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相互猜忌的人們

20　相互猜忌的人們

「愛爾蘭的英雄，費奧納騎士團團長－芬恩·麥可庫，和我女兒格拉妮婭今日喜訂婚約。大家，今宵一起盡興地慶祝吧！」

「眼下有顆標誌性黑痣的騎士是誰呢？」

「費奧納騎士團的一員，迪爾姆德·奧·德利暗。」

「你這個叛徒，不可饒恕！迪爾姆德！」

「請帶上我……一起逃走吧！」

「好消息啊！格拉妮婭。芬恩終於認可我們了。」

「你以為我會忘記格拉妮婭的仇恨嗎？」

「——我只想，為主君盡忠。」

……

「啊！」

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奇波盧德從睡夢中驚醒。

「是……夢？」肯尼斯盯著天花板，心裡十分驚訝。「剛才看到的是迪爾姆德的傳說……這是Servant的記憶嗎？」

想掙扎著起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只好控制著唯一能移動的脖子，左右查看。「這裡是……啊。」

「你醒了。」

端著一碗熱水走近的，是他的未婚妻－索拉烏·奴阿薩蕾·索菲亞麗。

肯尼斯身為時鐘塔降靈科的大天才，在召喚出Servant的時候曾對令咒系統動了手腳，使得Lancer的Master實際上有兩人：持有令咒與實際指揮權的肯尼斯，和負責提供魔力維持Servant在世的索拉烏。

如此一來，相較於其他的Master，肯尼斯擁有充足的魔力而能夠成為戰力，是他在戰爭中最大的優勢。

不過，那也只是過去式了。

看到索拉烏，肯尼斯下意識地想坐起身，依舊動彈不得。「到底是……」他困惑地低頭查看，原來自己正被數條扣帶囚禁在一張病床上！

「索拉烏！這到底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毛巾沾上熱水，動手將多餘的水擰去，只留下那份溫熱。索拉烏拿著熱毛巾走近，反問道：「你難道完全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

於是肯尼斯囁嚅著嘴：「我……中槍了。月靈髓液明明已經展開了自律防禦……我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索拉烏一邊替他擦拭著身體，一邊說著：「全身的魔術迴路還留有暴走的痕跡。」對他露出安慰般的苦笑：「沒有當場猝死已經是奇蹟了。」

「總之，只來得及讓臟器再生。」不知有意或無意地，溫熱的毛巾彷彿一直圍繞著肯尼斯的右手掌——鐫刻著令咒的手掌——擦拭著。索拉烏繼續說道：「你的魔術迴路已經完全毀壞了。你已經不能再使用魔術了。」

不能再……使用魔術？

何等屈辱。比起毛巾更加炙熱的淚水自眼角滑落。曾經的大天才，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時鐘塔的講師，自信滿滿地認為在聖杯戰爭中獲得勝利便可以為自己的履歷再鑲上一塊金。如今——

「我……我……」

「別哭了，肯尼斯。」索拉烏用毛巾替他拭去熱淚，靠過頭來盯住他的雙眼、四目交接。「要說放棄的話還太早了。我們……還沒有輸。」

「索拉烏……」

「如果說聖杯是萬能的許願機的話，想要完全治癒你的身體也是輕而易舉的吧。只要我們贏了就好——留到最後、拿到聖杯的話，一切都能恢復原狀。」

「所以啊，肯尼斯。」索拉烏輕輕按住肯尼斯的右手，那隻手上存有著三劃的令咒。這位女性溫柔地望著肯尼斯：「把這令咒讓給我吧。」

「就讓我作為Master接手Lancer吧。」索拉烏、溫柔的笑著：「為了讓你得到聖杯。」

這時候，肯尼斯明白了。未婚妻那份溫柔並不是對著自己，而是對著她口中的Lancer——「光輝容貌」迪爾姆德·奧·德利暗，眼睛下方有著一顆能夠「魅惑女性」的愛之淚痣，曾經奪走騎士團團長、也就是其上司的女人，最終也因為對方的嫉妒而死去的英靈。

「不、不行！」只是想到這一點就不禁大吼出聲。

「為什麼？」索拉烏還是一樣溫柔，但在肯尼斯眼中漸漸地多了一份恐怖：「你不信任我這個已經嫁入阿奇波盧德家的女人嗎？」

「不……可是！」

肯尼斯咬著牙，強迫著自己回憶起先前三人共同行動時的點滴。啊啊，索拉烏始終注意著Lancer，甚至為了他責備自己，又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向自己道歉。早該發現的，但自己一直認為Lancer不過數日就會回歸英靈殿而不去在乎。

——索拉烏，自己的未婚妻。儘管是因為魔術名門間的政治聯姻，但大概是一見鍾情吧，自己毫無疑問已經確實愛上了她。這樣一位美麗的女人，也只有我肯尼斯能夠配得上她。

然而她卻拋開自己這個未婚夫到一旁，愛上了一個早已死在過去，如今不過迴光返照數日的古代人！太可笑了，太可悲了。

「索拉烏，妳認為Lancer……」嚥下一口唾沫，肯尼斯顫抖著開口：「妳認為他會背叛我，起誓效忠於妳嗎？」

「啊。」索拉烏擦拭著肯尼斯右手背，似乎想透過這種方法將令咒硬生生磨蹭下來似的。「他也是應聖杯召喚而來的英靈，追求聖杯的心情應該與我們一樣。」

「即使Master換人，他也會為了自己的目的而接受的。」

「……索拉烏！Lancer可不是那種值得誇獎的人！」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看著彷彿在嘲弄他、正微笑著的索拉烏，肯尼斯猙獰著表情，壓抑著憤怒般地低吼：

「我問他有什麼願望時，他是這麼說的：『我完全無意追求聖杯』。不追求聖杯的Servant根本不存在，否則打從一開始就不會現世了。那傢伙肯定隱藏了他的真意。但是不管他心裡面藏了什麼，只要我還有這令咒，他就不得不服從我！」

「——肯尼斯。」索拉烏看著他的臉，微瞇起眼。

「令咒……不能交給妳。」

「唉，肯尼斯。你完全不明白呀。」已經無法溫柔地笑著了。索拉烏冷淡的雙眼瞪住肯尼斯，「我們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必須贏到最後。」

捏住他的右手小指，向後一扳——「喀啦。」

肯尼斯、驚恐地看著索拉烏，看著那名正折斷了他的一隻手指的女人。比起疼痛，肯尼斯心中的驚訝之情更盛：原來，就算只是為了一場虛無縹緲的愛情，女人也會變得這麼瘋狂嗎？

「我說啊，肯尼斯。」冷酷無情的臉蛋。「憑我的『靈媒治癒術』，還不能強行摘除深植的令咒。只有得到本人的同意，才能無抵抗地摘下來。」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話，那我也只好把你的右手砍下來了。你怎麼打算？」

●

「愛麗絲菲爾。」

「別擔心。」向著身後的Saber微微一笑，愛麗絲菲爾解釋道：「魔術的治療對接受治療的人負擔很大，要恢復意識的話恐怕還得再花上一段時間。」

躺在床上的人是久宇舞彌。在先前與言峰綺禮的衝突中，由於無非的干涉，愛麗絲菲爾並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害。反倒是舞彌吃下了綺禮足以打斷大樹的攻擊，可見所受到的傷勢決不只有表面上的淒慘。內臟的傷勢更加強烈得多。

從椅子上坐起來，「幫我照看一下她。」Saber看著緩步走開的愛麗絲菲爾，眨了眨眼詢問：「是要去切嗣那裡報告嗎？」

「嗯，他應該也很擔心。」

這時，Saber向前踏出一步。

愛麗絲菲爾有些訝異地看著正欲說話的她。只見她用力抿著嘴，像是要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似的，冷著聲音說道：「愛麗絲菲爾，我有事相求……我希望妳諫言給切嗣，告訴他：我們應該即刻去討伐Caster。」

愛麗絲菲爾收斂了表情：「Saber……」

「這樣放任Caster不管的話，無辜的孩子還會繼續慘遭殺害。」

騎士王還是那位騎士王，慈悲為懷、品格高尚。然而對她懇切的請求，愛麗絲菲爾實在無法說出自己一定能夠說服切嗣之類的話。

「——切嗣。」

推開門，愛麗絲菲爾向著端坐在長桌另一邊的切嗣搭話。他正在調校自己的武裝，而且已經步入尾聲。在愛麗絲菲爾還沒組織好語言之前，切嗣將彈匣卡進槍枝中，抬頭問道：「舞彌……什麼時候能用？」

醞釀中的言語硬生生卡在喉嚨。足足愣了一秒，愛麗絲菲爾才開口回答對方的問題：「她這一兩天大概都不能動。」

「是嗎。」有點失望的樣子。切嗣站起身，將手槍放進風衣口袋裡。「妳們就在這待命，我去追擊肯尼斯。」

「咦？……等、等一下，切嗣！」

「——Saber是不是說應該即刻討伐Caster？」

因為自己未出口的言語而叫住切嗣，但對方卻搶先一步說出了那句話。

「哎？」

「猜中了啊。」伴著一聲不知是不屑或是無奈的哼聲。

愛麗絲菲爾皺起眉，果然無法說服他呢。想起先前的事情，她反問道：「你在生Saber的氣嗎？因為她沒有阻止Lancer？」

「……愛麗。現在在這裡救下幾個、十幾個孩子不是我們的目的。」已經走到門口的切嗣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Saber應該是堅信Lancer不會殺了我。但是如果Lancer違背了約定，後果又會如何？」

「——那麼在那一刻，我們的戰爭就結束了。」

完全正確，無法反駁。看著切嗣的背影，愛麗絲菲爾胸中彷彿還有千言萬語，卻被他話語中那份悲傷過頭的、淒涼的味道給堵塞住了。

「沒有必要告訴她我的去向。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