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聽我叫喚,父親不假思索地將視線投向了我,我瞠大紅眸、筆直地望入他的瞳中輕聲問道:「父親,您不願讓我坐上家主之位,是否是為了保護我才作此決定?」
「……是。」
得到答案,我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我望向漢克先生與梅芬先生,兩人先是稍感訝異,隨後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再次直視著父親的臉龐,我揚起手,打了一記響指,以最真誠的微笑面對我最敬愛的父親。
清澈的響指聲,讓父親猛地眨眼,他隨即意會過來,有些不快地怒瞪著我道:「臭小子!你吃熊心豹子膽啦?居然敢對老子用催眠術!」
「呵呵,若非如此,我怎麼能聽見您的真心呢?」
父親頗感不安地皺起眉頭問:「你、你問了什麼?」
「秘密,只不過呢,在聽了您的回答以後,更加確認了我想繼任家主一位的決心了,漢克先生、梅芬先生,您兩位認為呢?」
聽見我喚了兩位的名字,父親趕忙說道:「喂!他到底問了什麼?我又答了什麼?快說!這是家主命令!」
漢克先生輕笑道:「呵呵,老爺,我聽從您的命令也從了一輩子了,請容我就任性這麼一回。」
「我與漢克先生的意見相同,還請老爺見諒。」
對於兩人的回答,父親既驚訝又懊惱,緊鎖著眉宇,鮮少見他如此焦急慌張,我相信父親也猜得出我究竟問了什麼問題,思及此,才覺得我這父親簡直不坦率得可愛。
「我真……氣死我了!你們兩個跟了我一輩子,現在倒幫著這臭小子來惱我了?」
父親指了指兩人,他們相視一眼、輕輕頷首,爾後由漢克先生說道:「請老爺息怒,也請您體諒我們的立場,因為……二少爺是我們認定的準家主,既然我們下一個主人是他,可開罪不起呢。」
「居然讓他們為了區區一個準家主忤逆現任家主,臭小子,你是使了什麼妖法?他們兩個隨我出生入死多年,臨陣倒戈也不是幾分鐘內的事吧?你們兩個,不是答應我……」
父親向兩人使了眼色,我雖看在眼裡,但也並未戳破,恐怕父親先前便已向他們溝通過,不打算將家主之位交予我一事,他肯定也用了相當冠冕堂皇的理由使他們信服,所以方才透過催眠讓他一吐真心時,兩位的反應才會如此訝異。
我只是輕輕勾起唇角道:「父親,我雖接下家主之位,但是基本上什麼事都不會,仍然要您協助與教導,實權仍握在您的手中,您顧慮什麼呢?就算我不夠成熟,有您、有漢克先生及梅芬先生,三位見識過風風雨雨的前輩成為我的後盾,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就是什麼都不會我才不放心!我先前就說了,你這笨蛋藏不住話,況且你……嘖,總之,等到熬過這回的困境再來談交接!」
父親端起茶杯,同我一般豪邁一口氣喝乾杯中紅茶,梅芬先生盡職地即刻再添滿茶杯,看來,要讓頑石點頭,我得拿出自己的誠意才行。
我喝了口紅茶潤了潤嗓子,擱下瓷杯,我端坐身子誠懇地直望進父親眼底,不是為了催眠,只是希望能傳達我最真實的感受與想法,為了家族所以願意站到最前線成為助力的這份赤誠之心!
「父親,我啊,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現在都長了一百八十公分高,自己在外生活可以過得很好,身邊有著好友兼損友,也有了喜歡的女孩……雖然還不成熟是事實,但是我已經長大了,需要一點經驗、一點冒險來讓自己成為成熟的男人,而且因為長大了,所以希望能對這個家做一點付出、一點回饋,我……我也想和父親一樣,保護這個家、保護我重要的人!」
聽我這番發自肺腑的衷心之語,漢克先生與梅芬先生不約而同地面露欣慰的微笑並輕輕頷首,而父親先是訝異地微瞠眼眸,隨後他別過視線一語不發,以指腹拭了眼角,我只是靜靜地將這些畫面收入眼底,父親的自尊心極高,我可不會當著面對他說出他肯定是喜極而泣的這種話來。
許久,父親才以略顯沙啞的嗓音說:「你……長這麼大一個塊頭兒有什麼用?腦子也沒跟著成長,有喜歡的女孩也笨得追不到手,又因為太笨才老是被朋友海削一頓,想保護這麼沉重的一個家談何容易?年少狂妄口出狂言……」
「我是口出狂言,但是父親,年輕人的好處就是比您要多一點衝動與一股傻勁,這些話由我說來當真肉麻到家,今天,我都把心掏出來給您了,您還不相信我的決心、不願成全我這小小心願?」
「用整個家族來作賭注的心願哪裡小了!你真是……」
看父親的模樣肯定是心軟了,他煩躁地抓亂了髮絲,又一口氣乾了紅茶後,抬首直望著漢克先生與梅芬先生拋出問句:「喂,你們兩個怎麼看?現在、現在就把位置交給這傻小子,妥當嗎?以我的立場,我實在……」
聞言,梅芬先生輕聲問:「老爺您指的是身為現任家主的立場抑或是為人父的立場?請您捫心自問,倘若答案是後者,我願即刻向二少爺宣誓效忠。」
接了問句,父親沉默不語而微微垂首,漢克先生則是端起瓷杯、向著父親說道:「老爺,請讓我以茶代酒,敬多年來為菲索奇亞家付出的您、以及身為人父處處為孩子著想的您一杯。」
「我也敬老爺一杯。」
兩人端起茶杯,先敬了父親後便一飲而盡,父親臉上的為難已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釋懷而鬆了口氣的微笑,抬起茶杯,他向兩人說道:「看來這杯茶,我不喝是不行的,有你們兩個肯為他作擔保,也許……我是也該放手了。」
語畢,杯中物吞入喉頭,父親將空杯擱在桌面上,聳了聳肩說:「呵,沒想到老子竟有被逼退位的一天。」
「父親,我沒有那個意思!」
察覺到了父親話語中的落寞,我趕忙出言澄清,他卻沒好氣地朝我投了一記白眼:「這不就開個玩笑嗎?緊張的……」
此時,包括父親三人在內一同站起身,於我面前單膝而跪,我嚇得趕忙站起身,欲拉起他們:「你們、你們做什麼?快起來!」
父親伸手便是一記巴掌,速度之快,讓我毫無招架之力,只得伸手撫著右頰,當我正想喊冤,他便搶白道:「臭小子,這是家主交接必經的儀式,元家主同樣需要宣誓對新任家主的忠誠,等到在堂上正式宣佈時會再來一次,現在算是便宜了你這小子,給你作個預演、打個預防針!所以,到時候你千萬得拿出家主的架勢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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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索奇亞家族,享譽裹世界首屈一指的殺手家族,得以盛名遠播的原因,除了高超的殺人技巧與任務使命必達兩點外,其實得以支撐起這龐大家族秩序的,無非是鐵的紀律、絕對忠誠,卻又講求信與義二字,身為菲索奇亞家的一份子,上至家主、下至端茶水的佣人都得經過『宣誓效忠』這一儀式才得以被承認,一旦宣誓了效忠,若有背叛情事發生,不僅自己一條小命不保,更是牽動了背叛者的周遭人,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像是鎖鏈一般緊緊連結,一律殺無赦!
而得以讓人忠誠的主因,不完全是來自這鐵的紀律,只要是身為家族的一份子,肯定接受過來自家族的關懷與照顧,身為高高在上的家主甚至願意傾聽佣人的苦楚與煩惱,就像對待家人一般,誠心相待。
殿堂之上,我站在父親身側,他對著底下眾人揚聲宣誓:「我,菲索奇亞家族第二任家主戮基爾茲‧菲索奇亞在此宣佈,由吾子奧德瓦‧菲索奇亞繼任為第三任家主,同時,也在此向新任家主宣誓絕對忠誠,絕無貳心!」
言及此,父親向著我單膝一跪、右臂橫仗於胸前並低下了頭,我望向底下,眾人也紛紛跪下,明明並無彩排,卻整齊劃一地喊道:「向第三任家主奧德瓦‧菲索奇亞宣誓絕對忠誠,絕無貳心!」
雖然這樣的景況讓我感到驚奇,但是我將大部分的心力放在觀察底下眾人的表情及舉止……沒有見到任何異常,在場人全都不假思索便向我跪下誓忠,果真如父親所言,不會這麼輕易上鉤呢。
我凜著眼、挺起胸膛,帶著堅定的眼神及語氣道:「承蒙諸位愛戴,我,奧德瓦‧菲索奇亞定不負所託,盡力做好家主一職,尚有不成熟之處,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家主這個位置代表的不僅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更是無比沉重的使命與責任。
曾一度夢想著能獲得自由的我,也在這一刻明白了……
夢再美,也有不得不清醒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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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父親的辦公室……不,現在這裡已是我的辦公室了。
我坐在主位上,學習看家族的收支報表,也忙著背下所有成員的姓名,範圍不單是那份名單中的名字,父親言道,既要身為家主,那就有義務認識家人,不能再像過去那般,將佣人們的服侍視為理所當然,必須抱持一顆感恩的心。
此時,辦公室的門扉傳來請求進入的敲門聲,還不習慣自己已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我還傻愣愣地埋頭苦幹著,父親卻低聲說道:「笨兒子,還不給個回應!」
「啊?哦、對哦。」
我拍了拍自己的雙頰,在清醒過後才揚聲問:「什麼人?」
『是我,漢克。』
「請進。」
得到我的允准,門扉開啟,映入眼簾的是漢克先生如沐春風的微笑,他輕輕帶上門,走至辦公桌前兩公尺處說道:「二少爺,既然您已繼任為家主,我認為是時候將交東西給您了。」
「什麼東西?」
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地提出疑問,父親以一種看著白痴的刺人眼神望著我說:「你說廢話嗎?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原來只有身為家主的我和漢克才知道的那樣東西!好,對不起,是我不對,我忘了不能跟你拐彎抹角,因為你聽不懂,就是漢克的那個研究!」
我鼓起雙頰,一臉無辜地低語:「……我發問以後才想起來嘛,幹嘛急著罵我。」
「不罵你老子渾身不爽快,不行嗎?」
「……我能說不行嗎。」
漢克先生一陣輕笑,隨後,他便說道:「請您二位找個方便的時間通知我,我隨時可以過來。」
父親即刻說道:「就明天下午吧,你得了空直接過來這裡,我和這笨兒子應該都在。」
「是,我明白了,那麼,請容我先行告退。」
我點頭允准,漢克先生離開了辦公室,待他離去,我這才轉向父親問:「父親,為什麼他不直接把東西帶來就好?」
「東西不在他身上,你要他怎麼給?」
「啊?」
我狐疑地緊鎖眉心表示疑問,父親低下頭批閱著仍然要他親自處理的報告書說道:「少囉嗦,明天你就知道了,快背你的書!」
「……小氣。」
聞言,父親抬頭瞪了我一眼,我這才低下頭繼續背著桌上這本由梅芬先生送來的成員名冊。
唉……憑我的記憶力,究竟得背到猴年馬月才能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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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手術,我好奇地抬起左臂,右手食指戳了戳植入資料晶片的左臂內側,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由外觀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甚至在漢克先生神乎其技的縫線技巧之下,連縫線都不甚明顯。
原來,漢克先生的研究資料一直都在父親『身上』,父親先前將資料晶片埋於腳底板,看著漢克先生由父親的腳上取出晶片,我朝父親投以嫌棄的眼神,他惱羞成怒地怒罵我幾句便轉過頭,藏在腳底板確實是平時不容易讓人看見、也不容易遭受到攻擊,但是……誰知道父親的腳是否有異味,雖然在關鍵時刻糾結於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很不應該,但要我說完全不介意絕對是騙人的!
為了避免往後我需要取出這塊晶片時同樣要遭人白眼或奇異眼光,所以我決定將晶片埋在我的左手臂內側,這地方也許沒有腳底板來得萬全,但也是我思考之下自己能夠接受的地方。
由於只是個小手術、也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手術是直接在辦公室中進行,漢克先生收拾了手術器具以後,父親穿上鞋、踩了踩地面微鎖眉宇道:「嘖,居然還覺得有一點不習慣……」
「我也是。」
我又戳著晶片位置,雖然看不出異樣,但是摸上去有一點硬……
父親坐在內室床沿、勾起唇角向漢克先生說:「漢克,該撒餌了。」
「是,我即刻去辦。」
漢克先生一個躬身,提起隨身的醫療包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這回,我不再發問,因為我清楚……接著下來,將會有以我為中心的風暴開始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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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佣人會為我的房內點上薰香,藉以讓我精神得以舒緩、讓睡眠能夠更為安寧。
踏入房內,我便察覺今晚所使用的薰香氣味與過去不同,先前使用的都是柑橘清香,而今日這味……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我仍無法判定究竟是什麼樣的氣味。
莫非這其中有什麼玄機……?
方才碰上了今晚為我整理床鋪的佣人,憑藉著對那份名冊的記憶、重疊至父親交給我的那份名單……看來,還是小心為上。
熄了燈,我躺上床、蓋上被子入了眠,雖然疲憊不堪,況且我也懷疑這薰香是否有古怪……腦袋似乎昏昏沉沉的,即便如此,我還是在半睡半醒間提高警覺。
似乎過了許久,屋裡屋外夜闌人靜、一片漆黑,由於我未敢熟睡,也於此時竟聽見了欺近的腳步聲,由於我側睡,背對著夜半時分潛入的不速之客,聽著對方輕靈如鳥雀的腳步聲,推敲著對方與我之間的距離……
三、二、一……!
我一個翻身、順手抓住了對方欲對我下手的那只手腕,瞇起紅眸,我看著對方手中的白色棉布,並傳來了某種熟悉的氣味。
「這味道……是飛鴆吧?明明大可一刀刺進我胸膛還痛快許多,何必大費周章下飛鴆呢?嘖,是了,我想起來了……我不常使毒,竟給忘了,飛鴆的毒性不強,但是加上罌粟的效果可不同凡響,除了得以致命以外,還能讓人的大腦無法運轉,效果同於……吐真劑,您是否太過心急了呢?卑麥祖先生。」
是的,於我眼前面目猙獰的這個男人,便是執行部部長卑麥祖。
正如父親所料,對象換成了是有『武略猛虎』之稱的我,再加上一個稚嫩未熟的家主,對方肯定會傾盡全力來除掉我,最有可能出現的人選便是卑麥祖先生。
若父親當真料事如神,卑麥祖也是受人指使……
對方都替我將吐真劑準備好了,那麼,不好好利用一番可是浪費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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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晴!
因為梅姬這個死ㄆ…(消音)的關係,我家這裡停電停了整整48個小時,真的超級崩潰,上回蘇迪勒那個王ㄅ…(消音)開始已經停電停怕了,這次又來 Orz
希望大家一切平安才好!!