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Ravenous
「醫生，請問您有見到Loki嗎？」
維克將視線從他正在閱讀的資料上移開，看到Null的交流介面投影在他面前，構成多面體的線條隨著語調震動。
「我沒看到他。」維克回答。
「這樣啊......Null感謝您的協助。」
說完這句話之後，交流介面遲遲沒有消失。帶有裂痕的正六面體在半空中來回飄動，如果將中樞代換成人類，可以將這個舉動視為「來回踱步。」
「發生什麼事了嗎？」維克問道。
「請放心，這不是會影響到零號研究所安全的問題。」Null立刻回答。
「所以就是有問題囉．那小子幹了什麼好事？」
「這個嘛......」Null遲疑了片刻，說道：「不知為何，Loki最近常常擅自取用指揮官收藏的名酒。」
「那的確不是什麼大問題。」
「問題可大了！」Null突然拉高音量，投影也隨著激動的語調閃爍：「問題在於他根本不明白那些東西的價值，把一百五十年虛空釀造的美酒當成白開水在喝......我是說，Loki不該在未經同意之下使用指揮官的私人物品。」
「大概是他太閒了吧。」維克不甚在意的翻開資料繼續閱讀。畢竟Loki的戰甲被棄置在虛空中，工程師似乎也不急著幫他重新打造，這或許可以當成某種禁足？
「不過Null不會再讓他得逞了。」中樞信誓旦旦的說道：「Null已經將剩下的酒放在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以帝國最高規格的資料庫安全技術保護，Loki要是敢輕舉妄動，不需要酒精Null也能招待他一場昏迷不醒......我是說，規勸他紀律的重要。」
看Null如此投入，維克心想這只會讓Loki玩得更起勁。
來到這個零號研究所已經過了數日，維克花了不少功夫研究一些帝國隱瞞大眾的事物，例如病毒與轉變者的種種。帝國為了得到轉變者而犯下的諸多惡行就連已經有過親身經歷的維克都感到荒謬。因此，一想到類似的事情可能正在發生，他就覺得不該只是坐在這裡等待。
「你的指揮官完成新戰甲了嗎？」賽巴斯帝安不願意在戰甲完成之前給他們工作，所以維克有此一問。
「關於這件事，」Null回答：「醫生的戰甲已經幾乎完成了，相信指揮官會對您的意見很感興趣。」
循著Null的指示，維克來到了賽巴斯帝安的老巢。
在這個研究所的底層區域，光線明顯不足，就連艙門也是手動，讓維克聯想到戰場上臨時搭建的醫務室，莫名有股熟悉感。
他推開了厚重的艙門，踏入由主機和雜物組成的迷宮。從雜物的頂端勉強可以看見工程師埋頭的身影。維克繞了一大圈來到他的身邊，工程師正在調整一套呈現站立姿勢的戰甲。這套戰甲的體型和維克相符，當然，是他轉變後的體型。
兩人注意到彼此，打了聲招呼。
「你的中樞似乎在為了你的收藏品煩惱。」維克開口：「你不幫他一下嗎？」
工程師沒有抬頭。「沒關係，反正那也只是以前研究所高層的收藏，喝過一次以後就覺得沒意思了。」
「而且我的腦在異變之後無法對酒精產生反應。」工程師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那還真是遺憾。」這點維克感同身受。在轉變之前他也是物質成癮者，但現在他連呼吸都不需要，自然無法再攝取那種物質。
「反正，讓一位完全無法被偵測到的轉變者磨練Null的保全機能對我來說也是好事，名酒就當作給Loki的報酬吧。」
此時一陣不甚迫切的警報響起，夾雜Null充滿挫折的哀嚎。
「看來這次Null又輸了。」工程師抬起頭：「我開始擔心了。畢竟還是得替特殊場合留個一兩瓶。」
「好了。」工程師檢視完數據之後，將連接在戰甲上的線路拔除，線路的接口迅速閉合。「如果你沒事的話，我有件工作要交給你，順便測試這套戰甲的性能。」
「沒有問題。」
「在出發之前，要不要替這套戰甲取個名字？」工程師將戰甲附近的儀器移開，讓維克走近。「這也會是你在任務中的代號。」
他端詳著戰甲，骨骸般的輪廓彷彿自己的倒影。
他會用什麼字眼來代表自己？一時之間，兩個單字從維克的腦海浮現。
「Nekros。」
他選擇了其中之一。另一個太過沈重，連他都不願意承認。
登陸艇在小行星的表面短暫停懸，Nekros——維克跳出艙門之後輕巧落地，沒有激起一粒沙塵。他背著特製的鐮刀狀武器，以碳元素構成的刀刃輕薄而透明，強度卻遠勝於鋼鐵。
維克走向突出於地表的人造設施，從扭曲而且早已失去功能的氣密門進入。此地顯然曾經是帝國的研究設施，但如今只是無人的死城，地面和牆面留有觸目驚心的刮痕和血跡。
「這是什麼地方？」維克對著通訊問道。
「這裡是第二研究所。」通訊的另一頭是賽巴斯帝安。這場任務中，在登陸艇上待命的是工程師本人而非中樞，不知是因為這個地點特別危險，或是他不想打擾Null和Loki的對決。
「第二研究所，顧名思義就是繼第一研究所之後，因為技術上的突破獲得帝國認證的研究所，可惜這個頭銜維持不了多久。」
「顯然是因為這個地方被摧毀了。」維克檢視著一路上的慘況，追問：「他們做了什麼研究？」
「這要從最初的轉變者說起。」工程師回答。
「當出現第一個轉變成功的案例之後，所有人都認為只要製造那個人的複製品，再讓複製品感染病毒就能讓大量製造轉變者，但很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這點維克略知一二。他從近期的研讀中得知複製人完全無法繼承轉變者對病毒的抗性，感染病毒的複製人和常人一樣，只有死亡或是成為感染者兩種下場。
「為什麼會這樣？」維克問道：「如果轉變者真的能夠複製，就不會造成那麼多無謂的犧牲了吧。」
「正因如此，人們也做了許多嘗試。比如為複製人輸入完全一樣的記憶或是體內菌種，甚至是依照他轉變時的狀況移除右手等等，但這些嘗試都毫無意義。」
「所以，第二研究所想到了一個破天荒的點子......」
「等等。」維克停下了腳步，走道在此斷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直徑超過數十公尺的球形空洞。他現在正在小行星的地下，這坑洞等於將這顆星體挖空。
「這裡發生過什麼事？」
「這個啊......」工程師回應：「在第二研究所被摧毀之後，善後者為了消滅元兇而引爆了這個地方，留下了這個大坑洞。」
維克環顧四周，空洞的對面和這頭一樣露出了殘留的通道和管線。在球狀空間的底部有一座以感染植物構成的草原，草原中有幾座如同蟻丘般的突出物。
「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下面。」
維克跳下走道並順著坑壁的弧度往下滑行。就在他接近那座草原時，感染植物開始發出微光。維克見狀開始警戒，植物的發光觸鬚在無風的狀況下搖曳，散播出某種粒子。
「狀況不太對。」工程師的通訊傳來，但此時訊號開始斷斷續續。「最好先.....退.....能聽到.....」不久之後，訊號就完全斷絕了。
是這些粒子遮斷了通訊嗎？維克心想，最好先退出這個區域再做打算。但就在他準備動身時，草原開始爆發性擴張。植物淹過維克的雙腳，巨大的感染構造物從地面竄出連接到坑壁，轉眼間整個球形空間都被感染植物覆蓋，出口也就此被封住。
植物觸鬚的光照亮了整個空洞，在這詭異的幽光下，蟻丘開始鼓動。大量的不明生物從蟻丘中竄出，這些生物貌似感染蛆蟲，它們全部朝維克衝來。
「這是什麼東西？」維克不禁大喊，同時揮刀斬斷來犯的蛆蟲。被切斷的蛆蟲濺出污濁的液體。有幾隻逃過鐮刀跳上維克的腿上，開始啃咬，讓他感到一陣噁心。
維克奮力一跳，甩掉了身上的蛆蟲。他朝其中一座蟻丘落下並以全身的力道將它一刀兩斷。蟻丘被劈開之後立刻枯萎，周圍的植物似乎也因此衰敗。
維克見狀推測，或許只要將這些蟻丘掃除，就能讓封住出口的植物消退。他看準了草原中央一座特別巨大的蟻丘，消滅它應該能對這些植物造成最大的影響。於是維克再度跳起，高舉鐮刀朝那座的蟻丘砍去。
刀刃落下，但只在蟻丘上留下一道刀痕，看來這一座遠比其他蟻丘來得堅韌。維克從落地的蹲姿起身，準備再補一刀。但此時，蟻丘的表面從那道刀痕開始脫落，枯萎。
蟻丘一層一層剝落，從裡面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位赤裸的男子，有著經過鍛鍊的結實身軀，以及飽經戰亂的傷疤。「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受到感染的跡象，除了右手延伸到右胸的部位已被異變的金屬組織取代。男子的雙眼緊閉，但維克認得這張臉。
「......小隊長？」
維克遲疑了片刻，男子倏地睜開雙眼，並一手抓住維克的脖子，以極大的力量將他舉到空中。
這是怎麼回事？維克疑惑的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孔並試著掙脫。他望向對方的雙眼，原本的熟悉感卻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這絕對不會是維克知道的那個人，因為在那雙眼底看不到靈魂。
此時，細微的線條從對方的臉上和全身浮現。兩條線從嘴角經過雙眼的內側向上延伸。接著，這些線條滲出了血珠。
下一個瞬間，男子全身的肌膚沿著線條綻開，他的臉一分為三，臉孔的兩側像是犄角一般向外展開，露出內側的發光觸鬚。這副模樣絕對不屬於人類。
這個非人之物發出淒勵的嘶吼，將維克重摔在地。這一摔力道驚人，所幸戰甲的護盾吸收了衝擊。但此時，對手朝地面一踏，一道感染物的波濤從它腳下朝維克襲來。他以側手翻身，驚險閃過這一擊。
這是怎麼回事？維克重整體勢，將鐮刀指向對方。雖然不明白為何這東西會以「他」的姿態出現，但若不將它擊敗，恐怕自己也無法活著離開。
感染物的浪濤一波波襲來，維克不斷以跳躍迴避。對手的攻擊很容易閃過，但他因此無暇消減蛆蟲的數量。殘存的蟻丘依然不斷生成新的蛆蟲，而且這片草原讓蛆蟲難以被察覺，它們會在植物的掩蔽下撲來，防不勝防。
甩掉幾隻蛆蟲之後，維克發動進攻，從空中撲向對手。鐮刀結實的從他側身砍下，造成一道深可見骨的開口，然而對手不為所動。維克繼續送出連擊，每一下都確實的造成傷害，對手幾乎不會閃避，然而這些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維克心想，恐怕得在一擊之內對這東西造成致命傷才能讓它停止，他能想到的就是斬首。維克原本有意避免這種局面，因為不管這是不是他認識的人，這個東西還是可能具有意志。
就在感到一籌莫展之際，巨大的重量突然壓在維克身上，讓他幾乎跪倒。從頸後傳來的咀嚼聲響說明壓住他的是一大堆蛆蟲，但這麼多的蛆蟲怎麼有辦法在自己察覺之前一口氣接近？此時維克的眼角瞄到有幾隻蛆蟲從上方的植物之間落下，這才想通在這個球形的空間，蛆蟲可以爬到他的正上方埋伏。
敵人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立刻對維克放出了感染波濤。維克在反射動作之下使用了恐懼之力，蛆蟲受到影響紛紛逃離，讓他掙脫了束縛。維克沒有想到這個能力會對蛆蟲有用，但對手似乎不受影響。
少了蛆蟲的壓制，維克驚險閃過攻擊。但正當感染波濤擊中從他身上剝落的蛆蟲時，蛆蟲爆炸了。就算遠離爆炸中心維克還是能感覺到這不輸給手榴彈的破壞力，如果擊中的是大量的蛆蟲，後果不堪設想。
維克增強了恐懼之力，讓整個空間的蛆蟲都開始逃竄，如此一來應該可以專心對付對手。維克再度發動攻擊，對方朝他投出了某種物體，維克測身閃過。接著，他舉起鐮刀朝向對方的右手砍去。
就在刀刃落下之前，某種東西從後方纏住了維克，並以強大的力道將他往後拉開，重重撞上一團肉質物體。維克回頭一看，抓住他的是一團憑空冒出的觸手聚合物。這團不斷蠕動的噁心肉塊再度伸出大量的觸手，將逃竄的所有蛆蟲勾回。
同時在維克眼前，對手抬腿一踩，對他放出感染波濤。
波濤擊中了維克和觸手抓住的所有蛆蟲，這些蛆蟲一口氣被引爆，戰甲的護盾瞬間歸零。傷害穿透了所有防禦幾乎將維克的全身震碎。他不支倒地，落在剛剛炸出的球狀坑洞中。
非人的對手緩步走來，它再次抓住維克的脖子將他舉起，另一手的掌中冒出了觸鬚，觸鬚像蛇一樣蠕動，接著硬化成為狀似螳螂前臂的尖刺。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維克用僅剩的力氣擠出疑問，但對方完全沒有反應，只有掌中的尖刺緩緩朝維克的脖子逼近。維克咬緊牙關，試著不去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就在這個時候，抓住脖子的手鬆開了。維克再度落地，他勉強抬起頭，發現對手全身被力場定住，周圍所有蛆蟲也被力場無助的吊掛在空中。接著，一道光束從出口的方向射來，穿透了對手的胸口。
「只要不是用來對付心智者，高科技武器還是很有用的。」Vauban——賽巴斯帝安站在出入口，手中握著一把造型粗糙卻又大得離譜的武器。他從高處跳下，用他手中的巨砲繼續對非人之物開火。粗大的光束每一擊都削掉它的部分肢體，直到那東西再也無法再生。
非人之物如今只剩下軀幹倒在地上，同時周圍的植物、蟻丘和蛆蟲化為粉塵消散，少了植物的幽光，空洞瞬間回到了黑暗中。
工程師開啟了戰甲的照明。「通訊斷絕之後我就趕來了，應該趕上了吧？」
「就差一點點。」維克掙扎著起身，讓工程師將他扶起。他低頭望向地上的殘骸，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玩意兒被稱做Nidus。」
工程師說明：「第二研究所的新技術，在於他們並非製造出第一位轉變者的複製人再讓他被感染，而是依造他轉變後的樣子，從分子層面建構出一個百分之百相同的副本。理論上這樣就可以排除所有讓副本無法成轉變者的變因——因為從它被製造出來時就是轉變者。」
維克環顧四周，看著第二案研究所遺留的慘狀說道：「顯然，事情的發展不如他們預期。」
工程師兩手一攤：「就在副本被喚醒的那一刻，『它』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Nidus的力量將所有第二研究所的活物吞噬，直到第一位轉變者親自前來將它消滅。」
「只能說，空有肉體的轉變者就會變成Nidus。」工程師以此做結。
空有肉體，言下之意是指Nidus缺少了什麼。
正當維克沈思時，工程師拿出了一個採樣裝置，在Nidus的殘骸前蹲下。「總之，我們需要的就是這個Nidus的樣本。」
「等一下。」維克出手制止：「你為什麼會需要這麼危險的東西？」
賽巴斯帝安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望向維克片刻，聳聳肩說道：「你知道的，科技沒有所謂危險不危險，端看使用者要如何運用。」
工程師一派輕鬆的態度，讓維克感到不安。畢竟他剛剛才親身經歷了Nidus的恐怖。「別跟我來這一套。」維克喝叱：「如果你不解釋清楚，我現在就分解掉這個東西。」也就是利用他將屍體轉化為生命力的能力，讓Nidus的殘骸消失。
賽巴斯帝安沈默了半晌，接著似乎嘆了口氣了。「說的也是。」他站起身說道：「你的確有權力知道，只是我不見得有辦法說服你。」
「這讓我來決定。」維克看著對方，保持戒心。「請說。」
「事實上，我對Nidus的成因有一個假設。」賽巴斯帝安說道：「就像轉變者之所以沒有成為感染者，是因為他們的意志力足以抵抗感染者的統一意志，讓轉變免於失控。」
「但是很顯然，在第二研究所製造的副本之中沒有那種意志存在，於是當副本開始活動，就被感染者的統一意志給接管了。」
「可是為什麼？」維克問道：「既然副本是百分之百的複製品，理論上他的腦部結構和神經傳遞模式也會完全雷同，也就會有相同的記憶、人格和意志力吧？」
「那麼，你覺得問題在哪裡？」賽巴斯帝安反問：「有什麼東西，是獨立於肉體之外、任何技術都無法複製的呢？」
其實維克知道答案，他的力量能夠呼喚它們，給予它們實體。但他的理智駁斥這種東西的存在。
「也就是......靈魂嗎？」維克遲疑的說出他的推測，但賽巴斯帝安沒有對此下任何評論。
「總之，Nidus的問題，在於這東西缺乏一個轉變者的精神去驅動它。」工程師繼續說明：「所以只要避免這個狀況，就能夠安全的運用Nidus的生體組織。」
「這種事辦得到嗎？」維克質疑道：「還是你打算把轉變者的......精神，移植到這東西上？這聽起來是更加危險的技術。」
「放心，我沒有想得這麼遠。」工程師回應：「我目前的想法，是利用這個樣本來製造武器。」
「傳統武器雖然在對付心智者時非常可靠，但威力卻有侷限」工程師指向他擱在一旁的巨砲：「像這樣高出力的能量武器非得使用電腦控制，但我們可以讓這個樣本『生長』出具有相同功能的器官，甚至培養出整把武器。這樣的武器不但能夠保有火力，也能夠避免遭到心智者截持。」
語畢，賽巴斯帝安望向維克，像是在等待他的裁決。維克思考著，確實，工程師的說法並無不妥，雖然目前無法證實這些想法能否成真，但他不應該因為一時的疑心斷絕這個可能性。
維克很清楚心智者的危險性，畢竟它們是這一切犧牲的罪魁禍首。如果能夠有效制止它們，維克沒有理由反對。
「我沒有意見。」維克做出了決定：「就做你該做的事吧。」
賽巴斯帝安簡短的道了謝。將樣本採集完成之後，兩人返航。
回到了零號研究所，維克卸下戰甲，接受了適當的治療。當他走進大廳時，眼角餘光發現自己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但腳下卻沒有觸感。維克定睛一看，發現他的腳穿過一個發著藍光的正六面體，也就是Null的對人交流介面。Null的平面緊貼地面一動也不動，對維克的出現毫無反應。
「......你在幹嘛？」維克問道。
「請不要跟Null說話。」中樞的聲音呆板無力：「Null現在是冰箱的中樞，只能任人隨意拿取裡面的東西，沒有資格掌管零號研究所。」
維克注意到桌上有幾個空酒瓶，看來在他們不在的期間Null也跟Loki交手了幾回，但都以中樞的慘敗收場。以維克的專業來看，他反而開始擔心Loki會不會喝到酒精中毒，因為裡面也不乏烈酒。
維克不清楚中樞的精神結構，對Null的這副德性愛莫能助。他只丟下一句「你自己多保重」便離開了大廳，走向工程師的老巢。
厚重的艙門半掩，維克站在工程師的門外敲了幾下，裡面傳來回應。他走進門，看到賽巴斯帝安將金色瓶身的酒放在一個裝置上，接著調整儀器。
「你在做什麼？」維克問道。
「這是最後一瓶酒。」工程師回答：「我得把它放在Loki絕對拿不到的地方。」
看來Null的慘狀終於讓工程師出手了。維克心想，他若地下有知一定非常欣慰。
「我想，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裝進肚子裡吧。」維克開玩笑的說道。
「那可不行，這一瓶是要留到特殊場合用的。」
工程師一邊敲打鍵盤一邊問道：「找我有事嗎？」
「沒什麼，只是想對稍早質疑你道個歉。」
「沒關係，你的質疑也有道理。」賽巴斯帝安轉向維克。「Nidus確實是必須謹慎處理的東西。」
「所以，如果有什麼能出力的地方，也讓我協助這個研究吧。」維克說出準備好的台詞。這是他在先前退讓時所做的決定，他必須監督這整件事的進行。畢竟目前在零號研究所，有能力插手研究的人也只有他了。
他觀察賽巴斯帝安的表情，對方沒有絲毫驚訝或不悅之色。「沒問題。」工程師很乾脆的答應了。「正好我也需要醫學方面的專業意見。」
兩人握手達成協議。接著工程師繼續調整他的裝置，維克則尚未離開。他一方面好奇工程師要如何處理那瓶酒，一方面他也有些思緒要處理。
Nidus，原本是第一位轉變者的複製品，在它異變之前的模樣無疑就是海登．天諾，和維克有交情的小隊長。雖然維克很難想像為何經歷過那場戰爭之後，海登會選擇自己成為實驗品，但得知他還活著還是令人安心了不少。
但另一方面，這也代表維克和他正處在敵對立場。如果他們交手的話，維克有辦法阻止對方嗎？
「搞定了。」就在維克沈思時，工程師啟動了裝置。一隻機械臂從放酒的平台旁升起，接著，它發出一道極細的雷射照向瓶身，照射之處立刻分解消失。雷射掃過每一個角落，就像將3D列印的過程反轉，不一會兒功夫，整瓶酒消失無蹤。
看著這一幕，維克疑惑的問道：「你把它藏哪去了？」
「我沒有藏。」工程師回答：「我只是將它每一顆分子的情報數位化，化為資訊存到電腦裡。」
「這麼做有意義嗎？」維克不禁質疑。
「這樣說好了。」工程師若無其事的說明：「就像你把酒灑在墓碑上一樣，在某些舊世界的信仰中，將物品的物理型態消滅就能將它送到死後的世界，供亡者使用。」
「所以你打算留到死後再享用嗎？」
「可以這麼說。」對於這個問題，賽巴斯帝安如此回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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