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我幫你熱一下晚餐吧。」
「謝謝。」
福沃把衣服脫下放好,手上的一些文件也放在了餐桌上,等著伊莉絲幫忙弄好自己的晚餐。
「大姐呢,今天還好嗎?」
「就還是那個樣子,好像不願意面對事實。」
「唉,那小弟呢?」
「一樣,沒什麼變。」
「希望這次的行動能讓他們也參加,看看能不能多少改變他們倆。」
「是……是啊……」
「話說,小妹人呢?她沒這麼早睡吧?」
「她……說她今天有點累,就……比較早一點休息了吧……」
伊莉絲盡力組織著語言,並握著拳頭,讓自己的手臂能夠保持施力,藉以掩飾自己心虛害怕而發抖的情況。
「是嗎?也好,她最近好像有點勉強自己了呢。」
「嗯……我也這樣覺得……」
「等等…什麼味道?」
福沃皺起眉頭,嗅了下空氣。
「啊!抱歉!熱過頭了,濃湯燒焦了……呀!」
伊莉絲慌忙想把鍋子從柴火上移開,一時間忘記帶上隔熱手套,被燙了下。
「你還好吧?」
福沃馬上起身上前關心道。
「沒事,別擔心!」
伊莉絲立刻阻止了福沃的動作,迅速戴上了手套,把湯鍋放到了餐桌上。
「你這麼粗心還真是少見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伊莉絲露出了微笑搖搖頭,但心裡卻不斷嘀咕著:「為什麼這種時候才對別人特別敏感啊……」的抱怨。
這一日,福沃與伊莉絲用這鍋帶有焦味的濃湯作為結束。
幸好福沃的遲鈍,沒有真的發現伊莉絲正在隱藏些什麼,但這遲早會露出馬腳的,但此時的伊莉絲已經不管這麼多了。
既然福沃已經決心從魔女手中保護這個家,那麼伊莉絲也會竭盡全力保護自己所深愛的人,只要挺過這次危機、只要父親能成功歸來,她會讓小妹醒來,向大家把話說開,之後再看福沃願不願意接受自己了。
但在那之前,她會暗中保護著這裡,無論用什麼代價。
一想及此,伊莉絲她全身的顫抖,停了下來。
翌日,福沃早早就去組織了村中的團隊,帶領數名聖騎士挨家挨戶地搜查;而村民們大多也都老實接受調查。
由於聖騎士們檢查極為嚴密、仔細,因此進度並不快,空怕得花上四五日才能結束在黑龍村的搜查工作;然而這也讓村民們相當安心,畢竟村民們對於魔女的恐懼與不安非常強烈,這樣的仔細程度,能帶給他們相應的信賴。
村長蕾兒此時也沒閒著,她帶著一些人在廣場上搭起了簡易的棚架,提供一些茶水點心,給予志願者及聖騎士們休息的場所。
處理完廣場的工作後,蕾兒走到了福沃家門前,輕輕敲了下門,但門的另一側毫無回應。
她沒有放棄,又敲了下門。
「誰……」
一個稍嫌陰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我是村長,有事情來拜訪,可以讓我進去嗎?」
門開啟了一個小小的縫,蕾兒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才決定推開大門。
福沃家偌大的客廳,只有福沃的大姐一人,她走回了客廳的一角,蜷縮起身體,似乎她在蕾兒拜訪前就一直屬於那個地方一般。
「呃……抱歉……」蕾兒很清楚福沃家的情況,「有誰能跟我對話嗎?小妹或是伊莉絲?」
「小妹還沒起來,伊莉絲不在。」
福沃大姐用不帶感情的冰冷聲音回答,她雖然受到打擊情緒低落,但還沒有到會輕易將正在躲藏的伊莉絲給供出來的程度。蕾兒無奈地笑笑,走到了大姐前方,優雅地蹲了下來。
「你還好嗎?」
沉默。
「那……我之後再來拜訪可以嗎?」
沉默。
蕾兒嘆了口氣,說道:
「我有辦法能夠救你父親,我希望你們家有人可以幫忙,不過……看這樣子我還是改天再來吧!幫我帶個口信給你弟弟福沃。」
福沃大姐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她迅速抬起頭,眼裡不再是最近一直以來的黯淡,反而像是看見希望一般閃爍著光芒。
「等等,你說可以救爸爸?」
「呃……嗯……」
蕾兒有點被她劇烈的變化給嚇到了,先是愣了一下,才緩緩點頭確認。
「快告訴我!」
大姐的手掌像是老虎鉗一般緊緊抓住蕾兒纖弱的手臂,用力之大讓蕾兒不禁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好好好!我馬上告訴你,你先放開我!」
大姐聞言,先是盯著蕾兒不放一陣子,才慢慢收回手。
蕾兒從懷中拿出一個藥包,交到了大姐手上。
「你們大概也知道了,你父親在昏迷之前常常跟我打交道,我最近追查了下大概知道他是什麼病症了,派人到城裡拿了這包藥,只是這藥用起來比較複雜一點,你仔細聽好……」
蕾兒將詳細的用藥方法,大姐一邊聽著,一邊用力地點著頭。
「那大概就是這樣了,放心吧,一定能再次讓你父親能夠下床走路的!同時也給福沃一個驚喜吧,他為這個家也非常辛苦;等你父親醒來,你們一家好好團聚吧。」
這句話彷彿起了關鍵的作用,大姐終於綻放出了喜悅的笑容。
「對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幫我把藥拿去送給大家嗎?雖然我自己去也可以,但是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
「沒問題,交給我吧!我會把藥送到每個病人家裡的!」
「……可以嗎?不要勉強喔!」
大姐恢復了往常的熱心與朝氣,像村長保證著。
「那…就拜託你了,我對你們實在有太多感謝,等搜查結束後來我家坐坐吧!我請你們吃頓飯。」
「我們才應該答謝您呢,為村子裡努力貢獻了那麼多,也不辭辛勞地幫我們家想各種方法,謝謝你,村長!」
「沒什麼啦!就像我老公生前說的,『這個村子是一個大家庭』,何況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對吧?」
蕾兒臨走前給了大姐一個燦爛的笑容。
「啊!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辭,等事情都平穩下來後,偶爾也來我們家坐坐吧!」
大姐目送蕾兒離去後,換了件衣服,出門送藥去了。
中午,福沃回到家中小憩片刻,家中卻沒有半個人出來迎接。
「姐?小妹?你們去哪了?」
偌大的屋子無人應答,福沃感覺不對,上樓到了小弟的房間。
「小弟,你有看到你兩個姐姐嗎?」
小弟坐在書桌前,捧著書,沒有一開過目光,只是默默搖頭。
「好吧……」
福沃情非得已,確定房子周圍沒有聖騎士的蹤影後,到了閣樓門前,輕輕敲了下門,壓低聲音說道:
「伊莉絲,你有看到大姐或小妹嗎?」
「福沃!……你怎麼回來了?要搜查這裡了嗎?」
「沒有,只是中午休息而已,比起這個,你知道大姐跟小妹去哪了嗎?小妹我不擔心,倒是大姐要是沒小妹跟著到處亂跑,那可就很糟糕了。」
「大姐嗎?我早上的時候好像有聽到客廳傳來大姐跟誰講話的聲音,但聲音太小我沒聽清楚,後來她好像就自己出門了。」
「那有小妹跟著她嗎?」
福沃緊張地問道。
「小妹她……似乎……還沒起床的樣子……」
「欸……小妹她雖然個性上懶惰了點,但總是最早起的吧,真少見……」
「福沃,還是我去叫小妹起床,你去找大姐?」
「不用了,你在裡面躲好,我去叫小妹起床在一起去找大姐。」
「呃……喔……」
聽到伊莉絲欲言又止的聲音,福沃怕伊莉絲是不是有什麼需求,趕緊問道:
「怎麼了嗎?是閣樓太冷?還是想吃點東西?我可以幫你。」
「不!沒事!謝謝你。」
伊莉絲立刻婉拒,乾笑了幾聲證明自己沒事。
福沃安心下來,走向小妹的房門,連敲了數聲。
「喂!別睡了!在睡就過中午了!」
門內毫無聲響,不禁令福沃起了疑心,但有先前誤闖伊莉絲房間的前車之鑑,他還是不敢貿然進入。
「你在不起來開門,我就進去了喔!」
福沃鼓足了音量喊道,但房內依然沒有回應。
福沃打開了門,只見小妹仍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緩慢而規律地呼吸,一副沉浸在幸福夢鄉的樣子。
「唉……行了!快起來!家裡需要你!」
「……」
「小妹?」
福沃從未見過小妹這樣賴床過,開始發現事情不對勁,伸出手搖了搖小妹的肩膀,但小妹只是睡著。
就像父親一樣。
福沃又試了叫喚了幾次,一次比一次還慌張。在不到小妹的回應之後,他奪門而出,命令小弟照看著妹妹,自己則發狂似的跑到了隔壁鎮上,把醫生請來。
下午的搜查工作也因為福沃家中又出了這樣一個緊急事件,只好改由村長代理福沃的工作,給聖騎士們做響導。
大姐回到家時,福沃正要好好訓斥她一頓,但在看到大姐恢復正常後,連責備的語氣都沒有,只是在大姐的肩上輕輕啜泣了片刻,兩人便重新振作開始處理各項後續工作。
相對於福沃得滿臉愁容,大姐只是一派安心,彷彿胸有成竹一般。
「大姐,你心情好像非常好的樣子,怎麼了嗎?」
大姐只是笑咪咪的,伸出食指輕輕放在嘴唇前方。
「秘密唷!總之晚點給你個驚喜,你先幫我把小妹抱過來吧!小妹的床整理好了,把她跟父親放同一個房間一起照顧比較方便。」
「喔,好。」
福沃照著大姐的話做了,等到家裡的工作安頓結束,時間已經幾乎入夜,福沃又急急忙忙穿起外衣,準備出門繼續跟著聖騎士們搜查,但在出門前,一隻小手拉住了福沃的衣角。
定睛一看,弟弟一雙眼睛濕潤著,向上望著福沃。
「我也要去幫忙!」
「小弟你……」
「我,要幫忙!」
福沃今天一整天下來,心情不是很好,但也只能耐著性子蹲下。
「哥哥現在要去工作,你還小,在家好好念書好不好?」
「我不要……再有人醒不過來了……」
弟弟哽咽著,淚水開始噗噗地往下掉。
見狀,福沃只能把弟弟抱住,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小弟,你是男子漢對不對!」
「嗯!」
小弟在福沃胸口用力點了下頭。
「那給你一個任務,哥哥現在要去送聖騎士們回家,這段時間你保護姐姐他們好不好?」
「不要,我要幫忙……」
「你這樣是在幫我啊!對不對!」
「不要,我也要去抓魔女,這樣聖教就會給我們好多好多錢對不對,這樣就可以治爸爸跟姐姐的病了對不對?」
福沃溫柔了笑了下,摸摸弟弟的頭。
「好吧!那哥哥送聖騎士們回去,你的話就暗中突襲檢查我們家的大穀倉裡有沒有藏魔女,好不好?」
「什麼是突襲檢查?」
「就是事先沒有先講好,突然就到那邊檢查,這樣對方連藏都來不及藏好,這個責任很重大喔!」
弟弟彷彿得到了新玩具一般臉上充滿興奮的神情;然而眼淚卻還沒有止住,看上去有些滑稽。福沃看見小弟這個樣子,也不禁笑了出來,心情輕鬆了點。
「好!我要去!」
「不好吧福沃,你讓這樣一個小孩子過去穀倉,等等就傍晚了,天色一黑有點危險……」
大姐在一旁阻止道,聽見大姐慎重考量卻不領情的小弟,開始皺著眉頭鬧起脾氣來。
「不管!我就要去,這是哥哥給我的任務,不關你的事!」
大姐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想反駁些什麼,但福沃卻搶在前面說話了:
「這樣吧,伊莉絲姐姐陪你去,怎麼樣?」
「我要自己去。」
「可是這樣大姐會不讓你去喔!」
小弟偷看了一眼大姐,但大姐只是搖搖頭表示不會讓小弟單獨去穀倉。
「好吧……」
小弟屈服了。
「好!那你去叫伊莉絲姐姐!」
話音未落,小弟已經咚咚咚地跑上了樓梯。
「福沃,這樣好嗎?讓小弟去穀倉,還讓伊莉絲在這種時候露面。」
「沒事的,這時候穀倉不會有人在的,小弟又都很聽伊莉絲的話,有她看著小弟不會亂來,加上穀倉跟村子廣場是反方向,聖騎士目前還不會過來,算是非常安全,何況我現在就要送他們回去了,所以不用擔心,反而是妹妹跟爸爸就交給你了,會太辛苦嗎?」
「不會,放心吧。」
福沃點點頭,離開了家門。
傍晚的風開始寒冷,刮得人臉上生疼,福沃抓緊了外套的前襟,往廣場走去。
抵達廣場時,聖騎士們與蕾兒一邊談笑著一邊收拾行李,看來今天的搜查工作並沒沒有因為福沃不在就造成太大的阻礙,這令他頗為欣慰。
「抱歉,家裡出了點事,來晚了。」
「不要緊,雖然比預定行程晚了點,但還是順利檢查完了,道事你們家還好吧?」
聖騎士揮揮手讓福沃別介意。
「情況不是很樂觀,反正就是怪病,我也有點束手無策……」
「如果是疾病的話……這樣吧,等搜查結束,我幫你介紹教會的醫生,他們都會願意到偏遠地區做醫療服務的,每個醫術都不錯,並且收費非常低。」
「是嗎?真是太感謝你了!」
「不用謝,我們聖教作為人們的心理依託,當然能多造福人群。」
福沃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了,但在福沃沉浸在感性中的時候,蕾兒輕輕拍了福沃的肩。
「福沃,時間不早了,先送聖騎士大人們回去吧!」
「啊……也對,抱歉!各位請!」
福沃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重新做回了嚮導的工作,帶著聖騎士們走出村子,踏上通往隔壁的主要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