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更新了,這次不知為什麼過了很久(這句話的講了很多次)....但後半段會比較快,過程都差不多敲定了。在第一部完成之後想先寫些半料理食記的番外篇,順便補充小P跟紫音的後日談,再開始第二部。
二十二章
旋轉著的榴彈以肉眼難辨的高速朝巨人射去,它在千鈞一髮之際朝旁邊飛撲躲過。
彈頭在巨人身後的牆面炸開,一道深得嚇人的彈坑自硝煙中緩緩浮現。
高爆穿甲兩用彈。
這身裝甲對它也形同紙張,吃上一發就必死無疑。自傲於返魂者戰力的海卓,此時終於感受到那些對手所面對的壓力。
它立即從撲倒姿態起身,像外行的黑道那般單手舉槍,槍口劃過前方的瞬間一併灑下彈幕。這種距離打到不只賺到,幾乎是勝利的保證。
然而射出的子彈全打在了虛無的空氣裡。看不見理應在填彈或射擊的伊文。
找不到目標的返魂者轉動腦袋往兩旁搜索,即便有著超越人眼的攝影機,套在裝甲頭盔下也讓視野大幅受限。
中彈的衝擊再次搶先傳來。
被完全釘死的它索性連槍都不出、直接以挾在腰間的連射與之交鋒,焦糖爆米花似的金黃彈殼自槍身接連湧現,卻只留下水泥柱上的幾個彈孔。
反擊接連失手讓巨人無法再裝作游刃有餘,它逃向最近的柱子想防禦背部,但來自左側的槍火再次粉碎這個盤算。
返魂者已經陷入全然被動的守備狀態。
※※※
「不是想要實戰嗎?就讓你看清玩具跟戰士的差別吧!」
伊文迅速更換彈匣,從躲藏的柱後閃身而出,一陣間歇的槍燄過後又遁入另一根柱子。打向巨人的子彈未曾間斷,不給它一絲喘息反應的機會。
她持續往右移動,藏身於巨人受損左眼的死角內,即便對方意識到這技倆,要馬上發現自己也絕非易事。
在槍戰中硬碰硬往往非死即傷,活用掩體自保是士兵和槍手們賴以為生的技巧,最終目的便是在互相牽制中繞進對方空隙給予致命一擊。但像伊文這樣在掩體間快速遊走、一邊開槍一邊進攻又是不同的層次了。
最激烈的槍戰中攻擊機會往往稍縱即逝,許多人勇於出手下場卻是一同陪葬。是無數的幸運和經驗練就她的這身戰技。
持續移動的伊文穩穩壓制著躲在柱後的返魂者,陷入被動的巨人甚至無法回應她的射擊,換作常人早就死成砧板上的爛肉,而對這怪物來說或許也只是時間問題。
佔盡優勢的她卻沒有絲毫戀棧,在返魂者身邊繞完一圈的同時,放棄開槍從最近的出口脫離大樓。
過沒多久巨人也破窗而出,追擊逃走的伊文。
時不時就有本地軍隊的直升機自伊文頭頂飛過,意味著能在太陽下活動的時間所剩不多。主動轉換戰場的她在狹小的騎樓內奔跑,尋找街上能夠埋伏的地點。
方才的狀況看似有利卻極為兇險,一個閃失就會讓自己身首異處。
榴彈有所謂最短射程,距離足夠才能啟動引信,待在那裡等同封鎖她的王牌。事實上在埋伏射出的第一發後交戰空間便再也不足以引爆彈頭,沒有殺手鐧的話那些壓制用的子彈也不過是浪費罷了。
意氣用事的失誤讓她有點懊惱,但也不覺得後悔。無論輸贏這都是場沒有明天的戰鬥,對一無所有的伊文來說,能夠重挫海卓的傲氣她於願已足。
她收起心中宣戰和怒吼的激情,只剩下機械般精密的獵殺。
沒讓她等太久,返魂者就從大馬路後面追了上來,為了防止被埋伏而不走騎樓,結果就是讓伊文牢牢掌握行蹤。
來了。
當敵人身影映入準星的瞬間,榴彈「砰」地一聲破空而出、一秒就逼近百米外的返魂者,彈道卻和目標以微妙的距離錯開。
埋伏起來的一擊並未得手,炸掉騎樓的硝煙散去前,兩把步槍已隔著街道開始交鋒。
正攻、側襲、迴避這些戰術動作以子彈為媒介在街道兩側展開,每一步都伴隨大量飛舞的鉛塊,幾輪攻防下來就把騎樓打得像蟻穴般千瘡百孔。
轉移戰場並沒有讓返魂者脫離挨打的劣勢,就算眼睛跟上伊文的動作,那限制解除的重武器也將刀槍不入的它打回需要掩體保護的凡軀。
先攻失手的伊文仍維持她侵略性的步調,在狹小的騎樓內不斷移動與射擊,未曾停火的槍管纏起一層高熱的薄霧,每當巨人更換彈匣或試圖迂迴,榴彈便在致命的空檔乘隙而上,讓它毫無突進的機會。
但戰況依舊陷入一時的膠著,返魂者顧忌榴彈的破壞力而不敢衝上前,但伊文同樣很難在激烈交火中準確地擊中對方。她扣著上膛的榴彈不打,以先攻的主動權封鎖巨人行動,但變得保守的海卓遲遲不露出夠大的破綻。
槍管下的發射筒拉出士兵和怪物對峙的無形疆界,來往的子彈不斷試探著可以突破局面的切入點。
浪費掉兩、三發穿甲榴彈後,伊文改變了戰術。
她推開發射管卸下彈殼,從胸前彈藥匣取出另一種榴彈。
裝填彈藥,拉回並固定槍管,然後深吸一口氣,
旋即閃身而出!
竄出來的伊文朝返魂者的方向就是一砲,近身的爆炸吹飛騎樓內的大小雜物,也讓它受到相當的衝擊。
她毫不在乎成效,躲回掩體準備下一擊。
返魂者重新舉槍,伊文也以砲口相對。隨性的爆炸再次綻開。
推開、拋殼、裝彈、擊發。繁雜的程序在熟練的快手下一氣呵成,作動間不斷推出拉回的砲管就像某種樂器,朝眼前的對手全力送出毀滅的節奏。
返魂者的槍聲很快被爆破所淹沒,在它意識到必須捨身突擊前就已經動彈不得,戰鬥的節奏正被伊文牢牢地握在掌中。
將巨人釘在原地之餘,伊文往腳下丟出煙幕彈,灌滿騎樓的濃煙頓時將她的身影吞沒。
海卓看出她的目的,緊盯騎樓頭尾兩端並開槍壓制,她無懼地潛行於彈雨下,趁著混亂溜進柱子和汽車的掩蔽,彷彿全身融入煙霧般不著痕跡地穿過馬路、最終來到了對向騎樓。
返魂者的背後。
持續了一陣子的沉寂讓海卓警戒起四周,巨人像疑神疑鬼的大兵般舉槍左顧右盼。一陣短促的爆音傳來,當它回頭並找到伊文時,來到眼前的榴彈也已避無可避。
炸藥帶起的爆風襲向前端金屬內襯,突破彈性極限的高壓將漏斗狀銅片壓鑄成超越音速的箭頭,以所有炸藥的威力零距離刺向目標。
一切都發生在著彈的瞬間。
引爆的彈頭冒出刺眼的火花,隨著彌漫騎樓的硝煙一同罩住返魂者。巨大身軀雙膝跪地,斷肢和裝甲七零八落地碎裂,然後才「咚」地一聲倒下。
擊倒難纏的強敵並沒有讓伊文放鬆多少,她冷靜地端槍環視四周,直到煙霧漸散才上前觀察戰果。長年遵循的準則對超乎常理的對手依然適用,除了提防附近潛在的敵人外,也是避免過於大意。
就像此刻飛過來的子彈。
清脆的金鐵交擊取代彈丸入肉的沉悶,她即時用義手護住頭臉,卻漏了一發流彈,在大腿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被擊倒的返魂者再次起身,中彈的右前臂斷得血肉模糊,胸前的裝甲也被打碎穿孔,卻沒破壞掉肌肉和內臟。打中手部讓金屬噴流太早引爆,抵達軀幹時已成了強弩之末,
不死怪物自狹窄的騎樓內直衝而來,伊文舉起下掛發射器,用事先填入的霰彈重重轟在它身上。負傷的巨人被打得單膝跪下,不得不放棄進攻,轉身逃往巷內深處。
避過格鬥戰讓伊文暗自鬆了口氣,舉槍瞄準巨人的背影。
它僅存的左手握著剛才偷襲的手槍、臂上纏著相配的彈匣袋,她一眼就認出那是艾薩克的遺物。
一向冷淡的雙眼,隨著額上的青筋瞪大。
殺意帶起全身肌肉,她下意識就要直接追過去,卻因為腿傷而差點摔倒,好不容易才扶住牆壁。
處理傷口讓伊文暫時恢復冷靜,並開始思考下一步。以敗者之姿逃往複雜的環境,顯而易見的陷阱,卻也不全然是保留實力的欺敵。
就算剛才沒被炸死,剩下一隻手也難以使用槍械,且先前的轟炸已造成不小的傷害,取它性命可說只是下一擊的事情。
且她怎麼樣也無法原諒那奪取戰友遺物的褻瀆,一種和戰鬥無關的情緒在她心中漸漸渲染。
包紮一完成,她毫不猶豫地追進馬路旁的住宅區巷道。
有如從平地走進密林,迎面而來的閉塞感讓她反射性展開高度警戒。老舊的連棟房屋像擠壓過來的陷阱牆般緊密相對,跨兩步就摸得到對街門牌,更別說居民們閒置路旁的盆栽和雜物了。
房屋只有兩三層高,頭頂的天空卻已被擁擠的佈局扭成一條曲折的裂縫,彷彿身處灌木叢的底層,就算從直升機上往下看也很難發覺這裡。
沿柏油路滴出的血跡在拐彎後便宣告中斷。伊文放慢速度、正要開始追蹤時,返魂者卻像剛變身的石像鬼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面前十來米外。
這一記來得突然,但伊文早已有所準備!她如呼吸般舉槍上肩,一眨眼便扣下數次扳機,全數射向裝甲碎裂的右半身。
幾發子彈被護甲彈開,伊文盯緊巨人、打算趁隙反擊時卻只見它一動也不動。
她還沒理解這動作的含意,似遠實近的嘶吼已朝這裡圍了上來。
兩旁廢屋裡的殭屍被槍聲吸引,帶著饑渴衝破房門。轉眼間已有四隻迅捷的突變種,各自從兩邊揚起鋒利的爪牙夾擊伊文。
電光石火間她看穿兩邊怪物細微的時間差,左拳彈出劍刃割開喉嚨、刺穿眼窩;搞定一側後她隨即站穩腳步,用右臂扛下轉瞬及至的另一面攻勢。
鋼鐵的義手在抓咬中紋絲不動,咬囓的傢伙攻擊受阻,隨即死於空出的左手劍刃──但也讓最後的倖存者得以重整,染血的十指猛然使勁,想把伊文按倒在地。
「唔!」
她即時穩住步伐,憑全身的力道與之相抗,對方趁機張口咬來,利牙和臉部只隔著短短幾公分距離,一分神就會落於下風。僵持不下的過程中,伊文的眼角餘光捕捉到返魂者對她舉起手槍。
還是太慢了。
拳刃朝那脫皮的身軀連捅數下,她順勢扭轉身體,將還沒死透的屍人當作盾牌。
失手的返魂者轉身就逃,她往肉盾的眼窩補上一刀,尖銳的殺意再次指向最初的對手。
榴彈擊中騎樓門柱,爆風炸倒數米外的巨人,但它卻無視損傷迅速起身,如殭屍般的機械性動作,也像在嘲笑她連負傷的獵物都殺不成。
伊文快速地裝好榴彈,握好彈匣上肩瞄準之時,不斷逃跑的返魂者卻早已轉身,依著綠色郵筒架起手槍。
雙方幾乎同時出手,但巨人仍快了一步,.45打中伊文的肩膀和胸口,失準的榴彈誇張地上揚,炸毀某間屋子的二樓陽台。
好在防彈背心擋下子彈,她才剛忍痛起身,就看見返魂者一跛一跛地逃進房屋間的空隙,裡頭通往複雜住宅區的更深處。
伊文盯著通往窄巷的路,同時權衡著情勢:
自己已經受了不少小傷,延長戰鬥只會更加不利,現在就要分出勝負!
「進去就用不了榴彈……但它也只剩那口氣了。」
身體依循著以往的步調,伊文的心情卻和過去有些不同。毀了那個嘲弄生命和士兵的破玩具,奪回重要伙伴的遺物……第一次擁有如此明確的目標、重新掌握久違的自我讓她有種不真實感。
即便受重傷,返魂者的身體能力依舊不能小看,她預期並盼望著轉角或暗處爆發的接近戰,發射器裡的霰彈會粉碎那可悲的困獸之鬥。
地面和牆壁上都是它被炸傷的斑斑血跡,伊文穿過空蕩蕩的小路,再循著血漬的提示右轉。
沒有轉角後的突襲、也沒有可疑的藏身之所。
在追逐的盡頭,出現的並不是窮途末路的野獸。只有艾薩克的手槍彷彿戰利品般,靜靜地躺在巷底的空地上。
一瞬間她愣住了,不知該過去撿起它、還是在原地靜觀其變。
「……故佈疑陣。」豐富的經驗接掌思考,她很快便恢復警戒並慢慢後──
身旁的帆布猛然突起,被擊飛的伊文撞上對側牆壁後便無力地癱倒。
一隻左手掀起帆布,滿身瘡痍的巨人從圍牆的空洞中走出。如果沒被手槍吸引注意的話,她一眼就能發現那是個藏身處吧。
無論累積多少技術分,在KO對方前都沒有任何意義。戰場上可沒有公平公正的裁判存在。
巨人從容地撿起步槍,它原本的主人正難看地在柏油路上爬行、想盡可能離威脅遠一點。
「可悲。」
機械聲吐出輕蔑的話語,朝竭力求生的伊文舉槍。
在返魂者仔細瞄向伊文頭部時,她也跟著轉身,像是接受命運般凝視那半毀的骷髏面具。
接著舉起懷中的手槍!
子彈擦過骷髏眼窩,打斷它身後的金屬架,失去支撐的老舊冷氣機直接往返魂者的腦袋落去。
鐵砧般的方塊砸中頭後敲擊右肩,將瞄準中的巨人擊倒在地。
剛才的爬行不為遠離敵人,而是為了取得射擊視野。無論累積多少技術分,在KO對方前都沒有任何意義。戰場上的道理不管在何時、對哪一方都是如此。
幾秒的空白後,返魂者單手從地上掙扎起身,躺倒的伊文早已不知去向,只見薄鐵皮的圍牆上留著一絲不自然的血跡。
它重新撿起武器,毫不猶豫地將牆面射穿。三十發子彈在眨眼間耗盡,卻沒從彈孔或底下流出任何鮮血。
『比我想像的還要頑強呢。』
返魂者丟下子彈打完的步槍,轉身去尋找其他武器。
『但能撐到什麼時候?』
在彈孔穿過的另一側,圍牆旁的伊文正死命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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