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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膝丸罕見地用嚴厲的口吻對兄長髭切說話。
髭切稍微睜大雙眼,表情變成興味盎然。他輕哼一聲,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熱茶,微笑著說:「你對主上的好感似乎已經不是單純的欣賞。」
「是的。」膝丸直率地承認私密的情愫。
髭切瞇起眼睛,看似在打量與評估某些事物。「那麼,為何會對接近心儀對象產生類似害怕的逃避情緒?」
膝丸的眉毛壓低,瞳孔收縮,正座的身體有點僵硬。這些外在行為反應髭切全數收進眼裡,他嘴角浮現的笑容像是在玩弄垂死獵物的狩獵者。
弟弟束緊擠壓的眉頭,無聲無息地透露他決定坦白某些難堪的情緒。
「我對主上的喜歡是真正的『感情』嗎?我們的思考、記憶、情緒等等都是時空管理局預設好的基模,對主上……不,我們必然會對被稱名為『審神者』的人產生好感,這是『立約』時的『設定條件』之一。」
刀劍戰士是時空管理局借用『未知事物』之力所創造的人造付喪神。
他們賦予『刀劍名字』讓『未知事物』為己所用,是『名字』讓這些東西能在人類控制的範圍內,『審神者』是它們願意配合遊戲規則的條件。
一般而言,本丸中只有審神者對此不知情。
髭切將目光投在盛裝熱茶的杯子邊緣,於沉默中整理對方想表達的意思,然後才開口:「你對『真實感情』的定義是什麼?我們的肉體、思考乃至情感都是模仿人類的運作方式,人類的思考與行為會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與塑造,由後天賦予的事物會內化成人類行動的根基,對人而言,這是真實還是虛假?你有辦法判斷嗎?而你判斷的標準又是什麼?」
膝丸的眉頭在鼻樑上方擠出萬丈深溝,對於兄長銳利見骨的提問,他只能以沉默回應。
「既然你質疑自己對主上的情感是否為真,那麼你也會對我的手足之情有所懷疑……」
「我沒有!」膝丸吼出來的反駁聲充滿痛苦。
髭切看著陷入矛盾情緒而痛苦不堪的弟弟,輕嘆口氣。「正直是你的優點也是缺點。惡人、聖人皆是人,沒有純粹的黑白只有灰色,在一片灰色中想釐清黑與白的界線是徒然的。」
「可是……」膝丸掙扎著想說些什麼,但他的思緒被阻塞。
髭切搖搖頭,露出苦笑:「我們對主上的感情是什麼,只有我們自己才能定義與判斷,只要你認為這是真的那它就是你的真實。」
膝丸拉緊的眉頭稍微鬆懈,但很快又束緊。
「但……我們擁有人類情感與思維的理由,不就是為了取得『審神者』的信任,進而獲取『名字』……」
「沒錯。」髭切很爽快地承認。「刀劍擁有人類情緒的設定一開始就帶著侵害『審神者』生命的意圖。」
看著膝丸因難過而五官扭曲變形,髭切只是淺淺一笑。「嗯,用具體事物來形容,刀劍擁有感情本身就是一顆有毒的種子,當種子發芽長出果實,這果實對我們、對主上而言都是有毒的。」
「那麼……」膝丸抱持看到一絲微光的希望開口,但髭切毫不留情地打斷。
「這個毒沒有解藥喔。」他面帶微笑將弟弟推入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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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審神者來到辦公間時,見到膝丸坐在桌前兩眼發直,這個景象讓她感到一股冰冷從背脊爬起。
「膝丸!膝丸!」她衝過去抓著對方搖晃。
空洞無神的眼睛漸漸浮現活絡的光彩。
膝丸在認出眼前的對象時,緊緊抱住她,將臉埋進溫暖的懷中。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審神者一手輕拍著他有些僵硬的背部,另一手溫柔撫摸觸感有些刺癢的頭髮。
膝丸想說的事情太多太雜亂,最後他只說:「我跟哥哥談過了,他應該不會再找妳麻煩。」
「我知道了,謝謝你。」審神者鬆了一口氣。心情放鬆的同時,好奇心竄出來。
「你跟髭切說了什麼?」她感覺膝丸的身體顫抖一下,然後把自己抱得更緊。
「我很累……讓我稍微休息一下。」他強拉審神者,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把臉埋進散發香氣的頸項間。
審神者沒有抗拒,完全配合膝丸的意思。
意識開始恍惚時,他想起離開兄長的房間前,對方說的話。
「雖然是毒果實,但只要對方不知情,你也不多想,它嘗起來應該會非常美味。」
哥哥,對方就是知情啊。
這顆果實嚐起來好苦澀,苦澀到難以下嚥,苦澀到會讓眼淚流下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