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強生:「幸福的記憶卻讓我感覺軟弱,因為發現曾經自己對生命的流逝毫無警覺,總要等到成為記憶後才懂得,那就是快樂,而當下只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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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生命呢?以前的我從來沒有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雖然看似稀鬆平常,但是當自己真正體會到生命的存在或者消失時才能真正的體悟到問題的答案。
六歲那年便參加過阿祖的喪禮,看著身旁來來去去的大人,我不曉得他們在哭些什麼,為什麼神色都那麼的哀戚呢?媽媽說阿祖「過世」了,什麼是「過世」呢?在得到答案以前,我就被五彩繽紛的糖果吸引了注意,不再繼續詢問。
後來再也沒有參加過葬禮,「死亡」這等如此嚴肅的問題便被我拋在腦後,直到去年冬天。
曾經疼我、牽著我的外公過世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當下,我在學校的自習室看攝影展,和親愛的姊姊傳著訊息說外公晚上要開刀,姊姊過了好久才回覆我說外公過世了。那時候的我是什麼感覺呢?我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是無法相信姊姊的話。
怎麼就突然走了呢?明明好好的呀,明明只是記不得家人是誰,明明只是忘記了如何說話,明明只是沒了一些記憶而已啊!為什麼就突然走了呢?
外公患有帕金森氏症,我已記不清是第幾年了,我看著他慢慢的忘記他最珍愛的家人,所有的那些溫暖回憶都像沙漏一般,一點一點地,就沒有了。然後外公的動作漸漸緩慢,我們請了看護,以為這樣就不會再惡化了。
所以我想著要考大學,漸漸地減少了回外婆家的次數;所以我想著病情不會再惡化,我從來沒有好好的給外公一個擁抱。
外公失去語言能力後,所有的情緒表達只剩下哭泣。我同他說我寫了一篇散文關於他,得獎了,他哭;說姊姊考上台大了,他哭;說我大學畢業後結婚他要來參加結婚典禮,他哭。我也不曉得他哭是高興他的外孫女長大了,還是遺憾不能好好參與我們的人生。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每次離開外婆家時和外公道別,看著他的眼淚我卻沒有一次走到他身旁去抱抱他。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我卻沒有做過任何一次。
在外公的葬禮上,我好努力忍著不要哭,在瞻仰遺容的時候,在地上跪著的時候,在主持人講話的時候。外公早就不是印象中那個會偷偷塞給我零用錢,會給我吃他房間裡巧克力點心酥的人了,棺材裡的他好瘦好瘦,我自己從幼年成長到青年,卻忘了長輩們的時間也一直在走。
所以外公的鐘停了,沒有適合的電池。只能拆掉,然後重新組裝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時鐘。
我永遠無法得知外公會不會想要他的寶貝外孫女同他多說說話,我只知道我好想要聽到他再叫我一次「小妹」,我只知道我好想要牽起他的手,告訴他回家的路。
葬禮那日,天空好藍好藍,風雖然有點兒涼,卻很柔軟,五歲的表妹開心的拆著罐頭塔,說有好多汽水可以喝。我問她知道爺爺過世了嗎?再也看不見了的那種。她說知道,可是不難過。
什麼是生命呢?大概就是我們永遠無法捉摸,卻為之喜悅、悲慟,不停反覆著,沒有盡頭的一種永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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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篇的契機是因為小刀姊姊的藍天雲外,可以好好思考很多事情,我人生裡的無常還不想同任何人講,所以我想寫一些關於死亡的,我自己的感受。寫著寫著就哭得亂七八糟,如果能珍惜,就好好的珍惜身旁的人吧,聽過這麼多次這句話,後來才明白真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