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
夏洛特驚恐的端起火槍指向了他,當他注意到眼前的人原來是隆德森後,那硬是堅毅起來的面孔頓時鬆懈下來,險些要窒息的捂住胸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坎普也隨後跟在隆德森的背後停了下來,他抖著大鬍子,緊繃的將火槍立刻抬起瞄準,卻也馬上在發現是自己人之後鬆了一口氣似的放下槍枝。馬車還在,馬匹也立在樹林之間,前方的開口足以讓他們衝破敵人的防線快速逃亡。
後頭的呼喊聲還沒停下來,一直都用穩定的距離跟隨著他們。隆德森很肯定那些該死的劫匪肯定是追上來了。「坎普,上馬,我們馬上離開!」隆德森抓住坎普的肩膀低吼。
「沒用的。」埃格斯的聲音從馬車另一邊傳了過來。「輪胎卡住了。」
隆德森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埃格斯的描述,他愣愣地看向夏洛特,只見這青年用著無知而慌亂的神情逃開他的目光,埃格斯從馬車的後方出現,眼裡還帶著殺意,但也染上慌恐的色彩。
仔細觀察,可以注意到馬車往一邊傾斜過去,它的左後輪似乎進到了一個深而窄的坑洞裡,緊緊的把馬車給卡死。埃格斯咬緊下唇,用肩膀頂住車尾,猛力地想推動車身。
夏洛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試著把馬車拉進來,然後車子就陷進去那個坑洞,外頭的槍聲——」
「那就他媽的不要廢話!」隆德森緊緊踢了馬車的輪胎側。「坎普,上馬!我們要不是推出這台馬車,要不就是死!」
他用力推開已經驚慌失措的夏洛特,移動到了馬車後方。時間情勢對他太不妙了——他試圖保持冷靜用雙手頂住馬車的底端,用盡全力想將整台棚車給撐起來。可是馬車紋風不動。
「聽我口令,一、二、三!」隆德森用沙啞的嗓子下達指令,這次他真的拼盡全身的力氣了,連身旁的夏洛特都湊上來幫忙。前方的馬匹發出嘶鳴,但也只稍微移動了一些,不過一下子就沈了回去。
從另一側的一隻手伸過來,冷不防的揪著了隆德森的領口。「我們必須放棄這些貨物。」埃格斯的眼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並不是仇恨,而是一股只為了求生而不擇一切的本能。
「不,不可能。」隆德森緊緊瞪著抓住他的大漢。
「你寧願在乎歐羅門也不在乎我們的性命?」
「我們會被歐羅門幹掉!」
「我才不在乎,放棄這輛馬車!」
「我們跑不過這些——」
「隊長!」夏洛特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吼叫爭執,他的聲音帶著一陣恐慌和濃厚的畏懼。「是敵人!」
就在同時,一道刺耳的槍聲撕裂了他們之間爭吵,緊跟在後頭的是馬車的悶響,還有一陣痛苦無比的慘叫。馬匹被槍聲給驚嚇到了,發出長長的悲鳴。
「該死,坎普。」隆德森用力推開抓住他的埃格斯。「夏洛特,回擊!」
接受到指令的夏洛特即使再怎麼恐懼也貫徹了他的命令。端起槍枝,他用馬車作為支撐點,向外探出頭快速地發出一槍。對頭傳來劫匪們的喊叫。人數不少。
陸陸續續的奔跑在雪地中悶聲踏開,呼喊指令在四處交響。
「他們在反擊了!」「拿下那輛馬車!」「殺光他們!」
他們處於劣勢,馬車的前端開始有敵人靠近了,可能有更多人會靠近,試圖從左側或右側包圍攻擊他們。馬車在林間算是空曠的一小塊土地,周遭全可能有敵人靠近。坎普的呻吟傳了過來,痛苦無比的掙扎。
埃格斯隨即抓住馬車一端,手中的火槍穩穩地抵著他的肩膀。「你們這些該死的死雜種!」他暴吼著,語氣兇狠無比而高昂,隆德森摸向自己的腰包,看見埃格斯發出一槍,撞針敲擊槍尾,噴出的火焰如猛獅奔出。
外頭傳來劇烈的痛苦悲慘吼叫,慘烈的將雪色給染上鮮紅。
夏洛特在等待時間,似乎也為自己的手槍裝填了彈藥。只見他從腰間摸出短槍,想要再嘆出身發出一槍。「給我,夏洛特。」隆德森咬緊牙,從他背後奪下手槍,一步轉身踏出馬車後方,到了馬車的左側,他再次從胸口拔出獵刀。
「掩護我,埃格斯!」
沒有警告,隆德森高舉著手槍衝出掩體外頭,他看見眼前的林間有好幾個人影在移動,莫約十幾個左右的劫匪靠近著,有些在正前方,試圖把馬車前頭和右側給包圍起來。一個劫匪被射中了,倒在馬車前的空矌地帶,血從膝蓋湧出。其他人全躲藏在樹林之後。
火槍的準確度糟透了,但他信任埃格斯跟他們的火槍。
大量的鉛彈從樹林後方射擊過來,兩顆子彈打在他周圍的地面上,隆德森舉起手槍,往有人頭探出的那棵樹射擊,壓制火力馬上把那人的攻擊意圖給打退。
埃格斯從他預備好的另一把長火槍裡再度擊發。這次的火槍射的準確許多,打在了脆弱的樹幹上,而另一個想要狙擊隆德森的攻擊者再度被逼退。隆德森從腰間拔出另一手槍,即使知道裡頭沒有彈藥,他也得拿出來作為威脅。
他靠近馬匹的側面,卻看見坎普整個人已經歪斜的摔在地上,中彈的他在肩上露出傷口,鮮血岑岑流出。「隆德森......」
隆德森不忍說話了,他用強烈的語氣搶先對方虛弱的語調。「閉嘴,我們走!」
他彎下腰,手繞過對方的腹部,一把撐起坎普虛弱無力的身子。他的體重一點都不輕,做為平時都一直在訓練的私兵,坎普的身體沈重無比,但隆德森盡了全力。
「小心!」
子彈打在他腳邊的地面上。把背部暴露給敵人非常的愚蠢,但他必須救回坎普。他使勁的拓開步伐逃離猛烈的火砲距離之中,看著夏洛特也竄出來,忙亂的朝他背後的敵人開火。
「隆德森!」埃格斯呼喚著他。
他堅持到了馬車後方——幸運之神無比的眷顧他。他將坎普放在馬車的後邊,他的膝蓋被打出深深的創口,但他仍緊咬著牙維持意識,血滿滿的流出。隆德森的神情沈了下去。
前方傳來更多的吶喊,埃格斯只得把頭收回去,抵著馬車右後方連番往靠近的敵人反擊,子彈射穿棚車,打進雪地中。
「你是對的,埃格斯,我們放棄貨物。」
「那我們就快跑,隆德森!」
「不,我們用馬車。」
接過夏洛特剛填裝好的槍,他用力拍了下坎普的肩膀。「手能動嗎?」
「我可以。」
「夏洛特!把貨物丟下去,直到我們能推動馬車!」這下完了,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想死在這些雜兵手裡。夏洛特愣了一下,但聽命的爬上馬車。
戰死與苟活,他寧願逃跑。
就像之前一樣。
埃格斯驚叫。「他們在衝鋒!」
隆德森看見從前方的道路出現了拿著大刀和劍的劫匪,一共有六個人,狂奔著衝入了交火區,只差了幾十步的距離。他跟埃格斯只有兩個人,對付不了這麼多的敵人。
「抑制他們,埃格斯!」得阻止他們才行,隆德森蹲下,緊緊地將槍口瞄上直線衝鋒的敵人群,槍口追隨著他們那不明顯地橫向移動。
兩聲槍聲接連發出,埃格斯在馬車右側,他在馬車左側,兩個人在這一波的槍擊中倒下,另外四個人依舊死命的向前衝鋒,像是知道他們的牌打完了一樣,做出最後一擊。
隆德森把獵刀緊緊的握在懷中,敵人越來越靠近了。
二十步。
他們往左右兩側分開。
十五步。
兩個人朝著他衝來,另外兩個奔向埃格斯。
十步。
他們的動作好快。他們才剛丟出第一口箱子。
五步。
繞過馬車,另外兩個人已經消失在馬車另一端。他的敵人已經近在眼前,一個捆著頭巾,一個滿臉發黑。
交戰。
隆德森將手上的火槍狠狠地往那綁著頭巾的人臉上砸下去,長槍比刀長多了,被打亂攻勢的那人狠狠吃下這記,擊中的那刻似乎聽見什麼碎裂的聲音。被砸中的那人猛地往後退開兩步。
而另一個人已經持刀展開攻擊。隆德森另一手的獵刀往攻擊者的刀上反擊敲開,冷硬的金屬撞擊生隨著手臂的僵直傳來,他可以看見揮刀的敵人的武器反彈開了,眼前閃過一道刀光,伴隨著冷進骨子裡的冷意。
「狗雜種!」他聽見對方怒吼。
他可不能示弱。「去你的!」
壯碩的黝黑男子依舊持續攻擊,收回刀鋒的下一個扭轉就是往隆德森的腰部猛刺。他連忙用刀揮擊格開,靈巧地往後跳開兩步,然後回身反擊,從身側反方向逆刺回去。敵人也敏銳的揚起手臂,後傾身子避開攻擊。
「啊啊啊啊!」另一個人影撲了上來,雙手往隆德森漸漸止下的手臂抓去,想要制止他的攻擊,刀刃停在頭巾男子的胸口前方,手腕卻緊緊地被扣住。他在那瞬間看見男子的鼻子被打歪了,兩道鼻血流了出來。
一拳重擊狠狠地擊向隆德森,準確的打在他的下顎。痛得他無法呼吸,兩側像是被狠狠的用棍棒痛擊一般發疼,他跌跌撞撞的退開,腳步變的凌亂,但還是勉強從敵方的擒拿中逃開來。轉眼間,先前的另一個持刀男子也如雷電再度襲向自己。
「隊長,小心!」他的聽覺模糊了,他用刀想抵著揮擊,鋒利而彎取的刀身直直的從他面前襲來,隆德森只能被動的攔下這次攻擊,發了全身的力氣想將對方推擊回去。夏洛特的聲音遲鈍的傳了過來。
下個瞬間,一口巨大的箱子從左側襲來,沉悶的砸向試圖突擊的黝黑男子,只一轉眼,他整個人被壓在了箱子底下,頭與脖子扭成了奇異的形狀,還來不及發出慘叫便整個人被壓住,陷在雪中。
隆德森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他踏上箱子一躍而上,身體躍向半空中,頂端尖銳無比的獵刀往後頭跟上的敵人刺去,還來不及反應的男子無法抵抗,從空而來的攻擊貫穿了大衣,也刺穿了胸膛。
躍起,刺倒。隆德森的獵刀準確地紮在了心臟上頭,那可憐的頭巾男子的眼睛帶著絕望,隨後失去了神色。他俐落的拔出獵刀,下一刻,血迅速的在胸口擴散開來,
「三箱了!」夏洛特大喊。
當他轉頭時,埃格斯的手臂鎖在一個奮力掙扎的劫匪身上,被奪去武裝的劫匪腳旁還倒著夥伴被刺穿喉頭的屍體,他踢著雙腳想逃離埃格斯,但是壯碩的埃格斯手臂一扭,徹底扭斷了那個劫匪的頸子。
「那麼我們走!推!」
他將還沾著血的獵刀插回胸前的刀鞘,雙手再度撐住馬車的底端,夏洛特也跳下了棚車,只留下負傷的坎普。
馬車開始移動了,不再只是先前的微微一現,沈重的馬車有了反應,馬匹被槍聲給激的狂躁,恨不得奔逃離開。輪胎開始離開坑洞,越來越遠,越來越高——
下一刻,馬車在驅動之下,掙脫開了束縛。
「他們要逃了,攻擊他們!」
「埃格斯,馬!馬!」
隆德森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吼,馬車在同時幾乎就開始向前移動了,而且是即將奔逃的程度。他緊緊抓住馬車邊緣,用力踩住後方,死也要攀上棚車。
他差點就沒抓穩,身旁的夏洛特一個躍深就翻入棚車內,馬車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前衝去,他聽到埃格斯也上去了,自己命懸一線的掛在邊上。在地上用力踩踏幾步,他用雙手撐起身體,終於也翻進了棚車裡頭。
周圍都是劫匪的怒吼,以及馬車行來的驚叫。他光聽起來就有好幾十個人,他翻進剩餘的箱子後,四周的槍聲不絕於耳,有些甚至射穿了棚車後頭,差點打中他們。
「他媽的!」埃格斯用刀刺破了棚車前端,隨後發出足以撼動周圍的吼叫的。隆德森看見這位勇敢的小隊長跨上馬背,伴隨著令人聞風喪膽的怒吼,扯動韁繩馬鞭,馬車受到鞭策跑得更快,在下一刻立刻轉向,往左一個急轉衝。
劫匪四散、大吼、吶喊、哀號、撕心裂肺的痛哭慘叫,像雨一樣的子彈和槍炮聲從四周襲來,而那勇敢的埃格斯無畏的高高舉起獵刀往前方的小路衝去,每個想要攔截他們的劫匪都被衝散。
車子在震動,路上的凹凸不平以及每次衝震和源源不絕的砲火使得夏洛特這年輕的戰士徹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他們逃出了,這是唯一可以讓他鬆懈的原因了。
「夏洛特,夏洛特。」隆德森喃喃說。
「歡迎來到河谷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