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篇故事，開坑開坑

  這天，雅薇絲和我在她的事務所裡看書交流，一邊品評她剛弄到的大麻。

 

  「品質不是很好，你覺得呢？傑生。」

 

「快把窗戶打開。」

 

  裏頭霧茫茫的一片。我聽到叮叮咚咚的聲響，一句咒罵之後，密閉的空間終於得救了。

 

  「好險你提醒我。」雅薇絲用手揮開白煙。「我懷疑裏頭有參劣質品在裡面，混帳，他們不能賣這種東西給顧客。」

 

  我看她舉步維艱的回到原本的位子上。「妳該打掃一下環境了吧？」

 

  「如果你幫我整理的話。」

 

  「為什麼不請一個佣人？妳家不是很有錢嗎？」我問，對著煙霧瀰漫的房間咳嗽起來。

 

  「好的佣人難尋。」雅薇絲丟到手上的煙捲。「能夠信任的更不容易。而且現在佣人越來越難找，人們為了一個職缺可以扯一大堆謊，說什麼都會、什麼都願意做，結果好壞只有用了才知道。我才不要冒著風險去找個不守本分、愛偷看別人信件，喜歡碎念、愛問東問西的女人來我家裡。再來，我父親可沒給我足夠的錢請佣人。」

        

  「啊。」我聽到時吃了一驚，想不到我倆竟然是同路人。「妳父親……」

        

  「別提他了。」她避重就輕的帶過，如果我繼續問，那就太不會察言觀色了。話說回來，要是雅薇絲真貼了尋人廣告徵人，有哪個佣人能忍受她那專橫的脾氣？在我看來，能夠待在這裡不走的人，多少能夠壓制住她。那她的樣子應該會是上了年紀，刻薄的老姑婆。她應該像個軍人，表情苛刻，不苟言笑，硬脾氣但充滿智慧。這種艱困的環境必須給予高額的薪資，否則有壓榨勞工的嫌疑。

 

  「話說妳的顧客看到這樣的環境會作何感想？」

 

  「我不知道，」她慎重地說。「我還真想知道，雖然我做過一些案子，但還沒有一個是從這個房間的進來的。」

 

  「妳是說正式的委託？」

 

  「沒有。我剛開始把我的業務範圍定在幹一些正經偵探活，像是冤案、謀殺之類的。過了兩個禮拜後，我決定在我的名片上多打上尋找寶藏、找尋失蹤人口。兩個月抓麻雀的日子後，我的名片上又多了找東西、抓姦、找機密資料、刑事案件等等。要是在沒人，我不反對處理些超自然的神秘事件。」

 

 

 

  我們今天愉快的對話結束了。每次我來，都希望能從她口中聽到她過往的故事。她有時會透露一點，有時又會談到其他地方上，總是不著邊際。這些案子都有些邪惡的成份，雅薇絲在談論它們時，都像是臨時想到而提一下，沒頭沒尾。當我聽的正熱，她就用滿足的眼神嘎然止聲。談起我不感興趣的話題。

 

 

 

  今日的早晨令人神清氣爽。我敲了敲門，雅薇絲笑臉出現迎接我。

 

  「剛好趕上！你還真準時。」

        

  「有好事發生？」

 

  「快進來。」

 

  她用手示意我。裏頭，一個人的目光跟隨我。一個中年女性，有著一頭燙捲的頭髮，臉上沒有太多的皺紋。雖然面臨不幸，哀愁的臉卻面帶微笑，對房間多出一人並沒有太多餘的舉動。她平常一定是極力克制，力求完美的女性，加上她時髦的裝扮。如果她有一個家，那她應該是這家中最光鮮、有活力的。

        

  「這位是？」我問。

 

  「米爾頓太太。米爾頓太太，這位是艾爾‧傑生，我的合夥人。」

        

  合夥人？我受寵若驚。她怎麼會用這個詞？還是說雅薇絲只是純粹避免使用助手這個老梗。我翻了翻領口，吸了口氣好撐起自己，用最正式的語氣並和這位太太握手。「妳一定是來應徵佣人。」

 

  米爾頓太太臉上一臉錯愕。雅薇絲責備的看著我。「真是失禮，傑生。米爾頓太太是尊貴的委託人。米爾頓太太，原諒我合夥人的無理，他剛來沒多久，還有很多地方要學，請不要責備他。坐一下吧。」

 

  她殷勤地說完後，抬頭用她的眼神警告我。我的臉一定很紅，無地自容的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我唯一的藉口就是桌上空無一物，因此我能夠藉著泡茶好逃離這裡。

 

  茶水泡好了，雅薇絲邀我入座。全程，我避免看到米爾頓太太很可能投在我身上那輕蔑不耐的目光。米爾頓太太娓娓道來。

 

  「妳一定得幫幫我，威廉小姐。」

 

  「我盡力而為，米爾頓太太。妳看起來很糟，昨天沒有睡好嗎？」

 

  「我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闔眼了。都是我那兒子。」

 

  「妳兒子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不知道我怎麼會進來，但我沒別人可求助了。自從我那可憐的孩子搬出去住了後，他就再也沒回家過。」

 

  「妳先冷靜，米爾頓太太，」她小心地說道。「妳不覺得，或許……妳有點小題大作了嗎？孩子不回家不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不，他原本每個禮拜都會寫一封信回家，但我已經一個月沒有他的消息了。我那可憐的孩子，他被人著了道。」

 

  「嗯？是女人的事？」

 

  「不是，威廉小姐。要真是那樣還值得慶幸。而且，要是女人的話我倒看的出來，男人就那點心思。克拉克個性內向，纖細又敏感，就像妳會在小說中看到的封閉的貴族。他的內心渴望有東西寄託，這讓他對某些支持性的團體沒有任何抵抗力。」

 

  「妳指的是某種社團？」

 

  「不好的社團。」她強調。「我和外子去過學校看他。我知道這樣不妥，但我內心知道他出事了。寢室找不到人，我們只能在校園裡閒逛，這時我那孩子和一些感覺和善的人朝我們這過來。他變得很怪，說話怪腔怪調，開口閉口離不開上帝、先知。還有他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像陌生人一樣。我們倆聊天，他和我大吵了一架。我問他最近怎麼了，為什麼都不寫信回家？還有那些朋友是誰？結果他尖叫了起來，叫我滾開，然後跑回宿舍，把自己鎖在裡面。我和外子敲了半天的門都沒回應，只聽到裏頭敲敲打打。事後，他打開門，哭哭啼啼，他說他不該這樣跟我說話，但他覺得我管他管太多了。」

 

  「妳對這個團體有什麼概念？」

 

  「他們自稱杜信教會。在艾倫頓那有自己的總部。我去那裏找過他們主持人，李察神父。那裏的很寧靜，他們帶我參觀一些活動。李察神父生的一張英俊的臉，成員大多是女性。妳知道，他們每個人都積極地展現自己美好的一面。噁心的把一切醜惡拒在門外。我很是自制，雖然我已經怒火中燒，但如果我劈頭就開罵的話，就會像是潑婦在罵街。我說明來意，質疑他的正當性，他聽聽點點頭，慈愛的微笑，說孩子待在他們那沒有問題，他們有一些活動，對這些迷惘的年輕人很有幫助。他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人，話語彷彿能理解你。我差點就信了。但我的理智告訴我這都是表演，那美麗的外表下住著的是惡魔。當時我的孩子就在他旁邊，穿著禮拜的袍子，一副乖巧天真的模樣，但他的眼神始終避開我和他父親。『孩子脫離父母獨立時父母總是不大適應，許多人都嚇壞了，發現人生頓時失去了目標。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說他們十分關心成員和家庭這一塊，並拍著我兒子的肩膀，輕聲責備他要好好寫信。還希望我們能多了解他們的事業。『你們應該要試著了解他。就從這裡開始。』最後，他讓我們和孩子單獨談談。」

 

  「有收穫嗎？」

 

  「他說這裡帶給他安詳。從前的他一直以來被壓抑著。他很迷惘，不知道什麼是人。來這裡，他感到快樂極了。他發現自己會思考、有能力。在這裡，他有自信，不用怕自己的言行會被同伴嘲笑。他在一個自由的國度，充滿愛的國度。學到了如何待人處事。他搖搖頭，告訴我們他愛我們，但不希望被我們束縛。然後說他會乖乖寫信的。」

 

  「聽起來是個頗快樂的結局啊。」

 

  「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之後他雖然有寫信，但裡頭的東西根本不像是他以前會說的話。我把這些信件帶來。」

 

  雅薇絲迫不期待的抖腳。她看著五封從米爾頓太太包裡取出的不一樣信件，仔細地端詳，每看完一封之後就把信件交給我。米爾頓太太迫切的眼光看著她。

 

  「妳有妳兒子先前寫的信嗎？」

 

  「我沒有帶。」

 

  「如果能夠比對的話會很有幫助。這幾封信我可以先留著嗎？」

 

  「當然。」

 

  當她看完後，她沉思道。「其他成員的親屬有像妳一樣的抱怨嗎？」

 

  「我不知道，也許有吧？我討厭那個地方。這不是你們要做的事嗎？」

 

  「那總部裡頭的擺設怎麼樣？」

 

  「就很平常的樣子，教會不就長那樣嗎？我看不出有什麼古怪。」

 

  「妳覺得妳的孩子被這個杜信教會控制了？」

 

  「是的，威廉小姐。盡妳一切的力量。雖然我沒有證據，但內心覺得必定有什麼不法的事，蠱惑人心的邪惡計畫藏在其中。」

 

 

 

  我後面聽到了什麼！雅薇絲已經把人送走，在房裡伸懶腰。

 

  「真是愉快的一天！今天太陽真大。」

 

  「妳決定接下這個案子了？」

 

  「你也在場。喔，就是剛剛的事。不是嗎？」

 

  「我的意思是，」我委婉地發表自己的意見。雅薇絲接下這個委託不是件明智之舉。重點是，她的吃相難看。「妳接下來該怎麼辦？這件事聽上去很棘手。我曾經勸過別人離開她的男朋友，結果我和那個女人從此沒再連絡了。」

 

  「你說的對，成功的機率真的不大。」

 

  「而且，」我說。「妳確定這個叫做杜信教會的真的從事不法行為嗎？我倒認為米爾頓太太自己的問題比較大，她給我種霸佔型母親的感覺。」

 

  「我知道啊。」

 

  「那妳還……」

 

  她攤了攤手。「我也沒辦法。我得從我的委託人身上榨出錢來，總之她付了一半的費用了。要是我們的熊孩子真遭遇到了不測，那也沒辦法，人死不能復生嘛。」

 

  我不用再強調我們主角的道德瑕疵。關於這點，我們也無法去和她辯論，她不會接受，連聽都不聽，如果你再絮絮叨叨，看她給不給你一記耳刮子？她對這質疑反彈之大，或許是因為她知道這麼做是不道德的。我想我已經達到我提醒的目的了。

 

  「妳真的認為那個杜信教會有問題？」

 

  「你覺得如何呢？傑生。」

 

  這傢伙想套我的話。「幾封信不能說明什麼。」

 

  她笑著說。「的確，我們這位歸順的羔羊表現和一般剛入教的人一樣，有些過度沉迷。他母親很擔心，而你知道，做家長的難免會有所反彈。不過既然我已經答應了米爾頓太太，也收了錢，不去給她走走就太說不過去了。當然，我們不能排除有犯罪事件。等她把信件寄來，比對一下，一趟艾倫頓之旅勢在必行。一起來嗎？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