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惡意的融合」帶來的疲憊感簡直無法想像，加上伊汪突擊式的壓制，坎蒂絲被迫縮到意識空間的最底層，進入近乎「沈睡」的狀態——
那是很特別的感覺，就像回到誕生前的無意識狀態。
但是她能感覺，能聽、能看、能感受，彷彿坐在漆黑的電影院，窺探電影裡的人生。
坎蒂絲沒辦法思考，她累的不去思考。
坎蒂絲不是沒有與其他人「融合」的經驗，但那都是在情緒、想法一致，並且雙方同意的情況下。
「融合」本該是舒適，又令人安心的。那是彼此特質結合的契機，不好的變成好的，本來優秀的就變得更優秀。
但是惡意的「融合」完全不同，就像拉扯著你我，拽著心臟、掐著喉嚨，伊汪簡直用了全力將坎蒂絲綑綁在「聚光燈」下，迫使那個從未登場的「人」出場。
要是她沒能如期安撫好愛達，坎蒂絲絕對會撕碎伊汪。
但是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坎蒂絲無法沈睡，就算是伊汪也沒辦法完全控制她。
他總是在和坎蒂絲做對。這次又為什麼硬是把她壓向深淵？
必須喚醒思緒、召喚力量，這位戰士必須從朗的噩夢中蘇醒。
她不能敗了這場戰役。
不能交出所有。
這是坎蒂絲誕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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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XX/XX 0900
Focus：社交互動障礙
D：病人在交誼廳嘗試與病友交談。交流前神色就顯緊張，與病友查克的對話中表現出焦慮、愁苦，之後獨自回到病房，臉色鐵青。護理人員詢問其原因，表示：「查克很痛苦，但是我也很難過。」午時食慾不振，下午團體活動與各病友互動減少
A：1.了解其原因2.持續觀察並記錄病人情緒以及病友互動情形3.鼓勵多參與團體活動，並推薦與病友荷莉交流
T：1.衛教人際互動方式 2.衛教病人合適的情緒調節方法
R：病人神色焦慮，表示：「但是查克很難過。」表情疑惑，但是點頭表示理解。情緒稍緩和，但仍較少與病友交流，續觀察其人際互動情形。/護理師：尼爾‧聖里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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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覺得心口悶悶的，電話中愛達的聲音似乎有種悲傷的魔力，他很快地從被窩裡振作起來。「嘿嘿怎麼了？」
「我不知道⋯⋯」就像電話最開始的招呼一樣，她有氣無力地說。「⋯⋯我今天和查克說話，感覺很⋯⋯糟。」
「那男孩那麼糟？」
「我猜沒有⋯⋯我不知道。」
安東尼奧聽見緊張的呼吸聲，聽起來就像一顆洩了氣的氣球。「妳知道，如果妳想搭訕漂亮男孩我可以介紹幾個異國小帥哥給妳怎麼樣？」
這下那顆小氣球可倒抽一口氣了。「什麼？我、我沒有⋯⋯！」
「放輕鬆！只是個玩笑。我知道妳比較想要我——」他刻意發出滑稽的聲音。
「安東！」對面的女孩氣呼呼地大叫，但下一秒就漏出笑聲來。
就知道快樂能感染一個人。安東尼奧也跟著笑了，繼續用奇怪的音調唱著。「別裝了，聽聽妳笑的我知道妳超愛我！生氣的查克？咧——只是個大寶寶，我可是成熟、有智慧又風趣的男人。」
愛達的笑聲讓他很開心，至少這個孩子沒有剛開始通話時那樣抑鬱了，玩笑逗女孩永遠有效。安東尼奧隨手做了一筆「情緒容易受感染」的筆記。「嘿嘿，開心？不要因為查克不開心就鬧的妳難過愛達，妳可愛笑聲又好聽不分享簡直太自私了！護士跟妳說了可以跟其他人玩對吧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
「荷莉。」
「對荷莉！我敢肯定她會是外向開朗又善良的女孩子也許妳們能當好朋友。」他一邊爬到書桌前翻找著其他筆記，一面說。
在精神異常的狀況下，最需要的就是年齡相仿的朋友。這可是很多精神學理論都指向的事實，親友陪伴永遠是最好了良藥。
尤其在護士給了她「好朋友集點卡」的情況下，大概只有人際交流出問題的孩子才會需要那種東西。
但這應該不是愛達真正的病因。上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挺好的，而且正常的孩子也不會在這種年紀就因為人際問題被安置在精神病院，這之外一定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是他還沒發現的？
安東尼奧望見他上次標注的「喪失片段記憶」。「嘿愛達。我想聽妳說妳今天都做了什麼！哇喔除了查克。拜託——」
「今天？」愛達的聲音表現出滿滿的疑惑，似乎遲疑了一下。「好吧⋯⋯我早上跟大家一起玩，然後因為心情不好⋯⋯沒有吃飯⋯⋯啊嗯⋯⋯不對我吃了？我不記得了⋯⋯下午好像在睡覺⋯⋯」
「整個下午都睡覺？」他驚訝地停下筆，這通常只發生在西班牙才對。
⋯⋯對吧？
「⋯⋯好像是⋯⋯不記得了，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我只是以為這事應該只發生在我身上。妳經常這樣嗎？忘記一些事情？」安東尼奧趕緊說，就怕那個膽怯的女孩又產生了什麼自責的情緒。
聽筒傳來一聲小小的回應，他標明「經常」。「別擔心愛達，每個人都多少有記不得是的像我就總是記不得吃飯了沒⋯⋯嗯嗚我吃晚餐了嗎？哎你看我也會！不要擔心——」
「嗯⋯⋯」
「又來啦吝嗇鬼！我點的笑聲去哪了？」安東尼奧裝出氣呼呼的聲音說，對方小小的笑聲一點也沒讓他失望。
「跟安東說話好輕鬆。」愛達的聲音小的像在咕噥，卻相比之前更自在。安東尼奧忍不住對著書桌傻笑一番。「⋯⋯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可以那樣嗎？」
「嗯？我怎麼樣？」他轉著筆，預備隨時記錄新的發現。
「那樣⋯⋯」她緩緩的說，好像一邊在腦子裡思考有什麼詞彙可以用。「你跟我講電話的時候很緊張，可是又能那麼自在。」
安東尼奧驚訝地睜大眼。
愛達的觀察力有這麼敏銳？「⋯⋯為什麼這樣說呢？」
「只是，感覺⋯⋯對不起我不該亂猜⋯⋯」
「喔沒事沒事沒事！我只是驚訝⋯⋯原來愛達是這麼敏銳的人！」他不經意地坐直身體，彷彿正面臨大學面試。「我是⋯⋯緊張沒錯⋯⋯不對我是擔心，英文應該用這個詞。」
安東尼奧覺得自己的胃絞成一團，心口被悶著的感覺又回來了——但他在緊張什麼？現在根本沒什麼好緊張的。
就好像這情緒從某處流進他的心裡。「⋯⋯我擔心妳，愛達。我們上次一起玩的時候看到了一些⋯⋯不太妥當的事物。我不希望它影響到你，但如果真的影響了，那我也一定會幫妳。我想保護妳，妳能理解嗎？」
「⋯⋯你呢？」
「嗯？」
「誰保護安東？」
安東尼奧很不爭氣的，笑了，揪成一團的胃一下子倍感溫暖。
愛達不像同年紀的孩子，但的確有超乎想像的溫柔。「⋯⋯妳要保護我嗎？」
「我？」她的聲音裡充滿了訝異。
這逗笑了，「妳也在擔心我啊！所以妳也能保護我不是嗎？」
「⋯⋯我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來嘛！好不好？」
「⋯⋯」
「愛達——」
「嘻嘻⋯⋯好。」
這麼單純，這麼直率，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令人羨慕的性格啊。
安東尼奧閉上眼睛，聽著愛達的聲音從話筒傳來，迴盪在腦海裡。
是個好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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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之谷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