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記得時光流逝了多久，只知道自身已經失去了感知，日復一日不斷地循環，彷彿這個世界依舊輪轉，只有自己在推移的時間中迷失了腳步，停滯不前。
自己是否活著呢？空有軀殼的自己是否算是死去了呢？
「年輕人，沒有要喝湯的話就到別的地方去，等著排隊的人還很多呢。」
帶有催促意味的蒼老嗓音將我拉回現實，雙眼重新聚焦，這才發現面前站著一名駝著背的年邁婦人，些微顫抖的手指握著湯勺，另一隻手則是捧著空碗。
歲月留下的痕跡毫無保留地刻畫在她的容顏上，深邃卻美麗。
「嘛，像你這樣的人我孟婆也不是沒見過，對前生留戀的人可多著呢，等想通了再來找婆婆要湯吧。」放下手中的湯勺揮了揮手掌，示意要排在我身後的人前進。
「嗯、好的……」懵懵懂懂的點了頭，我朝旁邊退了幾步，找了個可以歇息的位子席地而坐。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老婆婆替人舀湯的畫面。
耳邊，迴盪著河水潺潺流動的聲響，與藥湯倒入碗中的水聲交錯——融為一體。
「這條河叫什麼名呢……」怔怔地望著看不見盡頭的河流，良久，從我嘴裡吐出一個很單純的疑惑。
「人們都喚它作奈河，也有人稱之為忘川。」些許沙啞的聲音勾起我的思緒，回過頭，那舀湯的婆婆瞅了我一眼，淡然地回答，「因為位於奈河上方，所以越過奈河的橋被安上了『奈何橋』的名字。」
我望向了奈何橋的方向，幾個人踏著蹣跚的步伐走向了彼端，而那些人……沒有再回來過。宛若那些向盡頭流逝的河水，不再回頭。
「總覺得有種無可奈何的味道呢……」數著過橋的人影，我輕聲呢喃。
「那當然，所謂無可奈何……正是因為生為人而無奈啊，傻孩子。」丟下一句
別有涵義的話語後，老婆婆踏著緩慢的步調離開了我歇息的地方。
「無奈……活著很無奈？」反覆咀嚼著隱藏於語句背後的涵義，我靜靜地看著河水的流動。
不知覺地，時間悄悄隨著奔流不息的河水消逝。
※
或許是因為對於時間的流動早已麻木，自己究竟在這個地方待了多久，即便努力回想也算不出個精確的數字。
腦袋裡少數清楚的幾事情是：自己似乎死了、這裡好像是準備投胎轉世的地方、有位婆婆每天都會舀湯替人送行。
而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因為什麼而來到這裡……已經記不得了。
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觸，時而深沉時而明朗，時而朦朧時而清晰，時而激動十而平淡，如同五味雜陳，總是有股令他難以言喻的揪心。
是不是……遺忘了什麼呢？
不時望著自己的掌心，腦袋裡一片空白。
自己的存在……無從對證。
「傻孩子，你又蹲在河邊啊。」拄著拐杖，老婆婆慢慢地走到我的身邊，視線落在我的臉蛋上許久，接著轉移到了不斷流動地河水，「剛才想起來了，婆婆記得你啊……因為你是個古怪的孩子。」
像是對著孫子說故事那般，老婆婆用沙啞的嗓音娓娓道來，「一般不想過河的人都會顯得猶豫，猶豫著過河啦喝湯啦，但很少見到如此堅決不過的人。」
「啊啊，是那句『我不能過河！因為和他約定好了——』吧，孩子你似乎說過這樣的話呢。」
「……有嗎？」指著自己的臉龐，我一臉疑惑，對於老婆婆口中說的話絲毫沒有一點印象，但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在，不是說自己的話……還能有誰呢？
「唉呀唉呀。」雙手揉著我的雙頰，老婆婆睜大了眼眸，上揚的眉毛勾勒出了吃驚的表情，「這可嚴重了，所以婆婆一開始才叫你快點過河哪。」
接著老婆婆說了很長一番話，努力以簡單明瞭的方式解釋現在的狀況給我聽。簡略而言，一般人死後要馬上進行輪迴轉世的手續，喝下孟婆湯洗去生前一切記憶，無論喜怒哀樂與憎惡，過了奈何橋返回陽間。
但我因為某種理由而堅持不過河，起初的情緒很激動，無論如何安撫都無法冷靜，但日子久了——整個人慢慢安靜下來了。
然而並不是因為情緒沉靜下來，而是因為待在地府的時間過長，被陰間的時間一點一滴地侵蝕，漸漸地忘記了自己原本是怎麼樣的存在。
遺忘了自己的名字，遺忘了生前那些愛過、在乎過的人們，所有愛憎、所有悲喜被洗去原有的色彩……化為了「空白」。
我是誰呢？
我曾經和誰有過約定？
※
「婆婆為什麼一直在這裡替人舀湯呢？」
終於有一天，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我提出了長久以來的疑惑，然而老婆婆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瞇起眼眸，眼角的皺紋變得分明可見，「孟婆我不想回憶過去，但也不願去思考未來，所以就在這地府啊，為你們這些孩子舀湯，希望你們可以忘記前世所有的悲苦，投胎轉世後過一次想要的人生。」
「婆婆不會想要轉世嗎？就一直繼續在這裡替人舀湯？」
一個人……不會很寂寞嗎？
「孟婆我一開始是因為約定，所以才自願留下來舀湯，但是時間一久，對於當初的感覺都淡了，但舀湯是孟婆的職責，不能隨意丟下的。」
看著老婆婆熬著鍋裡的孟婆湯，覺得似乎能理解為何有人說孟婆湯的味道是五味雜陳，因為熬煮湯藥的那個人也是如此的心情哪。
酸甜苦辣鹹，人生在塵世必定得體悟的五種味道。
那湯包含了如此多變的滋味，釀出了既非苦澀也非甜蜜，無論哪個詞語都無法具體形容的味道——無奈。
「雖然孟婆覺得，差不多該是離開地府的時候了……上次離開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搥了搥背部，老婆婆的視線飄向河畔的彼方。
「讓我來做吧。」握住婆婆攪拌藥湯的雙手，連我自己都訝異自己因衝動而脫口而出的言語，「既然過去的我堅決不過河，那我想我能勝任這份工作。」
「孟婆一直猜啊，遲早有一天你會講出這句話呢。」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老婆婆的笑容閃爍著慈愛的光輝，「自願擔任舀湯的職責，你不是第一個呢……傻孩子。」
※
「孟婆會再回來奈何橋的，如果哪天你找到了你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不要猶豫，放下湯杓吧，相信下一個願意舀湯的人會很快出現的。」
簡單交代了「孟婆」的職位，老婆婆便過橋投胎去了。
那句「會再回來」久久留在我腦海裡，相信或許不久後，會在這條河流上與老婆婆重逢吧。
於是我成為了醧忘台的使者，負責替亡者遞上能忘卻一切的藥湯，以奈河之水洗去他們的「前生」，換上未染上任何色彩的「今世」。
在舀湯與目送亡魂走過奈何橋的來回之中，遇上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們，他們的個性迥異、所過的人生也不盡相同，但唯一的共通點是，當準備喝下孟婆湯時，多半都帶著無奈或是遺憾的表情。
「正因為無可奈何才稱作奈何橋啊。」
那我的無奈又是如何呢？
花了許久的時間，似乎是因為不斷地與人們接觸，我慢慢想起自己來到地府的理由。
雖然沒有真正喝下遺忘的藥湯，但時間的洗鍊足以讓我原先所有的激情轉為平靜。看過幾個因自殺而不願意過河的人後，終於想起了——我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對於世界，對於活著感到了厭倦，即便能夠呼吸，身體的器官依舊運作，卻認為對世界厭煩的自己與死去無異，說好聽點的話或許是喪屍……活著的死人。
在厭世之前似乎有過一個約定過要白頭偕老的戀人，但在尋死的念頭與許下的誓言之間，我很自私的選擇了前者。
只因為失去了努力活下去的勇氣。多麼窩囊的理由，是吧？
當回過神時，圍繞自己的是晦暗的世界，耳邊河水涓涓流過，河畔浮動著不明的異色火光。
這時才確切意識到，自己的確死了啊。
「不過如果活著的話也不會待在這種地方呢。」想到這裡，不禁覺得自己很傻。人總是要在來不及的時候才會感到後悔。
對於曾經約定過的伴侶，如今的我早已記不得他的名字、他的容顏，但我相信如果繼續舀著湯的話，總有一天能夠遇上的吧……？
※
「這是你的湯，喝下後往橋的另一端走去便是。」替空碗添上名為遺忘的藥湯，我將舀好的湯遞向眼前的人。預料之外……那個人並沒有接著。
如同最初來到橋邊的自己。
視線相交，一種難以言喻的揪心感襲上心頭。
明明完全不認得那張臉蛋，也不是記憶深處的那股嗓音，然而眼淚還是不自覺的從眼角落下。好似靈魂深處依然記得屬於對方的輪廓與溫度，即便轉世再多次也不曾改變的本質。
「你還記得我嗎……？」
屬於「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落下。
滑落臉頰的淚珠滴落於藥湯之中，畫出圈圈重逢的漣漪。
——彷彿等待千年的疑惑終於在一瞬間找到了最終解答。
【彼岸花開】奇幻片
彼岸花，開彼岸，千年生，千年落，有花時無葉，有葉時無花。
花葉不相見，生生永相錯。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他守在奈何橋前，為世間輪迴者舀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默默等待一縷孤魂
只為千年前的一份約定……
合作模式報酬 演技▲20、魅力▲20、口才▲15、人氣▲100 薪資 20萬
後記
沒時間解釋故事埋的線索和細節了，請大家自行領悟TT
感謝收看這裡是最近忙到翻的西瓜，BGM是你的名字系列曲。
創作內容
【SilverCarnival】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