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這是一篇N年前的舊作，投稿某師大國文系所的文學獎有入圍，但沒獲獎~
提醒：非俗話小說，內容可能生澀無趣。慎入
黑夢
沒有人規定你的人生要怎麼走；也沒有人規定『尿急』不能改變妳的人生規劃……那，黑色的夢。
我想過我的人生應該是什麼顏色的，是緋色。緋這個字一直帶給我繽紛和豐富的感覺，和紅色不同。好吧也許它們是同一個家族，反正我喜歡緋色，我也正朝著緋色的路上走去。
眼前的大樓是目前市場上發展極好的一間公司，不但專家評估未來發展會穩定上升，市場觀感也不錯，打造出的社會形象更是優良……當然，這些評語是指過濾掉同行的抹黑之後以及替可能成為自己不久後上班地方的褒獎。我畢竟也是做過功課才敢來，否則面試時被問起什麼卻回答不出來，我不知道得再花多少時間。
可我一走進大樓裡，卻被攔了下來。那是一個制服不怎麼合身的警衛，我還滿在意為什麼公司對於警衛的門面這麼不照顧。
「妳不能進去。」那警衛說，空氣噴來滿口剛抽過菸的苦味。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對於這陣臭味皺眉，不論如何，等等一定要和面試官反應這件事。
「妳是這裡的員工嗎？妳沒掛著名牌。」
原來衝著非員工的份上不給進去。「我是應約來面試的，今天上午10點半的約，不信你可以詢問人事部門的張主任。」
他眼神有點疑惑，轉頭稍微看了櫃台的電話一眼，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看得出來他在猶豫是不是該打電話詢問，而我正有些內急於是又趁隙補了句：「你沒有理由不讓我進去。」
我看著他退到櫃台旁當真撥了號碼，對話內容我聽不清楚，只見到他的嘴一開一合，和從來沒離開我身上的視線，我得說做為一個守門警衛他真的很盡責。
只是行為舉止和衣服應該再合適一點會更像大公司的警衛。
等到他掛上了電話，才揮手示意我進去，我走進電梯轉身看他關上了大門，回到他的位置上坐著，他的視線仍然保持在我身上，一直到電梯門關上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但我猜他仍繼續用監視攝影機再看著我，我眼角偷瞄了一眼左上的監視器，有些不自在。
到了人事部所在的五樓，避免面試太久內急憋不住出醜，一出電梯我就先朝著洗手間方向快步走去。眼角餘光瞄見身後有個女孩子跟著追了上來，腳步跟我差不多快，我猜也是內急。看了一眼洗手間裡很空，我稍微安了心，走到一間門微開的坐式馬桶。
我拉開門走進，正轉身打算關門時，卻看到剛才身後的那女孩槍口對著我微笑。「剛才攔過妳了，妳還是要進來，沒有辦法。」
我立刻懂了，現在整間公司的處境。我看著她示意要我出去，我抓著廁所的門，一秒內想清三件事情：
一、她有槍，可以打爛這扇門。
二、我不配合就慘了。
三、我現在很急。
「拜託。」我舉起雙手。「可不可以至少讓我上完廁所？我真的很急……」
她不耐煩的翻了白眼，但她的五官標誌皮膚白皙，不得不承認翻起白眼還是挺好看的。她轟掉了門鎖，不讓我鎖門、也證明手上那是真傢伙。「快點。」
我才剛坐上馬桶，她馬上傳來質問的聲音。「還沒好嗎！」
「妳讓我有點緊張，稍微等我一下好嗎？我真的盡快……」我雖然很想和她說我才剛坐上去妳催什麼催，但我還是選擇了另一種緩和性的說法。
我聽見她再次不耐的噴了口氣，還是那句老話。「快點。」
我稍微有點刻意拉長時間，也迅速在思考現下的情形，和推測我等等會遭遇到的事情。一般來講，應該是會把人質集中在一起他們方便看管，然後我可能會在安全極不受保障的情況下遇見人事部張主任，然後會基於患難見真情還是什麼鬼的理論下提高錄取率，接著等到這批黑暗集團離開後我進到可能一無所有的公司上班，記者會來採訪妳、朋友看到新聞會對妳投以同情的眼光「天哪妳運氣真差遇上這種事。」過不久久會被淡忘，公司前途一片慘白我的前途也一片迷茫。
要說我對其中哪個環節不滿的話，應該是一開始變成人質的那個部分。與其等待救援，我比較傾向自救。思考到這裡，其實我還有將近一半的時間可以思考。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這裡應該剛被控制不久或是說消息一直沒傳出去。否則早在我走進大樓前，就會被一堆警車包圍然後被帶出場。方案一，包裡有手機，我可以撥號求救，只是我沒辦法講話不能說明情形，否決。方案二，傳簡訊給友人求救，但沒那麼多時間按簡訊所以還是否決。方案三，等待機會。
穿褲子、沖水、開門、執行方案三「欸，妳們這行，很賺嗎？」我說。
她懷疑的眼神投了過來，我看著她的眼神我知道她猜得出我想幹嘛。
「我說我反正今天也是為了找工作，給點機會吧。」
我知道她還是不相信我，因為她仍催促著我往前走。
「好吧我說實話，我真的不喜歡和你們手上那些人質一起待著。我又還不屬於這家公司的員工，我覺得那沒道理。」
她這下終於回我話了。「道理？什麼是道理？道理是妳眼睛看得到的假象、還是隱藏在檯面下的事實？」
我覺得她有些答非所問。「好吧也許我不懂道理。但我說真的給個面試機會吧，真的不行再說啊。」
「那好，我問妳，妳聽過黑色風暴嗎。」
這下完了，我只聽過金融風暴。
我大約花了零點五秒思考我是應該說謊還是誠實，眼前情形告訴我最好誠實。「我只聽過金融風暴，是類似的東西嗎？」
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走了另一個方向。「走這邊。」
「黑色風暴是我們集團在業界上的名聲。」
「那是什麼？製造金融風暴的嗎？」疑惑下我有些不假思索的問了。
「妳該不是真的有這個興趣加入吧？」
好問題，其實我也正這樣問自己。「我說了只是想找個工作。」
「妳是個怪人。」聽到她這麼說，我放了些心。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黑衣人兩個黑衣人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他們的眼光都盯著我看，這讓我很不安。那女孩帶我去見了一個帶著眼鏡的壯、中年男子，目測上去年紀約三十多，身形有些肥胖。
他看見我們走過去，他擱下指中的菸，問了我身後的女孩。「怎麼？」
「怪人。」她回應。
男子看了我一眼。「妳有什麼事。」
我則是突然被他身上一種莫名的氣勢壓住了嘴，只能乾乾望著他、然後回過頭看了那女孩一眼。
她大概也知道原因。「她想加入我們，但什麼都不知道。」
男子笑著看我。「妳知道什麼是暗殺者嗎？」
「……原來你們是殺人的嗎？」
「性質類似，但我們殺的不是人……是『道理』。」
我滿臉疑惑，我突然覺得我混入人質群裡好像會好點。
看了我的反應，他收起笑容，轉身開了後面的門。「嗯，跟我進來。」
我遲疑了會，該不會進去下一秒就被宰了吧。因為把他們的長相都給看光了，而遭到滅口，大約這零點五秒的時間我猜想著房裡是不是還有其他具像我一樣的屍首。
看著我的遲疑，他站在門口催促了句：「放心，進來。」
房裡是明亮的日光燈，但百葉窗全是關上的，他一關上門，就連門外也看不見裡面。男子倚靠著門站著，雙手掌抬起與肩同高，似乎是要讓我看見他手上沒東西。
然後他雙手環胸。「把衣服脫了，全部。」
我立刻反射性的質疑回去。「什麼？！」
過了大約一秒我才想到我的立場似乎不容許我違抗他的指令，我正為我的反射性驚訝感到後悔時，他卻微笑，似乎很滿意於我的驚訝。「很好。」
然後他走到旁邊的辦公桌上，坐了上去。「隨意坐，順便告訴我妳想加入的原因。」
原因，真正的原因只是想替自己爭取一點自救的機會。假的原因是想隨意找個工作……
「我本來是想找個工作就好，但我發現我不瞭解你們集團。我能先聽點相關的事情嗎。」為了知己知彼，我這麼問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菸和打火機，點了口。「黑色風暴是業界給我們取的名字，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名字，但既然人家取了，我們也這麼自稱。用你們世界的語言來說，我們是一個搶劫集團，但用我們世界的語言來說，我們不是見人就搶。妳沒聽過我並不意外，因為我們從未失手過，而被搶的人也基於某些因素不會將事情公諸於世。」
他又吸了一口。「我們工作時只穿黑衣，這一點妳要記住。」
「為什麼是黑色。」這句話不自覺的從我嘴裡吐出，我驚得馬上摀住嘴。
不料他卻笑。「小閔說的沒錯，妳真是個怪人。怪人很好，我不歡迎正常人。」
我想再問一次為什麼，但這次只發了個音就住了嘴。他看了我的反應於是接著說：「別遮，妳是直接的人，我欣賞妳的直接。」
他又吸了口菸。「妳認為黑色是怎樣的顏色？」
「暗沉無光，混雜髒亂。」
他似乎很滿意於我的答案。「那白色呢？」
「光耀明亮，純淨整潔。」
「很好。」他點了點頭，然後用手一邊筆劃一邊問：「這裡有一桶白色的油漆，這裡有一桶黑色的油漆。我拿紅色的油漆分別到進去，哪一桶會被改變？」
「都會。」我說。
他搔搔頭，似乎有點不知道怎麼反應。「那哪一桶被改變最大？」
「白的那桶。」
「那我現在又拿了一桶藍色的油漆，分別到進去，哪一個又被改變了？」
都會被改變，但是。「白的。」
「所以我再問妳一次，妳覺得什麼是黑色？」
「穩定。」
「那白色呢？」
「善變。」
他很滿意的笑了笑。然而我現在腦子裡一片黑色。
「換妳了，妳為什麼想來我們這工作。」
我看了他一眼，接著從包裡拿出我的個人資料夾。「我覺得這疊文憑、證照、證書，它們不能吃也不能給我穩定。」
他接過那疊資料，隨手翻了翻。看得出來他只是在欣賞那些五顏六色的紙張，他並不懂這些紙的涵義。
「妳知道嗎，我們和電視上那些人是一樣的，只差在他們比較會讀書，我們比較不喜歡讀書；他們的目標是每個人，我們的目標是某些人；他們行為是公開的，我們行為是秘密的；他們的行為會被揭發，我們的不會。但是同樣的一點是：都讓目標討厭。」
他看完後將資料遞還給我。「妳是個聰明人，我知道妳的腦袋轉得很快。出去吧，什麼都別說，坐在角落就好。妳不輕舉妄動，就不會有事。」
他將我帶到一張角落的椅子上坐著，自己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盯著螢幕畫面。
就這麼坐了許久，四周沉默著。他們彼此間有對話，但我都只能見到那些嘴巴一開一合。接收不到什麼聲音，從坐下之後接收到的第一個聲音是來自我的手機鈴聲。他們全部看向我包含那名男子，但他們並沒有阻止我接起來的打算。
我看著他們，接起了電話。「找哪位？」
「請問是符小姐嗎？我這裡是……公司，和您約在中午面試的……您還在●●公司裡嗎？」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是我最初等待著的。我能透過這通電話偷偷的求救。但是，有必要嗎？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改變了主意。「抱歉您打錯電話了，我……不姓符。」說著，我掛斷了來自那個世界的電話。
「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我正需要一位諸葛亮。」男子走了過來，伸出他的右手。「叫我小何就行。」
「何老闆。」我說，也伸出了手。「我姓符，符雪莉，那個世界叫我莉莉。」
「那個世界的稱呼別用了。小閔說妳怪，以後妳就叫怪妹。」
我們彼此收回了手，起初帶我過來的那女孩也走了過來，身旁跟了一個年紀稍大她一點的男子。和老闆分別介紹了那兩人。小閔，林閔，和老闆親妹妹。旁邊那人叫歐陽讓，林閔的男友兼準夫婿。
旁邊又跟著來了一個高瘦男子。「歡迎來到黑色風暴。」
「怎麼稱呼？」
「周瑜。」那人說著，看向和老闆笑著問他。「你確定你還需要一個諸葛亮？」
何老闆拍拍他的肩當作回答。
我的夢還是緋色的，在這個世界工作時我會穿著緋色的內衣塗著緋色的口紅，然後給黑色包覆著。
我的夢也是黑色的，在那個世界工作時我會穿著黑色的內衣畫著黑色的眼影，用緋色藏蓋著黑色。
遊走在兩個世界之間，這不是惡，只是腦袋多轉了幾圈的結果。我們殺的不是人，是那個世界的道理；我們搶的不是錢，是那個世界的黑。
歡迎來到，黑色風暴。
創作內容
【文學小說】黑夢
○誌●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