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佐倉杏子在陌生的床上醒了。
從沒待過的房間,不過卻也不是什麼認不出來的地方。潔白的床鋪旁邊擺著醫療器具,窗外則是可以看見遠方的夜景。儘管房間並未特別寬敞,眼前卻擺了好幾張床。
這裡是……
「啊,妳醒啦。」
有人從外頭走進了房間。
那是一位年輕的護士。只見她在確認杏子醒來之後,便趕忙通知醫師前來檢查她的健康狀況。
「我……對了。」
杏子可以感覺到自己想起了什麼。
那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崩塌的地道深處,恐懼與黑暗支配了她的世界。難以想像的戰鬥毀天滅地,自己卻在最後活了下來。然而即使大難不死,自己最後卻失去了「她」……
「抱歉,可以讓我看看嗎?」
一位年長的醫師來到她的面前。
「喔。」
杏子點點頭,然而開始讓醫師進行健康檢查。
「妳已經睡了快兩天了,不過現在沒事了。」
醫師在做完最後一項檢查之後這麼說,然後轉頭對護士說了句:「通知她的家人,可以帶她回家了。」
「對了。」
準備去打電話的護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佐倉小姐有位客人,已經等好久了……請問要接受她的探訪嗎?」
「客人?」
杏子用有些茫然的表情發出聲音。
或許是還沒有從長時間的昏睡中清醒過來的緣故,杏子的精神並不太好。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然後……
「佐倉妹妹。」
來訪者是巴麻美。
「聽說妳可以回家了,真是太好了。」
她笑咪咪地看著杏子,關懷的眼神充滿了溫暖。或許是察覺到對方無精打采的樣子,於是她便進一步地鼓勵杏子。
「打起精神來吧……」她說:「改天到我家吃飯吧。」
「吃飯?」
「對啊,我也好久沒有大顯身手,好好做一頓大餐了。妳想吃什麼呢?牛排?烤雞?螃蟹火鍋?不管妳想吃什麼,我都可以準備喔。」
「不用了。」
乾脆無比的拒絕打斷了麻美的話。
「咦?」
杏子的回答讓麻美愣住了。
如果有任何熟悉杏子的其他人在場,想必都會對她的反應感到奇怪。說到吃飯──尤其是免費的大餐,換作平常的她早就高高興興地接受了……不,不只是吃東西。平時就是閒話家常,杏子也是特別好聊的類型。然而現在她卻一臉心事重重,一副完全不想說話的模樣。
「佐倉妹妹……」
麻美似乎知道杏子在想什麼。
她和杏子都在和「王」戰鬥之後活了下來,可是卻也失去了更多東西──
美樹沙耶香死了。
不單單是朋友,也是杏子最重要的她──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救不了她──
現在只要一想到死去的她,五臟六腑就像吞了結凍的鉛塊一樣──
好痛苦……好難過……恨不得自己能夠代替她──
可是,自己終究活下來了──
所以……所以……
「佐倉妹妹……」
在這瞬間,麻美像是受到指責般地緊咬住嘴唇。然而即使知道自己找不到任何安慰的字句,她還是拼命地發出聲音:
「我不會叫妳不要難過。不過,至少讓我陪在妳的身邊……」
「走開。」
「佐倉妹妹?」
「我叫妳走開──!」
真誠的請求並沒有得到接受。
猛一回神,瞪大眼睛的麻美眼中倒映出紅髮少女失控的怒容。如果杏子保有些許冷靜,或許她就會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激動。然而除了瞪大滿是淚水的眼睛之外,現在的她就只能發出自暴自棄般的聲音:
「就算陪在我身邊,又有什麼用!」
「佐倉…妹妹……」
杏子的聲音充滿顫抖--那是彷彿撕裂胸口,鮮血為之噴湧的劇烈吐息。她的眼睛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入麻美的心中。即使別開視線,責難般的眼神卻已緊緊地盯住了她。
「拜託妳……不要說那麼……那麼過份的……」
哀求的低語不成語句。
在這期間,蜂蜜色的眼眸溢出了淚水,但是她卻沒能伸手擦拭。然後就在雙方無法直視對方,卻又無法不堅持下去的時候……
「!」
停電──
不,這並不是停電。證據就是眼前雖然變得漆黑一片,視網膜卻馬上在下一瞬間捕捉到奇異的景象。病房的空間產生扭曲,同時佈滿了令人不適的奇異色彩。對於這種情形,兩人的反應是──
「來得正好。」
「佐……佐倉妹妹?」
就在垂下視線的同時,紅髮少女露出小虎牙的嘴角已經高掛起不祥的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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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
美樹沙耶香在舒適的床上醒了。
「這裡是……哪裡?」
撐起身體環顧四周──少女不禁發出驚嘆。
舉目所見的是個裝潢華麗的豪華套房。柔和的燈光來自頭頂的水晶吊燈,地板則是質地精純的高級檜木;豪華舒適的床邊擺著精緻的桌椅,窗戶則附有特別訂製的高級窗簾。
如果不是已經過了愛作夢的年紀,沙耶香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童話夢境中的公主。
不過──
「對了……我不是──?」
湧上心頭的記憶,頓時使少女彷彿墜入了惡夢。
塌陷的地道深處,自己和朋友斷了連繫;黑暗降臨,支離破碎的自己幾乎慘死。儘管有人在這之後找到了她,自己卻在某種惡意之中失去了自我。
「──!」
痛苦的喘息從她的唇間滿溢而出。
就像記憶中斷一樣,沙耶香無法想更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或許這是一段極為痛苦的經歷,產生劇烈不適的身體就像是在抗拒記憶的甦醒。不過即使不再刻意回想,腦海深處卻浮現出了某些片段。
──魔力洪流遍佈虛空,深藍火焰有如蜃影搖曳。
──就像從蛹羽化而出的不祥之蝶,光是窺見「他」的身影就叫人心生恐懼。
──比任何黑暗更加漆黑,卻又散發著超越一切的光芒。
──似笑非笑的表情,到底是哀傷還是喜悅?織字紡詞的聲音,究竟是詛咒還是祝福?
──「他」到底是──?
「妳醒啦?」
「!」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隻奇異的白色小動物出現在她的視線當中。儘管這已經不是少女第一次見到它,神出鬼沒般的登場依舊讓她嚇了一跳。
「丘比!」
驚訝之情讓沙耶香差點跳了起來。
同時……
「咦?」
少女這時才發現,現在穿在自己身上並非魔法少女或屬於自己的任何一件衣服。而是一件款式與質感都屬上乘的真絲睡衣……真絲睡衣?
「丘比!」
沙耶香的臉頰有如爆炸般地變紅。只見她一把抓起棉被裹住身體,然後臉色發青似地瞪著白色小動物。
「這是怎麼回事!我……我原本的衣服呢──?」
「就是這麼回事啊。」雖然受到少女咬牙切齒的質問,名為丘比的白色小動物依舊面不改色:「妳那件衣服破得太厲害,已經扔了……還是說,妳比較喜歡裸睡?」
「住嘴!大色狼!」
「大色狼?我不懂。」
聽了沙耶香頭上冒煙似的發言,白色小動物的反應卻像搞不清楚狀況──這種表現如果不是膽識過人,那麼就是笨到無可救藥。
「依照我的體型,要我幫妳換衣服,根本是不可能的。再說,就算真的被我看見妳的裸體,對我來說也是沒有半點意義。而且以健康正常的人類男性來說,要看也該去看麻美……」
「閉嘴!你這隻淫獸──!」
下一瞬間,有東西如砲彈般地飛向白色小動物的臉部,然後使它的視線迅速變黑──它被沙耶香奮力丟出的枕頭打個正著。
然後……
咕嚕嚕嚕嚕──這般低沉的聲音響遍房間。接著少女的臉頰變得更紅了。
「建議妳先用餐要緊。」
白色小動物的聲音在幾秒過後從枕頭下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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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佐倉妹妹!」
「讓開。」
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麻美,杏子露出了冷笑。
宛如牢籠的病房之外,非人類的惡意已將世界塗汙,連帶將空間扭曲成封閉的危險地帶。若是任意涉足其中,後果鐵定不堪設想──然而事實卻是紅髮少女毫不猶豫地走向窗邊,完全不把其中的危險放在眼裡。
「妳不能去!」
意識到杏子的下一步動作,麻美連忙擋住了病房的出入口。
但是……
「我叫妳讓開。」
「!」
隨著不耐煩的嗓音,細細的手一揮。纖瘦的手臂並未特別用力,卻把麻美逼退了好幾步──因為就在下一瞬間,杏子的手上已經抓了一把長槍。
平時用來消滅魔獸的槍鋒,現在正指著麻美。
「佐倉妹妹,妳──!」
「我要去殺光它們。」
她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沒有溫度的臉上面無表情。
「要是我不去的話,就會有人被殺……對,就像沙耶香一樣。」
「佐倉妹妹……」
麻美的嘴中吐出了顫抖的喘息。
如果是在平常,她是該讓杏子去戰鬥,甚至是助她一臂之力。然而身為稍微年長於杏子的魔法少女,現在的她卻有不同意的理由。
「不可以,我不能讓妳去……」
聲音小歸小,不過卻還不至於聽不清楚。
妳現在只是意氣用事──她想對杏子這麼說。然而話才到了喉嚨,在她心裡的什麼卻讓她的嘴唇停了下來。
雖然理性知道杏子準備去幹傻事,然而麻美卻在此時感到了猶豫。畢竟無論如何,她也同樣為沙耶香的死感到哀傷。因此即便杏子的態度有所偏頗,麻美仍無法強硬地去阻止她。
這一瞬間的猶豫讓麻美付出了代價。
「煩死了!」
「──!」
血紅色的結界瞬間綻放。
意識到某種帶有銳利邊緣的物體撲面而來的同時,麻美的周圍已經陷入一片深紅。就像墜入蛛網的美麗蝴蝶般,她被困住了。
「妳最好不要亂動啊~」
杏子輕快地說道,露出小虎牙的嘴角卻揚起了惡意的弧度。就像呼應主人的意志一樣,荊棘狀的結界產生震動,隨後開出了豔麗卻危險的美麗紅花──現在麻美就是動根手指頭,充滿攻擊性的結界就會立刻刺入她的全身。
「我會把它們全部殺光。」
冷冷地撂下這句話,杏子頭也不回地走向窗邊。
「佐倉妹妹,不要──!」
對遍佈全身的痛楚置之不理,麻美拼命地發出喊叫。然而這記彷彿悲鳴的制止卻沒有傳入杏子的耳中。下一瞬間,紅髮的魔法少女已經推開窗戶,然後縱身一躍──
空間受到扭曲的夜景立刻將她吞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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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飽了。」
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餐點──其中一半只被吃了一部分,剩下的一半則是動都沒動。
用餐的是沙耶香。從她走出寢室,發現這頓大餐到現在只過了將近十五分鐘。如果不是餓得飢腸轆轆,或許她還會對這頓餐點有所抗拒。不過即使吃喝了一頓,沙耶香還是盡可能地加快用餐速度。因為……
「妳要回去嗎?」
不知何時走到門口的丘比向她發問。
「那當然。」
一面撇下還剩最後幾口,最後還是決定不把它吃完的蜂蜜蛋糕,藍髮少女毫不猶豫地給出答覆。
雖然不甚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不過沙耶香依舊相當肯定,她的親友一定非常擔心她。既然自己平安無事,那就不能讓她們再擔心了。
不過……
「那可不行。」
如夜霧般清冷的聲音響起。
「──好不容易把妳變成『死人』了,讓妳就這樣『復活』可不行。」
「!」
察覺到房內還有其他人的同時,沙耶香連忙回頭一瞧,然後瞪大眼睛。
待續
所以,下一回該是前作again中的某位女神登場的時候了(謎之聲:你不覺得,你根本就是把你最喜歡的麻美當成女神在寫了嗎?);另外,"淫獸"那一段純屬故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