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暈眩中抬起頭。
發現自己的身子趴在沙灘上，臉上沾滿了沙，腳上還感覺到海水的拍打。一側頭，發現夜羽也倒在一旁，正揉著眼抬起頭。
上一刻，我似乎還握著夜羽的手，聽她唸著各種奇怪咒語，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等意識恢復過來，我們已經倒在這座沙灘上。
「啊，這裡是……我們到過的地方！」夜羽首先發現了。這裡是我們在異世界來到過的沙灘，我們出航並遭遇那隻大鳥前，就是從這處沙灘出發的。
也就是說，我們成功回到異世界了？再低頭看看……我身上穿著的是被東條姐射殺前穿著的潛水衣，身體倒是毫髮無傷。夜羽的情況也差不多，只是不知何時原本背上的白翼，變成了一對黑色翅膀。我們兩人的手環，也依然完好地戴在左腕上。
身體完好，裝備還在，幾乎是完美的重生。問題就在，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橫亙在我們眼前的大海，和上次遇到時一樣蒼茫寂寥，一眼望不見邊際。我再度想起東條姐說的話……如果我們在這個世界的戰鬥，都是在毀滅原來的世界的話，我們幾乎失去了所有可能的作為。
「我們……應該先想辦法找到東條姐吧？」我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所以我們應該重新橫渡這片大海嗎？可是這海這麼廣大，很容易迷路吧……」夜羽擔憂地說道。
正當我陷入思考，突然海上「轟隆」一聲。我和夜羽同時驚訝地轉頭，只見大海一道聳立至天際水龍捲在我們面前升起。這道景象我們都再熟悉不過了，我和夜羽不禁退後了好幾步，朝著水龍捲的方向戒備。
水波退去，銀灰羽翼的巨鳥，再度拍著翅膀籠罩在我們眼前。
「怎、怎麼可能！」我忍不住喊道。我很清楚，我親手用鋁棒消滅了這隻巨鳥的，那是千辛萬苦的戰果……難道那些戰果完全白費了？為何牠竟能再度出現？
……雖說如此，我和夜羽都能復活了，巨鳥也能復活好像只是剛剛好，公平而已。但無論如何，眼前的景象已讓我不禁氣洩了一半。
「只好再戰了嗎！」夜羽卻表現的比我勇敢，轉眼間已經拔出了劍。多虧夜羽的喊聲，我清醒了過來。
「等等！」我趕緊伸手阻止夜羽「東條姐說過，他們其實是世界守護者，我們和牠戰鬥其實是在破壞世界！」
「那怎麼辦！牠已經朝我們飛來了！」夜羽緊握著劍喊道。
「我、我不知道啊！」從被東條姐狠很地打擊之後，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走一步。試著溝通？很久很久以前，對抗第一個場景的蒙面女我就試過好多次了，完全沒有效果。
正當我和夜羽不知所措，巨鳥已經挾著風暴降落在沙灘上，差點沒把我和夜羽吹走。
我拚命站穩了身子，仔細一看。呃、這巨鳥竟然是背對著我們降落在沙灘上，而且就這樣立在我們眼前，距離我們僅有七、八步的距離。牠的身軀如此巨大，近在眼前的壓迫感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可是，降落之後，除了對空鳴叫，巨鳥沒有再有任何動作。
我和夜羽僵立了好一會，巨鳥依然佇立在原地。還回頭望了我們一眼，拍了拍翅膀。
實在是和第一次相遇，二話不說向我們殺過來的反應相差太遠，搞得我和夜羽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雖然說不用打起來已經是萬幸，但僵在這裡也實在不是辦法……
巨鳥又再度回頭望像我們，又拍了拍翅膀。
「啊！」夜羽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喊了一聲「牠該不會是想要我們坐到牠的背上吧！」
哇！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才怪！夜羽到底是多有想像力啊？那巨鳥怎麼可能會想讓我們坐到牠背上？
然而，巨鳥似乎聽了又回頭來望著夜羽，再度拍了拍翅膀，這次還附帶鳴叫了一聲。
「你看，沒錯吧？」夜羽說道，並且開始走向巨鳥。
「欸，夜羽等等我！」雖然實在很危險，我趕緊牽住夜羽的手跟了上去。
夜羽牽著我的手，我們兩人緩緩走到巨鳥背後。巨鳥看著我們，把身子放低，晃了晃腦袋，似乎在催促我們樣子。
直到此刻……我才開始相信巨鳥真的要我們騎到牠背上。
夜羽在前，我緊跟著，我們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巨鳥的背上。
我其實還搞不清楚自己在幹嘛，可是一瞬間，暴風呼嘯。
「哇！」我和夜羽同時驚呼，巨鳥起飛，我們就這樣乘著牠飛上了天空。幸虧我們兩人都有飛行的經驗，才沒被這突如其來的起飛摔到海裡。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摟著夜羽的腰，迎著風大喊。
「大概這隻鳥也墮天了吧！」夜羽在前喊著。內容聽不太懂。
巨鳥海面上急速飛行著，速度快但很平穩，一開始的驚慌過去之後，倒是乘坐得挺舒服的。
很快地，我們又再度看見那座孤伶伶的島礁，我就是在那島上和東條姐離別的。在不同世界穿梭，遇上這麼多意外，我的時間感已然有些混亂。東條姐朝著我開槍那一幕，感覺剛剛才發生，又似乎已經是好久以前事情。
不意外地，巨鳥降落在了島礁上。我和夜羽乖乖跳下了鳥背。巨鳥揮了揮翅膀，示意我們往前走……這座島頂多我們初中操場大，往前走能有什麼呢？不過人家載我們載得這麼辛苦，不聽話往前走也說不過去，我和夜羽就這樣走到了島礁另一端的岸邊。
彷彿迎接我們一般，眼前的海水突然呼嘯著往兩邊分開，原本潛藏在海中的一道直直向下延伸的石階顯露了出來。
我記得好像小時候聽過摩西渡海的故事，沒想到類似的情景真的出現在眼前。海水聳立在石階兩側，變成兩道高聳的水牆，而夾在中間的石階似乎深不見底。
「我們……應該走下去嗎？」見到那深不見底的石階，以及不知什麼時候會闔上的水牆，我不禁有些恐懼。
「都來到這裡了，當然要繼續前進！」夜羽馬上回答「或許這條路通往冥界，正是我們的主場呢。」
冥界……可以不要嗎？
但夜羽說的沒錯，我們沒有後退的理由。直覺告訴千歌，這底下有我們要尋找的事物。我們兩人依舊牽著手，一路向下前行。
向下行走的過程非常煎熬，所幸沒發生任何意外。不知走了多久，我們終於來到了階梯底部。
那裡有一道橙色魔法陣，雖然是久違的魔法陣，是沒見過的顏色。我感到夜羽更加握緊了我的手，也跟著加強了手上的力道作為回應。我們就這樣一同踏入了傳送陣。
等回過神來，發現我們已經位於一處似乎是鋼鐵架成的長廊。除了兩邊牆上有緊急照明的燈光之外，長廊內一片昏暗。
我們並沒有太多時間確認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我和夜羽都感覺到了。
前方有激戰的聲音，雖然距離似乎不近，但因為長廊是封閉空間，身在遠處的我們仍隱約聽到了聲響。我和夜羽交換了眼神，看來我們心中想的一樣。
沒有多餘的猶豫，我們在長廊上跑了起來，往激戰聲的來源奔去。
※ ※ ※
滿佈著整間廳堂的魔法刻紋，在穗乃果的驅動下暴漲出龐大的魔能，不僅僅是廳室內，整個結界都劇烈震動。希感受到周圍的空間正在以穗乃果為核心急速收縮，連穗乃果背後那深不見底的黑洞，都正受到魔力的擠壓而扭曲變形。
那是穗乃果展開的，與黑洞融合的巨大法陣。希如果想奪走結界的控制權，並取代穗乃果和黑洞融合，只剩下法陣完全啟動前的最後一刻。希必須馬上傾盡全力壓制住穗乃果。
可是背後傳來的跑步聲卻拉扯著著希的決意。法陣造成的扭曲太過強烈，那甚至足以吸納黑洞的力量爆發開來，魔力不夠強大的人絕對無法倖免。
「來吧。希醬，你會怎麼選擇？」穗乃果站在舞台上，此刻她彷彿是世界的中心，周圍的一切都正朝著她的方向收縮。
「你！」要阻止穗乃果只剩下這最後的機會，希在這一瞬間決定要不顧一切傾盡全力將穗乃果的法陣奪過來。然而。
「東條姐！」千歌和夜羽就在這一瞬間衝入了廳堂「這、這是怎麼回事？」因眼前扭曲的景象驚愕的兩人，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地闖入了極度危險的領域。
希的計畫中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明明已將兩人送出了內面世界，她們卻不知為何又闖了進來。若被融合黑洞時爆發的魔力波及，千歌和夜羽在這世界的身軀鐵定會煙消雲散，成為永遠迷失在內面世界的孤魂。
「你們！為什麼！」希忍不住對著兩人怒吼。千歌和夜羽都嚇住了，她們從未見過她們的東條姐如此憤怒的神情。
「這就是你的決定嗎？希醬。」穗乃果微笑，整個黑洞終於被牽引到了穗乃果身上。收縮至極限的空間，一瞬間引爆，劇烈的轟鳴伴著撕碎空間的大爆炸，吞噬了整個結界。
——！
千歌與夜羽根本未及反應，就已被劇震與巨響淹沒。
一道紫色的護罩在最後一刻罩住了千歌和夜羽。
轟鳴與爆裂退去，穗乃果原本站立的舞台，甚至整個廳堂都已散碎在虛空中。完好的，剩下那紫色的護罩，護住了裡面的希、千歌與夜羽。而護罩的對面，穗乃果的身影飄浮在虛空中。黑洞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穗乃果的形體變得模糊不清，周遭散發著一股深邃的虛無。
周圍空間仍然在緩緩崩解，而穗乃果已經成功與黑洞合而為一。
希終究沒能阻止穗乃果，她用僅剩的魔力保護了千歌和夜羽。
然而，此時此刻，希的心中卻無比地明白。她已經永遠地和穗乃果錯過。
「你……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希顫聲說道，似乎仍無法置信這已經注定的命運。
「因為，希醬人最好了嘛。絕對不忍看著兩個無辜的孩子被捲進災難，一定會選擇用剩下的魔力保護她們。這樣，就沒有人能阻止我了。」
「……穗乃果！」希沒有想到自己的武器，竟然在最後關頭被穗乃果反過來利用，一瞬間憤怒填滿了胸臆，忍不住大吼著：「海未醬說的沒錯，你總是這麼任性妄為！搞不清楚後果，自顧自的行動，老是造成大家麻煩！」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就永遠回不來了！你會被所有人忘記，你的朋友、家人，小鳥、海未、繪里親……全部，全部都會忘了你！你知不知道你會變成孤兒，永遠孤單一個人！」
「我……知道啊。」
「你……！」希待要繼續大罵，卻不禁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
希這才發現，穗乃果雖然仍正面望著希，但她的眼眶亦早已泛滿了眼淚。倔強的兩人，直到這最後一刻，依然兀自倔強著，半點不肯示弱。此刻她們雖仍近在咫尺，卻連伸出握住對方的手都已經辦不到。
兩人相對無語。希身後的千歌和夜羽，自然更說不出半句話來。
四周依然不斷崩解，時間已經所剩不多。
終於，穗乃果深深吸了一口氣。
「……呐，希醬，我們都不是最堅強的人，或許正因為如此，我們總是做出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決定。」
希依然哽咽著，沒有回答。
「其實……我很期待呢，從今以後的日子。我可以自由自在的旅行，見識各式各樣的風景，一面心中思考著，大家是不是正在努力邁進呢？」
「別說了……」
「啊啊，大家都得拜託希醬照顧了呢……還有雪穗也是，雖然她從來不需要我這個姐姐照顧，哈哈！」
「……少思考多餘的事了。沒有你，大家還是能過得好好的。」
「哈哈，可不是嗎？到頭來，讓希醬一個人承擔了呢。」
「……。」
「對不起。」穗乃果低下頭。
希搖了搖頭，似乎已經冷靜了不少。
「別到現在才一臉像做錯了事一樣。你很了不起，咱果然從來沒看錯人。雖然以後應該會後悔啦……高坂穗乃果，咱現在，真的很慶幸和你一起經歷過的一切。」
「希醬……」穗乃果沒料到希突如其來的溫柔話語，兩行眼淚不小心滑了下來，穗乃果趕緊伸手擦乾。
此時，四周崩裂中的結界，終於連根基都開始消散，四周空間震動，似乎很快就要完全瓦解。
聯繫空間的基礎消失，話語已經無法傳達。最後的最後，穗乃果只能用力朝著對面的紫色護罩內的希揮手。希也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亦發現了話語已然傳達不到。只能以眼神注視著在最後用盡全力向她揮著手的穗乃果。
『會再見面的。』不約而同地，心中這樣想著，也相信著。心心相印，不需要任何言語。
虛無完全包裹了穗乃果，緊接著，她的身軀不斷淡化。希就這樣注視著，直到最後，穗乃果的形體完全消失在虛無中。
※ ※ ※
一切像電光石火般的發生，我們根本完全反應不過來，更別說思索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我和夜羽衝進了一處禮堂，找到了東條姐。然而下一瞬間，那座才剛見面的禮堂引發了大爆炸，一下子完全被摧毀。而我和夜羽，因為東條姐即時展開的紫色護罩才倖免於難。
當我好不容易從爆炸的餘波中睜開眼睛，才發現前方原本應是禮堂正中央的地方，飄浮著一位橙色頭髮、和東條姐年齡相仿的女子。然而，女子的身影似乎被一股不祥的氣息包圍著，甚至整個形體都正在消失。
雖然不完全明白，但從東條姐和橙髮女子的對話中，我隱約意識到事情似乎非常嚴重，一定發生了什麼很糟糕的狀況。然而我完全無能為力。我和夜羽互望了一眼，夜羽的想法看來和我一樣，眼前的局面我們根本無法插手。
四周再度劇烈震動，空間已經瀕臨完全崩潰。東條姐和橙髮女子停止了對話。
忽然間，我感到橙髮女子正望著我，驚訝地抬起頭。雖然她的身形幾近完全消失，但我清楚看見了，她有著一對和曜醬同樣湛藍澄澈的眼眸。她望向我的神情，似乎閃過了一絲驚訝，但隨即浮現雨過天青般的笑容。
那一瞬間，我好像被那女子的眼眸攫住了。言語無法說明白，但似乎有什麼東西傳達到了我心中，我的心怦怦地加速跳了起來，咀嚼著那到底是什麼感受。而下一瞬間，橙髮女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虛無中。
我剛剛……究竟接收到了什麼？
四周依然劇烈震動著，就算位於東條姐的護罩裡面，也能感受到這裡已經撐不了多久。東條姐似乎發怔了一會，才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此時東條姐的神情已恢復平靜，不再像剛才那樣激動。
「趕緊好好道別吧。」東條姐開口「你們就要從這裡離開了。出去之後，你們在這個世界的一切記憶都會消失。」
這是重新見面後，東條姐第一次正面對我們說話，卻馬上宣言了離別。
「離開？那原本的世界怎麼辦？」夜羽馬上想到了最重要的事。
「放心，原本的世界應該已經恢復原狀了。因為世界異常而發生的那些事，也會自動被修正。」東條姐說著，眼神閃過一絲哀戚。我直覺這一定和橙髮女子有關，東條姐和她……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
「所以，你們兩個也會忘記彼此。」東條姐繼續說道「時間剩不多了，好好互相道別吧。」說完，東條姐轉過身，背離著我們走去。前面什麼都沒有，東條姐想走去哪裡？
此刻的我並非不知道要說什麼，相反地，太多想說的話倉促之間反而不知從和說起。我正不知所措時，夜羽突然拉了拉握著我的手，我回過頭來。
「你已經是和我簽訂契約的小惡魔，不可能逃過我的手掌心的。所以比起和我道別，現在應該在意她！」夜羽小聲而堅定地說著，另一隻手指著前方。那是東條姐正離開的方向。
我這才察覺，平時總是依賴著的東條姐，此時的背影，卻顯得如此孤單。
「東條姐！」我趕緊大喊。
「嗯？」東條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我想趕緊對東條姐說些什麼。可是我究竟該說什麼？我們和東條姐究竟是什麼關係？我應該安慰東條姐嗎？可是我甚至不明白東條姐和她的朋友發生了什麼事，就這樣想安慰她是否太膚淺了？
那我應該和東條姐說謝謝嗎？可是，我直到最後依然不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做了什麼，我和夜羽是不是其實拖累了東條姐？被東條姐溫柔地帶領著的畫面，以及東條姐說著的殘酷話語同時浮上心頭。東條姐究竟是怎麼看待千歌親的？這樣的我，對東條姐究竟有沒有資格在最後對東條姐說什麼……
一時間我千頭萬緒，腦袋打結。明明是我自己叫住了東條姐，現在卻張著嘴巴不知所措，心中一片著急。
突然間，東條姐卻笑了。
「足夠了。」東條姐再度轉過身，這次正面面對著我和夜羽「高海千歌，津島善子，你們都是很可愛、很善良的女孩。」津島善子……啊，好像是夜羽的本名？
「可惜，要是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和你們相遇就好了。」東條姐又笑了笑「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是咱一直在利用你們。雖然咱這樣說無恥了點，但和你們和一起冒險真的很療癒。」
啊啊……原本是我想對東條姐說些什麼，但最後反過來被東條姐拯救了。至少在最後，終於知道了東條姐對我們的想法，這樣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似乎都沒關係了。
突然間，一直罩著我們的紫色護罩、連同周圍破碎不堪的空間都消失了。
「時間到了呢。千歌、善子，祝你們都有美好的未來，再見了。」
東條姐的話語，到最後已經彷彿是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炫目的白光染滿了視線，我的知覺也開始遠去。
哈哈……搞砸了呢。明明是重要的最後道別時間，我卻什麼也沒說出口，這就是屬於笨蛋千歌的終幕嗎……我望向身邊，模糊的視線中，夜羽正以確信的眼神望著我——直到最後我和夜羽依然緊緊牽著手，但手上傳來的溫度也逐漸變得遙遠。
終於，我的意識墜入了白光的懷抱。迴盪在心中的種種情感，也跟著飄散入了虛空中。
※ ※ ※
春暖花開的季節，也是離別的時刻。今日是浦之星初中的畢業典禮。
浦之星只是小小一所學校，因此所有的二年級生都必須參與典禮的舉辦，於是我從一大早就和同學們忙東忙西。直到典禮開始進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曜醬作為在校生代表上台致詞了。原本以為曜醬會像平常一樣，元氣滿滿的說一些「一起朝著未來航行吧，全速前進Yosoro!」之類的話。但不知怎地，曜醬今天的致詞突然多愁善感了起來，說了些什麼「或許未來我們會各自踏上不同的旅途，或許世界會迫使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遙遠。但是我們在這所校園裡朝夕相處，一點一滴的回憶是我們的心依然聯繫在一起的證明，也是我們永遠最珍貴的寶物」……
結果，台下被搞得哭成一片，連我這個沒要畢業的都差點跟著掉眼淚。
我見到果南在畢業生群裡，與一位金髮學姐和一位黑長髮學姐，三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呃……我明明記得她們會一起直升浦之星高中繼續當同學啊，為什麼也哭成這樣……
不過……我好像多少可以理解吧。畢業典禮，大家哭的不僅是和朋友們的離別，更是和自己的離別。朋友們還可以再相聚，過去的自己卻永遠找不回來了。我們在這個世界越走越遠，也同時正將自己一點一點的丟失。時間逼迫著我們不停往前行，儘管我們正在迷失、正找不到方向，仍然會被迫往前不停邁進。
最後，會不會甚至變得不認得自己了呢？
……呃，我在自顧自的感傷什麼，是被曜醬感染了嗎？不過隱隱約約，總覺得好像是前陣子發生了什麼，讓我忍不住思考這些事情。然而實際上，我這一年過得平平順順的，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應該吧。心中似乎有某一塊覺得不對勁，但應該什麼事也沒有才對。
嘛，今天是畢業典禮嘛。突然間多愁善感了一下，好像也不奇怪。因此我沒有再多想。
典禮結束了。當然，許多人還依依不捨的在校園裡流連。負責散場的同學們也還在忙著收拾。
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跑回教室，拿了我一早就放在桌子下的一整籃的蜜柑，再急忙跑回校園中。
曜醬正坐在樹下休息，我抱著整籃的蜜柑奔向曜醬。
「曜～醬～致詞辛苦了，一起吃蜜柑吧？是家裡剛收成的哦！」
「欸？呃，當然好啊！」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總覺得前陣子好像哪裡對不起曜醬，卻又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我和曜醬的互動一如往常，但就是有些不放心。不過，既然沒發生任何事情，突然間找曜醬說些什麼也很奇怪。所以我採用了這樣的方式。
我緊緊挨著曜醬坐了下來。曜醬似乎稍微嚇了一跳，但並沒有拒絕。
其實如果是小時候的話，這樣黏在一起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不過隨著年歲增長吧，不知不覺開始顧忌，開始彼此退縮，不再像以前這麼親密了。不過，我最近才漸漸體會到，千歌總是這麼笨拙，總是好多話語無法傳達出去。所以，言語無法好好傳達心意的話，就用身體的溫度傳達吧。
就算只是這樣靜靜地貼著坐在一起，心意也一定能傳達到。我是這麼認為的。
可能因為一大早就開始忙碌，又吃了太多蜜柑吧。我竟然打起了瞌睡，不知不覺地倒在了曜醬的膝上。
朦朧中，我感覺到，曜醬似乎正用手輕輕拂著我的頭髮。蜜柑的氣味，在我們周圍飄散著。
「千歌醬……」然後，曜醬似乎喊了我的名字。語調很輕柔，不像是在喊我起床的樣子「千歌醬，你知道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是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千歌醬你可以開心、可以綻放笑容。所以，如果有一點千歌醬你想展翅高飛，就放心前進吧。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因為千歌醬你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呃……曜醬，你今天到底吃了什麼藥啊，又說這種讓人害臊的話。要是被人聽見了，看你還不找個洞躲起來……
不過，曜醬你放心吧，畢竟千歌睡著了嘛，當然沒有任何人聽見。這些話，就讓千歌幫你守著，當作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吧。
曜醬，千歌是知道的，你總是這麼重視千歌，只是千歌還太弱小，沒辦法好好回報。曜醬，我們會有怎麼樣的未來，誰也無法知曉，不過此時此刻，我只能這樣確定哦。我哪裡也不會去，請再給我一點點時間長大，或許有一天，我可以自豪地和你肩並肩站在一起。在那之前——雖然有些狡猾——請讓我繼續依賴在你身邊吧。
可能是曜醬的膝枕太讓人安心吧，我朦朧的意識繼續緩緩地下沈，終於完全墜入了夢鄉。
魔法少女千歌 ~完~
創作內容
【同人】魔法少女千歌 - 11(完)
黑歷史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