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VOICE──雷雨之聲 第四章(下)

　　※

　　身上濕濕冷冷的。

　　對了！在下雨嘛！我沒撐雨傘，身上會濕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紅色。

　　育聲雙手張開，接起從空中地落的水滴，在他掌中的液體是紅色的，如血一般的紅。

　　為什麼？為什麼是紅色的？我的身上也是，為什麼？啊！

　　育聲低頭看了自己被染成血紅的衣服一會兒，抬起頭看向前方，和他一樣滿身是血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嘴裡不斷唸著無聲的字語。

　　我認得他，他是躍寬……然後我好像……唔！

　　噗滋！

　　彷彿上一秒才聽過的熟悉聲音再度響起，育聲雙手握著刀刺進躍寬，重演著任務時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脈動、他的心跳、他的生命，全部都愈來愈微弱了……

　　「感覺到了嗎？」

　　這個聲音是……芳語？

　　「阿聲，你感覺到了嗎？生命從手中消逝的感覺。」

　　生命在手中消逝的感覺，以前好像也……

　　「沒錯哦！你現在的感覺，就跟我那時候一模一樣哦！」

　　不！不是的！我明明就決定，不會再讓生命在我身邊消逝的！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

　　甜美的女孩聲不斷縈繞著育聲揮之不去，躍寬仍繼續動嘴唸著，彷彿聲音是他所發出來似的，讓育聲感到不寒而慄。

　　夠了！不要再唸了！快停下來！

　　育聲衝向躍寬想撞開他，但他卻直直穿過了躍寬，彷彿躍寬是個沒有實體的影像，轉過來面向育聲。

　　我說不要再……咦？

　　育聲想繼續試圖阻止躍寬，但在他再次面向躍寬的瞬間，女孩的聲音立刻消失了。

　　但躍寬仍然沒有停止唸話，看著育聲繼續重複唸著同樣的字詞。

　　那個時候，你到底說了什麼？

　　育聲定睛看著躍寬的嘴型，試著想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麼話，慢慢地育聲推敲出了躍寬不斷重複唸的是八個字。

　　他們是我們……什麼？唔！

　　藍色的光芒從天而降，四散的光線遮蔽了育聲的視線，躍寬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等等……等一下！」

　　育聲試圖抵擋光線睜開眼抬起頭，但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任務時的工地與躍寬，而是自己和瑜音的房間。

　　「育聲，你怎麼了？」聽到育聲的大喊，芷希馬上走到抬起頭一臉驚恐的育聲面前關心他的情況。

　　「奇怪？我怎麼？」育聲扶著不斷冒出冷汗的額頭左右環顧，對於自己坐在床上，身旁望著自己的瑜音和芷希等感到驚訝。

　　「那個……任務已經結束了，你已經回到房間了哦！」芷希見育聲不知所措的模樣，馬上跟他說明現在的狀況，試著讓他冷靜下來。

　　結束了？對呀！我記得我成功解決了那隻怪物，但是躍寬他被我……可惡！

　　育聲使力捶了一下床，那是他內心的自責所產生的反射動作，瑜音被育聲這一捶嚇得退了幾步。

　　「抱歉，嚇到妳了嗎？我沒事的。」育聲見到瑜音有些害怕的模樣，馬上收起剛才的情緒，放鬆緊皺的眉頭對瑜音道歉。

　　「嗯……雖然我不知道任務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別再想它吧！繼續想也沒辦法改變它，對吧？」看到育聲的情緒稍為緩和了下來，芷希才敢繼續對他提出建議。

　　是啊！就算我再怎麼去想，這件事也沒有辦法改變，但是想馬上忘掉那一瞬間，實在是做不到啊……還有躍寬說的，他們是我們……什麼？

　　喀喀！咚！

　　鑰匙轉動門鎖及門被推開幾乎是同時發生，房間內的四人看向房門，見到阿迅拎著鑰匙慢慢走了進來。

　　「阿迅？你怎麼突然來這裡？」育聲不解地問。

　　「關於你的事……我很抱歉，但為了給在這裡避難的其他人一個交代，我必須回收那隻兔子。」阿迅指著瑜音懷裡的飛兔說道。

　　「等一下！回收？是指VOICE的那種……」

　　「沒錯，你明白的吧！牠進來的時候就被偵測到怪物的反應，所以只要回收牠，就能降低恐慌。」阿迅邊說邊走向飛兔，而瑜音見到阿迅靠近，反將飛兔抱得更緊。

　　「小妹妹，把牠交給我。」阿迅停在了瑜音面前，高大的身影與瑜音呈現強烈對比，但瑜音卻不見絲毫畏懼，緊抱著飛兔不願放開。

　　「阿迅！你先等一下，」育聲見阿迅逼近飛兔，緊張地說：「不然這樣吧！我和瑜音帶著這隻兔子離開這裡，這樣的話……」

　　「看來你是不知道吧！」阿迅打斷了育聲準備要說出了話並反駁道：「現在有很多人都認為躍寬被殺的主因並不是你，而是那隻兔子的影響，就算你們離開，只要那隻兔子沒有消失，恐慌就沒有結束的一天。」

　　主因是兔子？這件事已經被曲解成這種程度的謠言了嗎……這該怎麼辦？

　　育聲聽了阿迅描述的現況後啞口無言，只見阿迅繼續用他那銳利的視線，盯著瑜音再次說道：「這是為了你們好，將牠交出來吧！」

　　四雙眼神直盯著瑜音，只見瑜音仍堅決地搖了搖頭，並後退了一步拉開和阿迅的距離。

　　「妳這樣可是會讓哥哥姊姊們困擾的哦！妳希望他們被其他人當成會殺人的怪物看待嗎？」瑜音聽了阿迅的話之後轉過頭眨著濕潤的雙眼看著一旁的盈響與芷希。

　　「可以……可以不要帶走牠嗎？」與瑜音目光對上的瞬間，芷希立刻脫口而出。

　　「瑜音她這個年紀……家人又都不在身邊，那隻兔子想必是她現在的精神支柱，既然你能拯救我，也請你拯救瑜音的精神支柱吧！」

　　見到瑜音快要哭了出來，芷希彷彿看見自己在導燕市被追趕時的絕望，對當時拯救了自己的阿迅提出請求。

　　「……抱歉！我不能答應，救人只是那次任務的一環，這次我的任務並不是救人。」面對芷希的一番請求，阿迅愣了幾秒後否定了她。

　　「妳呢？不覺得自己因為一隻兔子而被貼上負面映像很討厭嗎？」阿迅轉問了芷希身旁的盈響。

　　「我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只在乎芷希，芷希做什麼決定我就做什麼決定。」盈響堅定地回答。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阿迅緩緩伸起手一拍，房間內除了他的其他四人還沒反應過來，幾個任務部門的隊員立刻衝進房間架住了他們的雙手，力氣不大的瑜音雙手被輕輕一拉，雙臂立刻從飛兔身上支開。

　　「放心吧！只要你們不要亂來就不會傷到你們。」阿迅有些無奈地抽出了腰間的長棍。

　　育聲看著將自己雙手架到背後的隊員，而阿迅握緊了他熟練的長棍，雙眼一鎖定掉落在床上的飛兔就對準牠一揮。

　　長棍的落下與飛兔振翅在同一秒間，長棍劃過的空氣與飛兔拍動的空氣相互流動形成一陣小氣旋，瑜音放在床頭的一張張圖畫因此散落一地。

　　「阿迅，快住手！」育聲看著眼前和自己一起戰鬥過的人正做著傷害自己夥伴的事，對他大聲喊道。

　　「這是平哲叔下的任務，為了團隊的安寧我必須完成。」阿迅冷冷地回答了育聲，並一邊快速揮動著長棍，在有天花板的房間內飛兔能飛行的空間不多，每一次的躲避都只差一點點就會被戳中。

　　可惡！所以我才不擅長對付會飛的敵人！

　　芷希繼續不解地盯著攻擊飛兔的阿迅，瑜音看著被長棍追趕的飛兔擔心地快要哭了出來，育聲則試圖想掙脫架住自己的人。

　　被劃過的空氣在飛兔四周打轉，牠不斷拍動翅膀移動自己的位置躲避長棍，但牠沒發現到的是，自己正被長棍劃過的位置一點一點逼向天花板角落。

　　咻咻！啪！

　　很好！就是現在！

　　原本翅膀拍動空氣的聲音突然轉變成天花板被拍打的聲響，飛兔的左翼因為被逼向角落的緣故打中了牆壁，阿迅不會放過他設計的這個機會，對準飛兔直刺過去。

　　「不要！」

　　鏗！

　　帶了點哀聲的稚嫩女聲響遍房間，瑜音喊出口時眼眶裡的淚水也流了下來，下一秒長棍的一端傳來了硬物被撞擊的實心聲，原本要刺中飛兔的那頭被一道卡在牆壁兩端的藍色結晶擋了下來。

　　啪！

　　唔！這是什麼？

　　「上面！」育聲感覺到自己上方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砸中了他的頭，其中一名隊員抬頭一望，只見一粒粒的小碎冰不斷從上空掉落，瞬間讓這個空間下起了小型冰雹。

　　有機會！

　　育聲見身後的人為了閃避碎冰放鬆了架住自己的力道，立刻抬頭向後一頂，後腦杓不偏不倚撞上了他的鼻子，令他雙手反射性鬆開育聲摀著鼻樑後退。

　　盈響發現架著自己的人也閃躲著碎冰，趁機往架住她的手臂用力咬下，一時疏忽的隊員感受到痛楚也反射性地鬆開了手。

　　「這裡不能待太久，我們要快點出去！」育聲大喊著舉起一隻手掩護著碎冰的衝擊並衝向瑜音身後的人給了他一拳，他為了格檔育聲的攻擊將架著瑜音的手伸起防禦，瑜音馬上躲到了育聲身旁。

　　「我知道！」盈響快速從床腳旁的背包裡拿出了十字弓，用弓柄對架住芷希的人迎面痛擊。

　　「等等！妳哪來那把危險的東西啊？」育聲讓瑜音盡量靠緊自己，用身體抵擋可能會擊中她的碎冰，飛兔也從屏障下的空隙飛了出來，與四人會合。

　　「沒時間解釋了啦！我們快點走！」盈響拉著芷希要衝出房間，但阿迅卻舉著長棍擋在房間門口。

　　明白身在四樓的育聲等人不可能從這裡開窗戶跳下去，所以他馬上擋住了這裡唯一的出入口。

　　「把兔子交出來，你們就不會有事，快！」

　　「你明明知道的！牠和那些怪物不一樣，不會到處攻擊人，為什麼你要……」

　　「別說了，我覺得他應該聽不進去，」盈響從十字弓柄下抽了一支箭架上，對準阿迅大喊：「你不讓開的話我就發射！」

　　「要射就射，不過妳應該不敢吧！」阿迅冷冷地無視了盈響的威嚇，繼續佇立在門口。

　　「你憑什麼說我不敢？」盈響對阿迅不把自己當一回事的態度感到十分不悅，舉起十字弓瞄準阿迅。

　　「你沒有真的用弓箭傷過人吧？中學生妹妹。」阿迅冷笑了一聲對盈響說：「妳真的有那個勇氣攻擊人嗎？」

　　阿迅的反應讓盈響咬著下唇面色凝重，握著十字弓的手也開始些微發抖。

　　盈響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應該是被說中了吧！這樣的話就算我們有十字弓也沒有什麼優勢……

　　咻！

　　弓箭劃過空氣的聲音。

　　……咦？

　　在育聲還想著盈響會如阿迅所說不敢發射時，盈響的手指就已經扣下了扳機。

　　「誰說我不敢？唔！」盈響不滿的情緒驅使她發射了弓箭，但箭沒有如預期刺中阿迅身上任何地方，而是落到了地上。

　　「被說中了反而會豁出去啊！很有這個年紀該有的衝勁嘛！」阿迅手上的長棍不知何時被他兩手斜舉，像是護住身體一樣架在他的正前方。

　　他用那根棍子擋下來了！在弓箭射出去的時候，他就知道箭會往哪裡飛，馬上用棍子打掉……跟傑那個時候一樣！

　　「別浪費時間了，交出兔子吧！」阿迅繼續要求，而不時被碎冰擊中的育聲也明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只能硬闖了吧！

　　「啊啊啊啊啊！」育聲突然大吼一聲舉拳揮向阿迅，阿迅立刻直擺長棍利用棍中央抵擋育聲。

　　育聲沒有要傷到阿迅的意思，只是想將阿迅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讓其他人有機會可以逃出去，但也因此收斂的力道很輕易地就被阿迅的長棍抵住，並沒有移動到阿迅腳步的任何一點距離。

　　可惡！原本想說以他的反應速度會躲開，結果直接擋住了！這樣就算我吸引了他的注意，也沒人出的去啊！

　　「我不想傷到你們，所以快放開！」即使長棍可以輕易擊開育聲，不想攻擊這些生還者的阿迅仍只以壓制的方式拖著育聲不讓他們出去。

　　互相抵擋住的長棍與雙手旁竄過一粒粒仍未停止落下的碎冰，然而互相對峙的兩人早已忘了這件事，雙眼直盯著眼前，使力想壓制對方。

　　唰唰！

　　……啊！

　　兩人一直無視的冰晶落在了視線之間，他們原本也沒有注意到這粒小碎冰，直到冰晶落在棍身飛散成更細微的結晶彈開的瞬間，伴隨著左眼的疼痛，阿迅才注意到了這粒碎冰的存在。

　　「趁現在！」冰晶碎片噴進了眼中，阿迅摀著眼迅速後退了幾步，育聲把握住眼前的機會，帶著瑜音從阿迅拉開距離的這一段空間竄出房間，另外兩人也立刻跟上。

　　「可惡！」阿迅閉著疼痛的左眼握緊長棍想追上去，但阻擋在他眼前的東西讓他沒有辦法再繼續追擊下去。

　　走廊通道全部被冰晶屏障給封住，原本想用建築構造困住四人的阿迅反而被他們困在房間前，站在屏障間的阿迅除了回到房間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該死！對了！通風口！

　　冰晶已經在眼皮下融化，退回房間的阿迅慢慢睜開布滿血絲的左眼，環視了房間一圈後鎖定了通風口。

　　通風管撐得下一人的重量，阿迅想到馬上拖著倒在一旁的椅子到通風口下，兔子離開後碎冰已經停止落下，阿迅很輕易地藉由椅子的高度爬上通風管。

　　「在那裡！快追！」雙腳才剛踏下二樓，左右通道就湧進了團隊的人，朝著育聲他們筆直衝過來，一樓樓梯也有人跑了上來。

　　「看來我們被通緝了吶！」育聲苦笑了一下，從二樓的樓梯間縱身躍下一樓階層，奔上樓梯間的人被直接跳下的育聲一腳踢中，重心向後翻落一樓。

　　「快點！他們快到了！」育聲朝樓上催促，三人快速踏著階梯下樓，待所有人一過樓梯口，冰晶屏障馬上又出現在樓梯口阻擋了二樓走廊追上來的人。

　　「現在要怎麼辦？」盈響邊跑邊問其他人。

　　「我們搭車逃走吧！我知道品智的車在哪。」育聲回答。

　　「品智？那個載我們來的？但是鑰匙在他身上吧？我們要怎麼……」

　　「我有辦法！跟我來就對了！」育聲喘著氣說道，其他人點了點頭，衝出副棟向著主棟繼續奔跑。

　　※

　　團隊大樓，任務部門，車庫外。

　　好！這樣就行了！

　　拖完車庫的地板，品智將拖把洗淨後擦了擦溼漉的手，滿意地看著拖乾淨的地板及車庫外自己的廂型車。

　　砰！

　　哇啊啊！

　　掛著「清掃中」牌子的門板被用力推開，品智被門板甩開的巨響嚇到反射性向後退了幾步，後腳跟正好踩進了洗拖把的水桶裡，令他一個重心不穩與桶內的水一起翻倒在地。

　　「品智！車子借我！」品智一抬起頭，育聲馬上衝到了自己面前，一手從品智口袋裡抓出車鑰匙，轉身打開車門。

　　「啊？欸……喂！你們拿我的車做什麼啊！」品智見育聲等人鑽進車子後將自己的車發動，立刻衝上前想拉開育聲。

　　很好！品智果然習慣將鑰匙放在右口袋！

　　育聲插入鑰匙發動車子後立刻關上車門，盈響等人也進到了後座，品智為了阻止育聲而急著想鑽上車，見副駕駛座空著便立刻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踩下油門讓廂型車直衝出去，急著逃開阿迅的育聲顧不及路上的任何障礙，沿路撞開了阻擋著他們的幾座柵欄。

　　可惡！在哪裡？

　　阿迅從通風口衝出後跟著四人的身影來到車庫，但一進來就見到車庫外已經衝破柵欄的廂型車。

　　你們別想跑！

　　阿迅抽出機車鑰匙轉過身從車庫牽出他的摩托車，套上安全帽馬上催下油門往廂型車駛去的方向追去。

　　「好像有點晃耶！你真的會開車嗎？」盈響有些害怕地對育聲質問。

　　「當然會……雖然一年沒開了。」育聲小聲咕噥道。

　　「啊？你說什麼！」

　　「沒事！妳什麼都沒聽到……啊！」育聲回答盈響的下一秒，兩隻手從育聲面前晃過，原本握著方向盤的手被拉開，育聲整個人也被拉到一旁。

　　「不會開就不要碰我的車！」品智站到了駕駛座位前接手方向盤，也不管育聲還坐在駕駛座上，整個人壓坐在育聲的大腿上踩著油門控制廂型車。

　　「品智先生！阿迅正在追我們，拜託你幫我們甩掉他！」盈響從後座探出頭對品智請求。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只要甩掉阿迅就能把車還給我了吧！看我的！」

　　廂型車繞過轉角，穿越了幾座紅綠燈後往高速公路口前進。

　　「阿迅追過來了！」盈響轉頭看到了熟悉的機車正朝他們逼近，緊張地對品智說道。

　　「我知道！」品智已經試著加快車子行駛的速度，但由於外頭仍下著豪雨，品智必須控制好速度避免輪胎打滑。

　　「他快要追上我們了，怎麼辦？」育聲也轉頭看著阿迅的機車，一樣是在雨中行駛，但阿迅的速度卻明顯快過廂型車許多，才剛上高速公路，剛才還只看的見一點模糊身影的阿迅現在已經快要碰上廂型車的車尾了。

　　「該死！他居然這麼快……我不能再冒險加速了，不然可能會……你們抓緊！」

　　道路前方倒著許多被怪物破壞的車輛，為了讓車子行徑的弧度可以避開那些殘骸，品智雙手快速轉動方向盤，而在後座的盈響和瑜音則因為車子突然的擺動兩人身體碰撞了幾下，抓緊把手後才穩定下來。

　　「不是吧！」育聲不可置信地看著後方，阿迅在殘骸形成的彎道中甩尾切換行進角度，濕滑的地面讓每一次的轉彎都幾乎連帶機車大幅度傾斜，但阿迅總是能拉回車身保持平衡不讓車子翻落，閃電般地穿梭在雨中。

　　「這麼不怕死的騎法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下可麻煩了！」品智冷笑一聲轉過彎駛入通往下一條高架橋的道路，阿迅也反應很快地跟了上來，他的機車已經快要和廂型車併行了。

　　育聲從一上車就幾乎保持著頭向後看的姿勢，看著阿迅愈靠近他們，育聲越是緊張。

　　完了！這樣下去十分……不！五分鐘就會被阿迅追上！怎麼辦……嗯？

　　原本一直盯著左後方接近廂型車的阿迅，但正後方奇異的閃光讓育聲轉移了視線。

　　沿著這條路追過來的不是只有阿迅……牠是什麼時候跟來的？

　　隆！

　　紫色電光在道路的一頭散出，和摩托車一樣大的身形在公路上奔馳著，四肢靈巧地像是追趕老鼠的貓，從牠身旁發出的不是速度劃過空氣的嘯聲，而是電流短路所發出的火花迸裂聲。

　　「是雷豹！牠也跟過來了！」育聲終於轉回脖子，品智從後照鏡也隱約看見了閃爍的紫光。

　　阿迅似乎沒有意識到雷豹的存在，連雨水打在身上都彷彿沒感覺似地，跟追捕獵物的豹一樣，只專注盯著眼前的目標，雙手抓穩機車握把繼續在積水間快速馳騁著，品智彷彿從後照鏡裡看到了兩雙相同的眼神正持續逼近。

　　碰！

　　「危險！」比阿迅快上好幾倍的雷豹一轉眼就來到了阿迅旁邊，推動後腳從公路跳上了廂型車，順勢墊著前腳再向前一躍，一瞬間跳到了車的正前方。

　　品智立刻踩下煞車，輪胎在濕滑的地面上開始不受控制，車頭撞上了道路上其他車輛的殘骸後車尾也滑行直撞路旁的護欄，一聲巨響後車子才停了下來。

　　車上所有人都被震飛起來，品智的頭頂正中車頂，盈響和瑜音被車尾位移的離心力甩往另一側車門，緊頂在車門的育聲張開手抱住飛過來的瑜音，盈響接著壓在兩人身上，車內陷入了一片狼藉。

　　「天啊！我的車！」品智看著與護欄擦撞的地方慘叫。

　　盈響扶著座椅慢慢爬回自己剛才的位置，瑜音也從育聲的懷裡站起，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直接被衝擊影響又被兩人撞上的育聲在芷希眼中就沒這麼樂觀了。

　　「痛死了……嗚！」

　　育聲雙手扶著前後座想撐起身體，但四肢的麻痺感和背後的劇烈疼痛讓育聲完全站不起來，只能維持貼著車門坐倒在地的姿勢無法移動，左肩膀似乎因強力的衝擊直直壓上安全帶，安全帶的金屬部分些微刺進了育聲肩膀。

　　「你先暫時別亂動，如果有骨折就麻煩了。」芷希對育聲建議，並在車上尋找著醫療用品要幫育聲止血。

　　「對了，阿迅和那隻怪物呢？」育聲對車上其他人詢問，他背對著玻璃窗卡在前後座位間，沒有辦法看清楚外面的情況。

　　盈響轉頭從玻璃窗看出去，摩托車已經停了下來，阿迅脫掉安全帽全身濕透地站在雨中，雷豹不知何時已經繞過他們到了阿迅的面前，雙方眼神透出的殺氣讓盈響在車內也能感受的到。

　　既然妨礙任務進行就沒辦法不管了……這次一定要擊殺你，怪物！

　　阿迅從機車上抽出長棍架好態勢，他知道雷豹的速度之快，貿然出手一定會被迴避並反擊，而雷豹似乎也沒有先出手的打算，直視著彼此沒有任何動作，但雙方的氣勢令空氣凝重起來，彷彿連雨水都被凝結了一般，等待著出手的那一刻。

　　轟！

　　……就是現在！

　　雷光劃過天際，雲層放電的距離並不遠，光芒與雷聲幾乎同時發生，阿迅抓準時間點甩出長棍向前一掃。

　　原本預計要掃中雷豹前肢的長棍，卻在雷聲響完的瞬間被雷豹一爪頂著，阿迅立刻將長棍收回雙手準備防禦態勢。

　　牠是瞬間反應擋下來的？不對！那個角度不像是抵擋，比較像是要出爪攻擊卻被卡住！

　　阿迅胸前平舉長棍後退拉開距離，但雷豹也沒有馬上攻擊，看了一下自己剛才被卡住的爪子幾秒才又緊盯阿迅。

　　你這傢伙……看來我們出手的時間點還真有默契啊！

　　阿迅露出一抹微笑，轉變姿態再度用左手握緊棍端，衝向雷豹橫揮長棍，雷豹也同時躍身撲向阿迅，閃過長棍掃過的範圍雙爪直衝。

　　阿迅立刻將右手直伸，長棍揮出去的那端隨著揮打的弧度接回手中，抬起兩手中央的棍身制住襲來的豹爪，將雷豹推回了牠躍起的位置。

　　一落地，雷豹馬上看見阿迅左手放開棍端，右手直持著棍向牠刺來，雷豹隨即低下身子，棍端沒有刺中，而是從牠的頭上劃過。

　　見棍在自己上方，雷豹環身繞過棍端使力將長棍向下壓低，緊握著棍的阿迅也因為這樣被拉了一下，雷豹馬上藉抵著地面的棍身跳向阿迅。

　　阿迅察覺事情不對，右手鬆開並正面踢了棍端一腳，原本在阿迅手中的那端棍甩向了跳往阿迅的雷豹。

　　反作用力直打雷豹頭頂，再度飛撲失敗的雷豹甩了甩頭退了幾步，阿迅快速上前撿回剛才踢出去的長棍，繼續準備著下一個出招的身式。

　　「好誇張……」盈響車門微開看著正在對決的阿迅和雷豹，阿迅每次的攻擊都是沒有預警突然就出手，但雷豹都能快速地接下阿迅的攻勢甚至反擊，而阿迅也會馬上抵擋住雷豹的反擊，反應之快讓盈響幾乎不敢相信。

　　「車子還沒辦法動嗎？」育聲在芷希緊急處理過後已經減輕了一些疼痛，原本想趁雷豹拖住阿迅時離開這裡，但無論品智怎麼催動油門車子就是不動，讓他只得冒著雨下車檢查被撞擊的車頭車尾有哪裡損壞。

　　阿迅持續用不同的手段靠近雷豹攻擊，他知道要和雷豹抗衡不能和牠拉開太長的距離，要是給牠可以助跑的空間，自己就跟不上牠的速度了。

　　又一次直揮，雷豹向右跳了一小步躲開，後退幾步後停了下來，突然身上的電光流竄開始增加，並慢慢匯集到雙爪，第一次看到雷豹這樣的阿迅愣了一下，想到了萱望說過的話馬上開始警戒。

　　這就是萱望說的那個放電麻痺嗎？據她所敘述的，要放出那一招必須蓄電一段時間，不能讓牠集滿電光！

　　阿迅雙手握緊棍一端，將長棍當作劍一般高高舉起，奔向停留在原地蓄電無法移動的雷豹，直直朝牠用力劈下。

　　棍身要碰到雷豹的瞬間，紫色的雷光從爪中竄出，光芒中無形的力量抵制住了阿迅的劈砍，從棍旁流過的電光竄至阿迅身旁。

　　霹靂啪啦的電光聲響在四周不規則響起，流竄的電光劃過了阿迅的雙手，抵制的力量突然倍增，將阿迅整個人給彈開，飛倒在充滿積水的地面，濺起了一陣水花。

　　牠看起來還沒蓄滿電呀！難不成是蓄到一半就放出來？嗚！

　　擦了擦濺到額上的積水，阿迅想要爬起身重整姿態，但方才手被電光劃過的地方突然一陣麻，無法控制地鬆開了長棍，棍就這樣落在地上滾到了腳邊。

　　「……你為什麼說話要這麼衝呢？」

　　「……你能不能別再說了？」

　　該死！為什麼現在會想到那個時候的事？

　　記憶中的話語又在腦中打轉，阿迅甩了甩頭，拍了一下臉想讓自己維持清醒，視線回到前方的瞬間，雷豹已經在自己面前伸出爪子撲了過來。

　　嘖！這個距離拿棍子起來擋會來不及！

　　爪子就在自己面前不到十公分的距離，阿迅身體反射性地想要防禦，腦袋裡一閃而過的判斷讓他沒有握著任何東西的雙手迅速伸起，徒手接下了雷豹的撲擊。

　　爪上的電流沒有如阿迅想像流到自己身上，反而只停留在雷豹的爪上繼續流竄，迸發的火花伴隨著炙熱的灼痛感一點一點濺到手臂上，用力抵著利爪的手也被壓出血痕，電光依然不規律地劃過阿迅手臂，不自然的痛感讓阿迅的身心都極為不適。

　　「別再犯了……」

　　「……別說了！」

　　「為什麼你一定……」

　　夠了！我沒有說錯話！我沒有那個意思！

　　原本手臂上的麻痺感像是被疼痛給壓過去似地，阿迅原本無法使上力的雙手突然充滿了力氣，一點一點將雙爪給壓回去，雷豹也不甘示弱，加深了力道又將爪子推回了一點距離，過沒幾秒，雙方四掌就這樣停滯著無法移動半點距離。

　　……哼！

　　阿迅冷笑了一下，雷豹發覺狀況有異，鬆開爪子後退拉開距離，牠身體剛才的位置出現了翹著一端的長棍。

　　只見阿迅踩著棍的一端，想讓棍的另一端翹起擊中雷豹下腹，雖然這一擊是落了空，但也讓阿迅有空間可以重新拿回武器起身戰鬥。

　　「妳不覺得他們好像有點像嗎？」

　　「像……咦！你可以動了嗎？」耳邊突然傳來育聲的聲音，讓原本注意力集中在阿迅和雷豹上的盈響嚇了一跳，轉頭對湊到車窗旁的育聲問。

　　「剛才芷希幫我處理了之後感覺有好一點，所以就過來看了。」育聲對盈響解釋道。

　　「這樣啊……對了！你說他們像是指？」

　　「妳看嘛！不論是主動出手的時機，或是藉由對方攻擊來反擊的節奏，他們都很一致。」

　　沒錯，每個人在對抗敵人時都會有自己習慣的一個節奏，只要在軍事訓練營待過搏鬥課程就多少能意識到，雖然從同一個教練底下訓練出來的節奏會有些雷同，但還是會因為先後天的因素等等出現一些差異。

　　雖然阿迅和那隻雷豹攻擊節奏之間的差異也不是說沒有，但是從剛才雙方交手那麼多的動作中，除了雙方的身體結構和攻擊方式不一樣以外，這樣的節奏差異幾乎是微乎其微。

　　阿迅就像是拿著長棍揮擊的雷豹，而雷豹就像是用電光爪撲擊的阿迅，彷彿他們其實就是彼此攻擊節奏的一部分。

　　等等！這樣的概念好像有點熟悉？

　　育聲想著這樣的概念，腦海中的一句話想是感應到了育聲的想法，發出訊號連結了育聲的思考。

　　雷豹是阿迅的一部分……他們是我們的……一部分？難道說……不會吧！

　　阿迅站起身子後瞪大了雙眼，雙手快速舞動著長棍，受到剛才的刺激後阿迅的動作和一開始相比變得更加迅速有力。

　　雷豹想拉開距離增加攻擊空間，但阿迅再次快速奔至雷豹身旁左手直握長棍，手臂從左下準備斜角往右上揮去，雷豹一如先前的攻擊節奏，快速抬起前肢想壓制住長棍。

　　果然是這個動作！

　　阿迅在長棍要打上雷豹爪間的瞬間將左手縮回自己胸前，鬆開手掌的瞬間右手立刻往浮空狀態的長棍中段全力打擊出去，雙爪被吸引至右上的雷豹來不及收回前肢擋下，支撐身體的後肢下盤被長棍直接命中。

　　「情況好像變了！」盈響目不轉睛盯著雷豹說道，育聲馬上抬起頭看向兩人的戰局。

　　阿迅看出自己的攻擊節奏，反利用它來誘導雷豹的動作，雷豹的身體開始失去重心，阿迅馬上接著往牠的腹部踹了一腳，雷豹受到衝擊立刻向後倒去，背部著地後四肢攤在一側，像是隻被車撞飛的貓。

　　好了，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撿起雷豹身旁的長棍，雙手握緊高舉棍身，準備將雷豹的身體給貫穿。

　　等一下！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阿迅現在在做的不就是……

　　「不可以！」

　　鏗！

　　稚嫩的女聲傳進所有人的耳中，只見瑜音不知何時站在雷豹的身旁雙手前舉，水藍色的角柱狀結晶在她前方漂浮著，原本會貫穿雷豹的棍端被這堅硬的結晶硬是擋了下來。

　　「她是什麼時候……」盈響驚訝地看了下自己身旁的座位，一直都將注意力放在阿迅的戰鬥上，她完全沒有察覺到瑜音自己跑下車的事。

　　糟了！跟那時候一樣！瑜音！快回……唔！

　　育聲扶著車門下了車，他看見瑜音和之前在導燕市取食時發生的狀況一樣，馬上想大聲喚醒瑜音，但他喊出時才發現，他沒有聲音。

　　對了！車外沒有VOICE，但是瑜音剛才為什麼能喊出聲音？算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危險呀！瑜音！快回來呀！」盈響在車上大聲呼喚著，但不知道是距離太遠還是雨聲太大，瑜音沒有任何反應。

　　阿迅想繞過瑜音再度攻擊雷豹，但在瑜音掌前的冰晶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每當阿迅走到哪個角度，晶體就擴散延伸至哪邊。

　　這是什麼東西？又是那隻兔子嗎？為什麼連你們都要礙事？

　　阿迅受夠了眼前這像是有自我生命般的結晶，舉起長棍使力敲擊著冰晶屏障，但不論怎麼刺，流動著光點的結晶就是無法被敲碎，連一丁點裂痕都看不到。

　　「阿迅！快住手！」育聲扶著路旁的護欄走向阿迅大喊，在他手上的是已經轉開的VOICE瓶。

　　瑜音那樣子可能怎麼叫她都聽不見，雷豹好像因為放完電又被重擊的關係站不起來，先拖住阿迅應該能稍微保護瑜音的安全。

　　阿迅瞥了育聲一眼，看起來想說什麼卻又因為沒有VOICE而說不出口，轉過頭繼續試著打破屏障。

　　「不能殺掉雷豹啊！牠是……牠就是你的聲音啊！」

　　揮舞長棍的手懸在半空停了下來，育聲的話讓阿迅愣了一下，開始思考著他話中的含意。

　　牠是我……雷豹是我的聲音？這是什麼意思？我的聲音、我們的聲音，不都是被這些怪物當作糧食給剝奪了嗎？

　　阿迅盯著屏障裡頭，半透明的冰晶讓他可以看見癱在地上無力的雷豹，阿迅將視線移向牠的雙眼，直視牠那淡紫色的雙眸。

　　這眼神……唔！

　　四目相對的瞬間，阿迅的頭閃過了一絲疼痛，被他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像是水庫洩洪般不斷衝出，視線一陣暈眩，按壓著額頭的阿迅失去了平衡，雙腳一滑坐倒在地。

　　搞什麼……原來是這樣啊！

　　※

　　兩年前。

　　「嘿！茄子，上次我不是有借你那個……」

　　位於二樓的高中二年級教室，坐在窗邊戴著黑框眼鏡染著一頭金髮的男同學突然站起，走到另一位髮型活像茄子蒂頭，正在整理考卷的男同學座位旁開始搭話。

　　「對對對！所以說呀你應該也能幫我一些……」

　　「小金同學，想借作業抄就明講，不必拐那麼一大圈吧？」坐在茄髮男後方的男同學突然丟出這麼一句話，眉清目秀的五官加上銳利的眼神讓和他對上眼的人總是會感到有點壓力。

　　「阿迅……你怎麼……嗯？」目的還沒說就被抖出的小金訝異地想問阿迅為什麼會知道，但連問話也都還沒問，阿迅就向他拋了本講義，小金只好連忙接住。

　　「要抄就快點吧！等一下就要檢查了。」阿迅沒有理會小金想問什麼，打了個哈欠後就趴在桌上開始休息，在他前面的茄髮男看了下小金，聳聳肩轉頭繼續整理考卷。

　　他真的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耶！

　　小金回到自己座位開始抄寫著作業，而在他座位斜前方的兩位女同學看了他們剛才的對話後也開始聊起來。

　　「剛剛那個轉學生是不是又來了啊？」

　　「這次還好啦！你忘記他上次班長告白的那件事嗎？」

　　「噢！那次真的蠻傷人的，人家還沒聽到答覆，他就很快插話進來把雙方的優缺點快速分析一遍，害他們超尷尬的。」

　　「對啊！他的觀察力和反應力是很快啦！但是在說話上這樣用真的不是很好。」

　　「我們會不會說太大聲了啊？被他聽到怎麼辦？」

　　「不會啦！他還趴在那睡覺，聽不到的啦！」

　　噹噹噹！

　　上課鈴聲響起，聊到一半的女同學馬上走回位置上坐好，小金也將作業抄完，將講義丟回阿迅桌上。

　　真是的！好好放嘛！

　　趴在桌上被講義打中的阿迅拿下頭上的講義，伸了個懶腰之後才坐直身子等待老師上課。

　　唉！我可沒熟睡到會聽不到教室裡的聲音吶！

　　單手撐著下巴翻著講義，老師在講台講解的內容阿迅沒有半點興趣，那些內容阿迅自己就讀的懂，現在的他只想著別的事情。

　　認真聽課的模樣裝了整節課，即使上一節下課已經閉目養神過，阿迅還是感到十分疲累，決定去洗手台洗把臉恢復一下精神。

　　出了教室走沒幾步馬上就有一間洗手間，但阿迅總是不選擇進去這裡，因為他明白廁所是那些人最常聚集起來道人長短的地方，裡面一定不乏有說他閒話的同學。

　　聽到那些閒話我是不在乎啦！但是人家在講一個人的時候本人剛好出現在面前這種感覺有點微妙，還是別打擾他們吧！

　　多走過一條走廊到了轉角一間比較沒人使用的洗手間，阿迅轉開水龍頭捧起水往臉上潑去，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提神了一點。

　　果然就算轉學還是一樣，還是順其自然，等到畢業吧！

　　關緊水龍頭，阿迅看著洗手台前的鏡子，盯著鏡中自己那銳利的眼神，連阿迅自己也覺得過於疾厲了一些。

　　真是的！我又沒有說錯話，我天生說話就是習慣這樣，這跟外觀一樣又不是說想改就能馬上改，就連外貌都要經過手術才能變，何況是一些平常的習慣？

　　阿迅嘆了口氣，水滴停留在皮膚上的濕膩感讓他感到有些不適，走出了洗手間靠在欄杆旁吹著風。

　　「你怎麼在這邊啊？」

　　熟悉的聲音從自己背後傳來，阿迅不用回頭就認的出來，現在站在他後面的是班上的女同學陳萱望，但他決定不回應萱望的問題。

　　「喂！我在叫你啦！哈囉！」萱望以為阿迅沒有意識到她在叫他，走上前戳了戳阿迅的背，伸手在阿迅的面前晃了晃，阿迅才轉過身背靠著欄杆面對萱望。

　　「沒什麼，只是不想打擾同學而已。」阿迅沒有隱瞞地直接說出了他的想法，一如他平常重點式的說話方式。

　　「沒關係啦！他們不會……」萱望揮揮手表示阿迅的想法是多餘的。

　　「那只是妳自己認為的罷了。」還沒說完，阿迅就馬上反駁了她。

　　「哇！你說話真的是快狠準耶！」萱望見阿迅的回應十分迅速，像是找到寶藏似地一臉高興：「跟傳聞的一樣！記得你之前的學校裡的人好像都稱你說話的方式……『疾如雷，迅如豹』，對吧？」

　　她是從哪聽到這些傳聞的啊？算了！就隨便敷衍她吧！

　　「是啊！唉！」阿迅一副無奈的樣子回答了萱望的問話，頭瞥向一邊繼續吹著風。

　　「啊！我剛剛那樣講是不是不太禮貌啊？抱歉啦！我只是想知道你以前是怎麼樣……不然這樣好了！我也給你問一個關於我的問題，怎麼樣？」

　　「不用了，我沒有很在意。」

　　「不行啦！這樣我會過意不去，快點！問什麼都可以哦！」

　　「那我問妳，」阿迅轉回頭看著滿臉期待的萱望問：「妳跑步快嗎？」

　　「啊？嗯……是還好啦！你問這個做什麼？」阿迅的問題沒有萱望想像的特別，讓萱望有一點失望。

　　「因為妳的腿比班上其他人還粗，我在想是不是跑得比較快。」

　　「……啊？」

　　聽到阿迅說完原因，萱望一時沒有會意過來，雙方沉默了幾秒之後萱望才理解。

　　「噗！」

　　嗯？

　　「哈哈哈哈哈！什麼嘛！居然因為這種原因就問我這個問題，你也太無聊了吧！哈哈！」萱望抱著肚子扶住欄杆笑著，旁邊的阿迅對萱望這個反應感到不是很了解。

　　「是妳說什麼都可以問的，」阿迅雙手盤在胸前納悶地盯著還在狂笑的萱望問：「妳不會生氣嗎？」

　　「呵！呼！我幹嘛要生氣，你說的沒錯啊！雖然我跑不快，但是我的雙腳很有力哦！讓我踹一下你就知道了。」

　　「不不！妳別踹！」見萱望左腳抬了起來，阿迅立刻揮揮手要萱望別真的踹過來。

　　「妳跟班上其他人不一樣呢！」

　　「是嗎？」萱望放下左腳扭扭腳踝，轉過身和阿迅面對同一方向倚靠著欄杆，讓外頭的風輕輕吹拂著背。

　　「我知道你說那些話沒有惡意，只是班上的人可能沒辦法接受你的說話方式，因為無意並不代表不會傷人，不是嗎？」

　　原來她是這樣看我的嗎？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但我的確沒有傷人的念頭，我只是……單純說出我的所見所聞罷了。

　　「試著改變吧！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

　　噹噹噹！

　　上課鐘聲響起，萱望的背離開了欄杆，拍了拍阿迅的肩膀後往教室走去，阿迅抬起手壓著萱望拍過的肩嘆了一口氣，也起身走回教室。

　　疾如雷，迅如豹，是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