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壓抑不住的心痛醒來，我用力抓著胸口，似乎這樣可以稍微減緩那份似乎無法呼吸的痛。我露出一抹苦笑，都這麼大了，又不是小孩，應該早知道這份痛不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於情感。
那份我以為我早已割捨乾淨，卻盤根交錯深植在心底深處的愛。
我愛你，兒子。
媽媽最後的眼神與話語，又再次出現在眼前。我張開手，想要抓住什麼。明明知道什麼都沒有的，我闔上眼，期望睡意將我帶走，帶離這個世界。
「欸，許莫仁，你下課後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啊。」
「去哪？」我背起書包，正打算去補習班。
「問這麼多做啥，去不去啊。」
張家豪的表情看起來好欠揍，但我就是喜歡他這個調調，直接了當，不用猜他在想什麼，比某些心口不一的人好多了，例如那個每次都說關心我，但我猜八成是不想我添麻煩的老師。
「去。」我勾上家豪的肩膀。反正一次不去補習班也沒什麼大不了，今天媽媽不知道又加班到幾點，依前幾天的狀況來看，回家時她都還沒回來吧。
每次都說是為了我，說愛我才要賺更多的錢……我看是為了她自己的面子吧，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些，我又不喜歡念書幹麼花那個補習費。我只想要……算了，都多大了，我才不需要她的陪伴了。
我早就放棄了，她有沒有陪我，我都不希罕。
和張家豪出去玩很棒，他總是和一群人一塊出去，唱歌、網咖、看電影，他去哪我就跟著去哪，最重要的是我不再是一個人，我有一群會叫我阿仁的朋友了。
我翹掉好幾堂補習，直到半個月過去，媽媽才發現這件事。
「阿仁，你下課後是去哪裡？為什麼沒去補習班？老師打給我說你好幾次沒去上課。」
媽媽瞪著我，我瞪著媽媽。
終於發現了啊，我還想說多久才會發現。我不想回答，現在問這個做啥，反正你又不在乎我，都翹課這麼多天了你才發現。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媽媽，她大聲起來：「阿仁，你知道補習費很貴嗎？你的功課不好，媽媽才幫你報名補習班，你為什麼不去上課。你說話啊，總是要告訴我原因吧。」
我就知道還是為了錢。你都不關心我下課後去了哪裡嗎？不擔心我有沒有事嗎？
眼看罵我沒有奏效，媽媽拉著我的手，坐了下來，放緩語氣說道：「阿仁，媽媽愛你，不希望你功課跟不上。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不去上課嗎？」
愛我？可以再相信她一次嗎？
媽媽夾帶銀絲的頭髮映入我的眼中，我愣了一下，順著頭髮往下看，是一個看來很單薄的肩膀。
不知道為什麼，我放軟語氣：「媽，我和你說過，我不喜歡念書。」
「你不喜歡念書，那你想做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
「阿仁，聽我的話，你現在才國中，還不知道你要做什麼，好好念書，將來的選擇才多。」媽媽抬頭望著我，「像媽媽就是不愛念書，後來找工作才會這麼辛苦。」
「我就是不想念書。」總要我念書，世上就沒有別的選擇？念書就可以找到好工作？別騙我了，雖然我才國中不代表我是笨蛋，新聞不是報導大學生不值錢，一樣很難找到工作。現在失業率這麼高，就算我繼續念書好了，能比得過別人？
「那你想做什麼？」媽媽的聲音聽來滿是無奈，總覺得她在忍耐些什麼。
我才是那個忍耐的人好嗎？班上同學的父母都會陪他們去找想做的事，我和你說了好幾次，你從來沒理會過。看到媽媽那種包容叛逆小孩的表情，不知為什麼，我一股火氣衝上腦門，忍不住吼道。「做什麼都好，反正我就是不想念書。」
「好，不想念書，那你就別念了。我這麼辛苦到底是為了誰？難道你真的不懂。」媽媽也跟著吼起來。
「為了你自己吧！」扔下這句話，我轉身衝進房間，把房門反鎖。任由母親在門外一面拍門一面喊著：｢阿仁，你出來，你還沒告訴我你下課不去補習是去哪裡。」
「阿仁，你開門。」
我坐在床上，靠著床頭，不想開門。
「阿仁，你開門。」拍打門的聲音又用力了一些，伴隨著一些罵人的話。我抓過棉被，把頭埋在棉被間，不想理會。
過了一會，門外似乎安靜下來，我把棉被拉下，正想躺下去先睡一覺再說。門口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我連忙從床上坐起，瞪著門口。
果不其然是媽拿了鑰匙開門。
媽一進門，怒氣沖沖走到我旁邊，拉住我的耳朵吼著：｢你做什麼鎖門，我和你才說到一半，你在學校都學了些什麼！」
我用力甩開媽媽的手，站了起來，從上往下瞪著她。「不要抓我。」
可能是受迫於我的體型，我的身高早已超過母親十公分，也比她壯。她臉上的表情還是很生氣，不過將手放了下來。
「阿仁，告訴媽，你下課後去哪？跟誰去？」
我悶著不想回答。
「阿仁，媽是關心你，你不會交到什麼壞朋友吧。」
關心我？乾，關心我會半個月才發現我沒去補習班上課，我猜不是補習班沒告訴你，是你根本沒接補習班電話吧。
「阿仁，你一定要繼續這樣嗎？」
「我是和朋友出去，他們不是你說的壞朋友。」
媽媽的臉色沉了下來：「阿仁，你才國中，好好讀書，明年拚個好一點的學校。」
「現在不是要適才發展，在地就讀嗎？這可是『學校』說的。」聽到媽媽這番言論，我不禁想趁機嘲諷，每次都聽老師對我們這樣說，對功課好的同學就「鼓勵」他們拚以前的明星高中。
以為我都沒聽到老師的大小眼？
「但是你還沒找到要做什麼啊，把書讀好，以後才有籌碼。聽媽的話，去補習班上課，別再和朋友出去玩了。」
「你不陪我，連我出去玩都要阻止？」
媽媽的表情瑟縮了一下，我卻沒有想像中的快意，只一會，媽媽的表情變得惱羞成怒，「要你去上課就去上課，不然下禮拜開始沒有零用錢。」
「我‧不‧要。」又想壓我……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這三個字，我與媽媽互相對瞪，誰也不讓誰。
「隨便你。」媽撂下這句話就轉身出去，我瞪著她的背影，就這樣坐回床上原本的位子。
待續......
創作內容
漫畫心得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