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早已西掛於天際邊。
炎熱的酷溫緩緩退去,陽光也逐漸變得稀落。原本炙熱的火球從天際上緩緩沉沒,並由一盞又一盞路燈取而代之。
這座社區位於某個大學旁邊,由一整排連棟單層木造房屋組成。這些房子的外表有點老舊,急需重新粉刷一番,但卻沒有到破爛不堪的地步。街上有一群吵吵鬧鬧的小孩正在騎腳踏車,或者晃來晃去期待有事發生。
雖然稱不上寧靜祥和(畢竟大學生根本安靜不下來),但住在此地的大學生從不惹上任何大麻煩,而且總是記得在正確的日子將垃圾拿出來丟。
價錢合理、環境品質中上;簡而言之,這是個再單純不過的學生居住地了。
也因為如此,當住戶們看見好幾輛警車圍繞在其中一棟房子前面,甚至還有十幾名警員和醫護人員不斷來回進出的時候,他們都不禁好奇地走出來駐足圍觀,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這些人可能想都不會想到,自己所居住的平靜社區竟會鬧出人命吧?
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大學生房間。
無論是物美價廉的二手家具、擺在桌上的流行雜誌以及功課報告、輕便易於攜帶的筆記型電腦、貼在牆面上的藝術海報、掛滿衣櫥的最新潮流行服裝……雖然四周的環境有點零亂不堪,地上隨意丟著空啤酒瓶和幾包零食,但那也是強化了大學生—更精準地說,大學女生房間的印象罷了。
就跟這座社區一樣,平凡、普通,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正因為如此,才會這麼久都沒人發現妳吧?」
我蹲在主臥室的床鋪旁,面向我和其他警員出現於此的原因:一具年輕女性的屍體—輕聲說道。
她趴在床上,全身上下已然僵硬,就連腳底板都有發黑的現象,看來是死了一段時間,但還未發出強烈的屍臭味。
比較起我處理的前一起謀殺案,眼前這名死者看起來還算祥和多了—只不過,年輕女孩子死亡的景像從來就好看不到哪去。
「這還真是奇怪……」
這句話並不是我說的,但著實道出我心中的想法。
我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正巧看見一名金髮美女站在我身旁不遠處。
她的外表就像精緻的陶瓷娃娃,臉部輪廓很深,五官討喜,顎骨高聳,擁有及腰金髮、深藍色的眼睛,如玫瑰花蕾般的唇呈現紅寶色澤,白皙的肌膚也散發出健康的光澤。
她美豔動人,就連輕撥了一下前額的頭髮這簡單的動作,都讓她豐盈柔順的髮絲一陣波動,猶如金色的海浪般搖曳,十分美麗。
「怎麼啦,Admiral桑?」金髮美女發現我正緊盯著她看,面帶困惑地開口問道。
要是平常的話,我大概會油嘴滑舌回答:「因為妳太美了,讓我看呆了嘛。」
不過現在這個場合並不適合說這種話,所以我就打消了這念頭。
「沒事。」我反問:「小麥,妳剛剛說很奇怪,究竟是哪裡奇怪了?」
順帶一提,眼前這位金髮美女是一位名為俾斯麥的艦娘,我都暱稱她為小麥或B子。
「光從死者外表看來,我找不到任何明顯的外傷痕跡。」小麥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對著屍體猛瞧。
「也許這是自然死亡的?」我說。
「不……似乎也不像……」
俾斯麥姣好的面容蒙上一層陰霾;那絕非出於看見死人的恐懼,而是因為無法解釋眼前景像感到困惑。
「一般人自然死亡或者因病身亡,人體都會自然地擺出仰躺或側場的姿勢。那是因為當身體產生不適的時候,會下意識攝取更多氧氣。然而趴著……這是相對稀少且不自然的死亡姿態。」
「嗯。」我點點頭,讓她繼續說下去。
「另外,我還沒在現場發現血跡,就連一滴血漬都沒有。當然,這還得經過鑑識團隊用魯米諾(Luminol)檢查,但我不認為她是因為外傷而死亡的。」
「那麼死因很可能就藏在死者身體內部囉?」
「很有可能。」小麥雙手插腰,一臉遺憾地說。「這工作得交給齊柏林了。」
「那我們就期待她能找到些什麼吧。」我說:「還有,妳應該還發現什麼了吧?」
「當然囉,我一進門就看出來了。」金髮美女自信滿滿地回答:「現場並沒有絲毫受到入侵的跡象。珠寶、錢包,任何值錢物品都還好端端的擺在房間裏。」
「所以不太可能是強盜案呢,那麼兇手到底—」
「小心點喲,Admiral桑。」
「嗯?」
「呵,我可從頭到尾都沒說是兇殺案呢。」小麥微微一笑。
「我以為妳支持她非自然死亡的說法?」
「在得出死亡原因之前,我是不會下莽撞的結論。我們可以對任何事物抱持懷疑態度,但絕對不能在缺乏結論前擅作主張。」
「說得不錯。」
「這都是Admiral桑教得好。」
我們兩相視而笑。
可是,小麥馬上就露出不滿的神色。
「怎……怎麼了嗎?」我問。
「Admiral桑忘記說什麼啦?」她稍稍嘟起嘴。
喔,我差點忘了—
「小麥非常能幹喲,真是可靠呢!」我用騙不了人的真誠語氣說。
「哼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小麥是我最可靠、最值德信賴的夥伴。」
「嘿嘿,可以的喲,再多誇誇我!」
「小麥是—」
就在此時,另一個嗓音闖入我們倆的對話(或者單方面讚美?)之間。
「那麼,不好意思打擾兩位親親我我的……但我還得替現場照相呢。」
轉過身來,我們看見一名馬尾少女正用無奈的眼神望著我和小麥。
「哇啊,原來是青葉呀,拜託先出個聲吧!」
「我從剛剛就進來了,誰叫你們談情說愛到忘我……」
「誰、誰誰誰誰談情說愛啦!我、我和Admiral桑再談論案情啦吼!」
小麥很明顯地哼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
「我說錯了什麼嗎?」青葉道。
「小麥總是那個樣子啦,啊哈哈……」我苦笑。
馬尾少女聳了聳肩,接著將手上的專業相機轉向趴在床上的死者。她對著屍體按下快門,嘴裡吐出的口吻則相當地平順。
「唉呀,這次的死者是最上級重巡洋艦的三號艦—鈴谷系的艦娘呀。」
「鈴谷嗎……」我呢喃道。
床上的死者,確實擁有熟悉的翠綠色長直髮,以及咖啡色短裙制服。
「我記得鈴谷系的艦娘都滿好相處的。個性親切又活潑,人際關係通常非常好。竟然連這麼善良的艦娘都會遭到毒手。唉呀唉呀……」
青葉一邊若無其事地感嘆,一邊用各個不同的角度對鈴谷的屍體狂按快門。
「原來精神滿滿的艦娘,竟然就成了這麼一副冰冷的遺體。真是遺憾呢。」她說。
「鈴谷的身體或許冰冷了,但我們必須在案子冷掉前行動。(The Bodymaybe cold but we should act before the case gets cold. )」
「哈,好台詞呢。」青葉嗤嗤一笑,問道:「究竟是哪個人說的呢?」
我推了一下眼鏡鏡架,緩緩道出答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