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命運把你們從我身邊奪走了......
不用擔心,就算是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作為交換......
凡是阻撓我的人......我也不讓他好死......
我絕對會讓你們回來的......
我美麗可愛的妻女啊......
是夜。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白淨的沙灘,海浪此起彼落地拍打上岸,就像一首沉靜的交響曲。
只是這樣的寧靜,沒多久就被破壞了。
一個金髮青年從樹林裡被打飛了出來,重重地摔在沙灘上,青年試圖站起身,但才站起來沒多久,鮮豔的紅自青年的口中滴落在衣服和沙灘上。
同時,樹林裡追出了數名用黑布將臉包住的人,從他們的如樹枝乾枯的手中聚集著暗紅色的雷電標槍,朝向青年擲去。
青年不疾不徐地雙手合十,銀色的光從掌間流出,銀光如細線一般,在青年的四周迅速交織成龐大複雜的魔法陣,將雷電標槍全數擋了下來。
但似乎是稍早就受了重傷了關係,青年悶哼一聲,痛苦地緊揪著胸口,更多的血被咳了出來,而保護他的魔法陣,也因為青年沒有持續維持陣法的關係而消失。
蒙面人趁著機會將青年團團包圍。
「終於是讓我逮到你了。」
樹林的方向,另一名蒙面的男子從樹林裡緩緩走了出來。
男子身邊散發著不詳的氣場,讓青年暗自打了個顫,他相信眼前的怪物只要認真起來,早就把自己殺死好幾回了。
如果不是穿著縫有防禦魔法符文的衣服,說不定剛剛的攻擊就真的會死人了。
即使如此,青年還是撐起一抹輕鬆的笑,「老妖怪啊,居然從查瑪追我追到這裡......你是愛上我了嗎?」
「當然,我愛死你了,愛你愛到想要將你活生生的把肉一片一片撕下來!」
「這言論還真是恐怖......單方面熱情追求本來就不愛你的人,是不會走向完美結局的喔。」
「你也只剩下現在可以耍嘴皮子,方才我那一擊打散了你體內靈氣,倘若強行使役剩餘的靈氣,遲早沒命的是你。」
「啊......這倒是沒錯,情況對我十分不利,橫豎都是死的樣子......」青年取下頭上的銀髻,鑲在銀髻上的藍色琉璃,在月光的照耀下發散著淡淡的光芒,「可惜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那麼輕易認命的人了。」
刺眼的光芒自琉璃上如爆炸般發散出來,在光芒消失之後,青年已經不見蹤影。
「......逃走了嗎?」男子望著遠方閃爍著燈火的城鎮,臉上滿是止不住的笑,「但你仍是我的甕中之鱉。」
☸ ☸ ☸ ☸ ☸
「呦,好久不見,聽說你的國家還沒停戰,戰況如何了?」
「如果能早點停戰我就不用這麼拚命了,兩軍的衝突越來越激烈,我跟弟兄冒險帶著貨物通過壕溝到港口,頭上有好多砲彈跟斷肢飛來飛去,那畫面太令人難忘了。」
「唉呀,這年頭,連商人也不好當,辛苦你了。」
「你也是啊,祝你的國家早日停戰。」
「謝謝,對了,你聽說了嗎?」
「當然聽說了,現在到了亞尼拉海對吧。」
「嗯啊,那群停止了格蘭迪埃聯合王國的分裂戰爭的奇人們。」
「不知道當年聯合王國的國王們是吃錯了什麼藥,本來還好好的,一夕之間就突然翻臉,彼此之間打起來了。」
「而且國內不同意打仗的貴族與官員還有百姓全淪為了階下囚,死了好多人啊。」
「是啊,我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夥伴也死於那場悲劇了,真的是很慘呢。」
「據說那群奇人從監牢裡幸運逃了出來,就是為了阻止戰爭呢,他們沒有殺人或搶劫,就只有破壞要運去各個國家的物資,讓他們連仗都打不起來。」
「嘿?這種像盜賊但是又不像是怎樣啊?」
「你也覺得很酷對吧?這裡不少商人都稱呼他們『海盜』,因為他們的貨物就是被那群奇人破壞的,那些商人很討厭那些奇人呢。」
「我懂我懂,我也有一次運送火藥,結果被扔進海裡了。」
「那他們現在來亞尼拉海做什麼呀?」
「不會是亞尼拉或坤奇拉瑪依內部發生了什麼吧?這裡可是世界上僅存沒有在打仗的綠洲了呀,不要連這裡也出事啊。」
「不可能啦,真的發生了什麼,這商會區哪還會這麼熱鬧啊。」
「也是啦,哈哈哈。」
商會區一如往常地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
作為世界糧食主要輸出國的亞尼拉族國以及坤奇拉瑪依族國,商人們在位於兩國國境交界處的商業區齊聚一堂,交換著世界各地的情報,這對兩國的人民而言,不過是跟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的事情。
因為兩條大河匯集而擁有世界上最肥沃最寬廣平原的亞尼拉族國與坤奇拉瑪依族國,是世界上最早發展農作與畜牧的國家,以此為基礎發展了數百年的文明歷史,在探險時代來臨之後,亞尼拉與坤奇拉瑪依這兩個神秘的國家,分別以「農業王國」以及「畜牧王國」之名躍上世界舞台。
這也是為什麼亞尼拉族國與坤奇拉瑪依族國沒有捲入在五年前開打的世界戰爭的原因,畢竟兩國供應著全世界近八成的糧食,是相當重要的貿易,立場也就從不偏袒任何一方,倘若哪個國家貿然進攻兩國的港口,企圖以此斷絕敵國糧食,自己可能也要面臨糧食危機外,更會成為全世界的第一公敵。
正所謂民以食為天,誰讓全世界一起餓肚子,他就會見證到全世界最團結的一刻了。
不過,看似安全與強盛的亞尼拉族國,如今也有了要面臨的問題。
「又是你嗎?塔伊,好幾個月都沒有繳出應繳納的數量,繳出來的還都是次級品,根本就是故意吧!」
「不是的,赫拉曼大人,這已經是我們家這個月能繳納出最多的糧食了,再多繳的話就要餓肚子,也就沒力氣種植了......請赫拉曼大人高抬貴手吧。」
塔伊跪在地上向亞尼拉的長官赫拉曼求情,但換來的只有赫拉曼鄙視的眼光。
「就算真的是生產量少,也是因為不努力才只有這些次級品吧?」
「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啊,土地不休耕的話......」
塔伊話還沒說完就被赫拉曼踹倒在地上,並狠狠地踩了塔伊好幾腳,而塔伊就只是縮在地上,任憑赫拉曼的腳踩在身上。
「滿口胡言!我們亞尼拉族國數百年來受到阿什拉夫河神與依卜菈欣河神的眷顧,擁有著全世界最肥沃且與永不枯竭的土地,說什麼土地枯竭?這可是謗神的行為!愚蠢的小子!」
這樣的狀況已經快要滿三年了。
五年前,世界戰爭陸續在各個地方開打後,每個國家對糧食的需求大幅度提升,超出了亞尼拉原本所能供應的數量,只好研發技術,縮短作物的生長時間,來滿足其他國家的需求。
這樣過分地耕作,土地再怎麼肥沃也還是有它的極限,亞尼拉的先祖們因此而有了休耕的制度,讓土地能夠恢復應有的地力,若是不休耕,土地總有一天會枯竭。
但如此重要的貿易,對於亞尼拉族國而言,再怎麼樣都不可能說休耕就休耕。
亞尼拉的國王為了討好各國獲取利益,也就不顧民意,在三年前頒布法令,強行透過自古以來的信仰以及嚴刑峻法讓民眾就範。
被毒打一頓,甚至判處死刑,這對居住在農業區的居民們而言是幾乎每個月都得面臨的惡夢。
但只會種植作物的他們,沒有能夠與王國抗衡的能力,只能忍耐著,向神祈禱著。
赫拉曼抓住塔伊的頭髮,將人給提了起來,惡狠狠地道:「不要忘了你的父母毀謗神明的下場,這個月我大發慈悲放過你,下次你再繳不出應繳納的數字,我就連同舊帳跟你一併清算。」
說完,便將人用力地摔在地上,帶著堆滿糧食的推車往商會方向離開。
見赫拉曼走遠,塔伊才慢慢地爬起來,雙眼怒視著赫拉曼離去的方向。
「這是第十七家出現土地枯竭的現象了呢......」
「很想幫忙......但我們家光是繳納大量糧食就很吃力了......」
「啊啊......先祖們啊......請護佑我們......」
圍觀的人群細聲談論著。
塔伊靜靜地聽著人們的對話,同時心中那感到不甘的情緒也瘋狂增長著。
一年前,他的父母帶著裝不滿的竹簍離開家裡,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他聽了其他居民的對話,才知道他的父母因為提出了休耕的要求,而被冠上毀謗神明的罪名判處了死刑,而且連屍體也不能帶回來埋葬。
他們不是第一個死於謗神罪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一切都是因為這該死的世界戰爭,如果沒有戰爭,國家就不會增加糧食徵收,土地就不需要過分耕種,土地不會衰亡,他的父母也不會死。
如果有能力能阻止世界戰爭就好了......
但只是個農夫的自己根本就什麼都做不到。
「喂,喂,還好吧,塔伊,回神喔。」
「啊......」
眼前的白髮青年慌張地看著塔伊身上的傷口。
塔伊呆愣了幾秒後,才為了不讓對方擔心而笑笑,「還好來之前先吃了止痛湯藥,不然最後被拉扯頭髮可不是咬牙就能撐過去的,」塔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法哈,如果未來哪天你可能要被打時,喝一帖我特製的止痛湯藥下去快又有效喔,你要嗎?」
被喚作法哈的白髮青年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你還有閒情逸致說這個,先想想你自己啊,笨蛋,赫拉曼可是下重話了耶!」
「能有什麼辦法,如果被他打就能讓地力恢復,被打得鼻青臉腫我也願意啊。」塔伊聳了聳肩,語氣有些無奈,「但事實就是即使被打,還是改變不了土地正在死亡的事實。」
法哈不知道該說什麼作為安慰,就只能拍拍對方的肩膀作為支持,然後朝著西邊的路返家。
「塔伊啊,看你被打好像真的沒有很痛,看來你的製藥功夫又上升了啊,如果說把這項知識告知給國王知道,國王肯定也會特赦你,甚至讓你製藥,把藥送到有需要的國家去吧?」
「免談,我不想將這項知識用在戰爭上,把人治好再把人扔回戰場什麼的我怎麼可能做。」
「也是啦,但下個月又數字不足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剛剛求情戰術失敗,估計討價還價也不可能成功,既然這樣就來硬的,拿鋤頭打赫拉曼你覺得怎樣?」
「怎麼可能,雖然是一群愛錢愛到連先祖們的智慧都可以扔掉的傢伙,但我們這些小農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只能忍氣吞聲,祈禱這該死的世界戰爭趕快打完了。」
「不可能打得完啊,如果那些打仗的國家領導都跟赫拉曼同樣的德性,只想著侵略國土或是賺戰爭財,八成要等到亞尼拉變成一片死地才有可能醒悟了。」塔伊緊握著拳頭:「我家那塊地是真的快枯竭了啊,那些人是真的要等到事情無法挽回才要後......法哈?」
塔伊發現法哈睜大雙眼,像是看到鬼一樣直直盯著遠方,塔伊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注意到了遠方的地上,不,正確點說是他家門前,坐著一個面色蒼白的異國青年,一動也不動,仔細看的話,青年的嘴角上、衣服上還有手上都沾有尚未乾涸的血漬,看起來就像是剛死沒多久的樣子。
「......」
「......」
「......不會是死人吧?」
「不,怎麼可能。」
塔伊冷靜地否定了法哈的話,但萬一真的是的話也挺恐怖的,這畫面對從沒見過什麼大風大浪的塔伊而言太過衝擊,而且還就在自己家門前,實在沒辦法當作大白天出現幻覺什麼的就這樣走過去。
兩人遲遲不敢上前確認青年的死活,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一個像死人的人坐在家門前,遲早都會造成騷動的。
塔伊吞了口口水,慢慢靠近地上那個人,伸手探向青年的口鼻。
沒有氣息。塔伊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真的大白天在自己家門前莫名其妙的出現死人啦!
或許是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他用力拍了拍青年的臉頰,希望這樣能喚醒青年。
對方沒有動靜。
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氣伸手,想再確認第三次,但還沒有碰到對方,本以為不會動了的青年,突然就抓住了塔伊的手腕。
「咿!?」
塔伊嚇了一跳,從那隻手傳來的觸感就像冰塊一樣冰涼,不像是活人該有的溫度。
「啊啊啊啊啊啊屍體動了!」法哈嚇得語無倫次了。
「不、不要亂說話啊!」塔伊連忙查看青年的狀況,「喂,你還好嗎?怎麼了嗎?」
青年表情呆滯地望著塔伊,沒被金髮遮住的琥珀色的左眼看起來有些渙散,嘴巴緩緩地一開一合,但卻只發出虛弱的氣音。
「嗯?你說什麼?」塔伊湊近些聽。
「......水......」只是個氣音,彷彿光是說出這個字,就用盡青年全部的力氣了。
「水?你需要水嗎?」
那個人沒有回話就又失去了意識,但與剛剛不同的是,這次他還有在微弱的呼吸。
「......死掉了嗎?剛剛那是迴光返照嗎?」
「都說了不要亂說話,法哈!」
☸ ☸ ☸ ☸ ☸
爐火前,塔伊靠著火光看著寫滿筆記的草紡紙,抓了幾把草葉放在天秤上秤重,然後將草葉倒進磨缽裡細磨成泥,再將泥倒進裝有沸水的鍋子裡煮,原本透明無色的沸水,加入了泥後便慢慢染成了淡淡的黃色。
煮好的淡黃色的湯藥散發著淡雅的清香,木製杯子裡,然後再加入少許的蜂蜜攪拌均勻。
「看服裝好像是來自玖珋呢,但頭髮不是那裏的人特有的黑色,比較像是法倫與克朗斯堤安那一帶的......」塔伊低頭思考,碎碎念著,「看不出來他是怎麼了......沒有外傷所以是內傷吧?書上有提到類似的症狀,而且上面畫的藥草在南邊的樹林裡採得到,但已經餵五天的藥了還是沒起色,難道是少了什麼?」
「你在做什麼......」
「唔!?」
塔伊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得差點打翻湯藥,只見剛剛還躺在角落沉沉睡著的青年,披著毯子跪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起來還是病懨懨的模樣,而且身軀還在微微顫抖,呼吸有些繁亂。
「你先別勉強起來,再躺著休息一陣子吧。」
「......我......昏過去......多久了......」
「已經過五天了。」
「......五天......嗎......」
青年的眼神沒有聚焦,好像隨時都會再暈厥的樣子。
「既然你醒了,代表這藥還是有效,你先喝完這杯吧。」塔伊將湯藥塞進青年手裡。
青年嗅了嗅手中的那杯湯藥,然後小口小口的啜飲湯藥,大概是趁熱喝完的關係,青年的氣色稍微好了一些,而且身體也不再顫抖。
「還要嗎?」塔伊指了指還有湯藥的鍋子問。
青年微微點頭,便將木杯遞給塔伊。
然後青年注意到塔伊在湯藥裡加入了橘褐色的液體。
「你加了什麼?」
「蜂蜜,雖然書上說要加切片的薑一起煮,但亞尼拉沒有人種那個作物,去商會區問才知道那是王宮貴族才買得起的外國藥材,只好用蜂蜜湊合了。」
青年看著不自覺發起薑很貴的牢騷的塔伊,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沒關係......我討厭薑的味道......」
塔伊稍稍放心地將已經加了蜂蜜的湯藥遞給青年,「不過我不知道加蜂蜜跟加薑的療效會有多少差別,你到今天才醒來,我以為不應該加蜂蜜的說。」
青年搖頭道,「沒這回事喔......加蜂蜜意外地比加薑好......而且更好喝......而且沒想到這國家.......有馥靈草呢......」然後慢慢地喝下湯藥。
剛剛那句話勾起了塔伊的好奇心,問「我是在玖珋的藥材書籍看到這配方的,你很常喝這種湯藥嗎?」
「唔......玖珋很注重從小對靈氣的培養......所以大概跟當茶水喝差不多吧......」
塔伊感到困惑,「什麼氣?」
「靈氣...馥靈草對玖珋人來說,也是可以用來培養靈氣基礎,以及恢復靈氣的良藥,靈氣在玖珋認為是維持生命的能量,維繫著五臟六腑的運行,並且體現著一個人的精神本質。」
雖然剛剛那串話塔伊沒有聽懂多少,但確實,這名青年在喝完藥後,氣色不僅好上不少,就連話也慢慢變多了,雖然講話還是有氣無力,但至少只要繼續服用那個草的湯藥,應該就能康復了。
「總之就是你碰到了什麼意外,比如說被追殺導致那個什麼氣無法維持生命,才會像快死掉一樣倒在我家門前吧?」
青年感到有些驚訝,「喔呀?你怎麼知道我被追殺呢?」
「不,我是猜的。」只是塔伊自己沒想到會猜中。
「這樣啊......不過大致上是沒錯的,我因為暈船很不舒服,沒有查覺到敵人靠近,我就這樣被偷襲,靈氣還被打散了,陷入一種只要動到剩餘的靈氣就會死的狀況......嘿嘿。」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被追殺......就這樣告訴我沒問題嗎?不擔心我是壞人?」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身上的靈氣就跟八年前一樣乾淨,這樣的你不是壞人。」
「八年前?」
「我八年前來過亞尼拉學習貿易,我就與你們家交易過農作,你可能不記得我,但我記得你身上的靈氣,不只是乾淨,就連流動也很特別,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你不是壞人,可以很安心的信賴你。」
塔伊微微皺眉,他不知道靈氣是什麼東西,所以他聽完青年的靈氣認人理論,便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撿了腦袋有問題的人回家。
「對了,我叫亞希,來自格蘭迪埃聯合王國的克朗斯堤安,」青年將木杯放在一旁,拱手作揖道,「承蒙你的照顧與救命之恩,十分感激,不知道我該如何報答呢?」
「不用這麼客氣啦,我只是做我做得到的事情而已。」
「不,你救了我一命,至少讓我幫點什麼忙吧?比如解決困難之類的。」
實在推託不掉,塔伊只好想辦法轉移話題,「是說,你言行舉止跟服裝一點都不像克朗斯堤安人啊,全身上下比較像克朗斯堤安人的只有頭髮的顏色還有樣貌......」
「我父親是克朗斯堤安人,母親則是玖珋的墨湘族人,我是混血者。」
「混血者?那不是歷史故事中出現過的稀有種族而已嗎?」
「嗯?這是哪個年代的說法啊?明明就只要兩個不同民族的人兩情相悅,然後牽個手親個吻就有了,雖然世界上混血者的比例聽說還不到百分之五,但還不至於到傳說故事等級的稀有呀?」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喔,我是個從沒出過國不諳世事的鄉巴佬,不過那個牽個手親個吻就有了是怎麼回事?」
「小時候聽母親這樣說的,小孩子都是這樣子來的,不對嗎?」
「不對啦!」
不過第一次看到混血者,塔伊感覺有些新奇。
自從五百多年前探險時代來臨,世界上不同民族之間開始有了互動後,才開始慢慢出現被稱為「混血者」的小孩子。
據說混血者能將父母混血者能將父母的民族各自的血緣優勢遺傳下來,就連看似天賦的能力也可以遺傳下去,據說混血者的父母血緣越遙遠,該名小孩會更強,因此一堆莫名其妙的謠言傳了出來,像是混血者的血喝了可以長生不老,這種一聽就知道根本無稽之談,但還是會有人相信的謠言,也因此混血者常常會成為不肖販子的目標,使得混血者成為稀有等級的族群。
「所以你是因為身為混血者而被追殺的嗎?」
「唉呀呀,那只是其次的原因啦,追殺我的人是到處引發戰爭的一個百年老妖怪,之前我百般阻撓他,他應該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吧?」
「嗯?什麼意思?只有一個人有可能引發戰爭嗎?」
「當然,聽先王說那妖怪從百年多前就在策畫毀滅世界了,理由不明,而那傢伙在三年前就導致了格蘭迪埃聯合王國的分裂,死了很多人,連我也差點就沒命了,我幸運活下來後,跟來自不同邦聯的同伴費了好大把勁才讓各國停戰,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坐船渡格蘭迪海,真是超恐怖的一段回憶呢。」
塔伊聽到了很熟悉的關鍵字,皺眉問道,「不會商人們口中說的,停止了格蘭迪埃聯合王國戰爭的海盜......是你?」
「居然被認為是海盜嗎?以訛傳訛的力量真可怕啊,雖然他們說的是我沒錯,但我光是坐船就各種暈各種吐,怎麼可能當海盜?而且我沒偷沒搶沒殺人放火,就只有破壞物資外加進去跟人家元首泡茶聊天,這樣就叫人家海盜也太過分,我可是有薪水穩定而且正當的工作的說。」
「......喔,是喔。」
先不說泡茶聊天要怎麼停戰,自己好像撿了一個很不得了的人回家呢,各種方面來說。
亞希歪頭看著塔伊,「你這麼冷靜真的可以嗎?」
「不然我像看到鬼一樣尖叫,順便幫你把敵人引過來如何?」
「千萬不要,我現在只有恢復到能讓身體勉強活動的程度而已,請你繼續保持冷靜吧,拜託了。」
☸ ☸ ☸ ☸ ☸
那名名為亞希的異國青年,因為被追殺的關係,目前已經待在塔伊家休養,自從醒來之後又過了十天,他已經能夠起身四處活動,甚至能幫忙塔伊一起處理農務。
雖然塔伊一開始覺得自己撿了個單純腦袋有問題的人回家,但看到對方徒手劈柴、徒手放火、徒手生出水來灌溉農田等等的神奇技藝後,也慢慢相信對方真的就是那傳聞最近在亞尼拉海出沒的奇人之一了。
「你真厲害,這麼大一片田地只有你一個人打理嗎?」亞希問道。
「是啊,我們西區專門種植一個月內就能收成的作物。」
「可是一個人還要翻土播種什麼的還是很辛苦吧?說起來你的父母親呢?當初還有看到他們的說。」
「他們去年過世了。」塔伊的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
「啊,對不起,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沒關係啦,況且已經習慣了,」塔伊望著廣大的田地,「現在比較擔心不休耕的話......算了,沒什麼。」
似乎沒聽清楚後面那句話,亞希湊近塔伊問道,「什麼什麼?有困難直說沒關係,我可以幫忙喔。」
對塔伊而言,亞希不過是休養中的病人,就算不是病人,或是當作混血者真有什麼能耐,塔伊也不覺得亞希獨自一個人可以跟一整個國家對抗。
何況半個月後繳不出該繳的糧食數量這件事讓亞希知道了,亞希也做不了什麼真的能夠幫上忙的事情,說了也是白說。
「不需要啦,你幫我劈柴、生火、灌溉,還教我聚集靈氣什麼的,我已經很感謝了。」塔伊笑笑地回絕。
至於聚集靈氣這個技能,因為看不到靈氣的關係,所以成果到底如何就無從得知了,不過看亞希讚嘆的表情,大概是還不錯吧?說不定自己也可以徒手劈柴了?
趁著亞希跑到遠處去澆水,塔伊走到一旁撿起木柴,試著集中注意力,想像一股氣集中在手上,然後手刀往柴火劈下--
「好痛喔喔喔!」
結果不但沒把柴火劈開,手還因此痛得要命。塔伊抱著手,眼角滿是淚水。
「塔伊,你在幹嘛?」
柵欄外,法哈用像是看到奇景的眼神直直看著塔伊。
「啊......我,呃......」
「唉呀,不管你發什麼神經,現在都不是管那個的時候,」法哈揮手打住塔伊的辯解,「出大事了,不方便在外頭講,可以進去屋裡嗎?把那邊那位也叫進來。」
塔伊認識法哈好多年了,這傢伙天不怕地不怕,除了自己受傷之外,塔伊還沒看過能讓法哈慌張的事情。
所以當這傢伙在自己受傷以外的時間慌張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代表有很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塔伊點頭後,打開門讓法哈進屋,把亞希也叫進來之後,隨即將門關上,「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慌張?」
「很不妙呀,東邊有不少戶的田地,一夕之間作物全數枯萎了。」
「咦?怎麼可能?那裏是最靠近阿什拉夫河與依卜菈欣河交界,整個農業區最肥沃的地方,土地死亡的現象是從西邊開始的,真要枯萎也是最西邊的我家先枯萎,為什麼東邊會這樣?而且還是一夕之間?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跟你開玩笑做什麼!我也很疑惑為什麼是那裡先啊!」法哈續道,「而且坤奇拉瑪依也有不少雞啊牛啊羊啊,也是一個晚上過去後,被人發現變成了乾屍,現在坤奇拉瑪依整個陷入恐慌了,說是神發怒了。」
塔伊感到不敢置信,他確實不怎麼相信神,但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也想不到神怒以外的可能。
「喔呀?」亞希感到有些訝異,「都是一個晚上之間的事情嗎?」
塔伊滿臉的困惑,「怎麼了?難道你有頭緒嗎?」
亞希一手撐著臉頰沉思著,「說不定是追殺我的那傢伙幹的,真不妙啊......那個老妖怪......」
塔伊聽了吞了口唾沫,早些時候他就聽過追殺亞希的那個人造成了世界戰爭,但他萬萬沒想到那個人居然還擁有這麼可怕的能力,擁有這樣的實力,能夠獨自一人到處引發戰爭好像也不奇怪了。
法哈看著沉思的亞希,道「亞希啊,你可能會遇到危及生命的危機,你可能會覺得我在唬爛,但你問塔伊就知道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無論如何都要小心喔。」
「別這麼說,我相信你跟塔伊一樣是好人,」亞希兩手和於胸前行禮,「非常的感謝,我會注意安全的。」
然後法哈拍了拍塔伊的背,「兄弟,你可能也會面臨很不得了的危險喔,雖說應該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但不管怎樣,你多多注意啊。」
塔伊沉默了好幾秒才微微點頭。
☸ ☸ ☸ ☸ ☸
夕陽西下,塔伊帶著採好的藥草返家,一打開門就看到亞希盤腿坐在角落,眼睛緊閉著,像是在坐著打盹一樣。
塔伊沒有上前打擾,他走向床邊,將床單下的木板掀開,那是放滿藥草與各種書籍的地窖。
踩著梯子進入地窖,將今天所採集的藥草分類放在不同的容器裡,然後將一旁已經乾燥好的藥草小心地倒進磨缽磨成粉,再照著草紡紙上紀錄的配方,仔細調配出不同功效的藥帖。
很多人都說他的製藥天賦是先祖們賜予的,但那不過是他對父母收藏的藥草文獻感興趣才學的罷了。
雖然他也曾疑惑身為農民的父母為何會有這麼多的藥材文獻,甚至也有製藥的器材,不過現在也無法知道這問題的答案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唔呃!?」
被身後突然傳出的聲音嚇得差點將磨好的藥粉給打翻,只見亞希站在他身後,他滿臉好奇地看著地窖的擺設。
「嚇死人了,不要每次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別人身後可不可以?」塔伊頓了頓,指著亞希道,「而且我沒有說你可以進來。」
「這裡面好壯觀呀,好多墨湘沒見過的藥草,甚至還有很多藥草紀錄。」
可惡,被無視了。塔伊暗自腹誹,並認真思考要不要在亞希今天的晚餐裡偷偷放苦果粉,作為被無視的小小報復。
亞希小心翼翼地翻閱以草紡紙與皮繩製成藥草書籍,「真是不簡單,居然擁有這麼多來自梅德齊納耶一族的藥草文獻。」
「梅德......什麼?」
「梅德齊納耶一族是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民族,擁有很豐富的藥草知識,文獻在考古界是稀有等級的文物喔,不過在那個民族被滅亡後就變夢幻等級了。」亞希將書闔上,好奇地看著塔伊,語氣帶了點玩笑,「可是你家卻有這麼多夢幻等級文物,難道你是那個民族的後裔嗎?」
塔伊皺眉,「怎麼可能啊?我父母都是亞尼拉人欸。」
「別說謊喔,你的靈氣與亞尼拉人完全不一樣,亞尼拉人的靈氣是有點綠綠的,你的是純白色的。」
「都說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唉,好吧,」亞希的語氣有些失望,「原本想說你是梅德齊納耶人,就有能力擊倒那個老妖怪,我也就不用每次跟他交手都像在玩命一樣了......」
塔伊決定暫時不理亞希,將藥粉裝好後,拿了幾瓶藥粉與藥水,走向地窖出口離開。
☸ ☸ ☸ ☸ ☸
「老爺爺,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喉嚨還是會不舒服的話,把竹茴葉藥汁稀釋後慢慢喝完就行了喔。」
仔細地吩咐用藥的事項後沒多久,塔伊就帶著行囊與一包橙子從屋內走了出來。
每天,當塔伊將藥調配好後,就會送去給有需要的人家,偶爾會換到該戶人家種植的作物,剛好也能維持家裡的糧食開銷。
今天也是一樣--
「辛苦啦~」
「哇啊!」
本應該留在家裡的亞希,此刻卻披著斗篷從身後冒出來,嚇得塔伊跳了起來。
「你......算了......」塔伊懶得抗議了,「你不是窩在地窖看書嗎?」
「因為法哈說你也會面臨危險,我不放心嘛,就跟出來了。」亞希笑笑。
兩人並肩走在返家的路上,此刻已經是夜晚了,只能仰賴月光來辨認路途。
是個十分適合被敵人襲擊的時刻。
但幸好一路上都沒有什麼動靜。
走著走著,亞希開口道,「亞尼拉是個十分幸運的地方呢,坤奇拉瑪依也是。」
「怎麼說?」
「只是感覺而已啦,畢竟世界上只有這兩個族國沒有外國侵略,但果然還是哪裡跟八年前不一樣了。」
塔伊看著亞希,「你察覺得到嗎?」
「剛到亞尼拉時就感覺到了,靈氣的流動跟以前不一樣,感覺很抑鬱......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嗎?」
「那個......就算說了你也幫不上忙啦。」
「你又沒講,怎麼知道我幫不幫得上忙?」亞希沉默了一下,續道「塔伊,你蹲下來一下。」
「為什麼?」
突然叫人蹲下是要做什麼?塔伊困惑地看著亞希。
亞希伸手抓住塔伊的衣領,用力地將塔伊給壓在地上,塔伊還來不及出聲抗議,眼角餘光就看到亞希手上出現銀色的圓型圖騰,似乎是擋下了什麼東西,發出了劈啪劈啪的聲響。
「怎、怎麼了!?」被壓在地上的塔伊驚叫道。
而回答他的是從暗處走出來的數名蒙面人,蒙面人的雙手凝聚著暗紅色雷電球,直覺告訴塔伊,來者不善。
「情況還不算太糟,對方的老大不在附近,」亞希看起來稍微鬆了口氣,「塔伊,別離我太遠喔。」
語畢,亞希手上發光的圓型圖騰崩散成銀色光線,在地上重新迅速編織成不一樣的圖騰,從圖騰裡出現了熾紅色的烈焰,烈焰像是聽從亞希的指揮一樣,如蛇一般襲向了那些蒙面人。
少數幾名蒙面人躲過了攻擊,但其他的蒙面人被火蛇擦過,身上迅速地被火焰所包覆,但他們好像對正在被燃燒的自己沒任何感覺,沒有叫喊也沒有試圖撲滅火焰,身軀就這樣慢慢燒焦,然後崩解成灰燼。
「咦?你殺了他們嗎?」塔伊看著那些灰燼,語氣滿是恐懼。
「你要這樣理解的話也不是不行,不過......」
亞希轉身抓住了從身後襲來的蒙面人,一個過肩摔就將蒙面人摔在地上,並將蒙面布給扯掉。
看到蒙面人的模樣,塔伊倒抽了一口氣。
看起來是個男性,但臉部已經整個腐爛了,只剩下薄薄的爛皮掛在頭骨上。
「他們早就死了,只是被我跟你提過的百年老妖怪操控著。」
說完,亞希便將該名男子給燒毀。
像是對這樣的情況已經習慣了,亞希看著屍體慢慢被燒成灰燼,沒有任何的恐懼或是憐憫,但塔伊雙手摀著嘴巴,這畫面對他而言太可怕了。
「塔伊,我說過亞尼拉跟坤奇拉瑪依很幸運對吧。」亞希對著塔伊笑了笑,「但再怎麼幸運,遲早還是會出事的喔。」
那笑容看起來淡漠,卻又有些無奈。
而在這幾句話之間,那些蒙面人已經被亞希全部解決了。
這時塔伊還沒有意識到,這還只是事件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