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5 GP

[達人專欄] 【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五章:喜迎月神-04

作者:大理石│2016-10-13 02:15:17│巴幣:10│人氣:508
※下回,最終章!



----------第五章.喜迎月神-04

  水壓推擠著湯瑪士的軀體,殘存的空氣從他的口鼻中滲出、化為一串串零星氣泡。氣泡悠悠上升,朝著水面而去,然後湯瑪士下沉,回歸生命的起點。

  那片水域並不空無,它只是過於深邃,凡人誤以為那是虛空黑暗,其實它只是一片汪洋深海,既不詭譎、也不空曠。當人們將心思投向星空、追尋著在黑暗中閃爍的神祕光芒時,那片深海早已將宇宙納入懷裡,它如此無私,能兼容萬物共存;當尚未脫離童稚的人們高聲祈求著宇宙釋出善意、回應他們的呼喚時,那片無名水域早已在岸旁等待,並且平等地賜予他們所渴求的一切。何需捨近求遠?海洋即是宇宙的投影,沒有邊界、沒有盡頭,它毫無保留地接納所有抵達此處的物體,任其沉澱,同時你只要出聲呼喚,海洋就不會吝嗇於答覆。它並不空無。

  湯瑪士體認到這些事實。他下沉、再下沉,四肢指頭感受到水流穿梭的柔滑觸感,無形的臂膀們抓著他的脖子與肩頭,它們溫柔而有力地拖曳著湯瑪士,將他送往未知的淵谷之末。水體的溫度逐漸上升,寒流遠去。湯瑪士他放鬆身子,全心沉溺在海洋的擁抱下;擁抱海洋、擁抱死亡,最可怕的黑夜已經過去了,小小的樵夫要化為沃土,成為孕育大樹的養分,盡管他一生毫無貢獻,卻在此刻獲得了超越生命的報償。

  終於,經歷了漫長的墜落後,湯瑪士抵達了深水之底,他的軀體在泥床上掀起了一陣煙波。

  睡吧,沉默之聲說,睡吧、在萬物之淵中長眠--

  

  --然而光芒出現了。蒼白的微光穿透浪花,撒入湯瑪士的眼簾,接著白光染上了紅彩,光芒灼如赤陽。

  是太陽嗎?湯瑪士想著。儘管他怨恨著那道強光打擾了自己的安寧,卻十分好奇光源的真面目。湯瑪士睜開眼皮,金綠色的雙眸深邃而剔透,彷彿夏末之林,包圍其中的瞳孔收束如針點,接著它一點一滴地放大,世界的全貌盡收眼底。

  第一幕,他看見了因水波而破碎的月輪,月亮在蒼穹中呼喚著湯瑪士;一個眨眼,第二幕,他看見了燃燒的大屋,暴風雨雲在天上翻滾。是獵人之夢,獵人的大宅陷入了火海--剎那間,海洋消失了,它將湯瑪士捨棄在宅邸的石梯前,溫暖的泥床成了冰冷僵硬的石板,永恆的水體化為寒風與熱流。

  「夢?」他喃喃著。

  「我的好獵人,這的確是一場夢。」人偶回答。

  湯瑪士撐起身子,他凝視著前方的火海,耳朵細聽火中的屋舍如何發出巨響。從最脆弱的地方開始,家具著火了,火苗順著乾燥而纖細的木飾往上竄升,星火將紙捲與書本點燃,它在火團中捲縮發黑,油墨所引發的斑斕光輝傳來了一陣陣的靜電聲,那是藏在纖維中的空氣與易燃物瞬間燃盡的聲音,火星因此鼓譟飛舞;火舌舔上了木柱與不受灰泥保護的上層木飾牆,當它燃燒的剎那,火焰便以極快的速度吃向木樑、燃透屋瓦,更為巨大的爆破聲頓時雄起,火焰冒出窗口,而後又順著屋體爬上天際,如轟雷鳴放的熱流將火團推成了刷頭般的錐體,最高處的火焰盤捲成渦,一絲不純的黑煙冒了出來,火焰時縮時放,彷彿大屋仍在掙扎著呼吸一樣。

  火勢順著屋體往外蔓延,圍繞在周遭的爬藤與樹灌隨之淪陷。纖細的莖枝與葉片發出了折棍般的劈啪聲,湯瑪士能清楚地看見那些它們如何萎縮、火苗又如何一點一滴地往下傳遞,直到整棵植物淪陷在焰團中,未能燒透的黑色炭枝還在裡頭掙扎,尚未乾涸的綠意在火流中翩翩起舞,接著消散成灰。

  夢中的大宅起火了,看似永不毀滅的事物正因最平凡的意外而走向滅亡。湯瑪士愣了許久,他的雙眼因火焰的強光而乾澀。

  「為什麼?」湯瑪士沒頭沒腦地問道。

  「您問的是什麼事呢?」

  「你們的屋子燒起來了!」

  「噢、工廠,」人偶回過頭看向著火的屋舍,「很美,不是嗎?」

  他感到一陣張目結舌。「就這樣?」

  「再美的夢都有盡頭,再美好的事物終究難逃一毀,」人偶對著湯瑪士說,「有形終歸無有、無形必隨風逝,這就是人類的文明,他們說這就是止步於黑暗時代的種族應得的下場,但祂卻不這麼認為--噢,芙蘿拉,多希望世界能像祢一樣永恆無暇,好終為好、不能為時間所摧殘,但祢不希望如此--芙蘿拉,我美麗的芙蘿拉,再美的夢都有盡頭,再美好的事物終究難逃一毀,但祢為何能眼睜睜看著世間的美好化為塵沙?為什麼?祢緘默不語,把秘密藏進了月亮。」

  「芙蘿拉到底是誰?」

  人偶並未回答,它反倒訝異用手遮掩了嘴巴,彷彿在擔心自己的表情過於失禮一樣。「喔,我的好獵人,您的衣服和武器全沒了!」

  湯瑪士看了看自己,他身上有的東西就是腰間那條從手術房中帶出來的破布塊,倒是他的右手臂又長回來了,原本臉上與腹中的傷口也只剩下淡淡的白色疤痕。湯瑪士實在不敢相信,獵人之夢能還給他一副新身體,卻沒辦法生出一件新衣服來。這簡直是毫無道理。

  「我被搶了。」湯瑪士說。

  「搶劫您的一定是一位可怕的先生。」

  「只是個變態罷了。」

  大屋持續燃燒,強烈的熱流讓湯瑪士退了幾步,但人偶仍舊站在原地。「好獵人儘管沒有一套精良的衣服、也能沒有一把稱手的武器,然而他依舊是個好獵人,畢竟獵人之所以至善至勇,是因為他能直視恐懼。」

  「夢要結束了,對吧?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真的只是一尊沒有生命的人偶嗎?」

  「當然,我是人偶,您的人偶,」人偶欠身行禮,「您說的沒錯,夢該結束了,但結束指的是什麼呢?那就要取決於您的觀點了。且聽我一說,好獵人,接下來無論您未來打算作何選擇,肯定都需要無比的勇氣,儘管好的獵人只做對的事,那怕眾人為此哀嘆、為此傷......然而對的事永遠不容易,不是嗎?......現在,請您到墓園去吧,吉爾曼先生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他是您真正的終點、夢進的尾聲,只是夢境將如何結束,就決於你的意念了。」

  「......你......你是月亮嗎?」

  「月亮在那,在蒼穹之上,而我在這,佇立於獵人之夢中,」人偶停頓了半餉,「請別害怕,我的好獵人,世界雖然不愛你,但我會愛著你,我永遠在這愛著你,就像你們所希望的那樣。去吧,把夢做完,然後再次開始。」

  湯瑪士彷彿看見了人偶的笑容,她柔軟的嘴角輕輕上揚,似白花般純潔而神聖。

  就算是幻象也好,湯瑪士願意永遠都這麼蒙騙著。

  在前去花園的途中湯瑪士仍頻頻回頭,人偶與那棟著火的屋子仍佇立在那,人偶的琉璃眼中目送著湯瑪士的未來,一會兒後,大屋的屋頂坍崩了,裡頭發出了轟然巨響,火勢更加旺盛,熱氣與火光令天上的月亮變的虛幻不實,站在火堆前的人偶在強光下化為一點黑影,它高挑曼妙的身影有如那棟屋子的碑石,一尊見證獵人之夢曾存在過的古老雕像。那是湯瑪士最後一次回頭。

  

  墓園與大屋比鄰,它們以爬滿了藤蔓的石座鐵籬為界,彼此共享著由一顆巨樹盤根捏起的緩丘坡地。令人敬畏恐懼的神木,整個獵人之夢中沒有哪顆樹能與它相提並論;它位於墓園深處,剛好就在大屋的正後方,站在矮牆外的湯瑪士很輕易地就能看見它的巨大輪廓,相形之下,著火的大屋只是一團微不足道的篝火,火焰在巨樹的枝枒下竄動,然而上升的熱流卻連吹動樹葉的能耐都沒有。

  湯瑪士穿過鐵拱。鐵閘門上纏繞著泛黃的藤葉,此地少見的黃紅色調,彷彿只有這扇門迎向了深秋一樣,與獵人夢中的冷綠色植被以及白花叢格格不入;他沿著邊坡走道前進,寬闊的泥土路不久後便把湯瑪士引向了坡地,然而那片遼闊的丘坡上不見幾座石碑,反倒豎立著許多東倒西歪的T字木架。以大片的白花叢為毯,木架延綿至遠方的丘陵線,最終又以一叢叢堆疊成小山的石碑為終點,看起來無比孤寂;佇立於高崖之外的無頂樹柱變得搖搖欲墜,暴風雲帶在彼方翻滾,它們撕裂了天空,讓世界陷入混亂。

  一轉頭,湯瑪士注意到巨樹旁邊就是月亮,那個他從來沒搞清楚過的奇異存在。從染病那一刻起,月亮就一直存在於湯瑪士的夢境,它不斷地出聲呼喚,從遙遠的彼方而來。事情絕對不是像威廉說的這麼簡單,威廉說深入湯瑪士夢境的人是他,然而實際上那名老學者只是順著月亮的意思走,他把意念放入湯瑪士的腦中,表面上說是要湯瑪士過來把密寇賴許引起的爛攤子給解決,實際上真正的呼喚者應該是月亮,它讓湯瑪士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蒼白之月要我來......」湯瑪士喃喃自語。

  愛德華曾說過,召喚月亮的人士吉爾曼,吉爾曼是一名獵人,他呼喚了一位仲裁與調停者介入雅南,意圖藉此抵擋降臨於雅南的詛咒。但那位所謂的、富有同情心的存在真的只為了這件事而現身的嗎?它所作所為一定更深的理由。湯瑪士想起了血月,血紅色的月亮是密寇賴許的進化儀式所造成了情景,那不潔的紅光汙染了原本無瑕的蒼白月面。

  難道月亮是覺得自己被侵犯了?它做它應該做的事,它抵抗海之神柯斯對雅南人種下的死亡怨咒,然而月亮是天空的使徒,密寇賴許想做的竟是侵犯宇宙蒼穹......想到這,湯瑪士不禁笑著,他覺得自己只是個意外,是許多意外交織而成的命運、可笑的小人偶。

  巨樹前方有道微弱的火光,光芒捕捉到出了一道影子,湯瑪士猜測那是吉爾曼,於是便匆匆上前。他猜得沒錯,吉爾曼就坐在那,感覺上別有用意;盤據捲曲的樹根將無數石碑給囊進了懷中,其中有一座稍大一些、也特別完整與精細,那幾道蠟燭看起來正是為了它而點燃的。

  「看看誰來了,」那位老獵人低垂的頭微微抬起,「是我們的大野獸提爾。已經連衣服都不穿了嗎?看來衣料讓你渾身不舒服,對吧?」

  湯瑪士在十呎之處停了下來,他本來想反駁說自己不叫提爾,然而現在又有誰比他更適合提爾這個名字?在這場夢中,他就是野獸提爾。「你一整天坐在椅子上難道不怕屁股生瘡嗎?」湯瑪士回道。

  「就像你從來不記得要呼吸一樣,我好擔心你會在夢中窒息而死呀,呵呵呵......啊,算了,客套話就到這裡為止吧。你做得很好,野獸,現在夜晚即將結束,接著我也將依照約定讓你離開這。聽著,作法很簡單,等一會兒你將會在此地死去,忘掉夢中所發生的一切,接著,只要一個眨眼,你便能迎接久違的破曉晨曦......你將獲得解脫,不再受到夢魘的侵擾。」

  「那很好,棒極了!」湯瑪士猶豫了一會兒,「雖然我不太懂死掉那一部分是怎麼回事,但能看見太陽就是好事......可是!吉爾曼,我還有東西沒找回來,我的朋友、愛德華,我還沒找到他......一定得找到他,在得知他的生死之前,我絕不能輕易離開。絕對不能。」

  吉爾曼嗤笑了幾聲。「提爾,你說你的朋友也來到了雅南,對吧?說的好像還跟著你一起去了那些鬼地方似的。雖然我不曾見過對方、也不曉得那個愛德華到底是不是獵人,然而他既然陷入夢魘,自然而然也就是夢魘的一部分了--所以我說,別找了,放棄他吧,如果他死了,或許還有機會在現實中甦醒,儘管機會渺茫......假若他沒死,你也別太擔心,因為你會忘記他,好像他不曾存在過一樣。何不賭一把?一覺醒來,該來的總會來的。」

  「賭一把?操你媽的我現在就要知道他在哪!......吉爾曼,你一定知道要怎麼在夢中找人,對吧?」

  「我不懂這種事。」

  湯瑪士氣的雙耳發紅。「那我就自己去搞懂。我要留在這,糟老頭,除非找到人,否則我永遠不離開夢境!」

  「啊,我懷疑......朋友只是你的藉口,野獸,」吉爾曼壓低聲音,彷彿在跟一隻小狗說話一樣,「血的滋味如何?這一路上宰殺了這麼多頭野獸,吸食著牠們發臭的汙血......這讓你感到無比欣悅,因為你的軀體貪求血的慰藉,你的意識需要血來證明它可以存在......」

  「閉嘴,臭老頭!」

  吉爾曼撐著輪椅的扶手而站立,他緩緩逼近湯瑪士。「你想要什麼?你的朋友?不,你只是在找藉口,找一個能夠張牙舞爪的大義。提爾,接下來你想幹嘛?你要回到夢魘、宰殺所有眼見之物,直到有一個像是你朋友的人出現?又或者你打算一邊拷問牠們、一邊吞噬著牠們鮮血......對,你會對著牠們問說:"噢,你一定知道我的朋友在哪?對吧?誰?不,你一定知道他是誰,因為就是你把他給藏起來的!"。」

  那些鮮血與屠殺的快感多麼令人難忘,不是嗎?湯瑪士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他讓吉爾曼給逼退了,湯瑪士緊握著拳頭好讓自己的顫抖變得比較不明顯,但他確實在發抖,因恐懼與罪惡感而顫抖不已,湯瑪士怕自己真的只是拿愛德華當擋箭牌,他害怕就連那小小的期許也是假的,也許他並沒有那麼在乎愛德華、也許他只是想利用對方的愚昧與善良。

  「不對、我不想失去他,我必須找到愛德華,」湯瑪士低吼著,「我受夠當一隻野獸了,吉爾曼!」

  吉爾曼不理會湯瑪士的解釋,他繼續說著:「"藏在哪呢?也許多削幾塊肉就能讓你想起來也說不定。";"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野獸大人!";"怎麼可能?我聞到了你的血中藏著秘密,你這骯髒的惡徒!說出來、說出來!"......提爾,難道我說錯什麼了嗎?你是個渴望血與獵殺的怪物,我聞到了你的氣味,我清楚地明白你到底做了些什麼齷齪事......別裝無辜了!別故作懺悔,野獸!」

  「我沒有!」湯瑪士就像個小孩,只懂得以已否認來為自己辯解。

  「對,你沒有,全都是野獸的錯,你是獵人,高舉著獵人的大義......啊,我早該知道,你們不就是一夥的嗎?那隻泥巴垃圾在這搗蛋,牠以為自己能讓獵人之夢潰散,只要成功了,你就能從枷鎖中脫身......你們真是一對好哥們,不是嗎?一個比一個還卑鄙無恥......」

  湯瑪士縮緊身子,他覺得眼前的老人家彷彿巨人,他的身形與樹齊高。「那不是安迪的錯,他被騙了!我猜是該死的亞丹......老實說,我們根本就不曉得這場夢境到底是天殺的什麼鬼東西!」

  「亞丹它不存在,」吉爾曼站挺了身子,「沒有亞丹這號上位者,提爾......夠了、夠了!我再問最後一次,你是要在現實中醒來,還是繼續留在這當一隻野獸?」

  「......我......我不能離開。拜託,求求你,讓我再多留一會兒吧,只要找到他,我馬上就離開這!」

  老獵人聽了之後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他看了一眼湯瑪士,那隻擔心受怕的人皮野獸,而後吉爾曼低下頭、讓帽緣遮住了眼神,彷彿多看一眼都覺得罪過。他伸手取出了放在腰間的寬底彎刀,彎刀的弧身完美、恰似一道新月以尖勾收尾,盡管它的刀身雖汙濁、內側的銳弧似乎因多次的使用而充滿鈍缺不齊,然而僅存的刀刃卻依舊閃耀令野獸恐懼的光輝。「我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吉爾曼低語。

  湯瑪士感到不知所措。

  老獵人抽出武器,動作緩慢而扎實、不帶絲毫困惑。舉刀的右手來到心門後,他突然加快了速度,刀刃滑過了天際,同時吉爾曼的身子微微一彎,他將背在後頭的脛骨狀鐵棍頂起,持刀的右手順勢將刀柄給裝入了棍子分岔的那處端頭。齒輪緊鎖、環節互咬--所有的動作都一氣呵成,充滿機械性的精準--當吉爾曼的左手繞過肩頭時,一把鐵柄急彈入掌,早先的鐵棍伸展成了五尺長的柄身,而彎刀則成了柄末鐮刃。

  「今晚吉爾曼將加入獵殺行動。」老獵人吉爾曼喃喃著。他揹著鐮刀,破碎的大衣在微風中飄盪。

  剎那,吉爾曼身影化虛,他以湯瑪士所不明白的技巧衝刺,僅僅是一小段路、一小段無法看清的幻象,等湯瑪士注意到時,對方早已伸長了手將鐮刃繞過了他的背部。鐮刀應勢回抽。湯瑪士倉促蹲下,這個判斷讓他躲過了腰斬的命運,然而吉爾曼再次加速,他裁掉了兩尺之距,老獵人雙手持柄,藉由沉重的刃底往湯瑪士的頭狠狠揮棒敲擊。

  衝擊力讓湯瑪士倒地,腦袋嗡嗡作響,溢流的血液劃過額頭、滲入眼睛。他還能動,只是慌了手腳。湯瑪士告訴自己,他應該立即選擇一個方向前進,不管是往前或往後都好,因為鐮刀最危險的地方就只有那條中間帶。

  湯瑪士失焦的眼睛看見吉爾曼蹣跚而至,那位老獵人的右腳義肢刷過草花,事實上,對方少了一隻腿,正常來講他的移動速度不可能快到讓人無法看清,只是他做到了。僅僅一小段距離。

  選個方向。湯瑪士對自己說。他的雙臂鼓足力道、陷入軟土中的腳掌找到了立足點。

  吉爾曼揮動鐮刀,刀刃準確地對準了湯瑪士的腦袋劃弧而下--湯瑪士選擇了前進。他四肢並用、在地上回身扭轉,鐮刀從他耳邊掠過,刀刃鋸開草莖的聲音停留在他耳中,寒澈骨隨;湯瑪士獲得了一個機會,他恢復蹲姿,雙腳似彈簧般將身體推往吉爾曼的方向,瞬間的加速度讓他急如迅雷。

  擒抱。湯瑪士抓住了吉爾曼,而吉爾曼也抓住了他。老獵人在腰骨粉碎前取出了身後的霰彈槍,那排發灰的牙齒因微笑而露出,十足的戲謔。

  轟聲迴盪在墳塚間,細小的子彈群將湯瑪士的右大腿與臀部打的血肉模糊。湯瑪士一聲痛叫,不遠處燃燒的大屋襯他可悲的樣貌。

  「我要帶你一起下地獄!」湯瑪士失聲哭喊。他再次加強了雙臂的力道,那力量強勁至足以將木頭給擰斷,但吉爾曼卻僅僅只是發出一絲哀鳴。

  「......我們都會下地獄的,提爾!」他高舉槍托砸向湯瑪士,「問題是誰先過去!」

  槍托在湯瑪士的頭上併出了悶鼓聲,吉爾曼使勁地敲打,堅硬的菱角在湯瑪士的頭上留下了個凹陷,他的鼻樑與牙齒被打的粉碎、濁黑的血液覆蓋了整張臉,然而湯瑪士依舊不肯不鬆手,縱使面目全非,他也不願放棄這個大好時機。

  老獵人的痛苦聲逐漸增強,他放下鐮刀,改用雙手握緊鎗桿--吉爾曼將槍托瞄準湯瑪士的後腦勺,他瘦弱的臂膀施加了足以擊凹鐵柱的力量--湯瑪士的視線黑了半秒,他的力量頓時潰散,吉爾曼見狀後並未追擊,反倒連退了兩步,路上他收回槍械、再次將鐮刀握在手中,一針血劑捅入大腿,針管用完即丟。

  湯瑪士退倒在地,但並未癱瘓,他臉朝下方,免得嘴巴與鼻膜滲出的血液嗆到氣管。湯瑪士使勁喘息,呼吸中夾雜著氣泡的破裂聲,啃食大腿的劇痛與腦袋傳來的劇烈暈眩使他失去了行動力,連思緒也變得紊亂不清,他記得自己正在何某種東西打鬥,而他受了傷、呼吸困難,雪絨般的尖刺從右下盤開始蔓延。是子彈的問題,那是血彈,含有劇毒。

  「提爾,為什麼你不懂得知足?」 吉爾曼問。他單手將鐮刀扛在背上,手腕貼近耳際。

  勁風襲過墓園。湯瑪士勉強抬起頭,血液與瘀青令他的視野失真,那片墓園不再有白花與綠意,赤紅與黑灰支配的畫面,天空似腐肉分解、地面讓蛆蟲佔據,吉爾曼站在紅色畫面的中央,他只是一道輪廓不清的黑影。湯瑪士看不出對方想做什麼,那位老獵人就要採取下一步動作了,但他想做什麼?時間越拉越長、滑過臉龐的血越流越慢,這時湯瑪士意識到,並非吉爾曼遲遲不肯出手,而是他的自己腦袋出問題了,湯瑪士的時間停留在須臾片刻,不是拉長、而是靜止。

  同一時間,環境中的噪音收束成一線,它貫入了湯瑪士的兩側耳朵,宛如鐵片摩擦的尖銳音質悠悠地刺穿耳膜、穿透耳骨,剛硬的線頭陷入了湯瑪士柔軟的大腦,一吋一吋地探索下去--兩線交會、凝縮、然後爆裂--被壓縮的萬物之音瞬間膨脹,它們在湯瑪士的頭蓋骨中來回反彈,極其複雜的音色最終成了無形的鳴叫,彷彿千萬隻蒼蠅同時破蛹而間,牠們留下了骯髒的碎殼、逐漸乾燥的翅膜迫不及待地上下拍動。湯瑪士的腦袋是那群蒼蠅的溫床,它們進食、交配、產下後代,那一顆顆長米粒似的卵中孵化出了白嫩的幼蛆,循環周而復始,全都在那靜止的瞬間。

  乘倍壯大的蟲群掙扎著要飛出他的腦袋。湯瑪士叫不出聲,他被封存在凝結的時間當中。

  "你的武器在哪?"

  吉爾曼的影子動了。

  "你的爪子呢?湯瑪士?"

  無法逃脫的蟲子逐漸死去。噪音化為膿漿從湯瑪士的耳朵流出。

  "我不是個野獸,吉爾曼。"

  老獵人的架式壓低,他的輪廓化為霧氣。

  "這句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吉爾曼動了,他團煙似的形身掃過草花,巨鐮旋轉一周、鐮刃將湯瑪士的身軀囊括於內側,此時湯瑪士使勁壓低身子,與老獵人的刃舞拚比速度。他躲過了第一擊,鐮刃從湯瑪士的背膀橫飛而過,緊接著湯瑪士繃緊四肢,用力把自己往後飛推去,剎那間,他失重的身體向後翻了一圈,這段距離足以閃過吉爾曼周旋而下的劈砍,但湯瑪士控制不了力道,他彈飛了數尺之遠,隨後就這麼一路沿著坡地往下翻滾了好一陣子才停止。

  「事情變有趣了,野獸。」吉爾曼說。

  湯瑪士從地上爬起,他拱起的肩膀因喘息而劇烈起伏,生出獸毛粗壯的手臂擺在前方,硬實的獸爪膝前微微擺動。「不有趣,」湯瑪士開口說道,他掉牙的地方由粗壯的尖齒取而代之,「我只想做我應該做的事。」

  「是誰讓你開口的?」

  「我自己,你這臭婊子。」

  「這就是月亮選擇你的原因嗎?」吉爾曼哼笑了幾聲,「我知道了,提爾,我懂了。」

  老獵人將鐮刀拆解回彎刀、鐵柄收回背上的磁背帶上。他蹣跚地走了幾步,義肢插在泥地時的笨拙模樣令人感到困惑,他帶著一把近乎報廢的武器在和湯瑪士戰鬥,然而吉爾曼的狩獵之心如此炙熱,甚至可以說是偏執。在這場沒有野獸的夢中,他終於遇到了一隻貨真價實的野獸,說是維護夢境的安寧也好、沉溺於往日的榮光幻景也罷,狩獵就是狩獵,他既然行動了,就不允許中途妥協。

  湯瑪士的右腳後挪了半尺。吉爾曼左腳使勁一蹬,他飄忽不定的身軀衝向前方,彎刀揮毫般地勾出了一道乂字,速度急如風火。湯瑪士往後閃躲,刃光在他隔檔的雙臂上留下了兩道血痕,傷疤不深,只是淺淺地開了皮膚。這一退讓湯瑪士又與吉爾曼拉開了三尺距離,正好在彎刀的攻擊範圍之外,眼見吉爾曼的刀勢正好收至末端,他手將刀子拉到右側,微微拉起的手肘正準備下一次的進攻,攻擊與攻擊之間的空隙相當短,但不是沒有。

  湯瑪士雙爪觸地、身軀壓低,彎蹲的雙腳做給足了一次短衝刺的契機,他在吉爾曼行動之前飛身撲進,雙手上下橫抓,利爪破風而至,但吉爾曼僅僅是輕輕退了一步便躲開了攻擊,他用了某種技術讓自己能短暫地失重,在那期間他能做最極端的加速,湯瑪士猜那就是吉爾曼讓自己消失的秘密之一。

  吉爾曼以右側義肢穩住雙腳,他的彎刀擺在後方--霎時,刀尖突進,彎刀直挺挺地朝著了湯瑪士的胸口而去,位於上坡處的吉爾曼並未加速,他只多踏了一步,要壓低至腰間的大彎刀做鉤,要一鼓作氣將湯瑪士的胸膛給穿破。湯瑪士急忙閃至對方左側,並以極為不穩定的姿態回以右爪擊,彎曲的軌道襲向吉爾曼的右肩。吉爾曼順著湯瑪士的攻擊側身半旋,大開的胸口毫無防備,此時湯瑪士再以左爪猛力鉤去,他劃開了吉爾曼的衣領,甚至是傷到了一點皮肉。

  這個小小的勝利讓湯瑪士覺得困惑,他的眼角餘光發現吉爾曼握在右手的彎刀不見了,他的耳邊收到了一道尖銳的機械音。湯瑪士望向的吉爾曼,對方也回以一望,老獵人的雙眼如火炬般明亮。

  陷阱。湯瑪士用盡全力將自己往左側彈跳,然而一道冷流從左腰凍至右肩鎖骨,他的知覺遲鈍了半餉,湯瑪士將自己推往左方,彷彿被巨人一拳給擊飛似地騰空了數呎後又翻入地面,滾了兩圈才有所停歇。

  「過去威廉總說我是個白癡,給自己弄了個人類才怕的東西當武器,」吉爾曼站在原地,盡管神態自若、身體卻展現出了些取疲態,「野獸怎麼會明白鐮刀的意義?牠們不懂何謂收割,不曉得鐮刀種植在人們心中的詭譎印象。對野獸而言,獵人拿著的鐮刀只是個笨重的蠢玩意兒,充滿破綻。」

  湯瑪士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他不確定那道傷口有多深,反正就是流血了,在差一點可能還得加上腸子外露。所幸當湯瑪士真的檢查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他的肌肉比想像中的還要堅固,盡管鐮刀掃過了他的胸膛、血流似泉水般溢出,但刀刃並未傷及臟器。那條刀疤正隨著湯瑪士的呼吸與運動而持續張裂。

  「他說得很對,你拿著一個蠢武器。」湯瑪士說。

  「很高興你喜歡,提爾。」

  這次換湯瑪士主動攻擊了,他打算靠貼近戰來封鎖吉爾曼的武器。那隻人皮獸一躍而上,老獵人鐮刀一甩,完美的圓形軌跡切開了半徑十尺寬的空間,遠遠超過鐮刀的本身的長度,閃避不及的湯瑪士以雙肘護著胸口硬吃了一刀,血液隨著鐮刀引起的強風飛散,衝擊將他向後一震,雙足拖出了兩道泥溝,而湯瑪士應勢傾身向前,索性又以這股抗衡力道直衝向前。湯瑪士闖進了鐮刀的內側,他收緊雙臂左腳重踩,一記重拳直往吉爾曼的側腰襲去,然而對方並未退卻,吉爾曼又退了一步,順勢拉著鐮刃要把湯瑪士給割成兩截,湯瑪士見狀便以左手往鐮柄用力一敲,彈開的大鐮刀發出一聲響亮的金屬音。

  吉爾曼卸力迴旋,鐮刀在他手中又轉了一圈,蓄積著離心力的鐮刃再次返回,它高舉至半空、刃尖如箭般瞄準了湯瑪士的脖子。吉爾曼一鐮橫落,氣流鳴聲而斷,刃尖紮實地鑲入了泥地中,湯瑪士及時迴身閃躲,他撞到了一根T型木架。湯瑪士靈機一動,便順手將木架拔起,那根長寬約三十公分的木架柱潮濕而朽爛,湯瑪士的爪子輕易地就陷入了裡頭,他將架子以雙臂抱在胸前,學著攻城車般用木架的橫頭端撞向吉爾曼,但吉爾曼不但順著斜插入地面的鐮刀柄避開了湯瑪士的攻擊,老獵人背在後方的雙手抓緊握桿,而後他以腰身為支點使勁一推,拔出泥地了鐮刀又一次刃弧推向的湯瑪士。

  那是吉爾曼的拿手好戲,他知道鐮刀的的攻擊範圍有限,不過吉爾曼的鐮刃不只是拿來割頭的玩具,那是他的利爪、他延長的手臂,只要保持速度與迴旋,誰都無法接近他。況且整個鐮刀能用的地方也不只是那隻刃頭,將握柄作為棍與盾、利用頓而沉重的桿頭當鈍器,這是老獵人應有的經驗精隨,也是野獸所不能敵的技術結晶。

  但湯瑪士只能算是半個野獸,他作為軍人與街頭鬥士的經驗雖不能彌補兩人之間的技術差距,然而他可以學、他擁有力量去擊潰吉爾曼的鐮刀刃舞。在那微不足道的瞬間,湯瑪士還體悟到了兩人的體力之差,雖然吉爾曼將動作的幅度壓至最低,打算藉此減少體力的消耗,但他的喘息聲便明顯了;吉爾曼用了第二支血劑補充體力並修補傷口,在這樣的僵持戰中,他很快就需要第三支血劑的支援,但湯瑪士的傷口不必依賴血劑也能快速復原,他猜想,這或許也是獸化的好處之一吧。

  至於壞處。湯瑪士餓了,他開始怨恨起吉爾曼這樣把血劑給消耗掉。他開始覺得,也許喝光吉爾曼的血也不算什麼壞事,這是他應得的報酬。

  吉爾曼看透了這一點。「提爾,你還有理智嗎?」他將鐮刀拆解回彎刀,吉爾曼踏的短衝刺突進,他的砍擊伴隨著嚇聲,彷彿在斥訓著眼前的敵人一樣。

  「管好你自己,吉爾曼!」湯瑪士出爪卸開刀刃,接著出拳朝著擊中了吉爾曼的腦袋。

  吉爾曼猛退了一步,那距離超乎常理,說是非人所能為也不為過。「......哼,你喜歡當隻野獸嗎?」

  「是你逼我的!我只想要找回我的朋友,但你非要幹上一場!」

  「因為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此時老獵人空泛的表情突然湧上了一股痛苦之意,他的身體被無形的鐵鍊鎖束縛,他繃緊了雙手與之抗衡--突然間,吉爾曼掙脫了束縛,他嘶聲吶喊,聲波化為了霧氣衝向八方,隆隆的聲響撼動了整片墓園,「......你的夜晚結束了,提爾!回去當個正常人!」

  從這一刻起,吉爾曼已經不再是個人類了,他讓綠色的薄煙包圍,身體擺脫了重量的拘束,夢境的力量支撐著吉爾曼的存在,他不再蹣跚踱步,任何移動都像滑行一般來去如風、以至達到暴風般的衝刺。湯瑪士理解到,這是吉爾曼最後的殺手鐧,難纏又詭譎。那名老獵人失去了狩獵的熱忱,他只是在執行夢境要他做的事情;湯瑪士失去了主動權,他意識到自己在對付一個鬼魂,吉爾曼殘存的身影在月光下搖搖欲墜,那把鐮刀從身體的延伸化為單純的工具,它是吉爾曼用來擲出無形刃風的媒介。

  湯瑪士被迫到處逃竄,當吉爾曼跳至九尺之高並在半空中停留數秒時,他的腦袋幾乎無法理解自己到底在和什麼東西打鬥,是一隻怪物、幽靈、或是夢境本身?吉爾曼俯衝而下,鐮刀裁開了湯瑪士的側腰,風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多處聲傷口,但湯瑪士撐了下來,他回過頭撲向吉爾曼的幽影,作為刀傷的回報,湯瑪是一爪便將對方的脖子給開了四道深溝。

  老獵人停了下來,痛苦再次竄上他的心懷,癲癇似的苦楚令吉爾曼渾身繃緊,不斷湧出的綠煙化為一團綠火,煙霧滾滾騰升--霎時間,他又卸下苦楚,吉爾曼緩緩抬起身子,他對著月亮張開手臂、神情恍惚--湯瑪士趁機衝上前,他準備好吃下任何超自然的攻擊。

  包括一陣衝擊波。

  剎那,綠煙轟聲炸開,厚實的波動穿透了湯瑪士結實的皮肉,將脆弱的內臟給攪成了碎片;湯瑪士被擊退了一段距離,從胃中嘔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牙齒,他的身軀因劇痛而麻痺,但仍死撐著不倒。吉爾曼似乎尚未從恍惚中清醒,他毫無防備,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攻擊時機了。

  湯瑪士苦撐著,他必須前進,把一切給終結掉。人皮獸靠著意志力推動雙腳--他狼狽地奔跑,一聲獸吼的蒼穹,伸直的爪子攻向夢境之主--

  --貫穿。

  吉爾曼回過神,他溫潤的雙眼看著湯瑪士,看著湯瑪士的手如何沒入自己的胸口中,那在隻人皮獸後方是一片讓樹冠所遮掩的蒼穹,蒼穹之上一無所有,但看似破曉將至。但它沒有。

  「提爾,你還有理智嗎?」吉爾曼輕聲問道。

  湯瑪士的綠眼瞪著吉爾曼,那雙埋在染紅眼白中的目光充滿恐懼。「我不知道。」

  「但什麼又是理智呢?勞倫斯?在這樣的夢魘中?」吉爾凝望著天空,「......夢與夜晚,太漫長了......。」

  不知何時,吉爾曼的夢境已經結束了。墓園只剩湯瑪士一個人,他跪在地上對著空氣喃喃地說道:「我同意,吉爾曼,我同意。」

  一會兒後,暴風雨雲壓過天際,月亮消逝、黑暗降臨,著火的大屋成了這場夢境中唯一的燈塔,它是篝火、象徵著死亡,除了湯瑪士外,沒有任何人需要它的光芒。墓園中殘存的白花在橘光中奄奄一息,它們勾出了一塊塊失落的黑影,山坡隱約被裁成了兩半,暗面如潮水蠢蠢欲動。

  「我現在得回去,」湯瑪士抓起了吉爾曼的鐮刀當拐杖,「但我該怎麼回去?愛德?」

  湯瑪士在寒風中打著哆嗦,他蹣跚地前進,但走沒幾步就又跪回了地上。一切都要結束了。

  火焰正在熄滅。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3351727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保留一切權利

追蹤私訊切換新版閱覽

作品資料夾

happy545你好~~
歡迎來我的小屋看看喔~~XD看更多我要大聲說1小時前


face基於日前微軟官方表示 Internet Explorer 不再支援新的網路標準,可能無法使用新的應用程式來呈現網站內容,在瀏覽器支援度及網站安全性的雙重考量下,為了讓巴友們有更好的使用體驗,巴哈姆特即將於 2019年9月2日 停止支援 Internet Explorer 瀏覽器的頁面呈現和功能。
屆時建議您使用下述瀏覽器來瀏覽巴哈姆特:
。Google Chrome(推薦)
。Mozilla Firefox
。Microsoft Edge(Windows10以上的作業系統版本才可使用)

face我們了解您不想看到廣告的心情⋯ 若您願意支持巴哈姆特永續經營,請將 gamer.com.tw 加入廣告阻擋工具的白名單中,謝謝 !【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