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前言: 紅色字體為事後修正地方,造成你閱讀的不便,還請見諒。
陽光灑進了整個房間。擺放在圓桌上的油燈已經熄滅了,木頭地板還殘留著昨晚的腳印,從門口到床邊的一張木椅。安靜的房間裡,除了牆上走動的掛鐘,也可以聽見從床頭那傳來細長的呼氣。
依薩貝拉抱著棉被,不自覺地在熟睡中翻了身,此時窗外的光線落在她白皙的臉上,照見她紅潤的眼角以及因水分不足而有點龜裂的嘴唇,儘管面容憔悴,她的表情安詳地就像是沈睡在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
忽然依薩貝拉的眼皮抽動了一下,接著,眼簾慢慢地睜開,那雙嫩葉般翠綠的眼睛凝視著前方。
沒過多久她撐起了身子坐了起來,撥開遮在眼前的髮絲。
這裡是哪裡?依薩貝拉心想,環顧房間一圈,只見四周牆壁上的花邊壁紙脫落退色,角落還掛有微微晃動的蜘蛛絲。看著懸浮在空中的灰塵顆粒,感覺思緒有些昏沈,她扶著額頭,記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腦中依稀閃過幾個畫面:
一名男子、一名少女、男子手中的薄荷葉、牆邊的長劍、油燈裡晃動的燭火、牆上的人影、男子開口講了什麼……
腦海裡的影像十分模糊,不過依薩貝拉對男子的記憶卻感到熟悉,好像事情真的發生過,但有可能嗎?她竟然完全記不起來。
或許是剛剛做的夢,夢境殘留的畫面還未從記憶中消逝,一定是這樣子的,依薩貝拉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點。她翻開棉被,光著腳走下床,身體的重量壓在地板上使老舊的木頭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她走到窗口邊,用了兩隻手的力氣才把卡住的窗戶打開。
一陣海風迎面而來,吹起了依薩貝拉的髮絲。望向藍天上盤旋的海鷗,耳中聽見遠方海浪拍打岸邊的氣勢。這時一輛馬車駛過停在窗戶下的大門前,「夫人、安潔妮可夫人,有妳的包裹!」接著一名微胖的女人打開門走了出來,跟那位叫喊的人聊起了天。
依薩貝拉看著窗外的景象,內心萌生出強烈的距離感,為什麼眼前的畫面會感覺如此的不真實,反而是腦海中那段殘影更加逼真,這是怎麼回事,她突然覺得有什麼恐怖的事情要發生在她自己身上,雖然說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有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而且她也知道這件事很緊急、很重要,就是想不起來。
街上一縷灰煙升上天際,剛出爐的麵包香氣飄進依薩貝拉的鼻子,胃裡一陣翻攪,她吞了口口水,難耐地從窗口邊離開,坐回床上。
難道,我在作夢?
依薩貝拉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已經注意到了房間地板上的腳印,也發現了自己胸前醜陋的刀疤,她確定昨天發生了很多事情。
依薩貝拉抱著頭苦想,心中依然沒有找到一個明確的答案,最後還是「啊」地一聲嘆氣,放棄了思考,大字形地往後倒在床上。
這時她瞥見枕頭底下有東西凸出來,趕緊坐起身子,拿開枕頭,只見枕頭下藏著一把小刀和一張被折起來的紙條。
刀子上沾有血,但血漬已經乾枯了,依薩貝拉下意識地把小刀藏在懷中,接著打開了紙條。
紙條上寫著:
「妳的部分記憶已經被消除了,不過別擔心,過一陣子除了我們的記憶,其它的都會慢慢回復。至於昨晚談的事情,我們還是願意為妳服務,有興趣的話請來碼頭的倉庫,期限為三天,三天過後我們就會移動到下個城鎮。妳的命運,妳自己決定。」
依薩貝拉抬起頭,拿著紙張的手開始顫抖。
她想起來了,到底是什麼事情在啃食她的神經,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叩、叩、叩。」
忽然外頭有人敲門。
「房間打掃,有人嗎?」門後傳來一名男子異常高亢尖銳的聲音。
依薩貝拉轉過頭,看向自己的房門。
「叩、叩、叩。」「房間打掃,裡面有人嗎?」「叩、叩、叩。」
依薩貝拉站了起來,走向前,猶豫地看著手中握住的金色門把。
要打開來嗎?還是裝作房間裡沒有人?搞不懂為什麼自己要這麼緊張?或許門後是不懷好意的人,那該怎麼辦?腦中閃過了無數的疑問,但她最後還是轉動了門把,身體的反應無視了內心的恐懼。
房門「嘎嘎」作響地被慢慢推了開來。
只見一名身穿黑袍的男人站在門口,因為身高太高了,導致他的頭被牆壁擋住。
「嘻嘻嘻,小姐,妳好啊!」男人彎下腰,用他尖銳的聲音說道。
依薩貝拉嚇了一跳,這個人長得好畸形,他的臉異常緊繃,上揚的嘴角像是被刻意往外撐開,幾乎要碰到兩旁的耳朵,更可怕的是,他粉紅的眼睛整個陷進眼窩裡,而且還沒有上下眼皮,這不是根本沒辦法眨眼?
「小姐、小姐,嘻嘻嘻,我問妳喔,請問妳認識一位跟妳長的一樣,名叫依薩貝拉的可愛女孩嗎?」他張嘴微笑,露出滿口尖牙。
依薩貝拉意識到事情不對,趕緊轉身就跑,可是不夠快。
凹眼男一手拉住依薩貝拉的長髮。
依薩貝拉痛得呻吟。
「嘻嘻嘻,聲音真不錯,」凹眼男笑著說,「這麼活潑健康的小動物,我想我可以......」
話還沒講完,依薩貝拉一個轉身,把手中的短刀狠狠刺進男人的眼睛。
「波」地一聲,只感覺好像把什麼柔軟的球體給刺破,接著鮮血噴濺了出來,灑在依薩貝拉臉上,滾燙的血液沿著她的臉龐滑落。
她放開短刀,踉蹌地倒退幾步,看著眼前不斷噴灑出來的鮮血,嘴唇微微顫抖。這是她第一次拿刀子刺人,卻從來沒想到會流這麼多血。
依薩貝拉一臉呆滯,直到凹眼男抱著自己噴血的右眼慘叫她才回過神來。
沒有任何多餘的思考,依薩貝拉轉身跑向窗口。
「媽的!幹!幹!幹!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啊!」凹眼男雙手抓著噴血的眼睛哀號,「你們是在看什麼?還不快點抓住這個死婊子!」他指向女孩的背影大喊,這時他身後冒出許多一樣穿著黑袍的人,湧進了房間內。
依薩貝拉探出窗外,望見稍早的馬車還停留在樓下大門口,馬車後面剛好載著一堆乾草。也不管成功的機率,她爬上窗口,縱身往外一跳。
站在門口的夫人看到有人跳窗放聲尖叫。
「碰。」
依薩貝拉落在乾草堆裡,馬匹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嚇而抬起前腿發出「嘶嘶」聲。街道上的人紛紛看向滿臉是血的依薩貝拉。
她急忙地從草堆裡爬起,卻發現自己的裙襬被馬車突出來的釘子勾住,怎麼拉也拉不開。
「抓住她!快給我抓住她!鮑伯大人命令我們要活捉她,不然誰也別想活著回去!」凹眼男在上面的窗口叫嚷著。
依薩貝拉推開一名試圖要伸手幫助她的路人,現在她眼中看不見任何事物,只有前方那條向下延伸的街道。
四周的聲音像是潛在水裡被隔離在外,腦中的思緒一片混亂,依薩貝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有的行動都出自於身體的自然反應。
她用力一扯,卡在釘子上的裙襬被撕了下來,露出了自己的內衣褲,但也沒有這時間去擔心這個了。
我不想死。
這是她心中唯一的聲音。
依薩貝拉跳下馬車,開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
嘴巴喘息著,心臟撲通跳動,此時記憶的畫面湧入腦中,眼淚從依薩貝拉的眼角溢出,晶瑩剔透的淚水被速度拋在身後。
依薩貝拉一路往下奔跑,身旁街道的景象全被甩在後面,忽然她的腳尖被地上突起來的磚塊絆倒,往前用力跌了一跤,滾了幾圈後才停下。
滿臉淤泥,膝蓋和手肘都破皮流血,腳底也因為石子滿是傷痕,但她還是爬了起來繼續跑,跑到街道的盡頭,最後進入了一座高木林立的森林。
陽光在樹林間跳躍,依薩貝拉快速穿梭於森林之中。腳底踩著冰涼濕潤的泥土,留下的腳印很快地又被充滿水分的土壤給填滿。
森林的低溫在陸地上形成了薄霧,水氣附著在她流汗的肌膚上。
「哈、哈、哈……」不知道跑了多久,依薩貝拉有些喘不過氣,體力也接近透支,她搖搖晃晃地放慢了腳步,腳下「啪」地一聲踩斷了樹枝。不、不行,我、我需要休息一下,她心想,接著停了下來,一隻手扶著樹幹喘氣,覺得頭昏眼花,甚至反胃想吐,累得快死掉了。
這時她聽見遠方傳來聲音,轉頭望去,只見那群穿著黑袍的人士正騎著快馬逐漸逼近。
「她在那裡!快追!」凹眼男的叫聲迴盪在森林裡。
「不、哈……我、哈、我……」依薩貝拉離開樹幹,再度跑了起來,她緊抓著胸口,感覺胸口痛得要爆炸開來,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我、哈、哈、我不能、不能被追上、要死、哈、也不能死在他、他們手裡……」
樹林間的光線灑落在依薩貝拉臉上。她張著嘴巴,掙扎地想要多吸到一口氣。汗水與血水在重力的拉扯下滴落到土壤上。
一旁吃草的野鹿抬起了頭,好奇地看向眼前拖著蹣跚步伐的女孩,接著它的視線很快地被不遠的噪音吸引。
「臭婊子,就快追到妳了,我看妳往哪跑!妳死定了!」凹眼男大喊。
依薩貝拉根本沒有時間回頭,只能專心地踩穩腳步向前進。
我、我不想死。
馬蹄聲越來越近,沒過多久,她感覺到馬就在自己的屁股後面吐息。
我不想死。
依薩貝拉聽見四周傳來此起彼落的笑聲,但她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心中的那一句話驅使著她繼續走著……
「我、我不想死。」依薩貝拉哽咽。
突然腳一個無力,往前倒了下去,她趴在地上哭泣。
雙手緊緊抓著土壤和嫩草,想要再次撐起身子,卻又一次趴到地上,不管幾次的嘗試都沒用,全身已經喪失了力氣。斗大的淚水從臉頰上滾落,雙肩抖動不停,牙齒用力地咬住下嘴唇。
這時依薩貝拉聽見耳邊傳來腳步聲,接著有人抓起了她頭髮,把她提了起來,模糊中只見凹眼男裂嘴微笑。
「嘻嘻嘻,真是狼狽啊,」凹眼男對著依薩貝拉說,「我看妳眼睛都腫起來了,睜不開了呢。」
依薩貝拉沒有回話,她也沒力氣說話了,只能盡最後一口氣喘息。
「沒想到妳這隻頑皮的兔子還挺兇的,」凹眼男笑著指向自己血肉模糊的右眼,「妳要怎麼補償我?嗯?」
「……我……把……隻眼……能……看……」
「嘻嘻,太小聲了喔,我聽不見,妳可以再說一次嗎?」凹眼男把耳朵靠向依薩貝拉顫抖的嘴唇。
「我說,我應該把你兩隻眼都戳瞎,這樣可能會比較好看。」依薩貝拉虛弱地笑著。
凹眼男看向她,臉上原本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
「妳會後悔自己講出這句話。」凹眼男講完便一拳朝依薩貝拉臉上招呼。
依薩貝拉頭往後一仰,昏了過去。
依薩貝拉 第四章:追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