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與聖光(上)「「……唉。」一聲輕嘆。近幾日未加梳理,耀眼如星月的銀髮早已失了神采,徒存沒有汙損的銀色布甲仍存幾絲閃爍,甚是諷刺。
因為「聖」的加入,戰事的規模、水平暫時獲得了控制,大多平民得以攜家帶眷平安逃離戰場。戰時受傷而無法發揮實力的她,被指派護送商隊至鄰近的都市,途中也並未遇到太大的阻礙。以愛惜性命的觀點而言,毫無疑問是值得開心的事,但是──
「聖,為什麼……」眼光黯淡,她再度嘆了口氣。在不知不覺間,腳步已隨心踏至教堂跟前。隨心,隨性。她是一位虔誠的教徒,心中有所煩悶,便自然地接近神的懷抱。
將武器交付給教會的修女保管後,她見大堂尚未是宣道的時間,便一路行至教堂深處的告解室。
「請。」是年輕的女音。原本在她的家鄉,負責告解的應是神父才對……這使她產生了一絲困惑。「請問……?」「怎麼了嗎?」「……不,沒事。」搖了搖頭,各地的教會規則可能有所不同罷,但不論如何,質疑神及其意志的代行者的意旨總是不好的。
隔著簾子,她雙膝觸地、交握雙手,向神獻上禱詞。「修女,我想坦承我的罪惡……能否承諾我,妳不會向其他人說?」「當然,您的告解是專屬於您與神之間的話語。」
她點了點頭「我的友人、我的戰友……我最親愛的人,為了使命而不得不親赴原不用來到的戰場,而我卻因傷無法與其同行。」「您認為因傷而無法同赴戰場是一件羞恥的事,是嗎?」「……」她踟躕了許久。確實,她因此而懷有愧疚與遺憾。然而,真正更大的罪惡種子於胸中日漸茁壯,才是折磨她許久的原因。「我……有罪。我不想讓他孤身上戰場,我想叫他背棄使命、背棄相信他的人民。」
這只是,小小的戀心。無比平凡而庸俗的罪惡。
「為了神的榮耀而戰的勇士會得到祝福,您的意思是想讓他背離神的祝福嗎?」「我……」她是個虔誠的信徒,然而在這件事上,她完全不認為聖是為了神的榮耀而戰。
聖只是……被拱出來的聖者,對於「古老傳說的勝利」再現的期望罷了。
「呵呵。」突然,修女可人的笑聲傳來。那是帶有某種愉悅與玩味的笑「如果神願意給予您足以和他並肩作戰的勇氣與力量,您還會期望叫他背離神的祝福嗎?」
聞言,她笑了笑。是啊,如果可以這樣的話,她想成為守護他的背後的人。銀月輝芒,得自聖陽之光。「……如果有這種事情,我很樂意與他一起為神的榮耀而戰。」
「那麼,就給予您吧。」「……哈啊?」「請隨我來。」隨即聽聞了修女開啟告解室後門扉的聲響後,她也從告解室中離開,不一會兒就見到了修女的身姿。
「……?」又一令人意外的是,修女的面龐為黑紗所覆,這是一般神職人員沒有的衣著。不過儘管困惑,她仍隨著修女招手的動作一路步至教堂的地下密室──原本以為是酒窖,卻整理地意外乾淨,堆放著儀式性的器具。
「這是……!」在那其中尤其耀眼的,正是有如她的銀髮般閃著星芒似的美麗長劍。
「這是我們自神代起傳承至今的神賜之劍。根據神諭,天下再度陷入戰亂時,身披布甲的銀髮女性將來此尋求赦罪。神說,要將此劍賜她,使其揮動上帝的權柄,將不信神的、汙衊神的予以制裁。」
「……我?」為什麼?「還請您不要違背您的諾言,拔起此劍罷。」
「……我知道了。」點了點頭。疑問尚存,也尚未釐清狀況,但這是……上天賜與的機會。
上前幾步,她以左手輕撫上未見粒塵的劍柄,接著便自地中拔起。被拔起的劍身立即爍出不輸天上星晨的輝光。「『輝光』……」
正如聖的橘黃色光芒,眼前劍上的光芒,正是同種,屬於「被選中者」的證明:「輝光」。
「那麼──」修女踏至她的身旁,手一點,她的腳下便現出了一個大型鵝卵色的魔法陣「還請您,路上小心。」再度揮了揮手,修女的朱唇輕吐出最後四字「相位傳送。」
「──你!」到底是誰?一般的修女怎麼可能會使用相位傳送?
然而不待提問,她眼前的視界已轉換了畫面。
──溫暖的橘黃色光輝。
回過神來,她正手持銀閃長劍,身處沙場。至於眼前,正是那以孤身之力奮鬥的,自己深愛的騎士的身影。
「聖!」在話語出口前,步伐早已向其遞進。好輕,身體好輕。全身籠罩於令人安心的銀閃輝芒下,她的心得以向那團橘黃的聖芒靠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身姿皆為玄裳所覆,出口的音調卻無法掩蓋年輕的事實。纖指自倒臥於床的銀髮女性額頭上移開,「她」玩味地笑了笑「是個好夢呢。」
扣、扣,伴隨兩下敲門聲,一身布衣的奴僕走了進來「請問……史黛拉大人的狀況,怎麼樣了呢?yumemi大人。」
「呵呵,把臉盆和毛巾擱著,過來看看?十分可愛的樣子呦。」「……啊!史黛拉大人,竟然……笑了。」難掩驚訝的奴僕以手遮嘴,睜大的雙眼中划出點點淚滴。「非常感謝您,yumemi大人!」「既為客人之身受過招待,作為回禮幫點小忙也是應該的,不用在意。」
yumemi的視線移至窗外──現在,這個國家已經沒有日出日落之分,終日為夜所覆。「我差不多該走了。」
不同於史黛拉夢中所見,在那場大戰中聖早已被敵將聯手討伐,甚至屍首被掛於城門作為威嚇之用。
有錢有勢的貴族、富商尚得雇到馬車,及時撤到邊境避難,無產的一般民眾只能把性命委於敵人的心情。
身上帶傷的史黛拉在戰事初始時領命協助人民避難,不久聽聞聖的死訊後連續哭泣了兩天後陷入昏迷,不時有所夢囈。
沒有離去的,只剩從前最親密的奴僕一人,與恰巧作客的東方魔法師一人。
失去了「傳說英雄的繼承者」這個標誌後,國家的腐敗隨之險現。沒有訓練足夠精良的軍隊,戰力、忠誠度都不夠,國王也缺乏號召力,地方官僚也沒有責任感,各自為了自己的明天(逃亡)作著準備。
……也許,此刻好不容易被賜予了「美夢的權利」的史黛拉,是最幸福的人也說不定。
「覚めない夢はない。けれど、夢を見なくなる事もない──良い夢見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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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後記:
不愧是之前就有在構思的,寫得還算滿意。
雖然因為還有點生疏,實力無法……!(催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