和信任的氣氛。羅恩妃雙眉挑起，眼睛睜的老大，對於眼前的場景有些疑惑，但隨即跟著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見沙發上的兩人相互擁抱著，不過實際上是紹媛單方面將恩信完全擁入懷中，羅恩妃看不見恩信的臉，卻隱約聽得到一些啜泣聲。本來就高恩信一截的紹媛，儘管在沙發上仍是如此，就是這樣的場景，讓羅恩妃看見一種媽媽在安慰女兒的景象。
看到這一幕的羅恩妃，心中瞬間放下了一塊大石，表情也變得舒暢許多。
紹媛的雙手在恩信的背上反覆搓揉，口中念念有詞的安撫道：「恩信啊，妳永遠是我的妹妹，我又怎麼會不相信妳呢？」說完，紹媛發現了站在門口的羅恩妃，便感激地給予了一抹甜美微笑。
羅恩妃沒有說話，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但不知道為甚麼，羅恩妃竟然感覺自己的心中有股甜意正肆意瀰漫著，彷彿是甚麼很真實的東西，正試著從心臟擴散到全身。
羅恩妃躺在床上，無意識的撫摸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在確認那股甜意是否消失，但經過了反覆確認，他似乎明白了甚麼，隨後便翻身準備入睡。
「晚安，久違的快樂。」語畢，一抹微笑出現在羅恩妃的臉上。
※
二零一七年，三月。
天氣仍然寒冷，但相較於前些日子，今日中午的艷陽，可是吸引了大批的人潮聚集在街上，觀光、享樂，絲毫沒把還要上班的人放在眼裡。
宿舍內，幾道強而有力的金黃色光芒從窗戶穿了進來，其中一道便打在羅恩妃的身上，雖然後者並沒有感到有甚麼不適，但他的確覺得自己的背熱熱的。
羅恩妃含著濃烈的睡意，勉強睜開雙眼。
「啊！」第一眼看見窗外的陽光時，羅恩妃就急忙跳了起來，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後，他便衝向浴廁，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著。
沒幾分鐘，羅恩妃就準備完成，隨後趕緊跑上樓，準備叫醒依然沒有起床的紹媛和恩信。但才剛剛敲了兩下門，他就傻愣在原地，咕噥道：「我好像沒排今天的行程啊？」
正當羅恩妃想偷偷離開門口，放房間內兩人繼續休息時，門卻突然打開，只見恩信早已洗漱好，甚至衣服也換好了，而紹媛則是在屋子內幫整理著兩個人的棉被，看上去相當賢淑。
「欸？」羅恩妃看見恩信，疑惑問道：「都起床了？」語畢，羅恩妃瞧見恩信的眼神，發現她今日的神情異常開朗，兩眼所散發出的光芒更是刺眼，完全可以用炯炯有神來形容。此時的恩信，彷彿完全變成了一個陽光少女。
恩信站在門口與羅恩妃對視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今天要開始找雜貨店了吧？」
「呃……」羅恩妃似乎是太關心兩姊妹之間的關係，反而忘記了昨晚才跟恩信討論好的目標。原本第一個目標是讓紹媛知道實情，第二個才是找雜貨店，但由於第一步進展的實在太快，快到讓羅恩妃有種不扎實的感覺。
「姊，快點！」恩信對房間內叫道，轉眼又盯著羅恩妃好一會兒，才走過了他的身旁，輕聲說道：「不是說沒剩幾天了嗎？走吧。」語畢，恩信獨自走下樓梯，羅恩妃跟紹媛則先後跟上，沒多久，三人就出了宿舍。
三人在路上找了家餐廳坐下，用過午餐後，便又起身離去。過程中，羅恩妃默默觀察著恩信和紹媛，讓他驚訝的是，兩人的感情真的非常深厚，儘管有著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她們身上，但她們似乎沒花費多少時間，就決定攜手解決這一切。
這不是一般的情感就能辦到的。
羨慕。羅恩妃對兩人之間的情感非常羨慕，同時也相當欣慰。
「呦！」
「呦甚麼……」路旁突然出現的徐慶讓羅恩妃有點無奈，雖然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但他仍然不適應徐慶那飄忽不定的性格，「怎麼你好像都沒客戶一樣？」
「我又不像你實力那麼差，客戶被我服務的很好，所以我的時間也很多。」
「嗯，我贊同。」恩信對徐慶依然沒有甚麼表情浮動，卻丟出了這麼一句冷血的對白。
身旁的紹媛聽見後，拉了幾下恩信的衣服，露出擔憂的表情說道：「妳幹麻這樣說哥？」語畢，紹媛還不忘做了一個抱歉的動作給了羅恩妃，而這樣的舉動看上去反而有著跟身高相當不符的俏皮感。
「解決了？」徐慶看著兩姊妹的交流，向羅恩妃問道。
羅恩妃簡單的點頭回應，隨後說道：「我們今天會去北區，打算一區區來找，至少這樣會比較有系統。」
「我送你們。」
「不用了，我跟姊還有羅恩妃會自己去。」
雖說徐慶對恩信的反應沒有很意外，但還是有些不理解地問道：「時間上來得及嗎？現在好像不是講究自尊的時候。」徐慶說出來的話沒有多好聽，不過也算是中肯，至少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算是廢話。
最後，在羅恩妃跟紹媛的勸導下，恩信只得壓下那討厭徐慶的情緒，一同搭上了徐慶的休旅車。
休旅車上，除了羅恩妃在幫紹媛介紹徐慶以外，偶爾還會討論一些紹媛尚不知曉的一些事情，例如自己的封閉記憶、徐慶的輪迴論，以及未來那相當不明確的災難。
「是說……」副駕駛座的羅恩妃轉頭要說些甚麼，卻發現恩信已經靠在紹媛的肩上睡了過去。紹媛心滿意足地看著恩信，隨後眼睛笑成一個月彎，又幸福地看向羅恩妃，後者回以微笑，便懷著放鬆的心情轉了回去。
「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甚麼？」羅恩妃回應著徐慶。
羅恩妃無意間發現今天的路況有些奇怪，主要道路上車輛比以往多了很多，而這段時間所行經的停車場，車輛卻明顯減少很多。這不是一個平常的現象，因為是上班日，主要道路這時間不可能會塞車，停車場也不可能幾乎沒有車。
「關於雜貨店，你除了記得遇到黃恩信的過程以外，只要再想起演習的地方就好，哪怕只是大概，都能找個輕鬆一點。」徐慶繼續說道，方向盤往右打，休旅車順勢右轉，正式進入了商業圈的北區。
「如果我能想起來的話，但那段記憶真得很模糊，只有片段而已……怎麼了？」羅恩妃說到一半，看向徐慶問道。
休旅車原先只是緩慢駛著，不料，卻突然出現了數十名警察，他們快速的聚集在一起，其中幾名警察走到了路中央，將羅恩妃一行人給攔了下來，隨後一名員警上前敲了敲窗戶，喊道：「不好意思，前方觀光景點從今天開始進行管制，車輛不得進入這個區域。」
徐慶將窗戶搖下，開始向員警詢問一些狀況。
羅恩妃疑惑的看著前方，數十名員警拉起了拒馬，似乎為了擋住甚麼，拒馬的後方，直直過去就是商業圈北區的主要景點。而休旅車被迫停靠的位置離景點有段距離，用走的大概要花上二十分鐘。
「說甚麼了？」羅恩妃對紹媛和恩信稍作關心後，便問著徐慶，「是跟你昨天給我們看的機密有關嗎？」
「沒有明講，但八成脫不了關係。」
語畢，四個人沿著直筆的道路走去，因為車輛管制的關係，這條路看上去寬敞了許多，周邊林立了相當多的餐廳，然而卻有那麼一小段路程裡，有那麼幾棟樓看上去相當違和的建築佇立著，騎樓裡還塞滿了許多人，彷彿是被管制在裡面一樣。
突然，吵雜的引擎聲不絕於耳，轟隆轟隆的聲響讓所有人都相當疑惑。包含羅恩妃在內的四個人被周圍的警察引導到餐廳門口，而四個人同時看見了三輛裝甲車從巷子內急駛而出。
不一會兒，裝甲車就停在偌大的道路中央，動也不動，引擎聲也隨著熄火而消失殆盡。
「徐慶哥，這是演習嗎？」紹媛不解的問道，身旁的恩信皺了下眉頭，似乎很不喜歡紹媛對徐慶的稱呼加上哥這個字。
「嗯，沒有驅離人群，應該是普通演習。」徐慶應道，餘光卻瞥見羅恩妃的神情。
「喂！」
「哥！你怎麼了？」
「羅恩妃！你又昏了？」
羅恩妃斜靠在餐廳門口的牆上，一陣無力感從心臟鑽出，蔓延至全身，瞬間如同洩了氣的氣球般，軟弱的滑坐在地。他抬頭看著徐慶，又看向紹媛，最後看向恩信。
這是黃恩信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表現出關心呢。羅恩妃想著，卻做不出符合心情的表情，他忍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我……」
「好像記得這裡。」
這幾天好像特別的累人呢？
創作內容
Deterioration系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