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有沒有打算記住,我叫陳良茂,我是......暗殺孟洛梟任務的生還者。」
幽暗的小巷哩,男子對論月這樣自白。
「那件事的生還者......原來如此,是你啊。」
在一瞬間,論月也有產生『有這號人物嗎?』的這種疑問,絕大多數的人都在暗殺孟洛梟時被反過來解決了吧?
但確實是有,論月在大約十秒後會意過來。
的確,除了小桃外還有一個人參與那次任務卻活了下來。
因為他在任務前輩小桃打到重傷,所以因禍得福沒有參加那次自殺隊。
這件事也算是任務發生的細節,小桃當然會告知論月。
「好吧,我知道了,原本指望小桃會幫忙你為你的弟兄報仇,但小桃卻做出了相反的決定......不對,應該說妳根據自己的追查的情報判斷出結論,你猜測是我讓小桃做出了相反的決定,所以來問我是什麼意思?」大概了解的論月確認性反問「是這樣嗎?」
「該說不愧是妳嗎?立刻就了解情況了。」男子點點頭「妳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沒有完成的任務就要想辦法完成吧?殺手不是這樣嗎?」
「那是你高估了我們,我和小......我和紫目並不以殺手自稱,成為殺手,不過是自保的手段,我們可沒有強大到不和強者低頭。」
「所以,妳殺不了孟洛梟,乾脆就借用他的力量?」晃晃手上的槍,名叫陳良茂的男人確認道。
「這是弱者苟活的方式。」而論月閉上眼承認「如果你是慕『貧民窟傳說』這種亂傳的稱號而來的,我恐怕得讓妳失望了,我不過是無力卻想活得有尊嚴的一位女性。」
「......」男子一時無法應對。
「如果你想找人向出賣你的老大報仇,那你找錯人了,應該去找幽靈酒鋪,如果你想委託人殺了孟洛梟,那我可以告訴你他的賞金已經很高了,殺不了的人就是殺不了。不管你的目的是這兩個的哪一個,我都無法幫你,就算你現在殺了我也沒用。」一長串的言語,論月咬字清楚的說著。
「你的目的。」毫不猶豫,對方說到「妳讓養女做起殺人工作的目的。」
「這些東西妳應該要去問當事人,也就是紫目。」緩緩閉上眼,論月抓抓頭道「不過,她的目的現在也是我的目的,五十嵐遠志,與你無干你也無須認識的人,至少現況是這樣。而我,決定要殺了他。」
「中間的犧牲呢?」
問到這,論月認命的反省,然後嘆了口氣。
「不再我計算之內,如果你想追究我的過錯,那請去找整個殺手公會『幽靈酒鋪』追究過錯吧。」
「......」
「讓我猜猜你這沉默的意思。」擅自分析起對方,論月閉上眼說到「你也不知道來找我想確認什麼吧?你想問的不是我的舉動的意義,而是我對於你那三十位同伴的死的看法,如果我是個冷血無情、自私的女人,你就要自以為死前做一件好事的將我斃了?」
「操!我操你老母啦!操!」然後對方開始咒罵「你才是自以為是的女人!對了又怎樣?你現在不也想扮好人嗎?你想回答我什麼?『為那三十位弟兄好好活下去』?操!我告訴你!這屁話我聽多了,操!他們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的,要我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過日子?這就是偽裝普通市民需要的?你要是敢給我回答『是』,妳就試試看我會不會開槍吧?」
他瞬間已經沒了目標,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賴以為生的信念隨之崩壞,沒了支撐自己意志的東西。
那三十個弟兄等於白死了,沒有人會為他們的死追查原因,哪裡得罪上頭,或因誰的策畫而死,這些東西只會默默的被淡忘。
不會有人記住這些丑角、這些社會敗類。
但真正比他們更加邪惡無情的幕後黑手,卻將永遠安然無恙地活下去。
如果論月是無力的人,那麼陳良茂相信,論地位,男子比論月還要無力,他必定花上這輩子,也無法幫忙那些逝去的朋友取回半點尊嚴。
這樣自暴自棄的模樣,莫名地引起了論月的無名火。
也許是因為和自己很像吧。
沒錯,下定決心要把小桃就出來時也是這種找死心態。
到現在論月反而舞法分析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想的,只能回答『都是一時衝動』這種沒有意義的答案。
所以,她無意識上升了好幾個分貝的吼了回去。
「是啊!我是打算這樣回答你沒錯啊,是,請你不要忘了那次教訓,然後他媽的給我好好活下去!」
如果論月夠聰明,她是不會吼回去的。
她這時候的舉動並不明智,甚至可以說相當愚蠢。
「妳這女人!好!不怕死對吧!」
「你呢?怕死嗎?」
槍聲響起,子彈扎扎實實的打中論月右側腹部。
論月咬住嘴唇,沒發出半點哀號。
左義肢顫抖著,像隨時會跌坐在地,但是她並沒有,她往前踏出了一步。
「有一段時間的我,可以很確切的回答你,我不怕死。」然後,又一步「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所有關心自己的人都早一步離開,他們的死亡真相被大眾埋沒,而自己並沒有本事幫他們討回公道。」
這就是現實,人活著,必須向現實低頭。
一步又一步的往前邁進,即便自己沒有打算成為大眾所認為的惡人,她卻已經是了。
她沒有成功阻止小桃,名義上,她是小桃的養母,所以小桃殺的人得等於自己殺的人,自己和小桃同罪。
沒錯,自己是殺了無數人的殺手。
小桃並沒有打算和孟洛梟聯手,是自己安排的,自己害死的人,遠比小桃還要多上更多更多。
為了殺一個人,把自己染得滿身鮮血,與自己想殺的人又有何不同?
「我怕死,可是,我並不會逃避死亡,現況來看,也許我死了,對於小桃和她認識的朋友來講還比較好。」
沒錯,自己持續調查下續,也許真的有可能調查到五十嵐流的遺產。
那是不應該被知道的東西。
就這樣讓它徹底消失也許更好。
「所以,如果說你打算開槍,至少現況上來看,我是沒什麼值得遺憾的了。」張開手,論月直直地看著對方。
「不是吧?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妳不是很聰明嗎?妳不是貧民窟的小英雄嗎?怎麼可能這麼脆弱?現在展現的無力又是什麼鬼?」男子大吼「妳少給我做戲!論月歌易!」
「是啊,我要安排一個保鑣,把你抓起來輕輕鬆鬆。可是我不打算這樣做。」
「為什麼?」
「你我都只是這個世界的受害者,捲入其他紛爭的被利用者,用完就丟的廢棄物,我不想這樣對你是因為幾句對話我就發現你和我很像,我把你打倒又怎樣?我把你抓起來又如何?」論月持續的質問,中槍沒有停緩她前進的動作「增加你對我很恨意?讓你將我視為對大的仇敵?我不想這麼做?」
「媽的......你到底在說什麼?」
「孩子,你搞錯仇人了,殺了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活下去才是,那才是最困難的事情。」
男子槍口持續對著論月,手顫抖著。
他回想起了很多事。
和弟兄們相處的時光......
第一次被老大誇獎......
甚至回想起了很早就死去的母親和不知道去哪的父親......
回什麼會回想到這些?
幾番思考。
男子,陳良茂發現了,他在本能性的尋找他能回去的地方。
然後他發現沒有。
沒有那種地方。
沒有家人。
頭頭把自己和其他弟兄當棄子,最後只有自己活下來。
不管怎麼思考,他都沒有歸屬了。
只是這樣死去,自己的人生什麼都不是......
但來找殺了自己夥伴的殺手的到的結果又是如何?
連殺手都不是殺手,只是個她媽隨處可見的普通女人。
算了......什麼都不是,就讓它什麼都不是吧。
持著槍的手不再抖動,他緩緩地,把槍轉向自己的下巴。
「我來......找你們了......」
.........
......
...
「你想死的話,幫我的忙吧,至少無論成敗,我都能讓你當個無名英雄。」
薰衣草的香味流進鼻腔,聞到那氣味之後,陳良茂的手臂快速地開始無力化。
怎麼回事?
這樣想的同時,自己的意識開始越來越遠。
當他意識到論月在和自己談判時其實就在放麻藥時,鋼骨義肢踢向自己的腹部,男子暈了過去。
「我只是虛幻的花火,報仇什麼的是太過現實的難關,我沒有那個能力。」
「但如果想沉浸在美夢中的話,我想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