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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月升月落之街.外篇、她的同伴(Her Companions)(下-2)

作者:Cecil│2017-02-26 14:16:53│巴幣:1,024│人氣: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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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為最終版本的第 4 版預定於 2020/8/29 開始更新,舊版所有章節即日起從隱藏改為開放狀態,方便有興趣的讀者比較各版本差異或回顧自己當初的留言。

懶得看還是歡迎 END,我有準備壓縮率超高的懶人包。

不看這篇故事的人還是有福的,因為擁有良好計畫的我之後會來寫一篇專欄文章(寫這種雜文的速度比寫本篇快應該是所有作者共同的苦惱),所以大家應該都會很開心


神がいるのならば なんて無力な
倘若神真的存在 那祂是多麼地無力啊

-from〈If, 柿チョコ ver.〉

〈外篇、她的同伴(Her Companions)(下-2)〉







  因為喉嚨和胃部的劇痛而睜開眼時,頸下無枕的羅娜多,瞥見洛森坐在她的床邊。

  他雙手抱胸,打著盹,模樣就像漏夜照顧患者的家屬:頭髮沒有梳整齊,下巴因為缺乏打理而冒出鬍渣,袖子捲到肘部的襯衫更是東皺西皺。擔任院長多年,他早就不應該跟個實習醫生似地這般狼狽,她差點想出聲嘲笑,卻因為發覺自己插著鼻胃管,而不得不放棄。

  有那麼一刻,她對這個男人的恨意減輕了幾分。儘管在覺察到這點後,她立刻緊咬牙關,強迫自己回復原本的心情。意識被灼燙的痛楚慢慢扯回現實世界,她昏倒前的種種也一點一滴逆流到腦海中。她回憶著那場審判般的詢問,並把側向洛森那裡的頭轉回原位,這個動作扯到通過喉嚨的管子,痛得她不禁呻吟。

  「唔……醒了嗎?」

  洛森似乎睡得很淺,羅娜多的聲音不大,卻令他立刻醒轉。見她拗脾氣似地皺著眉頭,他發出安撫的聲音,過來幫忙調整。

  「乖,先別動。我幫妳調一下,這樣就不會痛了。」

  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是很令人高興,但因為對方是洛森,遠超感激的厭惡反而同時湧上羅娜多心頭。她閉眼不看他,下意識說了句「隨便你吧」。

  然而那並非她再熟悉不過的冷漠嗓音,而是沙啞壓抑、句不成句的破碎話語。

  羅娜多又再說了一次,但這次她想說的是「但是為什麼」。

  還是一樣。傳入耳中的,簡直不像是來自人類喉嚨的聲音,反倒更像她只在研究所的實驗體身上聽過的嗚咽。

  洛森別開視線,似乎不願直視這個場景。良久,他才默默幫羅娜多把姿勢改為仰臥,也調整了儀器的位置,好讓她舒服些。坐回單人椅上時,他嘆了口氣,她看不見他的神情,無從得知「她再也無法與他針鋒相對」這件事,究竟令他感到解脫或難受。

  「保命是最基本的,其他的我已經盡力了。」

  洛森說完那句話以後好一會,她才從他哽咽的聲音瞭解到,他不是在向她尋求諒解,而是懊悔著自己未竟醫生職責的無能。

  「原本我還期待妳如果休養一陣子,聲帶或許多少可以回復功能,但那樣想顯然是太天真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能拿掉鼻胃管應該就是最好的結果,其他都不能再期待。艾登那傢伙,說什麼連他也不知道那藥是做什麼用的,實在是……」

  洛森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因為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天花板上的一個污點,想著往後該做何打算。還能再做護士嗎?除了無法說話以外,自己還失去了什麼嗎?會不會從此以後,她都要在洛森的照護下過活?

  ──不,絕不

  說不上出於惶恐還是憤怒,一滴眼淚滑過她的臉頰。

  不能放棄,還有必須做的事情。之所以活下來,就是因為還有得實現的約定。

  羅娜多抬起右手,重重拍了幾下床舖,洛森注意到這動作,連忙問她想要什麼。她做出書寫的動作,好讓他知道自己需要紙筆。她的手才擱回原位不到幾秒鐘,洛森就已經撥通身邊的電話分機,要人立刻把東西送過來。講完電話後,他撫著她左手背上固定著點滴軟管的地方,聲音裡多出幾分安定與希望,顯然她的要求使他相當振奮。

  「稍微等一下,東西很快就來了。」

  輕巧的敲門聲響起,洛森起身去應門,回來時把單人椅拿到她的右手邊,協助頭部不能抬高因而視野受限的她握好筆。

  「拿得住嗎?──好孩子。」他俯身幫她把頭髮撥好,鼓勵地說:「好了,妳想說什麼就用寫的。很潦草也沒關係,我看得懂。來,紙在這個地方,我讓他們拿了特別大的本子,所以不需要擔心會寫到外面。」

  多久了?

  她的手還沒有什麼力氣,好不容易寫完這句話就無法控制地鬆開筆,聽見筆掉到地上。洛森立刻把它撿起來。

  「是說妳昏倒以後過了多久嗎?對了,妳還沒有辦法點頭搖頭吧。那這樣子,是的話就抬起食指,不是的話就抬起中指。」

  她抬起食指。

  「過了一星期。不是說妳整整昏迷了一星期,但大部分時候我們都在幫妳手術,妳因為麻醉的關係,手術完以後都還很虛弱,索性就讓妳睡著,這樣對復原也有幫助。妳睡著的時候,我才會去工作。」

  說謊。

  被抓到漏洞讓洛森聽來有些侷促。「我沒有騙妳,剛才我睡在妳旁邊,是做完手術後過來這裡,才坐著一會就睡著了。最近我沒怎麼睡,但是在妳真的醒來以前,我沒有心思回房睡覺。」

  羅娜多覺得,如果自己是第一天認識洛森,或許她會再次喜歡上他。
  但她只是用感到很無聊的表情閉上眼睛,撇了幾個字。

  那回去吧。

  想了想,她又寫下一句。

  我什麼時候可以工作?

  「……工作?」洛森楞楞地複誦道,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問及這種事。「羅娜多,妳在說什麼?妳還想做護士嗎?短期內妳都不應該再工作了,而且妳也需要很長的時間療養。」

  好不了,不需要。

  「不行,我不答應。羅娜多,我反對並非因為我是妳的監護人,而是因為我是一個醫生。這種要求我不可能准許的,在傷勢復原之前,妳哪裡都不能去。」

  要多久?

  「為什麼那麼急呢,羅娜多?」洛森按住她的筆,似乎不想再看見她寫出任何荒唐的內容。「我都還沒有問妳,除了那個妳說叫做凱恆的人以外,妳還遇見過其他男人嗎?」

  被洛森的手壓住的中指勉強抬了一下。他把手抬起來,請她再回答一次,這次,她還是抬起中指。凱恆說過,那個叫做瑟林諾的男孩,其實是個叫做瑟琳娜的女孩。這點是不應該瞞著洛森,但技術上來說,她沒有騙他。

  「所以,妳只有和他做過約定嗎?」

  食指。

  洛森探過來床邊俯視她,像在尋找傷口那樣注視著她的雙眼。她回望著他,想著那對綠色眼睛如果盈滿淚水,肯定會迷人得多。

  「……我相信妳說的話。」

  洛森坐回椅子上,毫不退讓地繼續。

  「但我還是不能答應妳。至少三個月,三個月內妳只能休息,就當作放了個長假吧。」

  比較像坐牢。她想道,但沒有寫出來,而是再次重申自己的要求。

  我討厭躺著,像廢物。

  「我知道妳很勤快,只能躺著肯定讓妳很不好受。但是,為了確實痊癒──」

  羅娜多抬起手,將那隻筆用力往房間角落扔了出去。她無法開口說話,但丟掉筆以後她又把本子跟被單都掃到地上,甚至作勢要扯掉自己左手背上的針頭。

  「別這樣!」

  見她鬧起脾氣,洛森先是立刻用恰當的力道壓住她的兩邊手肘,再抬起一邊膝蓋固定她亂踢亂踹的膝蓋,語速快了些。

  「別這樣,我會盡快讓妳可以出院的,但是妳要做個好孩子才可以!」

  她仍舊死命掙扎,一邊發出連自己都難以忍受的惡毒尖叫,但過了大概一分半,她就像是計算好的那樣慢慢癱軟下去,回復成原本那種僵直的姿態。她宛如斷了線的人偶,毫無恐懼或渴望地看著天花板上的污點,即使感覺到洛森的視線,也不回望他。

  確定羅娜多平靜下來後,洛森四處去撿拾掉落的物品,也幫她把被單蓋好,最後試探似地問羅娜多還想不想寫字,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凝視著那個污點,像是要看穿它,直到看見醫院外的天空,以及天空中的新月為止。

  之後幾天,她聽任護士跟洛森擺弄她,彷彿徹底成為工作台上待修復的人偶。每天一次的口腔清潔是洛森幫她做的,不管多忙碌,他或早或晚至少都會過來一趟,幫她刷牙跟擦拭鼻翼。期間他仍會向她攀談,而她毫無反應──就和當初割腕後她休養期間的狀況一模一樣。這次,她已不再用憎恨的視線試圖刺穿洛森,而是似乎認為他不存在那樣,眼中有他的倒影,但也僅止於此。在那之外,她完全專注在喉間的疼痛上,將所有意志力都挪到受傷的地方去,對抗沒有停止過灼燒的痛苦。

  羅娜多確信自己在這部份可以贏過洛森,不只是因為她的耐性遠遠超乎他想像,更因為她並不需要他的感情,所以能反過來利用它。

  終於能取下鼻胃管的那天,洛森聽來是衷心為她高興。

  「太好了,羅娜多,這樣之後就可以開始練習吃簡單的食物了。」

  洛森像在擦拭藝術品那樣把她的臉完全擦乾淨,將毛巾放回床邊櫃上的水盆。她被扶著坐起來,背靠床板。視野一下從純白色的天花板轉為病房中的物事令她不大習慣,然而她仍舊堅持面無表情,眼前種種也因為視線刻意不聚焦而顯得模糊。

  羅娜多能感覺到,雖然病房中已經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洛森卻還待在這裡。

  「……還在生我的氣嗎?」

  好似懇求寬恕的口氣,任誰聽了也會覺得,是她在欺負他。她就是討厭他這點,明明是實際上用盡各種手段逼得她無處可逃的人,卻總能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不理我的話,我什麼事都可能做,那樣也沒關係嗎?」

  她不加理會,姿態就像在懶洋洋地說「隨你吧」。
  
  身邊傳來挪動椅子的聲音,洛森像是要離開那樣走到門口,但兩個清脆的響聲過後,他又走了回來。

  鎖上門、關掉電燈以後,沒有窗戶的房內頓時伸手不見五指。剩餘的知覺告訴她,自己聽到的是衣物摩擦、掉落的聲音。之後,那雙沒有繭的修長雙手,往她這裡摸索過來,讓她再次平躺在床上。

  「聽說失去視覺的話,剩下的感官會變得很敏銳。」仍舊笑著的聲音,一點點染上彷彿能沁入骨髓的冰冷。「那麼,失去發聲能力也無法看見的話,會敏感到受不了嗎?」

  剩下的話語,都烙印在她的皮膚上,化作鮮紅的斑痕。

  在病床上做這種事情,對醫院或對洛森自己都是一種徹底的褻瀆。然而,從他的動作裡面,感覺不到任何的猶豫。這次他的動作特別細密,她試著不要繃緊腳趾以外的地方,以免情緒被察覺,同時慶幸起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病房比他們常用的房間要冷得多,兩人結合的部份似乎就是這裡唯一存在溫度的事物,洛森的節奏與悄聲安撫的動作,令她屈辱地回想起過去。

  剎那間,她的雙眼對上了他的,並不是因為她看見了綠色,而是因為她明確意識到,一種被揭穿的赤裸感頓時席捲而來。她確信洛森看不見自己,但那種感覺卻難以抹去。

  「我是不會輕易讓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奪走的。」

  洛森說完那句話便挨了過來,近得她似乎能嚐到那個虛假的微笑。

  從他口中傳遞過來的味道,彷彿不存在於現實世界。

  狂跳的心臟、剩餘的聲音、灰暗的思緒,彷彿都要從他親吻的那個地方被拉扯而出。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解脫的喜悅隨著麻痺感充斥在四肢百骸。

  或許放棄吧,不可能贏得了的,因為自己是那麼弱小……

  「……這樣也可以嗎?」

  明明像一直以來所期盼的那樣吻了羅娜多,洛森卻很快離開她的唇與身體,顫抖著問。

  「不是總會拒絕的嗎?──羅娜多!

  那個問題令她在黑暗中回過神來,淒涼地笑了。

  ──果然是個沒用的男人。

  羅娜多仍舊如同無法修好的玩偶那般癱在床上,想像洛森懊惱的神情,甚至在那麼幾秒間,她連喉嚨的疼痛都忘了。

  燈又亮了起來,洛森先為她蓋上被單,然後才開始穿襯衫和長褲,神態中有著明顯的後悔。之後,他把她的身體擦乾淨,幫她把衣物穿回去,扶她躺下以後,俯視著她,靜靜地看著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

  一滴水珠落入她的眼眶,冰冷冷的,像是才剛接觸到空氣,就被奪去了溫度。

  「……就如妳所願吧。」

  洛森輕輕帶上房門然後離開。直到這時,那滴淚才逃離羅娜多的眼中,滑下臉頰,彷彿在宣告痛苦的終結。而儘管正在流淚,她卻不可自抑地露出笑容。

  她贏了。

  
  
  
  

  
  「雖然重新開始工作,但妳每天都要回來做半個小時的檢查跟護理。只有這點絕對要聽話,明白嗎?」

  坐在辦公桌後的洛森,翻看著第一五三期研究中的實驗體清單,同時柔聲叮囑。

  羅娜多從衣擺口袋拿出慣用的小冊子,寫了三個大字,然後將那頁舉在洛森面前。

  知道了。

  「坦白說,我還是希望讓妳去負責其他區域的工作,不過我實在拗不過妳。」洛森放下文件,皺著眉頭併攏兩根手指,指尖輕抵住自己的太陽穴。「羅娜多,妳的能力我很放心,所以我只再最後叮嚀妳,上次那種事情不能再發生,明白嗎?」

  羅娜多點點頭,不等洛森回應就轉身離開院長辦公室。

  制式的白色平底鞋,在她早已習慣的走廊上踏出輕輕的腳步聲。醫院裡的通道長得全都那麼相似,但她能夠分辨每一條通道的不同:有的通道是從活人的空間連過來的、有的通道盡頭是死亡的入口、有的通道是患者永遠都躺著經過……而自己現在走的這條,位於較高樓層的研究區域,通往某一間研究準備室。名為研究準備室的空間散佈在佔地數層樓的研究區域中,每間的常駐人員都不同,她現在要去的是她最熟悉的一間。

  經過好幾週的密集治療,她喉嚨的疼痛已經大幅緩解,雖然還是無法言語,但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難受。只要按時服藥護理,食道處的損傷應該能幾乎完全復原。她平常就不多話,也沒有興趣和洛森談天,失去聲音帶給她的影響並不如預期中大。唯一需要思考的是,如果真的如凱恆所說的那樣與瑟琳娜相見,她究竟能不能確實讓那孩子知道,凱恆留下了一個禮物。

  弄到實驗體清單並不困難,那上面列有每個實驗體的外貌、年齡、職業和其他健康資訊,只要確認金髮灰眼的女孩就可以了。她邊走邊拿出冊子,在上面寫下檢視實驗體名單的要求,準備好一進研究室就讓裡面的人替她辦事。

  抵達準備室門口後,羅娜多拿出門禁卡準確俐落地刷過機器,然後走進去。裡面的兩個研究人員對她的到來沒有太大反應,僅是抬頭確認了來人的身份,又回到自己原先的工作上,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兩個人的眼神都有些冷峻。

  她碰了碰離自己最近的人,把寫了要求的那頁遞給他看。這個人的資歷比她淺,之前對她都還抱有一些敬意,她原先認為自己並不會在他身上碰到阻礙。

  但她殺死凱恆的行為,顯然惹火了包括他在內的大多數研究人員。

  對方掃了一眼就發出不快的聲音,隨即推開冊子。「抱歉,這不歸我管。而且我們也不是隨便哪個誰走進來說要看什麼,就可以乖乖照辦的。」

  以前可不是這樣。她本想寫下語氣更強烈的要求,但寫到一半,又有人說話了。

  「──她用寫的算很客氣了啦,因為她也不能講話啊。」

  坐在房間角落、把腳蹺在桌上等電腦跑完數據的人聳肩,斜著眼睛看了過來。

  「還真是痛苦的處罰對吧?但是怎麼說才好咧,我覺得跟我們這些沒權沒勢的小人物比起來,妳應該算是很爽的了。我搞不懂妳為什麼還會想過來耶,這裡可沒人歡迎妳。凱勒他原本挺喜歡妳的,說妳很可靠,跟妳共事也很愉快,結果?聽到妳把我們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實驗體給毀了,他可是低潮了好幾個禮拜。媽的,想幹嘛就幹嘛,妳這種侮辱自己專業的人要不是靠著對院長搖尾巴,哪能在這裡耀武揚威啊。妳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仗著有院長撐腰,就對我們呼來喝去吧?」

  「別說了,西路多。」凱勒抬手要同事少說點話,對羅娜多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妳不按規矩做事的話,我們也不能再給妳方便了,填好正式文件然後拿過來,我們就不會繼續刁難妳。」

  羅娜多搖頭,調閱名單根本不需要正式文件,況且如果在這裡退讓,這件事肯定會在整個研究區域傳開,她以後的行動很有可能隨之受限。

  讓我看名單,那是我的標準程序。

  羅娜多大步走向西路多,把寫了這幾個大字的本子幾乎貼到他臉上,對方臉色一沉,把本子跟筆都搶過去,寫了佔滿一整面的粗黑大字。

  我偏不。

  他讓羅娜多看了那幾個字,就把冊子跟筆都摔在地上,朝她比了個中指,之後轉頭看了眼螢幕,隨即坐下。數據似乎已經運算完畢,他開始佝僂著身子,往一些她不熟悉的表格中輸入新的分析資料。她彎腰撿起筆,在冊子上畫了幾下確認沒有摔壞,便寫下一行最後通牒,然後伸到西路多的視線跟手中間。

  讓我看名單,否則別怪我。

  「吵死了,我說我偏──」

  她像隻老鼠似地飛速鑽到西路多腳邊,伸手切掉電腦的電源開關,嗡鳴著的機械頓時沉默。當然,不要說本來在運作的其他程式,他原先處理的資料這下也統統化為烏有。

  「臭女人!妳敢動我的電腦!」

  原本露出勝利笑容的西路多猛然起身,椅子往後翻倒。眼見同事立刻高高掄起拳頭,凱勒立刻過來制止。

  「西路多!不能打她!」

  「我哪管這麼多!給我放開,只揍一拳也好,我要讓這女人知道她那張臉不是對誰都吃得開──」

  「冷靜點!」

  上前阻止衝突的凱勒跟西路多就這樣扭打起來,但羅娜多並不理會,反而站起身往分機位置一摸,抓起話筒,旋即撥通院長室的分機號碼並按下擴音。她將正在撥通的電話舉在漲紅臉的西路多和勉強架住同伴的凱勒面前,示意兩人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第二十響以後,電話終於接通了。

  「──我是梅希,有什麼事?」

  她發出刺耳的聲音,讓電話另一頭的洛森一聽就知道是她。背後的騷動立刻沈寂下來,只有位於準備室內的人才聽得見,原本想對她動手的西路多小聲罵了句「卑鄙小人」。

  「羅娜多?怎麼了?」洛森安靜了好半晌,轉而說:「麻煩妳把電話拿給其他人,那裡應該有其他人對吧?」

  她把話筒遞給凱勒,對方左顧右盼,最後還是接過話筒。只聽得他不熟練地應付洛森,一下子說「是,是,因為她沒有按照規定」,一下又想反駁卻又無能為力地說「我知道……但是因為她妨礙我們的工作所以──不,也不是無端……」,左支右絀的模樣非常狼狽。

  最後,凱勒長嘆一口氣掛上電話,不甘不願地轉頭看了羅娜多和她身後的西路多一眼。

  「院長說,她的要求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們就打去跟他報告,他會判斷。」

  言下之意就是「最好照著她的要求做」。羅娜多被口罩遮住的嘴巴滿意地彎起弧度。

  「那這次的事咧?」

  「院長說讓她看。」

  「……知道了。」

  西路多狠狠瞪了她一眼,逕自重新開啟電腦電源,坐回電腦前。凱勒收到了洛森的指示,卻依舊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顯然她要的那份名單在西路多手上。

  直到電腦開啟完成,西路多像要把按鍵給壓到裂開那樣,按了幾下滑鼠,列表機就發出捲動紙張的聲音,連續吐出密密麻麻印滿資訊的文件,光是她能算出來的部份就有快要三十頁。印完後,西路多用大型訂書機把文件整齊訂好,摔在桌上,力道大得像要把辦公桌砸塌掉。

  「我這邊就這個,還缺什麼東西就去找其他人要,不奉陪了。」

  羅娜多拿起文件,找了張椅子坐下就開始閱讀。大部分的實驗體都是如凱恆那般面色不善的鬥犬,但也有幾個就像普通人,說明中寫著因為欠下鉅款而失去自由,被轉賣到研究所使用。

  在寥寥可數的女性實驗體中,只有一個女孩符合條件。

  一五三二一號。

  她又翻了幾下文件,失敗的實驗體會被又粗又直的紅線劃掉,並標上死亡時間。而瑟琳娜的名字沒有被劃掉,上面還用藍筆加註:進入輸液程序。這條註解後面的日期是三週前。她將整份文件翻閱完畢,發現這次的成功率比上次高得多,或許凱恆的經驗給了研究人員什麼啟發。

  瑟琳娜的情況跟凱恆如出一轍。當初她與他重逢,也是在他進入輸液程序第三週後。那時他身形消瘦,頭時常低垂,全身上下唯一活著的,好似只有流動的血、藥劑和體液。或許是出於鬥犬的求生意志,他雖然花費很長時間才注意到她,卻仍擠出最後的力量,懇求她了結自己的性命。

  瑟琳娜也會那樣嗎?她思索著。

  帶我過去,我要工作。

  確認完現有的情報,她便把寫著這個要求的冊子放在凱勒正在書寫的文件上,他停下動作,用力閉了閉眼,最後還是發著牢騷起身。

  「跟我來。」

  路上,以前還會跟她聊上幾句的凱勒一言不發。如果她現在能說話,或許她會問他一個問題。

  你和實驗體說過話嗎?

  他們搭乘電梯往樓下去,出電梯以後,走沒多久就抵達目的地。凱勒示意她拿出自己的門禁卡刷過機器,這才往敞開門的研究室裡招呼了聲。

  「新的護士還沒指定吧?」

  裡面也有兩個研究人員,他們各自拿著一塊夾板,正在記錄不同的資料。聽見凱勒朝搭話,其中一個人轉頭看了過來。

  「喔,還沒啊──什麼啊,這不是那個……」

  凱勒用和那個人相同的厭煩目光瞅了她一眼,聳聳肩。「院長剛才交代,說最新階段的輸液還是給羅娜多做──那我走了。」

  「喂,那指定的通知怎麼沒下來?喂!」

  「院長說有問題找他,分機號碼你們知道吧?我走了。」

  話聲剛落,凱勒的身影就消失在迅速關閉的感應門後。

  「不會吧……」接下她這個燙手山芋的人員打量著她,像是想用狐疑的目光令她知難而退。「妳大概不知道什麼叫做不好意思吧?」

  如果你們覺得那樣有用,我會道歉。

  對方做出驅趕的手勢,讓她把冊子收起來,表示不想再和她交流。他簡單交代了目前正在使用的藥劑種類以及要輸液的時間,大致上跟之前類似,但量比較低。據說是因為這個實驗體還很虛弱,所以受不了過高的藥量,只好從比較輕的程度開始測試起。

  然而在羅娜多看來,所謂的「低藥量」,似乎也已經把這個實驗體折騰得不輕。

  「嗚……咕、呼……嗚嗚……」

  面積不到三十平方公尺的白色房間中央有一張金屬椅,上面固定著正在進行輸液的女性實驗體,她的左右手總共連接著三條軟管,注入的藥劑在皮膚底下稍微造成隆起,彷彿那些軟管是要鑽入身體的長蟲。她後面的儀器比椅子大上太多,數條電極線從那裡延伸出來,看來就像在吞噬著她的生命。

  瑟琳娜的身體比房間還要蒼白,全身上下只有一件長及大腿的背心,垂著頭,原先的金髮已經理得精光。

  說起來沒事嗎?沒有受傷吧?
  住在這附近的話,之後可能我們還會再見的。
  妳叫什麼名字?我叫瑟林諾。

  羅娜多想起那時在凱恆身邊露出笑容的瑟琳娜,深深吸進研究室冰冷的氣味。

  不能有反應,不能有反應。
  不能讓他們發現,這個女孩子就是我的祕密。
  不能有反應,不能被發現。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都懂了吧?」

  面對研究人員的詢問,她頷首表示理解。期間,瑟琳娜沒有抬起頭過,不知道是已經昏死過去,還是在彌留。

  接下來的時間,羅娜多都沒能找到和瑟琳娜搭話的時機。大概是為了防止她又隨便對實驗體下手,她輸液時,旁邊都會跟著一個比較不忙的研究人員,美其名是觀察一五三二一號的情況,實際上是為了監視她。她早已預料到這點,因此並不感到煩躁或焦慮。時機是很珍貴的東西,必須經過漫長的等待才能抓住,而「耐性」恰好是她為數不多的優點。

  凱恆進入輸液程序後,雖然也經常半昏半醒,意識卻沒有像瑟琳娜這樣恍惚──她的眼神幾乎沒有聚焦過,嘴巴也只會流下口水或發出微弱的呻吟,若非器材都運作良好,也沒有在畫面上顯示什麼表示狀態異常的數據,羅娜多絕不會判斷這個少女還是「活著」的。從研究人員的細聲議論中,羅娜多拼湊出一些別人得到一項資訊:一五三二一號和其他鬥犬一樣是在瀕死狀態下被送來的,致命傷就位於額頭正中。

  他們認為,瑟琳娜沒有像其他實驗體一樣哭泣求饒,或許是因為傷到腦部的緣故。但這僅是推測,事實上,他們至今也沒有得出肯定的答案。

  羅娜多穿梭在各個實驗體接受輸液的研究室,從頭到尾,只有瑟琳娜所在的研究室,幾乎沒有響起過說話的聲音。在她身上的實驗沉默而順利地取得成果,彷彿誰決定因為瑟琳娜的乖巧順服而獎賞她。

  就像洛森說的一樣,羅娜多一定會確認患者的意願,才結束他們的生命。但經過長達數個月的觀察,就連她也不禁覺得,瑟琳娜已經沒救了。

  維繫這個女孩不致斷氣的東西,恰好是阻止她獲得永恆安寧的東西。

  於是,經過審慎的反覆考慮與對現況的全面考量,羅娜多決定例外直接下手。她又等了好幾週,直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到來──賽維斯家族的多位重要幹部因為警方的攻堅行動而被送進醫院,由於情況緊急,正在監督她的研究人員接到通知,便匆匆交代她幾句然後離開研究室,去協助調用治療需要的研究藥物。

  研究室的門一關上,她就甩出這幾個月以來總是藏在袖口的空針筒,稍微計算過需要的時間,隨即大步走向瑟琳娜。

  瑟琳娜還是垂著頭半睡半醒,青筋滿佈的光頭有些教人怵目驚心。

  不可能會反抗的,現在動手的話,一切就都結束了。瑟琳娜也好,她也好。

  羅娜多嚥下唾沫,將針筒悄悄抵在了瑟琳娜的頸邊。

  心中感覺空蕩蕩的,但應該是錯覺吧?所有鬧劇都到此結束的話,那就好了。

  她閉上眼睛,透過刺入瑟琳娜皮膚的針尖,兩人似乎有那麼一刻是同生共死的。
  
  「……羅娜多?」

  羅娜多收起針筒轉過身的動作行雲流水,而力道宛如風暴──她有想像過被逮個正著的情況,但若能在三秒內假裝自己不過是在檢查瑟琳娜的身體狀況,或許還能──

  她的心臟本來跳得像要撞斷骨頭,眼前的景象卻又讓它震驚得忘了鼓動。

  ──研究室的大門沒有打開,誰也沒有發現她的惡行。

  但剛才,確實有誰叫了自己。

  羅娜多狐疑地回過頭去,看見瑟琳娜的頭又動了動,細弱的聲音飄了過來。

  「是羅娜多……吧?」

  她裝作更換輸液的模樣蹲下身,悄悄抬頭看著瑟琳娜的臉,用力點頭表示確認。儘管不夠明確,但瑟琳娜的眼睛確實是看向她所在的位置,並緩緩跟著她的動作移動。不過,羅娜多發現這點後,瑟琳娜就闔上雙眼,似乎已經用光了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氣力。

  羅娜沒有表現出不同平常的反應,也沒有出聲,於是瑟琳娜最後露出轉瞬即逝的微笑。

  「我們還是見面了呢。但妳可能……不記得我了吧?」

  她搖頭,拿出慣用的筆記本寫下一行字,輕輕放在瑟琳娜的腿上。瑟琳娜睜開眼,看著那行字很久很久。

  妳是瑟琳娜,以前叫自己瑟林諾。

  「對不起,我不識字。」

  說完以後,瑟琳娜就不動也不笑了,只是呻吟著。羅娜多曉得,瑟琳娜現在無法看見她寫的東西,而即使看見了也不可能看懂,卻還是堅持也寫下一句話作為回答。

  對不起,我是啞巴。

  截至那天為止,實驗體一五三二一號,已經在研究所待了半年。







  瑟琳娜後來的身體狀況令羅娜多理解到,她曾經和凱恆一樣,在意識到自身的情況後陷入絕望,但出於性格的根本差異,瑟琳娜沒有如同凱恆那般企圖尋死,而是由大腦本能地將意識與身體分離開來,以免個體瀕臨崩潰。在這期間,她的身體正常運作,但意識像是忘了接上電源,而若沒有認出羅娜多,她或許就會繼續這樣跟個半廢人似地活下去。

  從兩人相認的那天開始,研究人員詫異地發現,瑟琳娜忽然開始回復正常。她不僅瞳孔能有意識地隨著光點與人聲移動,也能小幅度挪動身體部位。所有人都以為瑟琳娜的狀況終於穩定下來,但只有羅娜多知道,能有此進步,是因為有了新的存活意義。

  羅娜多在研究室裡的話,瑟琳娜都會抬起頭,視線追隨著她,似乎亟欲詢問滿腹難解的問題。但她總是默然不語地回望,用堅定的眼神傳達「時機需要等待」這句自己奉行不悖的座右銘。

  直到瑟琳娜的身體終於成功通過再生目標的基本要求,又半年過去了。在瑟琳娜進入研究所的一年之內,所內接著招募了幾批實驗體,連同瑟琳娜一起,在這期間達到要求的實驗體都被轉移到研究區域的另一層,有專人管理照料。他們的生活,終於在最低限度上像個人了:一天兩餐,每天也能有幾個小時不需要接受輸液,可以選擇睡眠,或在護士的監視下進行簡單的消遣。光是這樣,聽說就讓許多實驗體反而出現輕微的崩潰傾向,不是拒絕進食,就是在睡覺時間自殘,結果原先寬鬆的規定就這樣遭到取消。

  不過瑟琳娜並未受到規定改變的影響,因為羅娜多擔任她的管理人,並信誓旦旦告訴洛森,她不僅不會殺死瑟琳娜,還會盡自己所能照顧她,讓她能夠接受每天排定的研究。或許是從瑟琳娜身上獲得的數據的確展現出良好的趨勢,而且羅娜多也始終循規蹈矩──彷彿凱恆的事件只是一次瘋狂的意外──不僅是洛森,其他研究人員也都因此慢慢放寬對羅娜多的限制。

  洛森曾問過她,為什麼只對瑟琳娜特別以待,她的回答很簡短,卻立刻說服了這個寵她的男人。

  只有她是女孩子。我想讓她在這裡過得好一點。

  面對那樣的回應,洛森溫柔地笑了。「羅娜多真是好孩子。」

  她們的第二次談話,發生在瑟琳娜成為實驗體後滿一年三個月那天。

  那天的狀況非常適合進行各種活動:瑟琳娜當天的研究已經結束,她背靠床板坐著打點滴,同時小口舔著塑膠盤裡的果泥,精神狀況絕佳。羅娜多坐在床邊,眨眼頻率和秒針的走動絲毫無差,一語不發──瑟琳娜已經知道她無法說話,因為她曾拿下口罩,表現出試著正常說話的樣子,當時瑟琳娜嚇得縮起肩膀,儼然沒有兩人初遇時偽裝作「瑟林諾」的那種強勢氣息。

  房內從來不放時鐘,羅娜多只能在呼叫器響起時將瑟琳娜帶往該去的地方,然後在瑟琳娜被其他人員看管著時睡幾個小時。即使如此,她也能在經過院內的時鐘時得知時間,並在心中歸納出整個研究程序的時間表,並加上她知道的其他情報一起判斷,最後得出結論。醫院的時間表再怎麼不規則,也還是有規律可循,因此她能確定,接下來至少半小時內,兩人可以在絕對安全的環境內互動。

  羅娜多取下口罩,招手示意瑟琳娜看向自己。瑟琳娜的反應沒有那麼快,愣了近十秒才大夢初醒似地用力搖搖頭,把頭靠向羅娜多。

  「怎麼了?」

  因為太少說話,瑟琳娜的聲音也很沙啞,但總歸是能聽出內容來。羅娜多併攏四根手指,快速上下拍動,碰到大拇指又分開,表示說話;另一隻手則用食指與拇指做成圈形,表示同意與正確。

  瑟琳娜好似很痛苦地皺著眉頭。「嗯,妳是說……啊,我想到了,是說可以說話了嗎?──就是我們兩個。」

  羅娜多點點頭。

  「可以說很久嗎?」

  羅娜多搖頭,在冊子上畫了一個時鐘,然後將半邊塗滿,再比出同意的手勢。可以的話,她其實不希望用筆談當作主要的溝通方式。除了瑟琳娜不識字這個理由以外,她無法保證自己能維持作畫品質穩定不變,也不覺得這種溝通方式適用於資訊量大的對話──但最大的問題,果然還是「會留下證據」。

  思及此,羅娜多暗暗決定,如非必要決不筆談。

  「三十分鐘嗎?好吧──之後還有機會嗎?就算要再等半年也沒關係……我會等的。」

  羅娜多比出三十和確定手勢,示意瑟琳娜可以開始。

  「那我想先問妳,剛來的時候我就想問妳了──妳見過凱恆嗎?」

  她點頭。

  「……雖然我覺得應該是這樣,但真的是這樣反而讓我有點難過。不過這樣的話,我就知道鬥犬死掉以後都會去哪了。」瑟琳娜垂下視線,喃喃自語似地說:「那妳知道凱恆現在在哪裡嗎?」

  她搖頭。

  「妳也不知道?」

  她搖頭,手掌橫切過自己的脖子。

  「他死了嗎?」

  她點頭。

  「他是怎麼死的?」

  她指了指自己,做出為別人打針的動作,然後搖頭。

  瑟琳娜想了很久,才不太確定地問:「……是妳幫他打針,他才死的嗎?」

  她點頭。

  「是意外嗎?」

  她搖頭,試著用手勢表示「是凱恆求她這樣做的」,但不確定瑟琳娜是不是能懂。幸好瑟琳娜立刻就問了另一個問題,能解決前一個難以回答的疑問。

  「他有反抗嗎?」

  她搖頭,做了個微笑的動作。想了想,她又做了勾手指、表示約定的動作。見狀,瑟琳娜沉默了好一陣子,不曉得是不是在修正對凱恆的看法,之後才再次開口,提出下一個疑問。

  「是他要求妳這樣做的嗎?」

  她立刻點頭。

  「他死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她點頭。瑟琳娜本想問什麼,隨即斂下眼睫,笑了笑。

  「我真傻,妳又不能說話,就算他說了什麼,妳也不可能讓我知道。」

  她搖頭,拿出隨身的本子,寫下幾句話,把寫了那些話的紙遞給瑟琳娜。她知道瑟琳娜不可能讀懂,但她相信,紙上的文字可以帶給這個孩子一點力量。

  瑟琳娜接過紙,像是望著無緣的戀人那樣,嘴唇顫抖地看著它。

  我問他:「她是你的誰?」
  他回答:「我唯一一個同伴。」

  如果這世上會發生奇蹟,那是不是能有什麼奇蹟,可以讓瑟琳娜突然看得懂文字?不知何故,羅娜多的心中忽而浮現這種軟弱的問題,而就在她如此自問的時候,瑟琳娜猝不及防地把那些紙撕碎,放進嘴裡嚼了起來,一邊嚼,一邊就有眼淚從她的眼眶滿溢出來。患者餐再怎樣難以下嚥,也比紙張要好得多,但瑟琳娜邊吃、邊哭、邊笑的模樣,卻像是那張紙是她此刻唯一渴望的東西。

  「我真的……看不懂,不管怎樣祈禱,我還是看不懂。我該學怎麼認字的,如果學了我現在就一定能看懂──好吧,看不懂的話我只好把它吃掉了,吃掉的話,我就可以懂吧。」

  瑟琳娜嗚咽著屈起身子,沒有連著點滴軟管的那隻手抱住被單下的雙膝。

  「我知道的,我知道凱恆一定會說,我是一個跟屁蟲、一隻小笨狗,他一定會很不耐煩,說我連這種地方都要跟來,真的無藥可救。但是他對我來說是重要的人,是怎麼樣都不能忘記的人……他到底說了什麼,我真的,真的好想知道。我很想知道這一切到底、到底是不是我的一廂情願……」

  羅娜多看著對面牆上那扇連鳥都只能勉強鑽過的氣窗,從這裡可以看見蒼白的新月。

  又過了幾分鐘,羅娜多起身拍了拍抽泣不止的瑟琳娜,要她抬起頭。

  「怎、怎麼了?」

  羅娜多其實想說:如果妳想死的話。
  但是沒有手勢可以表示「如果」,或許就像無法透過任何手段回歸到「如果」。

  所以她拿了一個空針筒,作勢要幫瑟琳娜注射。

  「妳要打什麼?裡面什麼都沒有。」
 
  她搖頭,做出打針的動作,指著瑟琳娜,然後手掌橫切過自己的脖子。

  「……妳也要殺掉我嗎?」
  
  她點頭。

  我可以殺死妳。
  就跟我當初殺了凱恆一樣。

  然後妳就不需要再哭了。

  然而再次出乎她意料,哭得鼻頭發紅的瑟琳娜瞬間失去血色,並立刻搖頭。

  「不要,我、我不想死掉……我很想念凱恆沒錯,但除了他以外,我還有想要見的人。就算要等一年、兩年、五年甚至十年我都要等,在我死以前我會一直等……所以我不想死,我會努力不要死掉的。如果妳願意讓我等的話,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瑟琳娜笑得有些害臊,彷彿對這個小小的要求有些難為情。

  朋友。

  那個詞彙並不困難,對初學語言的孩子來說,朋友是個相當簡單的字。
  但要找到一個朋友卻是很難的。

  這時羅娜多才發現,瑟琳娜是第一個想和她做朋友的人。

  羅娜多無法看見未來,自然沒能預料到接下來等著她與瑟琳娜的漫長等待──那是連素來以極佳耐性自豪的她,都為之開始感到絕望的虛惘歲月──聽見瑟琳娜不管是一年、兩年、五年甚至十年都願意等,她只當作那是一種浪漫的宣告,而沒有打從心底相信,瑟琳娜能夠真的捱過去。

  所以她點點頭表示答應,而瑟琳娜笑了。
  羅娜多沒有發現,看見那個笑容,自己藏在口罩下的嘴唇也跟著揚起弧度。

  一週、半個月、一個月、一期、半年、一年……她們的年輕時光,就這樣在各種稀奇古怪的研究與實驗中磨耗、銷蝕,實驗體跟研究人員在這家醫院來來去去,枯燥而反覆。瑟琳娜瘦小的身體時常連接著體積比她還大的器材,接受不可勝數的測試,瀕死經驗也一筆筆添加在研究進度表上。但無論途中怎樣慘叫,甚至連心跳都停止過半小時以上,瑟琳娜也會宛如被詛咒一般回到純白而冰冷的現實世界,而不是凱恆去到的那片溫柔的黑暗。

  偶爾羅娜多會想,這孩子的血液或許已經都被藥液取代,即使離開這醫院,也會因為缺乏藥劑補充而消亡毀滅。瑟琳娜好似也接受並習慣了這樣的事實,在不需接受研究的閒暇時間,與她聊天,或自得其樂地玩著手邊的東西。

  研究終於進展到瑟琳娜獲准留長頭髮,於是她的模樣逐漸回到兩人初次相遇時那般,頭髮短得像個小男生,笑起來露出的上排牙齒特別顯眼。有瀏海之後,瑟琳娜時常像小狗似地左右甩幾下頭,捏起一綹自己的瀏海,彷彿感到很新奇。

  她越來越常笑,可以說只要發生什麼研究以外的事情,她就會笑──無論是看見別人跌倒、護士找半天都找不到可以扎針的血管、加班多日而累得忘了她還躺在機器裡的研究人員慌慌張張將她拖出來……她會和羅娜多分享自己遇到的大小事,而羅娜多始終對她感到抱歉,因為自己無法也不願意分享與洛森的事情,雖然那已經是羅娜多的生活中比較值得一提的部份。

  瑟琳娜說起自己過去的事情,是在瀕死紀錄又加了一筆的幾天後。

  聽瑟琳娜說,每當面臨生死交關時,她就會看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
  那些人都背對著她走進一個白色的通道,沒有回頭。

  她換點滴時,瑟琳娜正在夢囈,說著句不成句的內容,如今,瑟琳娜已經只有在作夢時才會哭。她換完點滴,坐回床邊的單人椅上,那時瑟琳娜才滿頭冷汗地驚醒。

  她投去一個表示疑問的眼神,歪了歪頭。

  「啊……我是不是又做惡夢了?」

  瑟琳娜用沒有連接軟管的那隻手捏著自己的瀏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沒有說什麼難為情的東西吧?」

  羅娜多搖頭,畫了個大半圓並用力聳肩,表示自己聽不懂她說的夢話。

  「那就好。」

  瑟琳娜垂下頭,發出細不可聞的嘆息。

  「我夢到凱恆了。」

  瑟琳娜說,這次她不是夢到凱恆背對著她離去,而是夢到兩人以前一起生活時的事情。她和凱恆都是同一個主人的鬥犬,凱恆帶領她、教導她、保護她,可以說是她的前輩跟恩人。瑟琳娜按照時間順序敘述,內容可說是簡潔跟清楚,不知道她是否已經和誰說過這段故事,又或者是早已打定主意,總有一天要讓某個與他倆毫不相干的人聽到這些,充當抒發。羅娜多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那種想法,發生在二人之間的事情,若是讓置身事外的第三人知道,或許就會從夢境成為真實。她與洛森之間的惡夢,或是瑟琳娜與凱恆之間的安寧的夢,可能都是如此。

  所以她才把洛森做的事情藏在心底,藉此說服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現實;正如瑟琳娜這時選擇將自身的夢娓娓道來,希望那並不是幻想。

  不過,說到自己對凱恆的感覺時,瑟琳娜表現出自我懷疑的態度,有些語無倫次。

  「我,不知道凱恆在來都城以前做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我在做鬥犬以前過著什麼生活──我們兩個人很有默契,誰也不問誰,我既沒有想過要了解他,他也沒想過要了解我。我總覺得,如果我知道他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我就會對他產生某種不一樣的感覺,而我如果讓他知道我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們的關係就會有所變化──我害怕那樣,因為我知道他會離開的,我們的關係總有一天會到頭,就算更進一步,也沒有任何意義……」

  瑟琳娜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頭,用力到青色的血管都浮出手背。她接下來說的,是她自己在成為鬥犬後殺的第一個人──為了凱恆,她殺害一個高出她四十公分的壯漢,凱恆卻沒有對此表示感激,反而痛罵了她一頓。

  「但是,其實我知道,不是沒有意義的,有意義的,羅娜多。」

  羅娜多點點頭表示同意。雖然實際上她完全不同意。

  瑟琳娜繼續說道:「那時凱恆問我,如果我的朋友知道我為他們做的事情,他們會開心嗎?他說我不過是自我滿足而已。我現在想想,他說的沒錯,我只是想藉此證明我也有能做的事情而已,我不是沒用的,我有用的,想向他們證明那點,所以我才做那些事情。但是,凱恆一定覺得我做錯了。他是對的,我真的沒什麼用,但就算那樣,我還是想為他做點什麼,因為、因為……」

  瑟琳娜的手握得更緊,羅娜多伸手蓋住那對小小的拳頭,撫摸著,想讓瑟琳娜安定些。沉默良久的瑟琳娜,說出接下來這句話時,神情簡直像在懺悔。

  「他──凱恆他,是我的、我的……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

  之後,瑟琳娜光顧著啜泣,不再說話了。她哭累以後,羅娜多扶她躺好睡覺,這才把她的手腳都用皮帶固定在床上,並離開反鎖的病房。

  「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往洛森所在的房間走去時,羅娜多難以自制地思索著這個問題,然後想到,那必定是一種很羞恥的感覺──洛森對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喜歡乃至於愛慕,而瑟琳娜會在承認自己喜歡凱恆後哭泣,或許也是因為知道那是不應該擁有的感情。若哪天她心中也萌生對於某人的傾慕之情,肯定會自我厭惡到極點。

  不過,「喜歡」如果會給人帶來羞恥感,那無法獲得回應的「喜歡」又會如何呢?

  隔天,瑟琳娜說起了另一個朋友的事情。

  這個人不是鬥犬,甚至不是地下社會的人。瑟琳娜也說自己「很喜歡」他,但這種「喜歡」似乎又是另一種感情,因為說起他的時候,瑟琳娜的神情沒有絲毫陰暗,彷彿與他有關的記憶是能夠照亮黑夜的旭日。

  那個人名叫薩卡,雖然有點生硬的樣子,但其實非常優秀。他出身繁華區,卻不像她或凱恆那樣以鬥犬活動維生,反而靠著自己的力量到白楊區就學,實實在在掙得別人的認同。

  瑟琳娜信誓旦旦地說,薩卡聰明又勤奮,沒有人比他更應該獲得成功。

  「我時常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失敗,從來都在拖累別人,但因為薩卡的關係,我知道自己還是有做對事情。他是我的驕傲。」

  瑟琳娜轉過頭,朝向氣窗外沒有移動過的新月繼續說著。羅娜多看不見她的神情,只聽見那個滿是懷念與盼望的聲音,重複著如同夢境的祈願。

  「凱恆死的時候,我很容易就告訴薩卡我以前的事情,大部分的事情我都說了,就連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我這麼輕易就說了。或許我那時就知道自己快死了,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我曾經存在過,沒有人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那時候,我覺得薩卡他會記得,他跟凱恆不一樣,對我的事情好像一直都記著。而且,他一定可以活下來,不會像凱恆那樣輕易就死掉,有他我就感到很安心──羅娜多,遇見過那樣一個人我很快樂,如果哪天可以再見他一面,我的人生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羅娜多見瑟琳娜沒有看著自己這裡,便放心地搖頭,表示對此不抱期望。她不像瑟琳娜那樣,是個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若是薩卡真的那麼成功,他最終一定會到白楊區生活,他越有成就,與瑟琳娜重逢的可能性就越小。

  然而生活在這裡的人,無不仰賴難以觸及的希望而活:瑟琳娜也好凱恆也好,他們都深信世上有著只要努力就可以達成的幸福,拆穿那點無法滿足任何人,也不會讓現狀有所改變。於是羅娜多無可奈何地笑著閉上眼。如果瑟琳娜在說謊,那她願意幫忙維持那謊言。

  原因無他,對沒有堅強到能夠承受這點的人而言,真相不過是奢侈而殘酷的東西。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對誰都枯燥而反覆的時間就此消逝。瑟琳娜的年齡終於邁入二字頭,身材卻還是嬌小纖瘦,彷彿被誰稍微大力點撞上就會碎成一地。然而,即使是那樣的她,也承受住實驗的壓力,一點一點捱了過來,來到研究的中點,也就是器官再生的實際測試。

  誰也沒有經歷過內臟再生的過程,瑟琳娜原先還能忍耐被摘去健康臟器的恐懼,卻在試驗藥劑開始發揮效用,如同火焚在腹腔內以驚人的速度促進細胞再生時,抱著被繃帶裹住的腹部,哭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淒厲。她像野獸般本能地慘叫著「殺掉我」、「讓我去死」還有「我不要」的時候,羅娜多冷靜地死死制住她,為她注射藥劑。

  這是她們兩人的戰鬥。瑟琳娜要對抗的是無體無形、沒有思想也不會同情的劇痛;羅娜多要對抗的則是自己的道德意識,以及對瑟琳娜的強烈憐憫所引起的衝動──不行,瑟琳娜清醒時已經拜託過,無論她怎樣哀求咒罵,羅娜多都不可以幫她解脫,而是要盡全力讓她撐過去。瑟琳娜曾說,如果自己連這樣的痛苦都忍不過,就沒有臉再去見凱恆,也絕對不可能再與薩卡重逢。

  哭號著的時候,她仍舊懷抱著希望,即便它是那樣微小。

  不知道該說是幸運或不幸,再生測試最終成功了。醫生檢視完瑟琳娜的狀況後將腹腔關閉,毫無情緒地請羅娜多將她推回房休息。回到病房後,完全虛脫的瑟琳娜躺在床上,模樣儼然像個死人。面對那樣的她,羅娜多沉默地用毛巾擦過她的手腳跟臉,都擦完以後,幫她把沾滿冷汗、濕答答的頭髮梳好,接著為她修剪手腳的指甲。可以的話,她想摸摸這孩子的臉,跟她說,她做得已經夠了,已經太過足夠──所以不要再堅持下去了。

  但看著她在夢中流淚的樣子,羅娜多說不出口。

  瑟琳娜醒來以後,露出像是沒有哭過的表情,自鳴得意地問羅娜多:「我是不是很棒?」羅娜多拿下口罩,笑著點點頭,豎起一個大拇指。

  為了鼓勵她,羅娜多罕有地拿出冊子,很仔細地畫了一幅連環圖,遞給瑟琳娜。她拿過本子,原本有點不知道該不該讀,卻在看見那張圖以後,心領神會地笑了──圖上畫著一個護士跟一個孩子。孩子本來在病床上哭鬧,但後來終於不再哭泣,於是護士送給她一個打著緞帶的盒子,打開後,孩子不僅不哭,甚至還笑了。

  「真好,是禮物吧?」瑟琳娜著迷地說:「如果我也有禮物就好了。」

  她向瑟琳娜用力點頭。

  「怎麼了?」

  她指了指禮物的圖片,又指向瑟琳娜,點頭。

  「我也可以拿禮物嗎?」

  她指了自己又指了瑟琳娜,點頭。

  「羅娜多,妳對我真好。我真的可以跟妳要禮物嗎?」

  之後,瑟琳娜多了一樣寶貝:一本名為《月亮嚐起來像起司嗎?》的繪本。雖然瑟琳娜自承根本不識字所以不能照著讀,但說薩卡以前為她朗誦過這本書,所以她記得內容。儘管本來無法憑空想起裡面的字句,看著圖片時卻能一點點憶起當初的事情。這本書似乎讓瑟琳娜想起許多東西,閱讀它的時候,她總會懷念到有些鼻酸。做完試驗後,儘管還在痛苦地呻吟,瑟琳娜也會側過身,摸著放在床邊抽屜櫃上的繪本書,彷彿那樣就能帶給她一點安慰。

  第一次被摘除兩個臟器時,瑟琳娜摸著繪本,恍恍惚惚地說自己想起了什麼。

  「我想起來了……有人跟我說過,我的名字……是月亮的意思,但為什麼我現在才想起來呢?」

  瑟琳娜閉上眼睛,接下來的每一句話中間,都充斥著漫長難受的沉默。

  「我想起來了,羅娜多。我媽媽跟我說過,我就跟這裡的月亮一樣,是這裡唯一可愛的東西。她跟我說過,因為有我的關係她很快樂,我是她活著最重要的、意義所在……可是那時,我並不相信她,我總覺得我拖累了她,所以沒有相信她。剛才,我突然想,如果她知道我不相信她說的話,她會不會很難過?」

  羅娜多幫忙瑟琳娜仰躺,跪在床邊撫摸她沁出冷汗的額頭,希望她可以將那隻撫摸的手,誤認為母親的手。瑟琳娜說自己已經不想再疼痛下去,她怨恨自己的身體為什麼這麼聽話,一天比一天更強韌、更善於面對巨大的痛楚。

  「──但是很奇怪、很奇怪,羅娜多,我想活著。即使這樣,我還是希望活下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要那樣,我能夠做的事情就是活著,我想要一直活到事情有所改變的那一天。」

  瑟琳娜用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從皮膚相貼的地方不斷不斷地溢出。

  「妳說,我是不是很像個傻瓜呢……」

  羅娜多重新把瑟琳娜綁在床上,離開病房後,背靠緊閉的房門。她無悲無喜地凝視空無一物的純白牆壁,不知道在牆壁外、在都城外、在這一切的空虛茫然之外,是否有任何值得相信的東西,可以讓瑟琳娜不要顯得那麼無助。

  瑟琳娜始終等待的事物,真的會出現嗎?

  她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強烈的孤獨與荒謬感籠罩住她,就像醫院冰冷的空氣與刺鼻的藥味。

  於是她彷彿依循著本能似地,走向這裡唯一一個願意說愛她的人的房門口。

  是要等待不會天亮的明日,還是要沉迷於腐敗的夜夢?
  究竟是寂寞好,還是窒息好?
  ……或者在那之外,還有什麼生存的辦法?

  還未得到答案,她就敲了門。

  「……羅娜多?」

  洛森的領帶稍微鬆開了些,似乎也才剛回房準備休息。看見她的表情,他皺眉,撫上她的臉頰。

  「怎麼了?妳看起來不太好。哪裡不舒服嗎?還是……」

  羅娜多用力搖搖頭,從上衣口袋拿出剛才在路上寫好的紙條,遞給洛森,然後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將他的襯衫揪得都皺了起來。她知道,這是他最好的幾件襯衫之一,但不這樣的話,他就會看見自己幾乎痛哭出聲的表情。

  她忍受不了。

  她的肩膀顫抖著,而洛森什麼都沒問,就只是將她拉進房內,關上門。他的背抵著房門,任由她緊靠著他,罕有地、反常地、教人喜悅地,在他懷裡克制著抽噎。他的口吻就像以前哄睡因為怕做惡夢而不敢睡著的她那般和緩,彷彿她的模樣使他想起兩人的過往。

  「沒關係的,即使那樣也沒關係。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拋下妳。」

  紙條上只寫了幾個字,因為寫得太用力,筆尖劃過的地方有些破裂。

  我恨你們。(I hate you.)







苦しい 苦しい
それでも生きたい

好難受 好痛苦
但我還是渴望活著

-from〈If, 柿チョコ ver.〉








寫完!打遊戲!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誤

差點忘了懶人包:兩個女角互刷好感度中。
(不算標點符號 10 個字,壓縮率 ≒0.6

羅娜多篇的結尾會在下下一篇,下次的更新會是故事本篇的後續,也就是成為醫生來到研究所的薩卡知道瑟琳娜身份以後的故事,雖說這部份的故事已經暫停(因為過去篇很長的緣故)但其實是本篇,所以我們就快要迎來帥氣的大人薩卡跟好像沒長大(各種意義上)的瑟琳娜囉,我好興奮啊!

故事很長(我算了一下,目前不算標點已經有 15 萬字了,如果都換成火力我應該也是一個小軍隊了吧)又不好讀,如果有人可以讀到這裡請接受我滿心的感謝與敬佩。今天是連假第二天,我這麼早就把更新寫好,真是太勤勉了

(回頭補充)
寫結尾時我正在聽 My First Story 的〈不可逆リプレイス〉,本想當作這篇的 BGM,但〈If〉太有代表性了所以我只好把〈不可逆リプレイス留到下次用,這首的歌手據說是 One OK Rock 主唱的弟弟,難怪我一開始以為這是 OOR 的歌


題外一下,希望天氣不要再這麼冷了,我昨天打字打到很卡……我什麼都可以勉強忍一下,就是天氣冷有點扛不住那麼總而言之,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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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2 篇留言

字奴
好多,像吃不完的拉麵。

02-26 18:04

Cecil
我每次都是寫好寫滿,這就是所謂的以量取勝(誤)
好吧認真說,其實是我習慣上就會寫這麼長,看不完沒關係,看懶人包就好OWO02-26 18:28
KR
我自己的文滿一萬了......等我關窗我一定會拜讀妳的文章(什麼都不說了,先嘔血三升為敬

02-27 00:18

Cecil
恭喜你完成三分之一!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2786bb2d915771586a4d2736c6474f6b.JPG?w=300
現在你成功關窗最重要,其他事情容後再敘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601/8d2163eb09e82877ed84d9afc0adbff7.JPG?w=30002-27 11:32
封語
聽說這週還有一波冷氣團要來...OAO!

02-27 02:55

Cecil
不要再來了QWQ 上次美國的土撥鼠日預測真準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601/4344da50964ef73059d0ef803c8b99d9.GIF02-27 11:32
晨星x
連假就是要看故事r(除了手機沒彭由)

02-27 09:56

Cecil
謝謝你每次都來看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3/87564e1d98375d3f6ac7b0e5c4e3c5ae.GIF02-27 11:34
人類-羽化成鵝
文章很長,換做我的話基本上就懶了

02-27 11:41

Cecil
作者:時常懶得寫
讀者:大多懶得看
結論:可以繼續連載一定是多虧了神明大人的保佑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f19de0520419154e1127d5dfdce34ab7.GIF02-27 11:47
落葉幻想
原諒我先給了學費這麼晚才回文,雖然擠不出心得,但C姐的文章一直都是很順暢。
不知道為甚麼,有時候故事敘述卡卡的就會想跑來這裡,找隨便一篇文章觀摩,之後就會有。
「哦哦哦!好像寫得下去的感覺耶!」所以C大能夠這種大篇幅絕對不是神明保佑那麼簡單。

話說回來,懶人包的確也是好東西,因為就算讀者相信作者的文筆跟功力,被相信卻又懶得看真的是會讓人很受傷。(曾經中槍
不過看完卻又詞窮,想不出適切的建議或讚美也是種悲劇就是了...

02-28 21:26

Cecil
看到給一千就知道又有大大出手了!我家能一路往豪宅等級晉升都是多虧你們無私的捐助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8df60fc27fee022435d85a320cb5ca8b.GIF
雖然說擠不出心得(這種事我也常做,就看完以後有種「不明覺厲」的感覺)不過還是誇了我一下,謝謝落葉人這麼好XD 我喜歡安排情節但是對描述跟文筆這種實技有點沒信心,所以你說看我的文章對激發你回去寫文有幫助我很開心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

雖然說朋友說「你寫得不錯」但是通常會看的人不多,在對自己的東西沒有絕對信心的情況下,也只好先預設大家都沒空看了(魯迅有言:時間就是生命,浪費別人時間的人無異於謀殺),這樣說來準備懶人包也不是完全為了別人啦XDD

不過寫懶人包時確實會順便想一下這章的重點,好像對歸納劇情有點幫助?(搓下巴

如果讀者看完時會跟我說他喜歡哪個角色或者哪段台詞那我就很滿足了XDD03-01 21:51
不能吃的咖哩香蕉
選曲是柿姐欸,一開始入nico坑就是因為她XD
作為一個以生化科系為目標的人,我很認真的在思考人體再生到底可不可行,目前是有用豬胚胎培養組織細胞的實驗成功了,或許之後真的能夠長出人的器官呢(笑
說到這實驗我又想到“姐姐的守護者”這本書,到時候一定又會有倫理問題的吧,至少我是不會想當瑟琳娜這種角色QQ
寫文寫的越來越長似乎跟總是爆字數一樣是種職業病,寫著寫著就是會莫名其妙的爆炸,不想爆也不行了XD
MSF的主唱是OOR的弟弟沒錯,曲風之前真的很像,現在好像越來越有辨識度了,我喜歡“missing you"這首

03-01 23:29

Cecil
我還喜歡柿チョコ的〈青〉,已經決定要拿那首當另一個中篇故事的主要BGM了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
感謝生化科系預備員大大高抬貴手,月升的醫學部份我一直都是盡可能帶過就好,因為我個人覺得系列裡面的科技樹禁不起嚴格推敲……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6/9a1ea9a4279dcd5442707079bfab5b08.GIF

那個故事我很喜歡(主要是喜歡家人的感情互相拉扯的部份,另外雖然很多人可能都對姊妹印象深刻,但我最同情的是姊妹的哥哥……說到茱迪皮考特,我很喜歡《小心輕放》和《完全真相》這兩本),不過結局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可能人生真的就是會這麼猝不及防吧。

故事中的都城對倫理問題好像特別不注重,實際上這樣做絕對會遭遇各種困難的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2/d57f4e02bcb517b8433ccf27d26f7179.GIF 就是製藥公司去找菲律賓原住民進行藥物試驗也要讓他們簽合約呢(思考)

雖然對於爆字很困擾(各種意義上),但果然寫多一點以後自己回味時才不會覺得「啊啊,這邊要是能再多鋪陳一點就好了」,可以痛快地享受各種細節,雖然我很喜歡讀者和我分享心得,但寫故事還是為了娛樂自己吧XD

我去找了〈Missing You〉,真的不錯聽!決定下篇專欄就用這首當BGM,感謝推薦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03-02 21:36
ilwiKAMINA
我就是OOC的前腦粉XDXDXD
(現在宅在對普通人而言太純的純金屬,不然就是太視覺衝擊的視覺系......)
你真勤勞,兩天可以更新這麼多字@@

03-02 00:32

Cecil
現在是智力回復正常的粉了嗎?(誤
我也有朋友非常喜歡OOC,其實能像這樣有超愛的樂團好像是非常快樂的事情XD
很遺憾我也聽不下太特別的曲風(我應該算是大眾口味XD)
認真說起來我應該是集中在 4-5 天寫完這個量的,但通常架構會在更早之前就寫好(其他時間都只是在做喜歡的娛樂活動一邊等手感出現,然後去飆文)
下一篇的手感~什麼時候才來~大綱都準備好了所以~快來吧~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1c8f220408d962fd32ff2dddccb8d39c.GIF03-02 21:38
ilwiKAMINA
2/26才剛來過台灣的MIYAVI算重口味嗎?XD
我寫文其實是沒什麼手感差別的,因為我已經習慣真的能寫文的時間才寫,而且一定要寫出個所以然[e29]
你的手感最好今天就來XD

03-02 21:45

Cecil
我剛才去找了MIYAVI,聽了第一個搜尋結果的〈Real?〉和旁邊推薦列表的〈WHAT'S MY NAME?〉,覺得他們應該是曲風不太對我喜好(我不會判斷,但是對我來說像是嘻哈還是饒舌那種感覺,如果都不是請不要把我拖去埋QQ),但是外表感覺還好,AFI的主唱外型也滿特別但我還是覺得他很帥(但最帥是吉他手XD)

一定要寫出個所以然感覺真是意志堅定!我能不能寫出來感覺是很明顯,所以擠不出來就不勉強(反正寫了後來還是要刪掉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601/0dec94066be4949c2399ab99fe319057.GIF

今天就來有點困擾,可以改成明天來嗎XDD(先把大綱的東西打進去好了(碼字中)03-02 21:55
ilwiKAMINA
其實我超推這首: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WgKmK5DupM
現場版(5:29開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V4OkG1Wq0I

那你明天要早起XD
我是時間擠出來,然後命令腦袋:快寫!

03-02 22:00

Cecil
嗯,這首我覺得比較適合我喜歡的風格!先收再說!
說起來我聽到一半覺得這曲風跟英文部份的唱腔有點像韓文歌(如果是我耳朵不好請不要拖我去埋QQ),跟剛才看到的MV風格差很多呢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2/f2a967bdfdba04f893e80c3e3694bab1.JPG?w=300

我明天要早起,因為明天週五我也要上班XDD
回來再寫專欄好了,寫完立刻去打遊戲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2/4b7b8e13ff51f335d50d53af332154ec.GIF
命令腦袋寫感覺很有畫面XDDDDDDD03-02 22:09
ilwiKAMINA
這已經是口味最淡的,你應該可以想像我平常吃什麼重鹹XDXDXD

宅魂爆發難熄火,飆文升溫難冷靜,徹夜通宵勇殺敵,關關BOSS心膽顫。
(可惡沒押韻XD)

03-02 22:19

Cecil
哎,到頭來喜好真的是一種非常個人的東西呢XDDDD
留言留到一半突然想寫詩就寫了,真率性!雖然沒押韻有點可惜,但是也很棒了ˊ∀ˋ03-02 22:25
ilwiKAMINA
平仄也沒對丈啊啊啊啊啊[e28]

不過多謝大師美言[e12]

03-02 22:36

Cecil
即使說了我也不會不好意思──我對這種東西幾乎沒有研究!(挺胸)所以誇獎你是完全OK的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2786bb2d915771586a4d2736c6474f6b.JPG?w=30003-02 22:38
ilwiKAMINA
所以以後作詩不用太講究的意味?(誤)

雖然你說你寫文很看手感,可是我覺得你的劇情都很細緻呢![e12]是大綱作的非常精細嗎?

03-02 22:46

Cecil
寫給我看的話不用很講究也可以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

嗯!可以這樣說,雖然需要手感去把東西催出來,但其實有空時我就會一直微調大綱、加入劇情,所以現在月升就像是一個分成十幾個空格的大箱子,我只要把東西都填進去就可以封箱了https://emos.plurk.com/2c83647643d4be684cc964806b89274c_w48_h48.png

上次算過,大綱字數大概有快20K吧XD 因為雖然叫做「大綱」,但其實我會把想寫的對話(有的段落對話特別完整)先放進去,想到時就讀一下,然後修改一點,這樣即使沒法寫正文,也能經常思考劇情的前後關聯ˋWˊ

如果你不介意可能會瞄到下章的對話,我的大綱大概長這樣(雖然也可能因為我縮圖弄太小所以你看不清楚XDDDDD),因為是模塊化的所以調整順序或加入新的部份都很方便,之後會在專欄裡面跟大家分享這種製作大綱的方法(雖說安排大綱是很個人的活動,不過作為一個LV99的智慧型懶蟲,我時常在思考更高效的工作方式)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703/b6d23f0df2672cb8c81392e2ff8c70e6.PNG?w=300

對了,謝謝你說我的劇情很細緻>w< 看月升的人不少,但沒有什麼人會評論,所以聽你這樣說我很開心!之後我也會努力寫的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f19de0520419154e1127d5dfdce34ab7.GIF03-02 23:07
ilwiKAMINA
其實沒看整張劇情那幾句話也看不懂啊XD

我的大綱大概是這樣的,因為我通常寫懸疑推理,所以流程邏輯很重要><

主流程:
過去黑歷史→有動機而犯案→案發經過→現場或證據被發現→調查展開→調查完成→結局
副流程:
恨意發酵→犯案後躲避調查→滅證後仍然有新證據出現→坦白動機

然後再決定要從哪個時間軸切進去開始講故事(大部分推理小說從現場被發現或者首位被害者出現開始講,有些例外是為了闡述兇手心境,所以順序不一樣).之後才有真正的大綱.

然後常常被說字數分配怪怪的><

以非推理而言,我當初看機器人那篇就覺得你的劇情流程複雜卻手法細膩,應該是制作過程很費工.

我的小說看的人還算少......[e3]

03-02 23:57

Cecil
說得好,這樣下次我寫大綱整理篇的話就可以用來當說明圖又不怕劇透了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
推理小說的話,寫大綱似乎就是標配了呢……辛苦了!

的確決定要從哪個時間軸或視角切入都是很費神的,但回首時也會發現這其實非常有趣。雖然我很少讀推理小說(但我喜歡不以推理為主卻有懸疑感的故事,例如曾經改編成電影的法國小說《狼蛛》),聽你分享寫作推理小說時的事情也還是很有意思!

我也常常被說到字數的事情XDDDDDDD 有些部份原本以為不會寫很多,所以當初大綱沒有安排太多比例進去,實際寫卻大爆炸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2/8144776b2e837f8f038128f604b6538a.GIF

原來你也看了〈Beyond Repair〉,那篇是我很喜歡(雖然理工科可能讀不下去)的小故事,除了主軸之外也多寫了一些配角的事情,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感覺比較豐富XDDD

我剛開始寫作時也沒有什麼讀者,但寫久了以後就認識非常多有趣的人,希望你也能認識更多很棒的同伴!03-03 21:21
ilwiKAMINA
看得出來你不是讀理工,但是你資料作得很細,讓整個小說完整度很高.

切膚慾謀?[e28]

應該說你可以駕馭複雜又細膩,甚至有時很龐大的流程,所以很難只靠幾句話就達到劇透的效果[e24]

我很少字數爆炸,卻還是很常被糾正"太快"的問題XD
也可以說歐美古典推理小說比較"正統",但是日系推理小說比較有"人味",所以有的時候我反而推薦日系推理.像是《新參者》推理的成分就還好,但是"人之常情"這部分就很優秀.

03-03 22:31

Cecil
理工科寫不出這種浪漫滿點的作品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2786bb2d915771586a4d2736c6474f6b.JPG?w=300
(我記得我朋友說過很多次「妳真的是徹頭徹尾浪漫派,小心以後受重傷」)
確實如你所說我查了很多資料(雖然我覺得跟很多做功課狂人相比我的資料量非常渺小),因為我知道自己以後還會繼續用到這世界,跟這些角色有關的任何一個人也都可能會發展出他自己的故事,可以的話我想盡量給予整個故事足夠的實感與完整度,以後我寫起來才不會四處碰壁XD(以前的我跟現在的我一輩子好朋友!)

寫作很奇妙,明明以前我就只能寫很簡單的劇情,但年紀增長以後,就會很自然在敘述中增加一些好像目前沒有用處的東西,之後卻會產生意外的效果,有種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角色們的人生」的感覺。等到哪天我可以完全看見他們的一舉一動、過去未來,我一定會認為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優秀的作者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604/36a3b0e59dfc38db55cdd4fae6020b11.GIF

我也被糾正過「發展太快」,主要是中後段(因為耐性已經用完……)的劇情速度太快,所以我也在練習「越要到結局就越要審慎行事」這件事(握手

我很同意你的說法,歐美的小說就是有種正統味兒,畢竟福爾摩斯、神探白羅等角色就是從那裡來的;日系的推理小說我更少看,比較熟悉的應該是東野圭吾(不知道你對他印象怎麼樣XD),這個作者的特色就是比起推理表現,他更注重在這過程中展現出的人性。《白夜行》(我沒看過,但大致知道劇情,我經常去搜尋各種作品的劇透跟討論)的推理部份表現聽說非常優秀,但更教人深思的還是裡面的角色,我想你說的「人味」就是來自於這點吧。

我個人也比較喜歡日系這邊的感覺,對我來說,生死並不單單只是用於開啟事件(歐美系的真的比較有這種感覺),還會牽扯到當中所有人的人生,在這方面,表現得比較好的還是日系小說。個人看法XD

上次看過的推理作應該是《魍魎之匣》的改編漫畫,那篇我也是主要看角色的心境呈現,然後京極堂的各種話癆我都跳過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601/a2253545e739b02ad80f2583e2717282.GIF03-03 22:51
ilwiKAMINA
原來我的不懂浪漫是"原罪"嗎?QAQ

身為理工人建議邏輯,知識,流程先用歐美推理訓練(大學以上,理學院和工學院用書都是原文書,也就是英文,深深感受到西方語言的使用習慣本身就比教科學,連帶影響小說的敘事方式),然後再用日系推理訓練人性描寫(是說《新參者》日劇版就是阿部寬演男主角XD)

我的壞習慣是常常要講相同的意思,字數夠用就覺得在講下去太囉唆了,然後變成氣氛營造不足XDXDXD

森博嗣這位作者就是工學院教授出身,所以他的作品很有專業感[e19]

03-03 23:14

Cecil
別沮喪!也有理工科特有的浪漫,凡事無絕對XDDDDDDDD

英語確實是很講究邏輯,各種語言因為本身特性的緣故,似乎也會讓使用者的思考方式隨之變化,像是日語裡面很講究禮節、上下關係一類。用歐美推理訓練邏輯,接著用日系推理訓練人性,聽起來像是某種推理小說講座的課程表呢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6/2a60675d4ac780be308a5171dd88f21f.GIF

如果想簡潔的話,可以學習看看少少幾句就烘托出氛圍的寫作方式,那樣效果也非常棒哦!我個人喜歡讀一些經典小說,有些作者就是這樣只用幾句話勾勒場景,卻能讓人身歷其境。

作品很有專業感的作者讓人非常敬佩呢,要把專業知識結合到作品裡還不使作品變得枯燥,可是很需要技巧的!03-04 10:17
+9神聖騎士卡
(寫這種雜文的速度比寫本篇快應該是所有作者共同的苦惱)
哈哈哈,精準。
我必須說我只看開頭跟結尾的作者碎念,主文稍後再從頭觀賞。(笑)
你……小說還有懶人包的!真不知要說你體恤讀者還是……

03-03 23:44

Cecil
主文太長了所以我開始準備懶人包,這樣大家說「我看過了」的時候就不會太有罪惡感囉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f19de0520419154e1127d5dfdce34ab7.GIF
畢竟我的分段太不體恤人了,所以即使讀者不看我也沒辦法XDXD
即使這種字數很不友善,為了我個人的分段偏好,我還是會維持每段都這麼長,這就是我的忍道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2/4b7b8e13ff51f335d50d53af332154ec.GIF03-04 10:18
+9神聖騎士卡
不小心瀏覽到上面說的大綱,哈哈,異曲同工之妙!
給希洗看看,劇透什麼的沒人在乎。
https://farm1.staticflickr.com/752/33185919846_e73be18c38_b.jpg
我也是這樣填,一隔一隔的方箱子。(笑)

03-04 00:03

Cecil
是方箱子!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會用方箱子,如果會的話,我大概就要把說明使用方箱子的訣竅減少一點篇幅了……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2786bb2d915771586a4d2736c6474f6b.JPG?w=300
雖然不太懂但是……莉希絲RRRRRRR 感覺這好像是有點後面的劇情了(目前我只知道潔西卡),希望你可以順利寫到><03-04 10:22
+9神聖騎士卡
這個做法我也是看小說教學而來的,以往我是將這些東西隨性的打在記事本,整理的時候根本給自己下絆子。
用這樣可以移來移去,調整起來方便。

我以為你不會注意到的,想不到……
你一看就能看到最重要的地方。
我每次寫到這個名字就想到你,寫得開心,然後過來晃晃。

看到也不容易發現。

你把你的名字倒過來唸。(笑)////

03-04 12:29

Cecil
我是上班空閒時也想編故事大綱,這才想到我可以把大綱放在線上文件,把它偽裝成工作文件,結果和教學算是殊途同歸呢https://emos.plurk.com/12580098f069552189da3d03f5eec952_w48_h48.png
可以移來移去真的是安排大綱上的一個大優點!(讚)

因為我喜歡偷看別人的寫作筆記,所以把內容放大來看,發現後面的角色獨白還滿帶感的,回頭一看發現莉希絲這個角色是不是已經……QQQQQQQQQ 為什麼我才剛覺得這角色跟莉希絲一定很配結果他們就 BYE 了,人類為什麼要互相傷害!?
(以上都是對劇情的腦補

看到最重要的地方實在是機緣湊巧,但能讓你很開心我也覺得這巧合非常棒XD
可能可以將之解釋為只要是作者都會發現這樣的地方之類的XDXD

原來把我的名字音譯倒過來念會變成這麼可愛的名字!真不好意思https://emos.plurk.com/a52425b4fb290e04ff78ca7b7ed511cc_w48_h48.png
用這方法悄悄把朋友們的名字寫進故事好像很不錯呢,謝謝你讓這名字在你的故事裡也有一個位置ˊWˋ 之後會特別注意這角色的劇情的!03-04 19:39
+9神聖騎士卡
沒錯,很重要的位置。(笑)///
別難過啊,莉希絲的本體。XD。除了這個名字有認真想以外,我的網頁有兩個固定的分頁,一個是男生英文名字,一個是女生英文名字。你就知道我有多……哈哈,根本都是寫到才取。
我會加油寫到那裡!(才剛退出遊戲的傢伙說的話)

03-04 20:21

Cecil
聽說眼鏡角的本體就是眼鏡(其他部份是眼鏡架(咦

我也經常在要發故事或者大綱初具雛形時才開始想主角的名字,從〈Beyond Repair〉開始我也會從花草的學名找姓名的靈感,有篇還沒開始寫的故事,裡面兩男兩女名字的靈感都是從植物的名稱或學名來的ˋuˊ 雖然有時取名教人煩惱但取到合適的名字時還是會非常開心~03-04 22:09
麵包(工作x尋找方向)
喔喔喔喔這篇比起前兩篇好入口
兩人相依為命互相找到希望真是太好了
這一系列的黑黑暗暗虐虐的東西可是超難下嚥的(稱讚意味
看著看著偶爾還會胃酸逆流(拇指

05-02 10:48

Cecil
瑟琳娜跟羅娜多是好朋友!https://emos.plurk.com/35f7ccd9a33481f26d47f6ca96ab0e5f_w48_h48.gif
我很喜歡兩人相依為命努力生活的劇情,這樣摧殘起來才有感(拿出美工刀)
從凱恆篇最後一篇到羅娜多篇都比較難下嚥(我擠出這段故事也不容易,大家都是人生艱難(望),不過就是因為有這種劇情才會顯得後面的溫情特別棒啊(當然才會顯得後面的後面的結局特別摧殘人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601/0dec94066be4949c2399ab99fe319057.GIF05-02 17:24
六等星
感覺洛森實在是個讓人喜歡不起來,卻又有點討厭不起來的角色... ...除了M過頭又有點心裡變態,表現起來幾乎像個無怨無悔付出的好男人(等等這發言這邏輯)。直到看到這句:「我是不會輕易讓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奪走的。」我才皺眉並實質的對他感到有些厭惡,不知道為什麼在故事中這反而比他侵犯羅娜多更令我反感。有點懷疑到底該說羅娜多是幸運,還是倒了八十八輩子的霉,如果我的仇人是這種連對於我的報復、我對他造成的傷害都可以樂在其中的變態... ...我一定會崩潰(抱頭)。

瑟琳娜為了再見到薩卡拼命忍受各種實驗而活下去,讓我想到以前看過的幾篇狗狗等主人的故事,內容大概和這篇差不多https://kknews.cc/zh-tw/pet/y58rb9b.html,這樣情感和耐心實在非常令人敬佩且耀眼,雖然又讓人更同情羅娜了,看到重視的人這樣受折磨想必很難受,最常聽聞的事跡便是植物人或是生命垂危病患的家屬內心對於渴望他們活下去以及讓他們拔管解脫的掙扎。

薩卡和瑟琳娜這對苦命鴛鴦再會後彼此的命運會如何發展實在讓人非常好奇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2001/95843b1252a8bb7119fe00f789f4d8e3.JPG?w=300

留言本來還想打多一點,但稍早被人氣到導致到現在腦袋還是有點空白,我想下次我應該能擠出多一點的感想ˊ_>ˋ

01-15 02:10

Cecil
認真說,我覺得洛森跟羅娜多是我寫過最特別的一個組合(搓下巴)繁華區的惡意角色有兩種面向,一種是看就知道很壞的(就形象來說,凱恆也是這類人物),一種是人模人樣的(例如凱恆的老闆約翰,以及《鬥犬》的阿爾雷德)。洛森屬於後者,不過他的偽裝又比約翰跟阿爾雷德來得更優秀,可以說他的惡有多深,他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就有多和善親切。如果說約翰跟阿爾雷德是帶著利爪、一擊斃命的掠食者,那洛森就是吐出黏稠蛛絲的蜘蛛,會一邊哼著歌一邊用毒液把你融化以後再吃掉。洛森的形象優雅柔和、文質彬彬,即使是羅娜多,也很難用醜陋的方式去形容他,但他的所作所為卻讓深知內情的人感到噁心,能夠設計出這樣的角色,我覺得還滿有意思的。要不是對羅娜多有病態的執著,其實他確實是個好男人(呃)羅娜多的確曾經對他有過好感,不過在成年禮(這梗真地獄)那天,以及遇到凱恆的那天之後,這種好感就蕩然無存了……他曾說過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羅娜多死去,所以如果羅娜多不用快狠準的方式自我了斷,被強行救活的機率超級高(洛森濫用職權的技巧簡直出神入化),就像你說的,羅娜多曾經因為想不到如何攻擊跟傷害他而感到很崩潰,不過長大以後她就掌握了不少武器,所以終於能跟他分庭抗禮https://emos.plurk.com/0b67aa32d42b340ddef6783b460e3d5b_w48_h48.gif

扣掉羅娜多的部分,洛森是個好男人,以後寫個這種斯文型的正派角色好了(筆記

狗狗等主人不管看幾次都很催淚啊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5/12a24b84e8aea280f4806bc53dfdc51e.GIF 不過你給的連結裡面的故事,狗狗最後居然沒有跟主人回家,我有一種被殺了個回馬槍的感覺X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

羅娜多的確常常要克制,以免忍不住為瑟琳娜拔管或是解除維生系統之類的,雖然我可能描寫得不太好,但是瑟琳娜因為疼痛而掙扎哭泣的時候,羅娜多總是很不好受。薩卡到來後,瑟琳娜開心的時間變多了,羅娜多很高興,但又因為嫉妒薩卡所以同時也不高興,總覺得她的人生很少有快活的時候呢,突然覺得對她很抱歉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6/9a1ea9a4279dcd5442707079bfab5b08.GIF01-16 00:29
Cecil
薩卡跟瑟琳娜重逢以後的故事還長著(這是真的,重逢是劇情的中間部分),不知道大家對這件事情會不會感到高興呢~今年我會專心寫這篇故事,最近我都在想著他們的故事,也一直在看前面幾版(對,第三版已經變成前一版了)的故事,我這次一定會寫到結局的,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居然被氣到腦袋空白!你給我的感覺是個很溫和的人,會這麼生氣,感覺是遇到了非常讓人惱火的事情。如果想說說話的話可以寫信給我~不過還是先祝你不要再被對方氣到https://emos.plurk.com/35f7ccd9a33481f26d47f6ca96ab0e5f_w48_h48.gif01-16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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