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時期，北境最為著名的象徵之一即是『牧羊人』。作為自治省的北境不能合法擁有任何軍備及傭兵，即使是在該地設產的貴族也不被允許擁有。因此他們時常以牧羊人名義招收效忠於他們的私兵，這名稱也同樣適用於他們的侍從，或是效忠貴族的傭兵軍團——」
——北境史，第五章，北境結構
「——實際上，缺乏良好體制的自治軍隊結構，對當地自由民產生極大影響......市民可以如牲畜一般遭到屠殺，私兵問題依舊嚴重。」
——北省自由議會，於中央政府的控訴
北境，三個月後。
「歐羅門，你有點太殘暴了！」
隆德森並不後悔喊出這句話，即使他所攻擊的對象在聽到他的吼叫之後立刻停下了跨上馬背的動作。他用冷漠的眼神回頭就瞪住直挺挺站立在原地的隆德森。
在冷風肆虐的這個當下，這個瞬間顯得十分漫長。
隆德森不甘示弱緊緊咬住那震怒的眼神，沒什麼能驅退他。「我警告你，雅羅爾走狗，你他媽不要忘了你的地位是什麼。」歐羅門倖倖然的回上一句。
「是的，『二世』。」
「不准你用那麼輕挑的口氣稱呼我。」
歐羅門粗重的呼了一口氣，呼吸在嘴旁蒸散成了迷濛的白霧，他眼裡的恨意到了再一步的境界，充滿脅迫的壓住隆德森。歐羅門的目光還是緊扣著抵抗著的那人，只見他從腳旁的馬袋提出一把手槍，扣上。
「我是歐羅門二世，重複一遍，或是我找另一個傭兵隊長來取代你。」
隆德森看見了，他只得咬了咬下唇。「遵命，歐羅門二世，大人。」
「這不是挺輕鬆的？」年輕而蠻橫的貴族努了努嘴，手槍依舊留在腿上。他雙手夾著腳下的馬兒，用左手拉起韁繩。「把你的人手調動起來，我要這批貨在明天下午就到冬泉鎮上。」
「是的，大人。」
看見隆德森半是順服，又是不悅的。即使在風雪中看不清楚對方面孔，歐羅門也很是滿意拉緊韁繩。「你聽到了，無論理由。走！」
用力甩打馬鞭，往馬的腹部用力敲擊下去，隨著馬兒的高聲嘶鳴，歐羅門從風雪中踢開一段道路，騎乘的馬匹捲著一陣陣的馬蹄聲，最後快速的奔出他的視野之外。
隆德森簡直不知道用什麼字眼咒罵了。「混帳、勢利、天殺的獨裁者、王國的雜種......」他感覺溼而冷的雪塊打在他的臉上，在這暴風中帶著馬匹跟人員走幾十公里，在明天下午到？這感覺比寒冷還難受極了。恐怕他挑完所有字眼都沒法詮釋這傢伙的可恨。
他慢慢步開腳步走回營地，拖行著自己實在沒什麼幹勁的步伐。當然了，你也可以選擇不幹。不過——
「——傭兵有準則的，天殺的，你真是智障，隆德森。」
最終他在眼前木屋的微弱燈光和暖火前停下，大門結實極了，至少足夠抵擋外頭的「冬季狂怒」，北邊的雅羅爾聯邦喜歡這樣稱呼冬天的寒風與冰天雪地。作為北方的後裔，他沒什麼資格抱怨。
他使力在門上用力敲了幾下，黏在門板上的雪塊跟著被震了下來。「誰？」
「我不玩這招的，梭姆。」隆德森大聲抱怨。「給我開門，你這個白癡。」
門後先是爆出哄堂大笑，不一會門就開了。「你自己告訴我們凡事小心。」門後的男聲用著近乎無奈的聲音抱怨道。
「喔，對啦，凡事小心，然後把你們那拿著大斧頭準備進來砍死你們的隊長大人給凍死在外頭。」隆德森好笑的說，他看見對面的成員之一，把十字弩掛回牆上。而梭姆用著一臉「我哪知道的表情」回應他，同時收起腰間的佩劍。
「小心點啊，『主教』被凍著了，小心點！梭姆！」坐在火爐旁邊的小隊長埃格斯高聲呼喊，他用力揮著手，假裝手裡握著一把斧頭揮舞著。
「噢，別這樣，我們偉大的主教大人蹲過苦牢的，」待隆德森進門後，梭姆苦笑著聳了聳肩，把門合上，好讓外頭的風雪不飄進室內。
隆德森是高興的，他的人都仔細的將他的命令跟交代聽進去。
室內果然溫暖的多。有六個「牧羊人」坐在裡頭，包括他的副隊長梭姆跟小隊長埃格斯，他們烤著火，暖著身體。其餘的成員不是提早休息，就是在圍牆上頭看守，加減合起來一共有三十多個人。
這個小小的大廳做為人們休息是非常舒服的，有好幾張舒適的板凳，桌上擺著乳酪、凌亂的陶杯，以及爐火裡掛著的大壺子隨時燒著的茶水、咖啡，休息中的牧羊人有義務顧好，當然也可以自行取用。室內瀰漫著一股迷人的香氣。
除了爐火外還有幾個角落擺著油燈，照理來說這個大廳與其他營地中的小屋不同，不管是狩獵小屋、還是皮革作坊、又或是房舍，油燈在守衛小屋必須是無時無刻點著的。牆上一排排的排開各式各樣的武器，下頭都標示著各自的名字。武器大多是各式各樣的短槍、獵槍，一把把的砍刀，還有一些其餘的獵具，像是剛剛才剛被放回去的十字弩。
「咖啡。」他伸手向蹲坐在營火旁的年輕牧羊人揮了揮。
「所以，歐羅門怎麼說？」梭姆問。
隆德森本想回答他的，不過他剛開口就猛地嗆到一口，逼的他連句子都無法開始就不得不用力的咳起嗽來。那名年輕的青年把毛衣拉緊了些，趕緊把水壺裡燒著的咖啡遞了過去。
「謝了，韓米。」梭姆聳聳肩。
「喔，我知道。」另一個牧羊人開口了，這次是坎普，留著一臉大鬍子的中年男子。他咧開嘴衝著兩人笑。他馬上裝起典型的做作嗓音。「『該死的低賤農民！不要忘了你們是誰，給我把那堆貨物推著馬車送到冬泉鎮，否則你們走著瞧！』」
營火旁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尤其是梭姆跟埃格斯兩個人笑得最大聲，好像這是一個非常幽默的笑話一樣。連隆德森都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他吞下咖啡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馬上把笑臉收了起來。
「對。」他抿直嘴唇，撐著桌面，沒有把大衣脫下。這代表他們馬上就得出去了。他轉向坎普。手指頗為尷尬的畫了幾個圈。「基本上跟你說的差不多，不過我們有馬。」
當然不可能有人真的把這當事實！在天候惡劣的情況下走幾十公里，別講這困難度了，而且還得趕在明天下午？
不過這句話從開開玩笑的小步兵嘴裡說出來，跟一臉正經的傭兵隊長口中說出，份量自然不同了。營火旁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了下來，過一會就開始交換不可置信的表情。
「去他媽的歐羅門。他以為他是誰？」夏洛特——另一個剛招募來的牧羊人，北境出身——無法忍受的高喊起來。「他瘋了嗎？」
「你這個白癡，他沒瘋，他只是個混帳。」坎普聳起肩膀。
「說得好。」
「我完全贊同。」
「媽的。」
「別抱怨了。」隆德森拍拍雙手，隨後繞過大桌，從牆上拿下一把獵刀。「我要三個人。誰自願？」他還想再拿一把可以托在肩膀上的火槍跟兩把手槍，以備不時之需，不過他先是回頭，掃視了一下屋內。
沒有人說話，火爐旁的五個人一瞬間面面相覷起來，只有梭姆舉起右手。
「不了，梭姆。」他近似溫和的回應。「我們需要副隊長在這坐鎮，誰知道我們會不會死在外頭。不如你指三個人給我吧。」
「你這話真倒霉。」夏洛特咕噥一聲。「這可不好。」
「那麼我們適當的希望你的好運能中和我們的霉運。」梭姆的聲音倒是挺親切。「你自願，夏洛特。」
「天殺的！」
梭姆的手指快速地掃過一旁倒霉的兩人，看來這對夏洛特可不是個好日子。「坎普，還有埃格斯，你們也自願。」
隆德森，這邪惡的主教彎起嘴角微微一笑。「噢，你們可真貼心。」
「你有想法嗎？裡頭裝的是什麼？」
他跟夏洛特這名新兵來的走進側邊的小門。顯然這營地的負責人不是出身南方王國，還有考慮到這裡的天候，馬廄裡依舊足夠溫暖，至少對裡頭馬兒足夠了。
歐羅門跟自己的侍從把大部分的馬匹給騎走了，隆德森大概知道他會到哪去，畢竟他們大部分的支援跟補給都是來自南邊一些的冬泉鎮。再過河谷營地的北方一點就幾乎沒有村莊了，他們在這裡可是危險地帶。
「我想大概是營地的產品，小歐羅門可能是急著把資金送回家裡，不然就是想要再多幹些什麼。」馬車在稍早之前已經裝滿了貨物，他們本預定在早上出發，但突然下起的大雪讓他們耽擱到現在——混帳歐羅門，混帳二世。
「什麼產品？」夏洛特皺起眉。
他們在馬廄重新整備了一下。對於夜間行進，隆德森不得不展現自己謹慎的一面，即使現在是一次難受的酷寒夜，他也得好好計劃。
沒準附近的劫匪就是打算襲擊這一塊地區，什麼也都說不準。由於風雪過大，連月光的照映都只能帶來相當無力的作用。
「你看來對自己在什麼地方做傭兵很沒概念。」他把火槍背到了背後，在腰間的綁帶上捆了一把上好的火藥跟一袋的鉛彈，大腿上還插了兩把短手槍，在層層的粗糙麻布大衣底下，他也塞了一些菸草在路上用，以及一把獵刀。
「怎麼這麼說？」開口問的夏洛特一臉無知的回問。
隆德森可不是很想回答，幸好另一個開門聲傳了進來，是坎普，他穿著禦寒大衣，整個人包的緊緊的，配上那大鬍子，倒挺像古代傳說中的矮人。
「這裡可是『歐羅門』河谷營地。我們有天殺的獵人、該死的臭皮匠跟一堆可憐的奴僕，還有捕魚的跟負責伐木的，甚至還有礦工呢。你是什麼時候徵招來的？」坎普用他粗野的聲音質問。
埃格斯也來了，他一臉好笑地朝著隆德森甩甩手，看著隊長大人把馬車與一匹高大馬兒的連接在一起，順便確認後頭的貨物都塞滿塞好。
「兩週前。」夏洛特不解的回應。「怎樣？」
確認過後，埃格斯繞過馬車此時推開大門，風雪捲起，猛力吹進馬廄內。這是為了好讓馬車跟馬兒可以順利地離開馬廄。他帶著跟隆德森差不多的配備，只是少了一把手槍，空著的手舉著一隻火把。「那你還有不少要學。」他對著裡頭嚷著。
「騎手。」確認馬匹與馬車已經連接緊實了，隆德森轉了轉手掌，望向。
「遵命。」在一旁待命的坎普短促的回應。光是他從哨兵大廳過來馬廄就已經把他的鬍子給凍了一半，隆德森會很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
感受到寒冷的馬匹不耐的高聲嘶鳴，用力踢了踢馬蹄，扭著身體。「你聽！這馬在罵歐羅門呢！」坎普發出哈哈大笑，剛好隆德森失了嘴角防線，嘴唇一扭就跟著洩了一陣笑聲。
「好啦！你們要靠腰他到什麼時候才罷休！走了！」埃格斯揮揮大手，同時舉高火把。
「——那麼我接下來要學什麼？」好不容易止下笑聲，夏洛特勾著嘴問。
「嗯......看好路，別跌倒，別射中我，然後，別被那些劫匪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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