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大街上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引得街道上的人紛紛朝著聲響方向轉過頭去。
佐藤當時也在現場,向著那裏投以視線時,見到一輛汽車撞上了電線桿,地上還有焦黑的煞車痕跡,似乎是怎麼也轉不了方向而撞上的。在對面的人行道上,芥川龍之介坐在地上,一臉迷迷糊糊地像是沒搞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被撞到了?佐藤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查看芥川的傷勢,一時之間還不敢拉人起來:「芥川!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芥川搖搖頭,「我沒事,不用緊張。」
「這樣就好......你不會又忘記看紅綠燈了吧!」
「我有看,是汽車自己撞上來的。」
「......這無藥可救的災難體質,阿,警察快來了,我們先走吧。」
注意到人群漸漸圍了上來,佐藤牽起了芥川的手,兩個身分敏感的人在警察來調查事故現場前早一步逃走了。
到了幾條街外,兩人才漸漸放慢速度,佐藤氣喘吁吁之際,發現老跟在芥川旁邊的菊池寬今天不見蹤影,開口問道:「今天怎麼只有你在外面阿?菊池那個人呢?」
「寬今天是司書的助手,最近又剛好卡到那個年初報告。」芥川淡淡的沒什麼表情,是個表面冷酷裡面天然的帥哥:「而且我有東西必須自己完成,不想讓寬知道。」
「甚麼事阿?這麼神秘兮兮的。」
「不能告訴你。」
「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拉!而且你老是這麼脫線,自顧自的瞎搞才有可能鬧出大事吧。」
「我、我才沒有我.......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
「那你上次怎麼借個廚房就把食堂炸了?還要司書拉你一起去下跪。」
這下芥川也漲紅了臉,尷尬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爾後他才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交代了經過:「因為最近不是情人節嗎?我在想要送什麼巧克力給寬......後來司書告訴我,巧克力不是送自己做的,就是買很珍貴很難買到的才好當禮物。」
「所以你前幾天就去炸廚房去了?」
「......」
「好啦好啦,反正君子遠庖廚,那你是決定要去哪裡買?」
「這裡。」芥川遞了張DM佐藤探頭過去,指了指過來時的方向相反的路:
「但是你剛剛好像走到了反方向阿?」
在經過佐藤的指正後,芥川連忙把紙張抽了回來反覆確認著。最後鐵青著一張臉換方向前進「那麼我出發了,再見。」
「等等,那邊也不對阿!真是,我來帶路拉!」
經過一番折騰,芥川這才順利找到那家店,並且進入排隊的隊伍。原本佐藤還以為只是廣告誇大了點,卻沒想到那家店正像芥川所描述的,人龍排的超級長,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不過等到佐藤在外面晃了一圈、辦完其他事情,天都黑了再繞回剛剛的店面時,他就知道要排多久了。
因為芥川剛剛買到禮物,剛好才要從店裡走出來。1
謝絕了其他店員的推銷,芥川的心情看起來相當好,臉頰也因為吹了太久的冷風而通紅。佐藤也是第一次碰見對方這麼欣喜的模樣,忍不住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喂,那個巧克力真的有這麼好吃嗎?瞧你開心的勒。」
「恩,因為那家店之前有推出試吃活動,我想寬也會喜歡這個的。」芥川抱著牛皮紙袋抱得更緊了,像是在抱著自己的大作那樣。
「阿-聽你這麼說,我都想嘗一個了,可以分我一個試試看嗎。」
「不行,這不是你的。」
「喂喂,別這麼小氣嘛!我剛剛可是幫你帶路欸。」
「.......加價購的甜甜圈,自己拿好。」
「你對人的態度也差太多了!-喔,好吃欸,下次帶太宰來吃吃看好了。」
「那是當然,這可是夏目老師推薦的點心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聊最近發生的事、還有對之後的安排。在過程中,佐藤注意到了總是淡漠有禮卻疏離的芥川今天笑容特別多,渾身閃閃發亮的洋溢著幸福氣息。他只有在太宰那裏看過這種熱戀光輝。
談戀愛能讓人改變這麼大?佐藤在心底嘖嘖稱奇,表面上還是裝得十分淡定:「所以你回去就要送人了?會不會有點早?」
「我也在擔心......但是就只有今天才有空排隊呢,幸好輪到我的時候還有貨。」
「真沒想到菊池還敢放你一個人出來買東西啊,我還以為你們倆根本就分不開。」
「寬也有自己的生活......而且能從我的身邊離開,他才是鬆了一口氣吧。」
說著說著,芥川有些冷卻下來,不像剛剛那樣興奮了。佐藤瞥見他的轉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麼了嗎?」
「......恩,只是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寬會喜歡上我?」
「你們都交往半年了,還擔心這種事啊。」
「因為我到現在還是很容易憂鬱喔,只有在寬的身旁才會覺得安定點。」提到菊池時的眼神亮了一些,芥川在談論到自己的缺點時音量又降低了:「我的個性不論生前死後,似乎都是個陰鬱的人,在我眼裡寬就像陽光一樣耀眼,原本我是從未想過會與他同行至今。所以我一直都想讓自己能與寬更相似一點,只要能和他再一起就好。」
「.....喂,圖書館裡的怪人已經夠多了,不要再添加病嬌屬性了喔。」
「我知道,但是我的心情不受控制阿,明明想變成開朗一點的人.........卻始終做不到,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如夢囈般不停地喃喃自語,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芥川說到最後又陷入自己灰暗自卑的情緒裡,身旁黑氣陰暗的頗有當初大鬧圖書館的大妖氣勢。陽光越強的地方,影子也越明顯阿。
-我倆不是同年出生的嗎?人和人之間的差別也太大了!
對他這種度自一人就會進入憂鬱狀態的性格感到頭痛,不過佐藤身旁多的是更麻煩的人,還不至於跟著被拉進漩渦裡,甚至還能哈哈大笑伸手揉亂芥川的頭髮:
「你不用特別去改變你自己吧?像這樣陰沉的個性也是你的一部分阿,芥川。」
被搞迷糊了,芥川在不解的同時也把佐藤的手拿開,「甚麼意思呢?開朗的人才比較得人喜歡吧?」
「但是依菊池平常對你的態度,他早就接受你容易憂鬱的一部分了吧?好歹他對任何人都相當誠實。」佐藤說得很豁達,同時也想儘可能的影響芥川:「每個人都有短處和長處嘛,你說自己是個陰沉的人,但是你的才華不也是極為耀眼?抬頭挺胸點!你可是個劃時代的大作家阿。」
如繩結鬆開,雖不至於能恢復原形,但是不在像先前那樣緊繃的瀕臨斷裂,芥川的心情也是如此稍稍從黑暗中釋放出來。
說道這時,圖書館也近在眼前,七彩斑爛的彩色玻璃窗透下明亮的影子。芥川在走進圖書館前,突然從包裝裡翻出一個巧克力拋給佐藤。
「哈?」
「義理巧克力,寬不會發現數量不對的,謝謝你幫忙帶路。」
回到溫暖的室內後,芥川也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注意到圖書館裡的大燈還開著,大部分的同伴都還在這裡。在書架間找到還在放書的菊池後,芥川從後方給了一個吻,原本是想親臉頰的、卻不小心親到他的右耳。
菊池寬馬上像被電到一樣的跳了起來,還差點撞翻了身後的書櫃。等到他看見來的人是芥川時,才粗聲粗氣的用抱怨來掩飾臉紅:「甚麼阿-原來是龍你喔!做什麼偷襲我!」
「出錯了,不好意思。」芥川面不改色,笑咪咪地拿出預備好的巧克力獻上:「這是情人節禮物,送你的。」
「唉?這不是最近很受歡迎的店嗎?你跑去買了?」
「也沒有很花時間,我也只能幫你做到這些事而已。」
「你願意送禮物我就很開心了--意外的很好吃嘛!」
「好吃嗎?太好了。」
原本還有點擔心的芥川露出相當放鬆的笑容,和平常不同,因為那段時間中菊池並沒有在他旁邊。對他那樣少見的笑容滿面,菊池寬一邊咬著巧克力一邊不知所解:「龍,你剛剛是不是先吃了其他人送的巧克力阿?笑的這麼開心。」
芥川搖搖頭,「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今天發生一件讓我蠻開心的事。」
「甚麼事阿?」
「學會一件事而已,我學會了從其他人那裏接受好意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