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唔──」
還沒回過神來，季穆妍本能似的回應著雅恩的吻，任著雅恩柔軟的唇瓣與她的相接，任著兩人間身體與身體間的距離貼近，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不自覺的將雅恩抱在懷裡。
她睜著眼，對上雅恩那雙朦朧的雙眸，雅恩那樣的雙眸就像是夏日裡的澄澈湖面，看似波瀾不驚，但望進去卻讓那湖面的澄澈惹得越望越深，陷入當中而不能自拔。
──或者，其實是她也不想離開？
沒有喝多少酒卻覺得腦袋脹得可以，沸騰的情慾像浪，波波而起，沖刷著季穆妍最後的理智，於是她紛亂的思緒越發空白，身子也熱得發燙。
雅恩的小手不知何時埋進她的髮間，唇瓣離開之際，雅恩輕輕喘息。
「妳不敢吻我，但我敢。」
模模糊糊的意識間，季穆妍聽見她說，也看見她眼裡那股不服輸似的倔強。「反正我跟妳之間只是工作關係而已，我很清楚，所以這吻也不過就是工作內容的一部分。」
她說著，臉上盡是讓酒氣薰染的緋紅。
「雅恩…」季穆妍喃喃，她輕捧起雅恩的臉，看著雅恩的她，心裡不禁泛起了一絲不捨的酸澀。
那樣的吻、那樣的雅恩，無疑都讓她捨不得，這會，又見台上的主唱微笑走近，季穆妍沒多想，便將雅恩拉進她懷裡。
可不同以往的，抱著雅恩的季穆妍，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心情。
──她一點也捨不得放開她。
「妳幹嘛？」被她忽然抱進懷裡，雅恩不滿的抗議。
「我知道是工作，就差這麼一點，我們就演到底吧？」不顧雅恩的不滿，她輕聲安撫雅恩。
「喔…」悶在她懷裡的雅恩應了聲，在那陣靜默裡，季穆妍清楚的聽見她自己的心跳，也彷彿聽見了雅恩的。
她不自覺的伸出手，輕梳雅恩凌亂了的髮絲。
「很癢欸…」悶在她懷裡的雅恩又抗議。
聽著她說，季穆妍的心一陣暖，她失笑，卻是不放棄的把手埋進雅恩的髮絲間，她放任自己的貪婪，眷戀於兩人此刻間的親密。
只是越是如此，也越清楚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心情，季穆妍抿緊了唇。
她不是沒談過戀愛，只是跟葛仲伕交往太久，她的愛情在太多傷害的磨損下，早已消磨了怦然心動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就算是忘了，再次出現的時候，依然那麼真實且清楚，一點也不需要複習的？
於是那麼多的考慮、那麼多的不明白，在看清的瞬間，便那麼昭然若揭、不容置疑。
──她喜歡雅恩吧。不知不覺間，她早已喜歡上這個率真可愛的女子。
即使，這女子的心裡已有她深愛的男人；而她的身邊，也早有個深愛她的女人。
她有她放不下的眷戀，而她則有她必須負擔的責任。
於是一切都只能擱在心裡，期待有一天這份感覺會煙消雲散，兩人的關係可以一如以往？
她應該…做得到吧？不自覺的擰緊了眉，季穆妍輕輕放開雅恩的身子。
「所以，我們和好了？」季穆妍看著雅恩，不忘說出此刻劇本裡該有的台詞，只是這台詞，上台前跟上台後，說出來的心情卻已是截然不同。
「嗯，又和好了。」雅恩瞥了她眼，漂亮的眼裡有一抹說不清的憂鬱，季穆妍見著了，想問，卻又猶豫了。
在意識到自己感情的瞬間，那些本來自然而然的互動，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那般困難起來？嚥下到嘴邊的那句不明白，季穆妍不禁想。
等兩人在主唱的幾句紓解場面的玩笑話中終於可以下台，季穆妍牽著雅恩走下台階時，卻在場邊看見一個她沒想過會在這裡看見的人。
那人她只見過一次，只是一次，對她的印象卻已經清晰的難以陌生。
縱使那人並未真的與她打過照面，於是兩人視線相交時，她的雙眸裡也不曾映照出一絲認出季穆妍的訝異。
只是季穆妍看著她，卻是想起了責任、想起了邵靖萱。
──那人是傅蔚然。
她站在那兒，因對上季穆妍的視線而朝她淺淺一笑，雖說是淺笑，更認真說起來，只是她輕薄的嘴角起了些柔化了的笑意而已。
那樣的笑容，讓人感覺不到溫暖，只是彷彿讓這本是喧鬧的酒吧間，多了絲淡漠的氣息。
「好久不見了，阿宇。」忽視季穆妍的訝異，她笑著對季穆妍說。「不過，如果妳真的是阿宇的話，那才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在酒吧吵鬧的人群間，季穆妍隱隱約約聽見傅蔚然說，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聽清楚，就被一旁的人群給擠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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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妳說妳碰到了傅蔚然啊…是合理啦，因為她之前是那樂團的鼓手，會來看表演很正常，那妳怎麼沒有立刻夾著尾巴逃回來？」聽著季穆妍的胡言亂語，從沙發坐起的季穆宇，他搔著睡亂了的頭髮，撫著下巴上只顧頹廢而沒空刮盡的鬍渣。
季穆妍錯愕，她踢開腳邊季穆宇亂扔的麥當勞空盒。「逃回來，啊？為什麼我要逃？」
「倒是你，你果然一點也不擔心被誤會雅恩是你女朋友這件事？」發現自己說了這麼長一段話，季穆宇只抓了傅蔚然當重點，季穆妍揶揄著他。
「有什麼關係，他們誤會也好啊，不然他們都愛開玩笑說我其實愛男人，不知道不管男人女人，我都只是愛不到人，很委屈的唉。」輕嘖了聲，季穆宇老神在在的瞥了她眼便又躺了下來，被他躺得疲軟了的沙發發出一聲無力的呻吟。
「也好啦、也好啦，大不了到時認真被問我再說已經分手就好了。」說著，他慵懶地抓著脖子間的癢。「比起有空擔心我啊，妳才要擔心妳自己吧，跟別的女孩子接吻結果被交往對象的前女友看見欸。」
說到此處，季穆宇搖著手指補充。「更正確地說，是舊情未斷的前女友喔？」
聽著季穆宇這般問，季穆妍心中卻是忽然浮現告訴季穆宇事實真相的衝動。
──她是不是該告訴季穆宇，她喜歡的其實是雅恩、而不是靖萱？
可季穆宇又幫得了她什麼？更認真說起來，她怎麼忍心在靖萱這麼傷心的時候，還斬釘截鐵的告訴靖萱她其實不愛她？
她在答應靖萱的時候，就應該做好好好跟靖萱在一起的心理準備了，更不用說，雅恩心裡早有個李恆毅，對雅恩而言，李恆毅才是她心中的唯一？
那她就該好好跟靖萱在一起？更何況，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
壓抑著告訴季穆宇的念頭，季穆妍不住的說服著自己。
想著，終究是無法開口詢問季穆宇，季穆妍決心認真面對她應負的責任。「你跟我說清楚，舊情未斷是什麼意思，而且在酒吧的時候，她好像有發現我其實不是你…」
「還好，妳不笨，終於知道這件事很嚴重啦。」季穆宇笑著說。
見季穆妍神色這般嚴肅，只是想到傅蔚然似乎勾起季穆宇不少回憶，他嘆息。「她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人很聰明，所以可能看得出來妳不是我吧，跟我們樂團那幾個呆頭鵝不一樣，畢竟我們個性很不一樣啊，沒有那麼難認的。」
「不過她既然沒有見過妳，恐怕也不知道妳就是靖萱的現任女友？那妳就碰到她時想個說詞交代就好。」季穆宇說著挑眉。「這妳應該沒問題吧？」
「嗯。」季穆妍聽著他說，謹慎的點了點頭、卻不免有些緊張。「我到時會想辦法的。」
「嗯哼。」季穆宇應了聲，他抓著臉，判斷著眼下的狀況，想著想著卻是又嘆了口氣。「只是她回來讓我很擔心靖萱…妳知道她跟靖萱分分合合很多次，每次都是靖萱哭著求她回來的…，只有這次沒有，但我看得出來，她前陣子都還很想她…」
「我很心疼靖萱、很想保護她，但靖萱就是對我沒興趣嘛，妳也知道的。」說著，想起什麼似的，季穆宇補上了一句，只是他說這話時，卻是難得的正經起來。
「說真的，還好靖萱現在交往的對象是妳，我跟妳太熟了，妳這人全身上下除了感情專一外沒什麼特別的優點，但比起別人，靖萱跟妳在一起，我就放心的多了…」他這般認真的說。
只是聽著他說，季穆妍看著他，眼神卻是不由自主的避了開來，她訝異，因為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沒有辦法直視季穆宇的眼睛。
「妳怎麼了…」見她如此，季穆宇困惑。
「沒事，我突然發現好晚了，我該睡了。」季穆妍說著，她站起身來，一臉失神的走進浴室。
季穆宇看著她的背影蹙眉，他再一次意識到季穆妍身上沒有半點戀愛氛圍。
──她到底喜不喜歡靖萱啊？季穆宇捏著下巴，腦裡不自覺浮出斗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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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在手機的鬧鈴聲中悠悠轉醒，季穆妍睡眼惺忪的睜開眼。
睡眼矇矓的她伸手切斷擱在床頭的手機鬧鈴。
睡醒了的她看著因清晨而灑進屋子的滿室陽光發楞，這會，聽著早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聲喧囂，回復清醒的同時她也跟著想起了些什麼？
無法忽視腦子充斥的那堆複雜念頭，她翻過身，看著面前的那抹素白牆面，她輕輕嘆息。
只因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想起昨晚的酒吧、想起雅恩、也想起那個吻──
想著，季穆妍的臉上一熱，她扶額，覺得真是要命了。
撐著身子起床的她搖了搖頭，試圖抹去腦子裡那些無可奈何的念頭，她拿起擱在床頭上的手機，這才想到雅恩昨天跟她說今早凱恩會帶佐佐和祐祐上學、只約了她下午兩人一起去試伴郎、伴娘服。
那她今天就不用一早去上班了。意識到這點，季穆妍輕輕的吁了口氣。
也好，現在的她恐怕也見不了雅恩？蹭著拖鞋踩進了浴室，在牙刷上擠著牙膏的季穆妍抬眼想。
她需要一些心理準備的時間。
──做好再看到雅恩時，足以忽視她對她感情的心理準備。
只是想歸想，家裡沙發上那不近看還以為已經癱死在沙發上的季穆宇卻嚷嚷起來。
「欸，我餓了──」彷彿四肢已經跟沙發融為一體，頂著一頭又髒又亂的頭髮、癱在沙發上的季穆宇不住呻吟。「我親愛的好姊姊，妳上班前幫我買份早餐回來啊？」
習慣性的換好男用襯衫，刷完牙的季穆妍瞄了他眼，對於他的頹喪既無可奈何也無言以對。
看來季穆宇根本沒有要去上班的意思。她擰眉。「你請假了？請失戀假？打算請多久？」
季穆妍淡淡的問著他，她是很擔心季穆宇沒錯，但因礙於季穆宇失戀這件事她多少得負點責任，一時間她倒無法對季穆宇說什麼教。
更何況她還是個連自己感情都沒處理好的人？別說說教了，她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想著，她不自覺的抿緊了唇。
聽著她問，季穆宇卻是瞥了她眼，慵懶的冷哼了聲。「我年假還沒休完啊，趁現在大休特休囉，不然我的職務代理人都沒有發揮功能欸，這樣太浪費他的才能了，嗯？」
「總之你要去上班前幫我買早餐？最好午餐、晚餐都一起買回來，我不想再吃麥當勞、也不想再出門了。」用沙發蹭著背上的癢，季穆宇意興闌珊的指揮著季穆妍。「啊，還有，早餐我要吃永和豆漿，兩份蛋餅、只要辣椒醬不要醬油，還要一盒煎餃跟大杯豆漿，還有啊…」
見他雖然失戀喪失鬥志，但腸胃可沒罷工，季穆妍不耐的打斷他。「好了，你要請假我隨便你，但吃東西這件事不一樣，我買什麼你就吃什麼。」
「一大早就這麼沒耐心，怎麼啦？是妳失戀還是我失戀啊？」見她這般不耐煩，季穆宇卻是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玩笑似的問著她。
只是這問題無疑踩到季穆妍眼下的痛點？
嚴格說起來，如果她喜歡的是雅恩，眼下她既不可能跟心裡有人的雅恩告白，也不可能捨下真心愛她的靖萱？
想著，她喃喃。「某程度上，我還真的算是失戀了呢…」
聽著她說，季穆宇卻是眼睛一亮。「妳說什麼？妳失戀？不會吧，傅蔚然一回來妳就出局囉？還是妳其實愛上別人、然後被拒絕啦？」饒富興味似的，他問著。
這才注意到自己下意識說出真心話，季穆妍愕然，只覺得心裡有事時跟季穆宇待在一起果真是下下之策，而且這把戲還從小到大屢試不爽？
此地不宜久留。她心想，連忙乾咳兩聲、拉開了門。「什麼跟什麼，要說，我是被你的失戀病傳染，一大早就看你一個人躺在那失魂落魄的，心情可能就受了點影響？」
「喔，是嗎？妳原來這麼容易受影響啊，那我以前老叫妳跟葛仲伕分手妳怎麼不聽？」見縫插針似的，季穆宇補上一句、攻勢不減。
越聽他說越是心虛，季穆妍一時間倒不敢應聲、也不敢看季穆宇一眼，就怕被他看出個什麼端倪，她蹲下身子連忙穿鞋。
「不答話？這樣妳是默認有事了？」睨著季穆妍驚慌失措的背影，季穆宇又問。
季穆妍只得佯裝沒有聽見。「好了，我去買早餐就是了，有事等等再說。」
說著，不等季穆宇答話，作賊心虛的她連忙開門衝出。
一出了門、總算進了電梯，季穆妍便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她深吸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季穆宇肯定只是隨便問問的吧。安撫著自己，她尋思。季穆宇這人再怎麼擅長讀心術，也總不可能連她其實喜歡上雅恩他都看得出來吧？
只是這般胡思亂想之際，才踏出電梯，季穆妍卻是沒料到，眼下真正考驗她的並不是季穆宇，而是另一個讓她心慌意亂的女子。
「穆妍，抱歉…」
在管理室旁被人叫住，季穆妍停下了腳步。
她抬眼，對上的是專屬於邵靖萱的那份溫柔，也對上了她眼角殘留未褪、令人心疼的點點淚痕。
創作內容
我愛妳，輕聲說（ＧＬ）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