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可這是工作對吧？雅恩對她的依賴、佐佐對她的友善，都只是工作內容的一部份。
對吧？
看著站在台上演著話劇的佐佐，讓雅恩挽著手的季穆妍，她跟著坐在位置上的家長們一起笑著、一起拍手、一起喝采。
不知不覺間，她似乎融入了這一切、又似乎不屬於這裡。
那確實而真切的迷惘在她心頭縈繞，像是層霧，以為撥開就看得清楚，怎知那霧太大，而她能撥開的卻是極其有限…
「妳在想什麼？」轉眼間已是夕陽西下，家長日的活動都已經告一段落了，看季穆妍不住發楞，雅恩關心的問著她。
「我？我在想還好我們今天有來…」就算想跟雅恩說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季穆妍胡亂回應。
「我也覺得，我都不知道佐佐這小子演戲演得這麼好，看來是被祐祐訓練的出師了。」雅恩嬌俏一笑，愉快的勾起季穆妍的手。「啊，我跟妳說，明天是周五，我姊和我嫂嫂找我吃飯，那是她朋友間的例行聚會，妳也一起去好了，這樣就可以一次打招呼完所有人、省得麻煩。」
「嗯。」季穆妍答應了，她其實一直也很好奇雅恩的姐姐和嫂嫂是什麼樣的人。
「你們好慢，同學都回家了啦。」見他們兩個有說有笑，卻一直沒動作，佐佐不耐。「卡通要演了、我要走了。」
揹著書包的他不由分說邊跑了出去，見他如此，季穆妍和雅恩相視而笑。
那天，夕陽的餘暉照在三人走過的足跡上，兩大一小，因而拉長了的影子，無論在誰看來，都像極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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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不是太沉迷於這份工作了啊？」聽著季穆妍的描述，吃著不知道從哪裡A來的便當，季穆宇邊嘖著聲、邊在揮舞著手裡的筷子。
「好像有點，我們都把這份工作想得太簡單了。」沒有什麼食慾，季穆妍支著頭說，連眼前的便當盒都沒有打開。「人跟人間相處是會有感情的。」
「少來，沒有特殊的緣分哪會有感情，要產生感情還是需要運氣好嗎？像我一天到晚去找靖萱，還不是什麼鳥感情都沒發生。」
季穆宇感嘆，見季穆妍放著便當不吃，他半揭開她的便當偷走了裏頭的排骨。
「說真的，我不覺得對他們產生感情不好啦，不過妳如果太投入離職會很傷心的喔。」季穆宇提醒著她。
「我當然知道…」季穆妍說著，思緒卻落到今天在車子裡和雅恩的嘻鬧回憶中，而這段是她獨獨漏了沒跟季穆宇提的。
──但為什麼不提？
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覺得如果真的要離職，她最放不下的人就是雅恩了吧。想來想去，季穆妍想得最明白的也就是這點。
季穆妍正思索間，一抬眼卻見季穆宇的臉湊的老近，嚇得她驚呼一聲。
「你要嚇死人啊。」季穆妍嚇得狠狠踢了他椅子一把，硬是把他踢的遠了點。
「我看妳一直發呆，就想研究妳一下囉。」季穆宇訕訕一笑，一臉的慵懶。「我看妳扮男裝好像也越扮越習慣，有時候看妳穿得好像比我還帥，蠻有天分的嘛。」
「你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季穆妍恨恨的補踢他一腳，這次卻撲了個空，被季穆宇靈巧的閃開了。
「我是好心提醒妳好嗎，這就是妳越陷越深的徵兆，妳這人一向最喜歡被溫水煮青蛙，煮到妳都熟了妳才知道事情麻煩了。」
季穆宇這話倒是說的精闢，葛仲伕事件無疑就是最好的例子，這話根本打得季穆妍毫無還嘴之力。
見她無語，季穆宇撇撇嘴。「我本來還不想多讓爽缺給妳的，不過看妳這樣，我認真同意妳該再找份兼差、分散注意力。」季穆宇捏著下巴說著，那賊兮兮的眼神，就像個半路出師的江湖道士。
「…你要幹嘛？」季穆妍心下緊張，她瞪著季穆宇，卻是不知道季穆宇這會懷裡又揣著什麼餿主意。
「都說是爽缺了，妳怕什麼。」季穆宇悻悻的低頭把他討厭吃的菜脯塞進季穆妍的便當盒裡。「坦白跟妳說吧，靖萱最近支援我們家附近的一個新超商開幕，她需要人手作活動，因為都是平常日我沒空去，妳就去幫她一把好了，妳看是不是爽缺？嗯？」
季穆宇挑眉、嘴角勾笑，倒是一副施了季穆妍多大恩惠的樣子。
──聽起來似乎真的不錯。季穆妍跟季穆宇確認了時間，發現和雅恩的工作衝突不大，應該可以安排，季穆妍一時有些心動。
而且，從那日之後便沒再碰到邵靖萱，之後去店裡拿泡麵時也剛好碰上了另外的店員，季穆妍當時還有些失落。
「答應了？那我幫妳跟靖萱說囉。」季穆宇燦笑，他扒完了便當的最後一口飯，跟著愉快將空盒包起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裡，便起身走人。
見季穆宇這般慷慨，季穆妍心裏起了股不祥的預感。
不過這念頭終究在她接到邵靖萱電話時煙消雲散。
「沒想到妳會願意來幫忙，聽到是妳要來，我覺得很開心，總覺得有了個可靠的幫手。」那晚，邵靖萱在電話裡對她說。「不過，季先生有沒有跟妳說工作內容？」
「啊？」季穆妍心下登時澄明，原來她就是漏問了這件事。
見她錯愕，似乎可以想像她的模樣，電話那頭的邵靖萱輕笑出聲。「沒關係，妳明天先來看看，當作是參觀我們的新店面，不用有壓力的…」
電話那頭的邵靖萱柔聲說。「那就，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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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隔天早上，季穆妍站在張燈結綵的店門口，她看著面前的布偶裝，內心直發噱。
──原來這就是季穆宇不肯來的原因。她心下澄明。
這小子在心儀的女子臉皮薄如紙，怎麼可能願意在邵靖萱面前穿著布偶裝、還對路人鞠躬哈腰的？
「真抱歉，這店剛開幕，我們人手不足，需要有人穿布偶裝幫忙做宣傳，但原本答應好的朋友臨時有事不能來。」
這會，季穆妍身旁的邵靖萱對著她說，一臉歉意。
穿著POLO杉的她將一頭長髮紮成俏麗的馬尾，如凝脂般的白皙肌膚因陽光照射而嫣紅淡淡，而藏在溫婉如水的雙眸裡的幹練則顯得明豔動人，季穆妍看了她眼，又見她身後的店員各個忙進忙出，不願邵靖萱在為這種小事掛心，季穆妍失笑。
──她可不是季穆宇，怎麼會在意這種事情？
「妳別擔心，工作內容就是穿布偶裝招攬客戶嗎？那我去後頭換裝，我剛剛在後面工作間有看到更衣室。」
季穆妍說著，她順手拿起布偶裝的衣飾往店內走去，剛關上更衣室的門，門外卻傳來敲門的輕響。
「衣服還合身嗎？會不會太小件？」門外的邵靖萱問著她。
「還可以。」季穆妍應著她。
不過此刻，剛把身子『裝』進布偶裝的她，這才發現那布偶裝的拉鍊有些長，她伸長了手試了試，發現自己一個人要獨立完全拉上有些困難。
「靖萱，妳還在外頭嗎？」季穆妍試著問。
「妳需要幫忙？」門被打開了，邵靖萱跟著擠進更衣室內，她順手帶上門。
這更衣室太小，即使邵靖萱身材纖細，一擠進這更衣室兩人便連轉身都有些困難。
「謝謝，妳幫我拉一下拉鍊？」季穆妍勉力側過身，讓邵靖萱幫著她。
邵靖萱不費力便將拉鍊給拉上了，她看著眼前單穿著白熊布偶裝下身的季穆妍背影輕笑。
「今天要麻煩妳了，穿著這衣服很悶、天氣又熱，如果妳穿的不舒服隨時跟我說？」邵靖萱說著。
這會，看季穆妍勉勉強強的轉過身子來，邵靖萱拉著季穆妍的『熊身』左右看了看，她抬眼，溫柔地替季穆妍整理著額間微亂的髮。
邵靖萱不經意的幾個動作間，季穆妍忽地覺得這小小的更衣間的氣溫瞬間升高起來，她脹紅了臉、強做鎮定。
「妳還有很多事要忙？我這邊差不多了，調整一下我再出去。」季穆妍急急地說。
邵靖萱嗯了聲，開門前卻出奇不意的伸出手，季穆妍愕然，她任著邵靖萱的指腹在她的頰上輕輕逗留，此刻，邵靖萱漂亮的眉宇有一絲讓人斐解的眷戀。
「謝謝妳願意留下來，看到妳，我好像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開心。」
季穆妍聽見邵靖萱說，剎那間她腦袋一片空白，等她再回神，眼前的門已經關上了，室內只剩她一人，徒留空氣裡那一抹專屬邵靖萱清香脫俗的氣息。
面對邵靖萱，季穆妍只覺得自己像個小學生，以為自己懂了些什麼，但剎那間又被邵靖萱逗得團團轉。
──邵靖萱到底在想什麼？
季穆妍嘆息，走出店面的她，拿起擱在桌上的大白熊頭套仔細套好、左右調整，輕晃了晃腦袋、動了動身體，都還算流暢自如，季穆妍發現這對她真的不是分吃力的工作，這無疑更加證實了季穆宇不願意來只是怕丟臉而已。
「來打工的，發什麼愣，快幫忙發DM啊。」
季穆妍思考間，忽地有人撞了她把、還把一大疊DM塞進她手裡，季穆妍從熊頭裡瞥了眼他，發現是個看起來剛上大學的年輕小伙子，應該是這間店的店員。
季穆妍低頭，她訥訥的看著手裡的DM，沒多想便踏上了街，只是發了幾張都被快步經過的路人搖手拒絕，她這才真的覺得有些不自在。
遙想她上次做過類似的打工，已經是七八年前、剛上大學的事情了，大學一畢業的她剛出社會就進了葛仲伕任職的公司，升遷不快但也做出了一定的實績，在這些被工作消磨著的日子裡，不知不覺中，打工這種事情已經離她十分遙遠。
看著面前經過的第五個人，她有些緊張的再伸出手，這次，仍舊是被一手揮開。
熊頭裡的季穆妍努努嘴，以前大學時發DM從不覺得被拒絕有什麼，怎麼現在就這麼不自在？這心態上是被擱上了什麼不必要的包袱？
又見一個路人經過，季穆妍深吸口氣，正打算再試，身子後卻被人撞了下，跟著那人一把搶過她手上的幾張DM，那人站出街上，他對著路人精神抖擻的鞠了個躬。
「早上好，我們超商在這邊新店開幕，歡迎參考一下，活動期間很多商品都有特惠。」
那人幾個熱情招呼間，手裡的DM便順暢的發了出去，季穆妍從熊頭裡一看，不看還好，一看胸中只感汗顏，那人便是剛剛將DM塞給他的年輕大學生。
──他看起來連二十歲都還不到呢。
「妳看好了嗎？是這樣發的。妳看起來也不是沒工作過、敬業點好嗎？」年輕大學生嗤了聲，將手裡發剩的DM塞進季穆妍手裡。
季穆妍暗自慶幸，還好那人看不到此刻熊頭裡她的臉，演技不佳的她可藏不住她現下一臉的羞赧。
──還換什麼工作？找什麼兼差？季穆妍自信心大受打擊，如果連發個DM都做不好，她可更沒有勇氣找下一份工作了。
季穆妍拍了拍臉，試圖打起精神，不過一時間她倒忘了自己現在是個熊頭熊身，於是一拍臉那熊掌倒拍不到她自己，都落到了她頭上套著的那偌大白熊頭套上。
空洞的熊頭給她拍的悠晃了下，熊頭太重，一晃起來讓人失去重心，讓她腳步有些不穩。
創作內容
我愛妳，輕聲說（ＧＬ）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