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每個月繳納糧食的日子了。
塔伊忙著將昨日採收的蔬菜放進竹簍裡,「......這個月刻意多灑了種子,雖然勉強符合了數量,但這品質......」塔伊吐了很長一口氣,思考著要不要趕快煮一碗止痛湯藥,喝了再上路。
「原來這些糧食是要繳納給國家來貿易的呀?」亞希從屋內走了出來,「上次來亞尼拉時還沒有這樣的的政策,果然是因為戰爭的關係吧?」
「因為世界各地對糧食的需求上升了啊。」塔伊答道。
「是說多虧你,這一個月下來我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得離開這裡了。」
「是嗎?」
「嗯,今天就要去港口與同伴會合,要去東邊的蕭蒂尼亞族國。」
「那你把這個帶上吧。」
塔伊拿出一個用木頭製成的罐子,亞希接過後感到好奇而打開一看,「糖...糖果!」像是小孩子一樣的閃亮眼神。
「我把馥靈草跟蜂蜜一起做成糖果了,這是亞尼拉近幾年研發的加工技術,用糖來保存食物可以保存很久不會壞掉。」
「我來這裡後一直在受你的幫助呢,」亞希微微點頭表示感謝,「我會到世界各國努力讓大家停戰的,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報恩了。」
「好了啦,你前幾天擊倒一群我肯定打不過的危險人物,也算是幫上我了啊,不過你這份心意我還是接受了。」塔伊說完後便揹起竹簍,往中心廣場出發。
目送塔伊離開後,亞希抬頭看著天空,似是自言自語地喃道--
「天氣不太好呢。」
☸ ☸ ☸ ☸ ☸
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到了農業區中心廣場,只見好多名民眾聚在一團哭泣著,赫拉曼就在那群民眾的中間,聆聽民眾們的哭訴。
塔伊看了就知道那些是農業區東區的民眾,前陣子他們的作物突然的枯萎,聽說後來再播種都無法種出任何東西。
就與西區的土地也開始慢慢死去一樣,只是他們是莫名其妙一夕之間死了。
但更令人在意的是赫拉曼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袍,並且用一快黑布將整張臉蒙住的人。
他不自覺地想到前陣子襲擊自己與亞希的那群蒙面人,但隨便給人冠上第一印象是很不好的事情,塔伊搖了搖頭,將腦中的既有印象拋到九霄雲外去。
突然,那群哭著的民眾轉過頭來,直直望著塔伊所站的地方。
「都是因為你啊!」赫拉曼指著塔伊大聲喊道。
塔伊愣住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赫拉曼繼續喊著,「還想裝傻嗎?東區以及坤奇拉瑪依發生了何等悲慘的狀況啊!阿什拉夫河神發怒了!依卜菈欣河神發怒了!都是因為你啊!」
「蛤?」
塔伊一度還疑自己聽錯了,但赫拉曼字字句句是何等的清晰,要想聽錯還真有點難度。
他感到難以置信,沒想到如此瘋狂的言詞居然真的說的出來!
塔伊伸手捉住了身後用來採藥的短刀,卻被從人群衝出來的法哈阻止了。
「等等,塔伊,你先別衝動!」
塔伊看著法哈,緊咬著牙,握著刀柄的手顫抖著。
這時赫拉曼又說了,「法哈.拉席德,把那個謗神者帶上來。」
赫拉曼拔出腰間的長劍,鋒利的劍閃爍著死亡的光。
法哈臉色一青,赫拉曼以及周遭看著的人民都在盯著他自己,事實上他是害怕著赫拉曼的,但他不可能把自己多年的好朋友給推向死亡。
「請......請恕我拒絕......赫拉曼大人......」法哈的一字一句都在發抖,「這一切都跟塔伊沒有任何關係,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吧?為什麼要用神生氣為理由把錯誤推到塔伊身上啊?請看清楚事實吧,土地......土地是真的在步向死亡啊。」
赫拉曼瞇起雙眼。
「看來你也是個謗神者。」
赫拉曼身後的黑衣人有了動作,他的手上聚集起暗紅色雷電,然後慢慢變得細長,如同標槍一樣,對準法哈的心臟射出。
塔伊看到這一幕,慌了。
他看過那東西,與之前來襲擊的蒙面人一模一樣!
他立刻將拉著自己的法哈推開,但是來不及,那雷電標槍射穿了法哈的肩膀,法哈發出了慘叫後就倒在地上,鮮紅的血不斷從傷口流出。
腦袋一片混亂,從他來到農業區中心廣場,突然就被赫拉曼指著喊謗神,再到現在法哈倒在地上,明明中間不到三分鐘,事情進展卻快得不可思議。
但塔伊仍拔出短刀,無視了周遭民眾的驚呼聲,他只知道他無法忍下心中的憤怒,握緊了短刀便衝向赫拉曼。
赫拉曼身後那個黑衣人快步擋在赫拉曼面前,僅僅是比了個手印,塔伊就感覺到短刀刺進了一面透明的牆,無論塔伊怎麼施力,刀刃就是無法再前進半分。
「唔......唔......可惡......可惡!」
突然,黑衣人發出驚呼聲,那透明的牆似乎消失了,塔伊沒能察覺而重心不穩往前跌,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抓住東西,但抓到的東西仍無法讓自己不跌下,就這樣用臉撞上地面。
塔伊摀著被撞痛的鼻子,然後注意到自已剛剛抓住的是一塊黑布。
他將視線從手上的黑布,轉移到黑衣人身上。
那是一個膚色如白紙般蒼白、臉上佈滿乾裂的紋路的恐怖人物,就連眼球也呈現深邃黑色,活像是從恐怖故事裡走出來的怪物。
但那張臉卻給塔伊非常熟悉的感覺。
「為什麼......你......」
此時,赫拉曼也舉起了劍,就要往塔伊身上斬下,塔伊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一道耀眼的銀光穿過了人群,那道銀光像是保護塔伊一樣,衝到了赫拉曼與塔伊之間。
銀光褪去,只見亞希站在面前,雙手握著的銀色髮髻穩穩地接下了赫拉曼的劍。
「亞...亞希?」塔伊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亞希對著塔伊笑了笑。「你這傢伙在逞強什麼,都說了我可以幫你的呀。」
以銀色髮髻為劍,亞希將赫拉曼的劍給揮開,赫拉曼抓緊了劍再次揮下,但這次亞希卻徒手抓住了劍刃,並一個手刀將劍給劈斷。
赫拉曼看到劍被劈斷,滿滿的驚嚇與不解,亞希還不等赫拉曼反應過來,手刀就順勢一掌往赫拉曼的鎧甲上打,這一擊不僅擊碎了鎧甲,還將體型比自己還要壯碩的赫拉曼給擊飛了數十公尺。
吃下這一擊的赫拉曼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上全是驚恐。
然後亞希握緊拳頭,一拳揮向黑衣男子,但黑衣男子瞬間移動閃過了攻擊。
黑衣男子看到亞希出現,蒼白的面容轉換成了可怕的笑靨。
「我就知道你會出現來救這小子,」他的身邊聚集起大量的雷電標槍,「那你救得了其他人嗎?」
雷電標槍瞄準著圍觀的群眾,人們意識到自己成了攻擊目標,慌張地四處逃竄。
就在雷電鏢槍射出的剎那,數面圓型圖騰將雷電標槍給包覆住,雷電標槍就在裡頭撞上圓型圖騰而爆散。
隨著亞希揮舞的手指,雨滴聚集、結冰成巨大的冰椎,擲向黑衣男子。
但黑衣男子並非毫無防備,他僅僅是一掌擋在面前,冰椎就如同散沙般散掉。
「塔伊,快帶法哈離開這裡,無法擔保等等不會波及到你們。」亞希說完後便專心面對著眼前黑衣男子,隨即他注意到塔伊仍沒有行動,「不要發呆啊!喂!」
「我、我知道啊,可是......」塔伊看著黑衣男子,不知道多久才終於擠出一句話,「為什麼......父親......父親去年被處死了啊......」
亞希聽了後睜大了眼。
黑衣男子忍不住笑,「哼呵呵呵,小子,這確實是你父親的身軀,對我而言是更換到第十具的皮囊,我就是這樣才在這世上活了337年啊。」
塔伊不能理解這句話。
「雖說是去年的事情了,不過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我把那對夫妻的靈氣慢慢侵蝕殆盡,他們步向死亡的表情......小子,你沒有看到你的父母怎麼死的實在是太可惜了!」
什麼?
「不過,不得不佩服......不愧是梅德齊納耶一族呀,那可恨的力量......著實讓我費了一段時間把靈氣給侵蝕掉......就連剛才你也擊破了我的防禦壁......小子啊,你的存在對我而言是個極大的阻礙,我得把你給殺了呀。」
這傢伙在說什麼?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將這麼多事情一一消化。
好亂,好亂,好亂!
「塔伊。」
亞希的語氣很冷靜,雖然他現在沒有表情,但仍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快點帶法哈離開這裡,憑你的知識應該能立刻幫他止血對吧?」
塔伊默默地看著亞希好幾秒後,才終於回過神來。
「是的,我知道怎麼止血,可是你......你要怎麼辦?」
「我還有很多筆帳跟利息要跟老妖怪算清楚,我會把你的帳也一起算進去,你就別擔心了,快走吧。」
塔伊點了點頭,立刻跑到法哈身邊,將法哈攙扶起來,往安全的地方離開。
「你知道這沒用的,你遲早會敗給我,然後我就會追上去,把那兩個可恨的小子殺了,」黑衣男子說完這句,臉上開始出現憤怒又悲傷的表情,「可恨的......梅德齊納耶......棣凡尼......後裔......對我美麗可愛的妻女見死不救的可恨的傢伙......」
亞希靜靜地看著黑衣男子,「你真是可憐,蘇拿。」
「你錯了!你錯了!你錯了!我妻女的病是有的治的,是能治好的!可恨的梅德齊納耶卻不肯將我的妻女治好!而那可恨的棣凡尼也不肯改寫我妻女死亡的命運!他們都該死!所以我37年前將他們給滅了!作為復活我妻女的血祭!偏偏在亞尼拉居然還有他們的後裔!我不會讓他們有活口的,不會!」被喚作蘇拿的黑衣男子怒吼著,「你也是!我差一點點就可以藉查瑪帝國的手把墨湘給滅了......可恨的亞爾弗烈......不斷的與我作對!而你!流有可恨的亞爾弗烈的血的小子,現在也跟我作對!」
「當然,先王亞爾弗烈期望的是和平的世界,作為先王的心腹之一,阻止你是天經地義。」
「裝什麼高尚!你明明......明明也很希望你的父母活過來的吧?」蘇拿指著亞希道,「吶,乾脆與我合作吧?我可以不計較你阻撓我,我們一起去把那兩個小子殺了!這樣我就把你親愛的母親復活喔,就連那可恨的亞爾弗烈我也可以幫你復活!」
亞希的表情轉為溫和的微笑。
「還真好意思說呢,明明他們是因為你而死的。」
圓形的魔法陣出現在亞希腳下,慢慢地,四周的空氣變得冷冽,綿綿的細雨慢慢轉化成片片雪花,雪花又互相結合成如同蜂鳥般的冰晶,在亞希身邊飛舞著。
「這份好意我就心領了,你去死吧。」
☸ ☸ ☸ ☸ ☸
塔伊踢開家門,把奄奄一息的法哈安放在地上後,立刻跳進地窖拿藥草與磨缽,然後爬出地窖開始製藥。
「撐著點,法哈,我不會讓你死的......」
手一刻都不敢停下,將大量的藥草磨成了濃稠的泥,然後將藥草泥整坨敷在了法哈受傷的地方。
塔伊用打火石生火煮水,鍋子裡的水還沒沸就把許多不同的藥草丟了進去,雖然看起來好像只是亂抓一把丟進去,但塔伊是有好好地算過配方比例才放下去的。
將煮好的藥裝進碗裡,小心地湊到法哈嘴邊讓法哈喝下。
「呼......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體驗你的製藥能力......」法哈擦了擦嘴,氣色看起來好了一點。
而看到法哈穩定下來之後,塔伊也暫時鬆了一口氣,但才剛放鬆,剛剛那黑衣男子的話語便又竄上了腦袋。
「搞什麼啊......不是應該繳納完糧食就沒事了嗎......為什麼短時間內好像整個世界就大亂了......什麼意思啊......我不是亞尼拉人嗎......」
但還沒思考出結果,就聽到遠處傳來打鬥的聲音。
踏出門一看,遍體鱗傷的亞希就正好撞進自己懷裡。
「亞希!?你沒事吧?」
「唔......不行......我的能力都會被他剋掉......打不贏他......」
遠處,蘇拿緩緩地靠近。
在塔伊眼裡,眼前的人雖然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但那張臉,再怎麼恐怖他都還是認得出來。
「父親......」
「他不是你父親,塔伊,裡頭裝的靈魂是別人的。」
「......我知道......」
塔伊低著頭,水藍色的雙眸本來還迷惘著,但隨即,就被決心所取代。
「亞希,雖然這想法瘋狂了點,換成我上的話說不定會贏?」
「嗯?你終於有自己是梅德齊納耶人的自覺的嗎?」
「還沒有,說實話,我連梅德齊納耶人有什麼能耐都不知道,我這想法挺做死的,但你好像也說過梅德齊納耶有能力打倒他,所以我想賭一把。」
亞希笑了笑,「好,我也賭一把,」亞希伸手取下扎在頭髮上的金色髮髻,「還記得怎麼聚集靈氣吧?我幫你製造接近他的機會,把這個戳到他身上,你靈氣聚集在這上面後,就可以發動這麼魔法道具的能力,如果是你的靈氣,放出來的魔法效果肯定會與我的完全不一樣。」
塔伊雖然還有些困惑,但還是接過了髮髻,接過髮髻的手抖得有些厲害。
亞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然後如風一般衝向緩緩靠近的蘇拿。
蘇拿露出猙獰的笑,「愚蠢,你是贏不了我的!你就成為我復活妻女的祭品之一吧!」
亞希與蘇拿激烈的過招,但亞希明顯地處於下風,即使如此,亞希為了製造機會,仍然不打算退縮。
「老妖怪快點放棄吧,咱們玖珋相信人死了之後是會投胎的,說不定你已經無意間殺到你投胎的妻女了喔!」
「住口!我才不相信你的狗屁理論!」
「唉呀呀,還真是執迷不悟的老頭,你造了這麼多孽,也是會影響到你的妻女的呀,為了你親愛的妻女著想,快點放下屠刀然後去死吧!」
「閉嘴!你這小子!你才去死!」
亞希的激將法起了效果,蘇拿都將注意力放在亞希身上了。
塔伊努力地避開兩人的攻擊範圍,好不容易才來到了蘇拿的背後。
努力地將靈氣聚集,拿著金色髮髻就朝蘇拿身上戳下去。
但卻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
「你這小鬼......想做什麼?」
蘇拿勃然大怒,手憑空一揮就把亞希給打飛。
「唔咳......!」亞希整個人摔在地上,痛得發了聲悶哼。
塔伊害怕地後退幾步,但卻被蘇拿一手掐住了脖子,被舉了起來,而且手越收越緊。
「啊......」
塔伊難過地踢著雙腳,但無論怎樣都踩不到地。
他的意識慢慢地模糊了起來。
突然,他聽到了一聲慘叫,而掐住脖子的手也鬆了開來,塔伊就這樣跌坐在地上。
當塔伊的意識慢慢地回來後,他看到蘇拿的雙臂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紅腫,甚至有少數幾塊皮膚已經焦黑。
塔伊抓準了這個機會,他站起身,抓緊髮髻就往蘇拿的胸口插了下去。
「......不準再用我父親的屍體了。」
幾乎在說完這句話的瞬間,蘇拿的身體就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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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尼拉王國也意圖發起戰爭的消息,很快地在商會區裡傳了開來。
但幸運的是,煽動戰爭的主謀蘇拿被擊倒,而因為蘇拿提出「與我合作就給你們永生」而受到誘惑的亞尼拉國王與赫拉曼,則是被亞尼拉人民雙雙推翻。
至於擊倒蘇拿的人......
「又是永生,這些受誘惑的人是有多怕死啊?」
亞希站在港口,無奈地吃著塔伊做給自己的馥靈草糖。
自從擊倒蘇拿過後,亞希又在塔伊家多叨擾了一個月,期間他不斷收到同伴傳來的信鴿,內容幾乎都是問自己是不是跑去廝混了,在同伴的心目中,自己是什麼樣的形象啊?
「我才沒有廝混呢!我可是差點就死了欸!好幾次欸!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