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皇門 第二章 三杯醉

第二章  三杯醉


    在那裡，他看見了娘親依舊在那熟悉的客棧旁幹著活，街上的村民們笑呵呵的和他打著招呼，君寶的手中捧著蜜餞正叫他過去一起吃。突然間場面都變成了鮮紅色，無數的朝廷官兵衝進小村子，化身成黑色的妖魔，手中的長矛刺進君寶的肚子，君寶向著眼前的上官遠說：「遠哥哥⋯救⋯救救君寶。君寶好疼啊。」

    上官遠如受驚嚇的小兔般身軀一抖，睜開了雙眼，眼中充滿著害怕的環顧著四周。只見胖大叔一人正坐在火篝旁烤著兔肉。

    「小子，會餓嗎？」胖大叔咬了一口嘴邊肥嫩多汁的烤兔肉一邊問。

    上官遠搖了搖頭，在歷經這麼多變化的一天裡，此刻身心俱疲的他什麼都不想做，眼神中充滿著茫然與孤寂。

    「你叫什麼名字啊？」胖大叔問到。

    上官遠有點彆扭的想了又想，但最後還是說：「上官遠。」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向人說起他的新姓名，上官氏。

    「我叫李濤。」胖大叔將油膩膩的雙手隨意擦在衣服上，提起葫蘆酒就是一灌。

    「李前輩，多謝您救命之恩。」上官遠一改先前與李濤嬉鬧的態度，他跪在李濤的面前，鄭重地給他嗑了響頭，以達救命恩情。但卻見李濤也沒什麼反應，仍是背對著上官遠。上官遠見狀，便轉身備要離開。

    「你個小娃娃大半夜的是往哪裡去？」李濤背對著問正要離去的上官遠。

    「我要去找我朋友。」上官遠說著。一想起剛剛夢中的君寶，上官遠強忍著眼筐中的淚水說。
    「那裡已經沒有活人了，我已經去看過了。」這句話從李濤口中說出時，他語氣是那麼得沈重，無奈。在這個暴政的年代裡，官兵可以隨意劫掠殺人，無惡不作，隨意可以看見路邊的凍死骨，和無數消逝的生命。

    上官遠突然崩潰得大哭了起來，這樣的情緒已經壓抑在他心中太久了，對一個孩童來說，心中的負擔已經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李濤一把將正在嚎啕大哭的上官遠攬入在懷中，表情沈重的在他耳邊道：「你要像隻狗苟延殘喘的活下，順勢著這個迂腐社會;要不就起身像個男子漢，反抗這無情的世間。」語畢，李濤將上官遠放開。

    上官遠抹去臉上的淚珠，再一次的像李濤跪下，語帶誠懇的說：「李前輩，求求您收我為徒吧。」

    「我是不會收你的，但你可以隨我上路。幫我偷些酒什麼的，我教你個一兩招⋯⋯」李濤又突然轉變回剛才那個流浪漢的語氣，面帶奸笑。

    


◆


    幾數天來，上官遠就這麼離開了家鄉，隨著李濤過著四海遨遊，天下為家的日子。有時就這麼露宿荒野之中，要不就是找個破舊的寺廟過了一晚，好的話進了城鎮還可以去客棧睡個一夜好覺，而這李濤似乎有著沒有底的口袋，銀幣銅錢是絕對少不了。

    雖然一開始上官遠曾要李濤教他武功，但卻見李濤遲遲沒這個意思。更何況人家已經救了他一條小命，也就不敢奢望他還教他武功這件事。

    冬天漸漸的降臨，雪花朵朵的降在原本橙黃的秋季大陸上。夜晚，他們兩人在那殘破的荒廢寺廟裡決定度過一晚，偶爾還有陣陣的寒風吹進，讓上官遠冷得直打哆嗦。

    「哎，就叫你要喝酒暖身子你偏不要。」李濤醉意醺醺的向上官遠說，還一邊打著酒嗝。

    「娘跟我說喝酒不好，李前輩你這樣喝可是會喝死人的。」上官遠露出厭惡的表情回應。並不是上官遠沒喝過酒或討厭酒水，但畢竟這數日來和李濤相處下來，李濤總是酒不離身，把酒當水喝。天天瀰漫在濃濃的酒臭之中的上官遠，實是開始討厭起那味兒。

    「不喝就不喝。你過來這裡。」李濤對在牆角邊冷得發抖的上官遠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這裡坐下。

    上官遠纏著麻布走到李濤面前，李濤接著說：「背對我盤坐。」接著想了下又說：「我幫你打通氣脈，你身子應該會暖活些。」

    李濤將他的大手放到上官遠的背上，一陣溫暖的氣息隔著衣服傳進了上官遠的肌膚上，接著又像是流水般的進入他體內之中四散開來，又像是在搜尋著什麼一般。

    「前輩，這是什麼感覺？」上官遠閉著眼睛問。

    「這是內力，也就是俗稱的氣。我現在要幫你打通經脈，這樣你才能開始練功。」李濤語重心長的說。但看見上官遠的臉上露出一些得意，接著又補充說：「你給老子專心點，讓你練功是要讓你酒量好陪我喝酒，臭小鬼。」

    那股內力彷彿是細水般開始依附在上官遠身體中的各處經絡上，平靜時如流水，時而又像大浪般拍打著。上官遠開始覺得溫暖的氣息佈滿了全身上下，就像是某種東西像是被激活。半個時辰後，那股內力漸漸的湧入他的丹田處包裹起來。

    突然間，上官遠全身經脈一陣顫抖，大口的吐出鮮血，一陣暈眩感直上。

    「咦？這不太對勁。」李濤低語，隨即往上官遠脖子上的穴口一點，瞬間封住那令他暈眩的感覺。

    上官遠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地上那口鮮血又看向了李濤。李濤一把抓住上官遠的右手壓著脈搏，神色凝重地說：「我說，你這體質可真奇怪，你的經脈可異常的很，老子江湖遊走幾十年還見過這等奇怪脈象。」

    上官遠仔細的聽著李濤道，但還以為他要說自己可是天賦異稟之類的話時，李濤接著又說：「練些三九流派的入門拳腿功夫或許還行，但我看那些上乘功法這是不可能的了。」

    上官遠的面容瞬間沈靜而下，轉為失望。他起身準備朝門外走去，李濤卻突然對他問說：「你真想學些武功？」

    「當然啊，只是這下⋯⋯」上官遠依舊心情鬱悶的回答，但若是體質關係，那倒也沒什麼可說。

    「不然這樣吧，你喝三杯烈酒下肚，若你沒倒，我便教你輕功要不？」李濤邊說邊順手摸出了三個酒杯，手中的葫蘆酒從上一晃而過，瞬間盛滿了三個酒杯，發出嗆鼻的濃沈酒香。

    上官遠高興的轉過身來。他頓時心想：雖然學不成上乘武功當不成大俠，但至少能學個輕功也是比一般人厲害許多就是了。他二話不多說，也不想著剛剛才吐過了一口血，馬上拿起酒杯就往肚子裡灌下去，片刻間就是三杯黃湯下肚。

    「嘔⋯⋯」才剛將第三杯酒飲下，他立感頭暈目眩，噁心的感覺從胃裡翻滾著。眼角餘光看見李濤用嘲笑的表情望著他，急忙把那醉意壓了下去，免強的揮揮手說：「我沒事，才這麼三杯怎麼會醉呢？」語畢，便直直倒了下去，陷入酒香夢境。

    「小鬼果然就是小鬼，酒才不是這樣喝呢。」李濤微微的笑了一笑，用麻布被子幫上官遠蓋上，自己也走回角落睡去。

    次日清晨，天色只露出些許的陽光，還在熟睡著的上官遠突然一腳被李濤踢醒，李濤說：「還不快起來。不是要學功夫嗎？」原本睡意惺忪的上官遠一聽，馬上跳了起來。儘管初冬的清晨還是這麼冷，但他只披上了件外衣便跟著李濤衝了出去。

    「你真的不要我喊你聲師父啊？」上官遠有點嘻笑的看著李濤。

    「我收你這個娃兒幹啥，自討沒趣的。」李濤白了一眼回去。接著說：「聽好了，這輕功的法門要領就在於『快』一字，天下無功，唯快不破。只要你比別人快上那麼幾步，你就多贏了別人幾分。」

    「記得昨日我將內力灌進你體內的感覺吧？試著將那股氣流壓制於腿部，並控制好它的平衡⋯⋯」

    就這樣一連過了數日，起出上官遠先是學會了如何運氣於腳足之間，並學會了如何平衡掌握輕盈全身的感覺。之後他便很快得邊開始在樹上飛奔跳耀，對他來說如行雲流水般的容易。從學這門輕功開始至今，倒是也沒有什麼困難之處。

    「李前輩，我學了輕功這些日子以來，你都還沒跟我提起這門輕功的名字呢。」上官遠從遠方的樹幹上一躍而下，轉眼之間就來到李濤的面前，他有點自滿的說。

    「這們輕功叫御風踏雪影。」接著要又說：「沒什麼厲害的，不過就是比外面的輕功快了點罷了，而且速度的快慢畢竟還是取決於你對於內功的修為。」李濤並不是要潑上官遠的冷水，這倒也是事實。天下輕功出同門，唯有快是道。

    「但它厲害的是，這御風踏雪影一共分為三層功法。第一層，御風翔雲，便是你現在所修煉的功法，它只有『快』一字，快到令人無法捉摸。」他飲了口清酒又繼續說：「而這第二層，叫做踏雪無蹤。除了快之外，如名所意，你即便是踏在雪地上，都無法讓敵人看見蹤跡，腳步輕如鴻毛。」

    「至於這第三層呢，叫做『虛影步』，那便是御風踏雪影這門輕功的精髓了，它講求得並不是快，而是『虛』與『實』。即便是和人近距離的打鬥，哪怕是幾毫米間的距離，憑藉著那腳步踏出的速度，便可以如鬼影般一閃閃過。但你離這第三層至少也要修練個幾十年。」李濤摸了摸鬍子，意味深長地說。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李濤望著上官遠踏過雪面的痕跡，心中不禁淡淡的讚嘆上官遠對於輕功之間的掌握，畢竟這才數天的日子，他的確已經把御風翔雲練到至少一般人要修練半年才能夠達到的境界。更愣人訝異的是，雖然這踏雪無蹤尚未練成，但顯然已經有了幾分味道。

    李濤仍舊默默地嘆了口氣，畢竟若非上官遠的經脈異於常人而無法承受大量的內力，說不好上官遠真是個練武奇才，未來能夠撼動武林的大人物，李濤無奈的想著。


◆


    這日，上官遠和劉濤到了當地的一個城鎮，這輩子只有進過城鎮幾次的他興奮不已，到處東張西望的。一進城門，到處都有蒙古人和色目人的官兵到處巡查著，上官遠幾次露出了殺意憤恨的神情。
    李濤觀察到了上官遠的表情變化，小聲地對他說：「小鬼，想活命就收斂你那殺意。別以為學了點皮毛武功就這麼囂張，城裡的高手大有人在。」

    他們花了點小錢住進了當地的一間客棧。隔日清晨，上官遠醒來後卻沒看見李濤的聲影，只有張他留下來小字條和銅錢，小字條上寫著：「尋友人去，酉時便歸。你且先去買酒菜。」這倒也見怪不怪，李濤時常都是說走就走，但總是會回來。他拿起了桌上的銅錢便走出了客棧。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令他這個鄉下來的孩子有點不太習慣，走著走著不時會撞到人。他來到了一家酒攤前，大壺小壺的釀酒皆盡在攤位上。

    「小朋友，你來幫家人買酒是嗎？」攤位上的婦女笑著向打上官遠打著招呼。

    「是啊。」上官遠沒多留心，只是數著手中的銅板看可以買哪壺酒。

    突然間，一陣劈啪作響，數個酒壺皆被砸碎，一個彪形大漢手拿著刀指著婦女大喊：「你釀得酒如此難喝，看老子還砸不砸了妳的店！」說完，那男子又是拿刀亂揮，好幾大壺的酒缸酒桶皆盡被他砍碎，滾滾的酒水宛若湧泉般流出。

    見那大漢儼然是個色目人，路旁的行人們要不是想避事的躲開就事後退，將攤位圍了個圈，卻沒有任何巡邏官兵出現。那色目人大漢將刀面一指向那賣酒的婦人，眼看便是一刀下去。

    或許是天性使然，又或者是因為村子裡的人慣於互相扶持，上官遠心便是想打抱不平。內功一運，御風踏雪影的輕功步伐一踏出，迅速的來到大漢面前。他側肩用力往大漢撞去，讓他手上那把刀子失去了準頭，只往婦人的身邊砍去並沒有砍中婦人。

    「乳臭味乾的小子⋯⋯」大漢操著不太純正的漢語，兇狠的盯著上官遠他那不及他身高一半的孩童，心中倒是一驚。

    上官遠也沒有和他囉唆，拾起地上一塊較為尖銳的酒壺碎片就要應戰。

    那大漢也沒因為上官遠是個孩子就沒有下手，刀鋒一轉，就直直的朝上官遠砍來。上官遠急忙地翻滾了一圈， 心中略為一驚，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和人出手過招。那大漢又是一個猛撲過來，雖然很明顯的那大漢並沒有練過武功，但那身高的差異卻是戰鬥中的一大優勢。

    上官遠又是一個側翻，驚險地躲過了那一刀，大漢手中的刀子狠狠地擊中了地面，發出重響。就這樣子兩人一個揮刀一個閃多，來來回回數十分鐘，只見那大漢子已經汗水淋漓，上官遠卻因為靠著輕功的本事絲毫沒有浪費體力。

    「我⋯⋯看我砍死你！」那大漢又是一個衝上前，但速度明顯是比剛剛慢了許多。上官遠看準了這一點，一腿踏出，宛如離弦之箭快速飛出。就在要和大漢迎上之時，側身一躲，手中緊握的酒壺碎片用力的往大漢胸口一扎。

    這一刺就那麼精準剛好的刺進了大漢心臟，鮮血直流而下。那大漢回頭驚詫的雙眼直盯上官遠，隨後一倒而下。

    圍觀的眾人紛紛拍手歡呼，畢竟看見一個孩子竟然以一個碎酒壺殺了一個持刀的色目人大漢，這場面實在令人震驚。

    突然間，一群蒙古官兵突然推開圍觀的群眾，朝著上官遠走來。其實，這群蒙古官兵早就在一旁觀看許久，一開始抱著看戲的心情想看著這個色目人怎麼虐殺漢人孩童，只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能夠反殺掉大漢。

    上官遠見狀，馬上運上內力，輕功一躍準備逃跑。他一個勁的踩著牆面一跳，躍上了屋頂，直直得向前奔跑，根本不敢回頭。

    那個為首的官兵有點欽佩訝異的一笑，卻也縱身一躍上了屋頂，就像一條追著野貓的獵犬一樣朝著上官遠直奔而去。但上官遠畢竟年紀太小，就算有著天賦異的輕功，但遇上同樣會輕功的高手仍然是不敵，一個照面就被後方那官兵追上。

    「糟糕⋯⋯」上官遠自語。只見那官兵飛躍上上官遠頂頭，單手成爪般，往下方上官遠的頭蓋骨就是使力一抓，「轟」的一聲巨響，屋頂的瓦片立即就被那個官兵轟出一個巨坑，屋內的人還嚇傻了的尖叫著。

    好在，就在那一爪轟下之際，上官遠捨命的向前方一個飛撲，狠狠地摔落地面，跌了個狗吃屎，卻也躲開那官兵駭人的一擊。

    上官遠還來不及起身，卻見那官兵一個縱身便來到上官遠面前。他用嘲笑般的神情由上往下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上官遠，接著說：「小子，你倒是會跑。」他一把拽過上官遠，單手在上官遠頸間穴口一按，上官遠感覺腦門一昏，接著便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